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下的水槽前站着对食材无从下手的蒋铰明和捞起袖子扎头发的梁空湘。

    太阳从厚云层里闷闷地透出光亮,照得西兰花更绿,映出梁空湘温柔的轮廓。

    蒋铰明抿着嘴,把西兰花从塑料袋里拿出来问:“现在要对西兰花做什么?”

    梁空湘看他一眼,似乎被他说的话逗笑。

    “你笑什么?”蒋铰明皱眉:“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梁空湘摇摇头。

    “那你……”蒋铰明还没说完。

    “先给西兰花分尸。”王梅走进来,笑蒋铰明:“这么大人了没做过饭啊。”

    梁空湘笑。

    蒋铰明很生气地想,不会做饭很丢人吗?

    他放下一朵西兰花,脸色变得不好看:“我会淘米。”

    我很会赚钱,长得还帅。

    如果是张三,他会用高富帅plus版来形容蒋铰明外在。

    如果是李四,他会说碰到蒋铰明你就娶了吧。

    如果是赵五,他会用手抓饼大富豪版来形容蒋铰明的内在。

    如果是钱六,他会问苍天大地我为什么不是个女的。

    然而王梅看了他两眼,吩咐他去刨土豆。

    蒋铰明点头,从容地拿起土豆和挂在工具板上的削皮刀,但申请去客厅做这件事:“厨房太挤了,我个子太高。”

    王梅想说这么大厨房哪儿挤了,但蒋铰明既然提出要出去,自然不能再多说:“好。辛苦小蒋哈。”

    蒋铰明回:“不客气。”

    走到客厅,蒋铰明对着手上两颗大土豆皱眉,握着像泥鳅一样的东西开始动手。

    长这么大好像还真没干过厨房里的事情。

    首先,从小就有保姆,不需要他下厨,只需要他提出是否有忌口。

    其次,工作以后因为太忙一直都是请阿姨做饭清洁,只是来了这边没有再用。

    再者……梁空湘这段时间都在家,而恰好公司的事情也可以早点结束或者放在线上,偶尔可以蹭一蹭王梅的手艺。

    早上提前下班回来了,正好碰上出门找外婆的梁空湘。

    据向延风说的,余蔺似乎对梁空湘格外偏爱,从庆功宴就不难看出……

    以蒋铰明和余蔺的交情,还真打探不出俩人是怎么个关系,不过从《黄花》拍摄时间来看,大概是梁空湘大四的时候了,在这种关头,她是怎么想到转行的?

    一无经验,二无人脉关系,到底是什么导致她产生了这个想法?又是谁帮她牵的线?

    没系统学习过表演,当时应该很吃力……

    王梅比以前老了很多,刚刚走在她背后发现她的脑袋上有手术痕迹,大概是做了开颅。

    高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说明一定是这五年间发生的事情。

    所以是因为缺钱么?那个时候她又在想什么呢……

    问是不可能问的,梁空湘没有要说的意思,他又凭什么开这个口?

    回过神后发现两颗土豆都被他削得差不多了,对着自己的杰作端详了一会儿,蒋铰明起身拿进厨房。

    王梅接过来放在水槽里洗了两遍,惊讶:“你还真会削皮啊?”

    蒋铰明装作从来没有苦恼过一般,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很简单。”

    果然,王梅夸他能干。

    蒋铰明很谦虚地没有再说什么。

    等王梅拿起刀开始切土豆丝,梁空湘洗了把手招呼蒋铰明去客厅坐着休息。

    犹豫了两秒钟,蒋铰明离开了并不需要他存在的厨房。

    刚坐下的蒋铰明被梁空湘递过一杯温开水,还没等蒋铰明发脾气,梁空湘的手机铃声先响起来了。

    来电显示“陈晩”,梁空湘变了脸色,蒋铰明也不打算再为难她,接过水来听梁空湘讲电话。

    “不好意思我去阳台接个电话。”

    蒋铰明:“……”

    隔着玻璃门,蒋铰明只能看见梁空湘的背影小幅度地动了几下。

    很快,梁空湘走进来,脸上挂着不解,问蒋铰明:“你认识连野吗?”

    听到这个名字,蒋铰明皱眉:“不算认识。怎么了。”

    “下部戏的女二,跟我对手戏很多,听我经纪人说她好像得罪什么人被撤了。”梁空湘疑惑:“换成谁了我不太清楚,但我跟她见过,是个很好的女演员。”

    蒋铰明把水杯放下,靠在沙发上,用很随意的语气问梁空湘:“连野跟北荒的事儿,你经纪人跟你说过没。”

    梁空湘摇头:“只说了个捕风捉影的猜测。”

    蒋铰明笑了一声:“猜测?怎么个猜测法?”

    梁空湘没说话。

    “是不是告诉你,北荒跟连野好过,然后分了?或者说连野跟向延风好过然后分了?”

    梁空湘还是没说话。

    像是觉得自己在对着空气说话没意思一般,蒋铰明直接说:“都不对。真正搞在一起去的,是向延风和北荒。”

    如蒋铰明所想,这次梁空湘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干嘛。这么惊讶?”蒋铰明说:“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让人掉下巴的事儿,这才哪到哪。”

    没等梁空湘说话,蒋铰明又问:“所以,我很好奇,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演戏。”余蔺和余蔺利益圈子里的人和事你又牵扯到多少?

    梁空湘听出蒋铰明想问什么:“人生没有真正顺意的事情。”

    蒋铰明就不问了。

    隔了一会儿,蒋铰明告诉梁空湘:“向延风跟北荒小时候都在福利院待过一阵。据我所知,向延风是被恶意绑架后逃出来又失忆了,后面被福利院收养,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北荒。但他高中的时候被接回向家了。至于北荒……早期是自媒体起家,现在你也看到了,他算是有天赋加运气好,乘了互联网的东风,又碰上有合川做靠背。”

    梁空湘消化完这段话,又问:“那连野呢?”

    “能撤了连野,说明你们这个戏的出品方也不怕跟合川撕破脸。往上找找就知道了。”蒋铰明想到什么,又笑了一声:“不过也说不准撤她的人就是向延风……他们几个之间是扯不完的烂账,再扯只可能牵涉到更多人。”

    梁空湘叹了口气:“但其实……这些爱恨情仇都和连野无关。她是个很好的演员,如果能够找到和她一样的对手演员也很不错,但我以我对那个角色的认识和理解,连野的确是不二人选。”

    “放心。片方有片方的考量,导演有导演的想法,做好自己能够做的就可以了。”蒋铰明心想,你现在同情她,过后拉踩的通稿就会落在你身上,娱乐圈是最忌讳付出真心的。

    因为来钱实在太快了,收入差距也很大,资源、流量、欲望,每一样都够让人迷失。

    再者,梁空湘想什么不重要,她的想法决定不了变化的方向,改变不了事实。

    蒋铰明知道梁空湘是个很纯粹的人,单论性格,她也许并不适合干艺人的工作,但蒋铰明相信她一定有演戏的天份。

    八百个心眼子的蒋铰明很早就发现梁空湘是个天塌下来也能不动声色的人。

    她对周遭的人事物的感知力很强,但很少表露她的情绪和态度,只有很努力地观察过梁空湘,用十二分心思分析她的神情,用尽想象揣摩她的心思才知道,梁空湘并不如她的名字一般难以捉摸。

    比如,梁空湘的停顿可能代表懊恼;双唇微张也许是在惊讶;面无表情不是走神,而是可能在思考;嘴角以个位数的像素点上扬是假笑。

    理清这些耗费了蒋铰明整个高中生涯。

    眼前表面毫无波澜的梁空湘与记忆里总是面无表情或者假笑的梁空湘重合上。

    蒋铰明发现,刻意遗忘除了自欺欺人以外毫无用处。

    每恨一次梁空湘真的能让他的痛苦减少一分吗?

    没有。不能。

    它只会让回忆变得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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