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旸大概是察觉到了古怪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动手臂，用宽大的袖子将封面完完整整地挡住。
他眼皮微抬，瞟了一眼于隋岩，眼底有些警告意味。
于隋岩一愣，忙又转向朱瞻：“那什么……你是谋士，有……有没有什么法子？”
朱瞻却也不答他，反而去问礼部侍郎：“不知闫尚书病情如何？”
礼部侍郎现在对他还没那么怕，道：“尚书大人年事已高，这场风寒来得又急，大夫说，大人数月都难以面圣了。”
“闫尚书一生操劳，为国为民，如今抱恙，许是人都认不清了，”朱瞻道，“宫中多有妙手神医，或许可以为闫尚书诊一诊病。”
礼部侍郎一怔，忙躬身回道：“臣替尚书大人谢过！尚书大人不过缠绵病榻，下不得床罢了，他仍是头脑清醒，口齿清晰，实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烦动宫中御医。”
朱瞻拢起袖子，笑着望向了他：“既然如此，那登基大典之事务必由你们多加把劲了。”
“登基大典是大事，我等从未……”
“闫尚书不还头脑清醒，口齿清晰么，若是遇到不懂的，你们便去闫尚书面前征询一番。来返途中，再由陛下亲自指派护送，以确保万无一失。”
朱瞻说完，看向了赵旸。
皇帝在想别的，反应了一下，才道：“便从千机营中拨出一队精锐专职护送。”
礼部侍郎心口一跳，这才知道自己着了道。可是皇帝都开口了，何况刚才可以交谈的话也是他自己说的，他无可奈何，应声称“是”。
待礼部侍郎退下，于隋岩忍不住夸道：“怪不得是谋士，四两拨千斤，巧妙，巧妙！”
朱瞻含笑，轻轻摇头。
他久不在朝为官，对局势的了解并不全面，这并非最佳应对之策，很容易被人见招拆招。
若是……她的话，一定会做得更好。只是端坐桌前的那位，还没有意识到她的真正厉害之处。
“那么齐家，齐令晦之事，你有何意见？”赵旸再度开口。
朱瞻回过神来，说道：“齐令晦此人手段毒辣，纵火一案虽未留下什么痕迹，但毕竟也未曾伤着什么人，他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做得多也错得多，依草民之见，陛下暂且听之任之，待到时机成熟，自然可以一并处置。”
赵旸略作思忖，允了下来：“可。”
·
于昭佩说是看着怀赢吃，可怀赢吃得太香，二人口味又相近，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吃了半碗饭。
饭后二人说起许多从前的事，怀赢难得这般开怀大笑，连竹繁都忍不住瞧了她好几眼。
日色渐暗，怀赢想留于昭佩一起用晚膳。
这回于昭佩没再被引诱，一本正色道：“我若是再不走，那位怕是要起杀心了。”
怀赢知道她说的是赵旸，哼笑一声：“怎么，我留你在这里，他还要杀了我不成？”
于昭佩觉得她可能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停在门外不远的赵旸很轻地皱了下眉——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会杀她？
“对了，怀赢，”于昭佩微抿了下蜜色唇瓣，“我一直想问……”话说一半，她顿了顿。
“想问就问。”怀赢很大方。
于昭佩压低嗓音：“当初你跟我说，你是真的喜欢上了赵旸，还准备去求与他的婚事。后来赵旸北征，你好几个月提不起兴致，谁都看得出你很想他。后来你为何嫁给了赵恒？”
关于这一点，怀赢记得于隋岩也问过。
“我不是我大哥，你别用唬他的话来唬我。”于昭佩提前一步提醒她。
“……”
怀赢忍不住笑骂：“有的时候真不喜欢跟你们这些聪明人打交道。”
她也很坦然：“我是喜欢赵旸，可他又不喜欢我。他北征去了，难不成我还要为他守寡吗？赵恒么，毕竟跟他有几分血缘，长得有点像，就当找了个替身吧。”
也不知道这个理由有没有唬住于昭佩。反正当初怀赢犹豫不决的时候，就用这些话安抚过自己。
于昭佩最终没有评价，沉默了半晌，站起身来：“我要走了。”
怀赢懒在罗汉床上，随意地挥了挥手：“明日再来。”
说完了，她伸手去搂榻上摆着的攒金丝弹花软枕，打算垫在后腰。
“陛下万安。”于昭佩的声音，她出去都没两步。
怀赢动作一顿，磨了磨牙。
赵旸怎么回事，政事还不够忙吗，怎么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刚才她和于昭佩的对话，他肯定听到了。
怀赢放弃了去拿软枕，看着赵旸往里走来，神情晦暗，忽地想起她与赵恒大婚那日，赵旸一身战甲杀入紫宸殿内。怀赢不过说了一句“喜欢”，便几乎被他掐死在床上。
现在，怀赢不自主地感到紧张。
赵旸停在榻前，垂眸看着她一会儿，出声问道：“饿了么？”
怀赢还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一股脑就把刚才琢磨好的话往外面倒：“我知道你不乐意听我说喜欢你，以后不说就是了，反正我也已经没有那么喜欢……”
话说一半，怀赢反应过来，卡顿了下。
“没有那么喜欢？”赵旸重复一遍，目光沉了几分。
“饿了。”怀赢试着转开话题。
说着，她就要起身去找竹繁。
赵旸却把她按了回去，盯着她，问：“刚才说什么没有那么喜欢？”
怀赢沉默片刻，眨巴眨巴眼睛，软下嗓音，试着撒了个娇：“我真的饿了，浑身都没有力气。”
赵旸凝视她片刻，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怀赢多看了眼他的背影。
“过来吃饭。”赵旸道。
怀赢微微一愣，这就……成了？
满桌都是爱吃的，不过赵旸坐在对面，怀赢吃得并不怎么尽兴。
“说吧。”赵旸这时候出声了。
“说什么。”怀赢心不在焉。
“什么没有那么喜欢了？”赵旸看过来。
怀赢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拜托，记性好是用在这方面的吗？
怀赢无语半晌，赵旸又催促：“到底什么没有那么喜欢了？”
怀赢觉得他像极了生怕被情郎抛弃的怨妇，一句话连着问那么多遍。她敷衍道：“过去太久，我不记得了。”
赵旸显然不信，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你……”
“陛下。”
竹繁快步进来。
赵旸语句微顿，看了过去：“何事？”
竹繁眉头紧锁：“礼部尚书闫良闫大人，突发恶疾，昏迷不醒。”
赵旸愣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
他不是没想过闫良会有对策，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派太医去！”赵旸沉声命令。
怀赢撑着脑袋歪在边上，看看赵旸大怒离去的背影，想说派太医去没用，再好的太医也治不好一心装病的人。
只是她想了一下，放弃了。
前朝之事，与她何干。她现在巴不得赵旸赶紧倒台。
天色渐暗，怀赢洗漱完毕，料想赵旸今晚也忙不完，一个人上床钻进被窝里睡大觉。
她做了个梦，梦中回到几个月前。
赵旸北征去了，临走前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她，怀赢登上城墙相送，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怀赢很难过，生性那么爱玩的她在家中颓了快两个月，金雀满目哀愁地怒斥了好多次：“负心汉！害得我家小姐瘦了这么多！”
直到那一晚，怀海将怀赢叫去了书房。
娘亲去世过后，父女二人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但是那天，二人难得和睦地促膝长谈，从星辰漫天到晨光熹微。
谈妥了，怀海好整以暇地看向怀赢，问道：“最后再说一遍，为了你我大计，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怀赢挑起一侧眉梢，笑得肆意张扬：“我能忍住半年不骂你，不安排人对你的马车动手脚，不往你的饭菜里下泻药。”
怀海反笑道：“你这是不打自招。”
他沉声提醒：“我说的是越王。你那么喜欢他，他与大计之间，你怎么选？”
微弱日光透过窗棂，打落一圈斑驳的光影。怀赢脸上的笑容僵持了须臾，转而又浅浅化开：“若为大计，赵旸可弃。”
“……”
怀赢睡得正熟，一片冰冷忽地钻进了她的衣裳。
冻得像冰块，她险些一口气没能跟得上来，猛然睁眼，正对上赵旸的脸庞，俊美无俦，近在咫尺。
再好的脾气这时候也维持不下去，何况怀赢本就是演戏。
她紧皱眉头，抓住了他的手腕，凶恶瞪去：“冻死了我，我一定杀了你偿命！”
赵旸垂眸看她，见她这么凶，反而有些安心的样子。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默了片刻，他说：“现在暖和了。”
“……”
怀赢更恼，松开了他，抬腿想把他踹下去。
赵旸却轻而易举握住了她的小腿，把她往身前拉近，同时俯下身来，低声说道：“朕心情不好。你既已醒来，便别再睡了。”
怀赢看他目光沉沉，就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
他的大拇指蹭过嘴唇，粗糙的触感令怀赢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试着往后挪开，赵旸察觉到了，“嗯？”了一声。
“与君相逢春风里，”他忽然念了半句诗，稍微一顿，才往下说，“我用爱情折磨你。”
怀赢莫名脸红了下。
当初她要追求赵旸，于是强迫朱瞻写了情诗，原句是“与君相逢春风里，愿君知妾此时情”，不过她认为后半句太卑微，自己改了改。
当时怀赢自信满满，当着赵旸的面朗诵了一遍，然后得意洋洋地望了过去，一副“还不快点夸我”的表情。她记得，赵旸听完后的表情十足复杂，半晌没说得出半个字来。
“朱瞻给你写这样一封情信，看似有才华，却又不完全有才华。正如近日闫良之事，他的应对之策，看似妥当，实则完全不堪一击。”赵旸说道。
“你什么意思？”怀赢羞恼地皱起了眉头，看不起她改的诗句是吧？
她的神色在赵旸眼中，像极了对朱瞻的担忧。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又道：“朕的登基大典如若推迟，便是朱瞻谋划不力所致。”
怀赢一愣，下意识道：“你自己不也没法子，大典推迟，难不成你怪在朱瞻一个人头上，还要杀了他不成？”
她果然舍不得朱瞻。赵旸的心情更加不爽，冷冷说道：“朕可以不杀他。”
怀赢觉得他很幼稚，并且已经有做暴君的潜质。
“前提是，”赵旸面无表情，捏住了怀赢的下颌，“你让朕足够高兴。”
他眼皮微抬，瞟了一眼于隋岩，眼底有些警告意味。
于隋岩一愣，忙又转向朱瞻：“那什么……你是谋士，有……有没有什么法子？”
朱瞻却也不答他，反而去问礼部侍郎：“不知闫尚书病情如何？”
礼部侍郎现在对他还没那么怕，道：“尚书大人年事已高，这场风寒来得又急，大夫说，大人数月都难以面圣了。”
“闫尚书一生操劳，为国为民，如今抱恙，许是人都认不清了，”朱瞻道，“宫中多有妙手神医，或许可以为闫尚书诊一诊病。”
礼部侍郎一怔，忙躬身回道：“臣替尚书大人谢过！尚书大人不过缠绵病榻，下不得床罢了，他仍是头脑清醒，口齿清晰，实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烦动宫中御医。”
朱瞻拢起袖子，笑着望向了他：“既然如此，那登基大典之事务必由你们多加把劲了。”
“登基大典是大事，我等从未……”
“闫尚书不还头脑清醒，口齿清晰么，若是遇到不懂的，你们便去闫尚书面前征询一番。来返途中，再由陛下亲自指派护送，以确保万无一失。”
朱瞻说完，看向了赵旸。
皇帝在想别的，反应了一下，才道：“便从千机营中拨出一队精锐专职护送。”
礼部侍郎心口一跳，这才知道自己着了道。可是皇帝都开口了，何况刚才可以交谈的话也是他自己说的，他无可奈何，应声称“是”。
待礼部侍郎退下，于隋岩忍不住夸道：“怪不得是谋士，四两拨千斤，巧妙，巧妙！”
朱瞻含笑，轻轻摇头。
他久不在朝为官，对局势的了解并不全面，这并非最佳应对之策，很容易被人见招拆招。
若是……她的话，一定会做得更好。只是端坐桌前的那位，还没有意识到她的真正厉害之处。
“那么齐家，齐令晦之事，你有何意见？”赵旸再度开口。
朱瞻回过神来，说道：“齐令晦此人手段毒辣，纵火一案虽未留下什么痕迹，但毕竟也未曾伤着什么人，他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做得多也错得多，依草民之见，陛下暂且听之任之，待到时机成熟，自然可以一并处置。”
赵旸略作思忖，允了下来：“可。”
·
于昭佩说是看着怀赢吃，可怀赢吃得太香，二人口味又相近，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吃了半碗饭。
饭后二人说起许多从前的事，怀赢难得这般开怀大笑，连竹繁都忍不住瞧了她好几眼。
日色渐暗，怀赢想留于昭佩一起用晚膳。
这回于昭佩没再被引诱，一本正色道：“我若是再不走，那位怕是要起杀心了。”
怀赢知道她说的是赵旸，哼笑一声：“怎么，我留你在这里，他还要杀了我不成？”
于昭佩觉得她可能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停在门外不远的赵旸很轻地皱了下眉——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会杀她？
“对了，怀赢，”于昭佩微抿了下蜜色唇瓣，“我一直想问……”话说一半，她顿了顿。
“想问就问。”怀赢很大方。
于昭佩压低嗓音：“当初你跟我说，你是真的喜欢上了赵旸，还准备去求与他的婚事。后来赵旸北征，你好几个月提不起兴致，谁都看得出你很想他。后来你为何嫁给了赵恒？”
关于这一点，怀赢记得于隋岩也问过。
“我不是我大哥，你别用唬他的话来唬我。”于昭佩提前一步提醒她。
“……”
怀赢忍不住笑骂：“有的时候真不喜欢跟你们这些聪明人打交道。”
她也很坦然：“我是喜欢赵旸，可他又不喜欢我。他北征去了，难不成我还要为他守寡吗？赵恒么，毕竟跟他有几分血缘，长得有点像，就当找了个替身吧。”
也不知道这个理由有没有唬住于昭佩。反正当初怀赢犹豫不决的时候，就用这些话安抚过自己。
于昭佩最终没有评价，沉默了半晌，站起身来：“我要走了。”
怀赢懒在罗汉床上，随意地挥了挥手：“明日再来。”
说完了，她伸手去搂榻上摆着的攒金丝弹花软枕，打算垫在后腰。
“陛下万安。”于昭佩的声音，她出去都没两步。
怀赢动作一顿，磨了磨牙。
赵旸怎么回事，政事还不够忙吗，怎么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刚才她和于昭佩的对话，他肯定听到了。
怀赢放弃了去拿软枕，看着赵旸往里走来，神情晦暗，忽地想起她与赵恒大婚那日，赵旸一身战甲杀入紫宸殿内。怀赢不过说了一句“喜欢”，便几乎被他掐死在床上。
现在，怀赢不自主地感到紧张。
赵旸停在榻前，垂眸看着她一会儿，出声问道：“饿了么？”
怀赢还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一股脑就把刚才琢磨好的话往外面倒：“我知道你不乐意听我说喜欢你，以后不说就是了，反正我也已经没有那么喜欢……”
话说一半，怀赢反应过来，卡顿了下。
“没有那么喜欢？”赵旸重复一遍，目光沉了几分。
“饿了。”怀赢试着转开话题。
说着，她就要起身去找竹繁。
赵旸却把她按了回去，盯着她，问：“刚才说什么没有那么喜欢？”
怀赢沉默片刻，眨巴眨巴眼睛，软下嗓音，试着撒了个娇：“我真的饿了，浑身都没有力气。”
赵旸凝视她片刻，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怀赢多看了眼他的背影。
“过来吃饭。”赵旸道。
怀赢微微一愣，这就……成了？
满桌都是爱吃的，不过赵旸坐在对面，怀赢吃得并不怎么尽兴。
“说吧。”赵旸这时候出声了。
“说什么。”怀赢心不在焉。
“什么没有那么喜欢了？”赵旸看过来。
怀赢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拜托，记性好是用在这方面的吗？
怀赢无语半晌，赵旸又催促：“到底什么没有那么喜欢了？”
怀赢觉得他像极了生怕被情郎抛弃的怨妇，一句话连着问那么多遍。她敷衍道：“过去太久，我不记得了。”
赵旸显然不信，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你……”
“陛下。”
竹繁快步进来。
赵旸语句微顿，看了过去：“何事？”
竹繁眉头紧锁：“礼部尚书闫良闫大人，突发恶疾，昏迷不醒。”
赵旸愣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
他不是没想过闫良会有对策，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派太医去！”赵旸沉声命令。
怀赢撑着脑袋歪在边上，看看赵旸大怒离去的背影，想说派太医去没用，再好的太医也治不好一心装病的人。
只是她想了一下，放弃了。
前朝之事，与她何干。她现在巴不得赵旸赶紧倒台。
天色渐暗，怀赢洗漱完毕，料想赵旸今晚也忙不完，一个人上床钻进被窝里睡大觉。
她做了个梦，梦中回到几个月前。
赵旸北征去了，临走前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她，怀赢登上城墙相送，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怀赢很难过，生性那么爱玩的她在家中颓了快两个月，金雀满目哀愁地怒斥了好多次：“负心汉！害得我家小姐瘦了这么多！”
直到那一晚，怀海将怀赢叫去了书房。
娘亲去世过后，父女二人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但是那天，二人难得和睦地促膝长谈，从星辰漫天到晨光熹微。
谈妥了，怀海好整以暇地看向怀赢，问道：“最后再说一遍，为了你我大计，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怀赢挑起一侧眉梢，笑得肆意张扬：“我能忍住半年不骂你，不安排人对你的马车动手脚，不往你的饭菜里下泻药。”
怀海反笑道：“你这是不打自招。”
他沉声提醒：“我说的是越王。你那么喜欢他，他与大计之间，你怎么选？”
微弱日光透过窗棂，打落一圈斑驳的光影。怀赢脸上的笑容僵持了须臾，转而又浅浅化开：“若为大计，赵旸可弃。”
“……”
怀赢睡得正熟，一片冰冷忽地钻进了她的衣裳。
冻得像冰块，她险些一口气没能跟得上来，猛然睁眼，正对上赵旸的脸庞，俊美无俦，近在咫尺。
再好的脾气这时候也维持不下去，何况怀赢本就是演戏。
她紧皱眉头，抓住了他的手腕，凶恶瞪去：“冻死了我，我一定杀了你偿命！”
赵旸垂眸看她，见她这么凶，反而有些安心的样子。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默了片刻，他说：“现在暖和了。”
“……”
怀赢更恼，松开了他，抬腿想把他踹下去。
赵旸却轻而易举握住了她的小腿，把她往身前拉近，同时俯下身来，低声说道：“朕心情不好。你既已醒来，便别再睡了。”
怀赢看他目光沉沉，就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
他的大拇指蹭过嘴唇，粗糙的触感令怀赢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试着往后挪开，赵旸察觉到了，“嗯？”了一声。
“与君相逢春风里，”他忽然念了半句诗，稍微一顿，才往下说，“我用爱情折磨你。”
怀赢莫名脸红了下。
当初她要追求赵旸，于是强迫朱瞻写了情诗，原句是“与君相逢春风里，愿君知妾此时情”，不过她认为后半句太卑微，自己改了改。
当时怀赢自信满满，当着赵旸的面朗诵了一遍，然后得意洋洋地望了过去，一副“还不快点夸我”的表情。她记得，赵旸听完后的表情十足复杂，半晌没说得出半个字来。
“朱瞻给你写这样一封情信，看似有才华，却又不完全有才华。正如近日闫良之事，他的应对之策，看似妥当，实则完全不堪一击。”赵旸说道。
“你什么意思？”怀赢羞恼地皱起了眉头，看不起她改的诗句是吧？
她的神色在赵旸眼中，像极了对朱瞻的担忧。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又道：“朕的登基大典如若推迟，便是朱瞻谋划不力所致。”
怀赢一愣，下意识道：“你自己不也没法子，大典推迟，难不成你怪在朱瞻一个人头上，还要杀了他不成？”
她果然舍不得朱瞻。赵旸的心情更加不爽，冷冷说道：“朕可以不杀他。”
怀赢觉得他很幼稚，并且已经有做暴君的潜质。
“前提是，”赵旸面无表情，捏住了怀赢的下颌，“你让朕足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