竹繁带笑应道:“是啊,昨晚的萝卜汤也喝了。怀姑娘近来很乖。”

    怀赢又听见“嗯”的一声,她裹着棉被看过去,正见赵旸往里走来。

    他的身量高大,今日穿着玄色蟒袍,腰上束了皮质玉革,神情再多疏冷淡薄,眉目依旧俊美得不可思议。

    怀赢忽地记起自己初见他时,想——即便冷了些,可毕竟长得好,哪怕她说一百句他都不回应一句,她看着他的俊脸,也不会怎么生气。

    可惜,今时已然不同往日了。

    “在想什么?”赵旸在床前停下,说话间将手背探过来,贴上她的额头。

    这个动作是很亲密的,怀赢却意外地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对于他问的这句话,也没什么想回应的。

    赵旸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手掌往下,托起了她的脸颊。他垂了眼,问:“为何不说话?”

    怀赢看向他有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旸凝视着她的眼睛有相当久,轻轻蹙起眉,松了手,声音冷淡下去:“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怀赢看着他的背影,对于这一句话并不感到意外。对于赵旸来说她什么都不是,近日看得腻了,他将她赶走,这是正常的。

    赵旸没再过来,竹繁奉他的命令,献来一件胭脂色缎绣牡丹花短袄。

    “姑娘,陛下为您安排了新去处。”竹繁是这样说的。

    怀赢沉默地想,赵旸会把她送去什么地方?

    多半是大牢,毕竟齐埙没有军中势力,而对于他来说,她岂不就是阶下囚么。

    然而,半炷香的功夫后。

    怀赢站在文德殿的后殿,听到竹繁说:“姑娘,今后您就住在这里。”

    她着实是懵了好一会儿。

    文德殿前殿是赵旸面见朝臣、批阅文书的地方,通过廊道,便是后殿。

    将她放在此处,是为了更好地监视么?

    文德殿不如紫宸殿那般豪奢,殿内陈设都老旧朴素些,唯独当地摆着的那只三足缠枝莲纹螭耳熏炉,精致而又锃亮。炉内正焚着香,气味意外地熟悉。

    怀海性子里有些附庸风雅的成分,大魏人人以焚香为一大雅事,他也不肯落下,家中添置了各式的线香、香粉、香篆。怀海很忙,不怎么用,怀赢觉得闲置未免浪费,大半赏给了底下的人,还留了些给自己用。

    年初,她手边剩下最后一批香,怀赢觉得味道不错,熏衣亦可,她便日日用了再去纠缠赵旸。

    时隔数月再闻到这个气味,怀赢站在殿内,多少有一点感慨。

    “这是陛下特意寻来的香,姑娘也喜欢么?”竹繁从外面进来。

    怀赢转头看去,不明白她为何喜气洋洋,仿佛今天送女儿出嫁。怀赢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情绪已经好了起来,故意摆出一脸的漫不经心,说:“不喜欢。”

    竹繁笑而不语。

    怀赢拉过一张梅花式凳坐下,看着她麻利地拾掇殿内,忽然很想打扰她,开口问道:“嬷嬷,赵旸在前殿?”

    竹繁手上动作没有半分停顿,笑着说“是”。

    怀赢不放弃,继续问:“处理政事还是面见朝臣?”

    “在见江姑娘。”竹繁道。

    怀赢的眉眼淡漠下去,过了一会儿,说:“哦。”

    竹繁最后拨了拨香,从偏门出去了。

    怀赢一个人坐了会儿,坐不怎么住。左右无人,她捻了捻手指,忽然朝着前殿走去。

    门虚掩着,怀赢稍稍贴近,便听到了江清雾的嗓音:“……齐小姐今日醒了,发了一大通的脾气,哭着说要见陛下。我都给拦下了。”

    原来赵旸安排了江清雾去盯着齐令妤,他对这个表妹真是信任。

    赵旸“嗯”了声,听上去心不在焉。

    “齐家那边来了几个看望的,我听他们说到了紫宸殿,还有怀姑娘。陛下,我想不通,他们如何得知怀姑娘的行踪?原先此事知者甚少,莫非是因为我那次不小心把此事透露给了于将军,所以走漏了消息?”

    怀赢皱眉,怎么又扯上于隋岩了呢。

    “还有一事,我也想不明白,”江清雾沉吟着道,“怀姑娘性情刚烈,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回齐小姐要罚,怀姑娘便依言跪下了?”

    怀赢的眉头蹙得更紧。

    江清雾这么问,倒像是不知情。难道此事与她无关,荣启被捕一事,当真是赵旸透露给齐令妤的?

    可倘若真是如此,后来赵旸又为什么要反过来罚齐令妤?

    怀赢撑着脸思索。

    突然,门被人从里拉开。

    怀赢意外地抬头,正好迎上赵旸半落的视线。就这么被抓包了,她有一点紧张。

    “陛下,怎么了?”江清雾问。

    “没怎么,”赵旸的视线从怀赢的脸上移到小袄,露出几分浅浅的满意与愉悦,“野猫罢了。”

    江清雾并未生疑,道:“陛下喜猫,我是知道的。只是野猫难驯,养不熟也易伤人,陛下还是离远些的好。若是陛下当真想养一只,我倒是可以去为陛下寻来。通体皆黑的玄猫,还有四爪、腿肚皆白,唯有背部全黑的‘乌云盖雪’,更有通体金黄毛发的‘金丝虎’,不知陛下喜欢什么样的?”

    这么高大威武的男人,喜欢猫啊。

    这她倒是才知道。怀赢看着赵旸,一侧唇角倏然向上扬起微妙的弧度。

    赵旸脸色变了,有点害羞又懊恼的样子,不大高兴地回复殿内:“不必了。”

    他不再看怀赢,转身回去,交托了江清雾几项事情。等他再到门前,怀赢已经不见了。

    赵旸往里走,怀赢正坐在一张梅花式凳上,双肩闲垂,左腿微曲,右腿懒懒地往前伸展开,整体姿态毫无端庄可言。

    赵旸蹙眉提醒她:“你是女子。”

    怀赢已经坐在这里等他等了一会儿了,闻言没怎么反驳,只道:“这样舒服。”

    这样的怀赢倒有几分从前的模样,赵旸的目光深了深。他在她的身前停下,卡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抬起来:“为何齐令妤让你跪,你就跪了?”

    怀赢沉默,自然是因为金雀。

    倘若在从前,怀赢定会说出这话,还会同赵旸狠狠吵一架。

    只是现在,她仅仅抿了一下嘴唇,反问说道:“赵旸,你真的喜欢猫?”

    “……”

    赵旸磨了磨牙,指间加力,捏紧怀赢的脸颊,将她的嘴唇都挤成了一团。

    怀赢看着他,忽地换了个问题:“你会临幸江清雾吗?”

    赵旸似乎愣了一下:“什么?”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怀赢很认真甚至严肃地考虑了片刻,开口说道:“我的伤已经好了。”

    语句含糊,赵旸没有听清,手指微放:“什么好了?”

    “你帮我上过药的地方,”怀赢脸颊微红,声音有点轻,“已经痊愈了。”

    他说过的,与她一夜缠绵并非是她特别,齐令妤,于昭佩,乃至江清雾,他都会临幸。那一日迟早会来,怀赢阻止不了,不过可以推迟一些。

    她可能是有点嫉妒,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盘算,男人在床上最好哄,而现在的怀赢有些事情想求一求赵旸。

    他反应一瞬,明白了过来,耳根就开始发烫。

    “今天晚上……”怀赢话还没说完。

    赵旸一把松开她,转身就走。

    怀赢呆怔须臾,难不成赵旸已经对她的身体厌倦了?

    待到夜幕初垂,怀赢洗漱过后躺到床上,正要睡觉,倏然,她听见了稳重有力的脚步声渐近。

    垂帐被人单手撩开,怀赢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赵旸淡漠的面庞。

    他没穿外衣,看她一眼,问:“还没睡?”

    怀赢的下半张脸蒙在被子底下,心情莫名不错,懒洋洋的,故意说:“睡了。”

    赵旸又看她一眼,单膝跪到床上,把手伸进了被窝里。

    “冷……”怀赢一惊,刚提醒了一个字,就发现赵旸没急着下一步动作,反而先暖了会儿手。

    等他的手指探入时,已是一片温热了。

    接下来他做的事情,令怀赢颇为意外。他稍稍弯下腰,掌心通幽,她起初觉得羞耻,但很快尝到了一些别样的滋味。

    “赵旸……”怀赢轻颤着开口。

    “嗯?”

    “下个简单的命令,让于昭佩时常来陪我说话。”

    赵旸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一点没留情面。

    怀赢抬起了头,语气有点凶起来:“到底行不行?”

    赵旸专心地做他的事,闻言“嗯”了一声,又说:“放松一点。”

    他同意了,可是怀赢根本没法放松。与那晚不同,却又与之相似,赵旸的指腹粗糙而又缱绻,怀赢仰面躺着,被刺激得脚趾都蜷曲起来。

    她倔强地咬住唇瓣,却还是藏不住细细的哼吟。

    怀赢感觉自己被浪潮抬得很高,情不自禁地叫他:“赵……”

    “陛下。”

    夜色中,忽然响起崔由检的嗓音。

    怀赢猛地一怔,整个人从浪头滚回地面,吓得连忙闭上嘴。

    赵旸像是没听见,都没有受影响,怀赢踢他,反而被按住了腿。

    “什么事?”分明做着旖旎多情的事,赵旸的嗓音却冷静从容。

    “紫宸殿走水了。”崔由检禀道。

    怀赢又是一怔。

    “知道了,退下吧。”赵旸并不惊讶。

    “专心点。”赵旸又压低了声音,这话是对怀赢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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