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乔,你推阿敬在院子里走走,晚饭好了,我让吴妈喊你们。”

    程林辉每次都用那种看自家CP的那种眼神,看她和他儿子,赵以乔十分郁闷。

    程家院子里有几株雪松长得极好,积雪像棉花一样挂在枝丫上,赵以乔喜欢白雪装饰的世界,是那样简洁好看,琼枝玉叶,像是在诉说着瑞雪丰年。

    她做设计多年,越发觉得,再好的作品也比不上大自然随意地挥一挥手。

    “被你推着走这一走,老板的光辉形象一下子就幻灭了。”

    程敬南坐在轮椅上,身子微微后侧,抬眼看着一言不发的赵以乔。

    “程总不愿意吗?那你可以自己开,这是电动的。”

    赵以乔绕到他前面,指着把手上的按钮,故意说得一脸认真。

    程敬南玩弄着还没带上的手套,哼了一口气,“你看,连服务意愿都降低了。”

    室外的绿树,白雪,衬得他那张脸格外俊朗。

    赵以乔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着头对他说道:

    “程总,我推着你的时候,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古装电视剧,里面有个坐在轮椅上的角色,他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有一个身材伟岸的仆从,一出场就喊他‘爷,爷’,很有反差感。”

    赵以乔说着,真的端着嗓子,恭敬地喊了两声程敬南“爷”。

    “爷,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去办!”赵以乔低头做出仆从的姿态,装模作样演了一会儿,又寻思,

    “不对啊,怎么感觉我是太监……”

    程敬南一愣,随后大笑。

    人有千面,程敬南以往只从别的同事口中听过赵以乔的俏皮时刻,他还从没见过。

    倚在靠背上,歪着脑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勾了勾嘴角,“那你抓一把雪给我玩一下吧。”

    “收到。”赵以乔转身去抓了一把紫杉树上的雪,团成小球,正要放到程敬南伸出的手上。

    “手套都不戴,怎么玩雪呀。”

    赵以乔把手中的雪丢回去,拿起程敬南搁在腿上的手套,帮他套上去。

    她自己也戴着手套,委实不方便,她便摘下自己的手套,抓住他的手,给他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的手指触碰到程敬南手腕的那瞬间,她明显感觉到他轻轻抖了一下。

    “是冻到你了吗?不好意思,程总,我的手冬天比较难捂热……”

    赵以乔尴尬地解释。

    程敬南隔着手套握了握她,“那你快戴上吧,你这手还没我一直不戴的暖和。”

    抬眼对视上她水灵的眼眸,程敬南的眼里满是深意。

    赵以乔重新捏了一个雪球双手奉上,“老板,您要的货。”

    程敬南好多年,没笑得这么开心。

    “简单的饭菜,以乔,你不要介意啊。”林佳珊笑意盈盈的招待。

    或许这就是富人的认知吧,这一桌堪比普通人家年夜饭的菜肴,他们只觉得是简单。

    “这太丰盛了!”赵以乔笑笑。

    “阿敬说,你不吃海鲜,要不然,我就亲自给你做一道了,我做的扒皮鱼可好吃了。”

    林佳珊说着给她夹了一块不知道是焖的还是炸的排骨。

    一旁的程林辉却僵硬地笑了笑,对林佳珊道:“你做的狮子头也不错,下次可以做给以乔尝尝。”

    赵以乔记得曾经跟还是陈爷爷的程伯伯说过,自己的父亲出事之后,她就不吃海鲜了。

    没想到他还挺照顾她的情绪的。

    突然有点感动。

    客厅的方向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怎么突然回来了?”程林辉让吴妈给俞泊尧拿了一副碗筷。

    一屁股在赵以乔旁边的位置坐下后,俞泊尧一言不发地喝着碗里的汤。

    从上一次他说要去风程总部,赵以乔已经好几天没过他,

    他额前的头发懒散地翘起,像是刚洗过,能闻到洗发水清新的香气,眼神有些困慵,眼下的黑眼圈微不可见。

    闷闷不乐的样子,是因为常霞的事情没办成吗?

    赵以乔有些恍惚,她原本就没指望他能帮上忙,况且,岁末年关,时机确实不太对。

    “听你妈妈说,你去外地玩了。好在你记得回来,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爷爷好几年没跟你吃过年夜饭了。”

    程林辉慈爱地看着孙子,抱怨道。

    原来是去玩了?

    “这不是知道陪您的时间少,赶回来陪你了吗?”

    俞泊尧只抬头扫了一眼爷爷,又是埋头苦吃。

    谈笑间,程林辉说要把赵以乔趁着过年的聚会,介绍给家里的其他亲戚。

    “我听说你过年不回家,我就想干脆就趁这个假期,最好不过了。”程林辉眼里满含期待。

    赵以乔不由地想起,在翠吾山碰到的时候,听他说过,争取后年报上孙子去爬山,她噎了噎,面露为难。

    “八字都没一撇呢,没这个必要吧。”俞泊尧给程林辉夹了一块鸡肉,又给林佳珊夹了块排骨。

    “我觉得这种事情,肯定要慎之又慎,别这么突然,否则那些亲戚又开始多舌了。”

    他的语气十分乖巧,讲得漫不经心,但又认真得挑不出毛病。

    林佳珊颔首轻笑了一下,

    “尧尧说得很有道理,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太随便,至少应该预告一下,让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

    程林辉抿着嘴,眺了一眼俞泊尧,眼里似乎有些愠色,但又满满地无可奈何。

    “是不能随便,你的建议很对。”

    程敬南说着赞同的话,语气却很不客气,他隔着赵以乔斜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俞泊尧,眼中闪烁着微不可见的怒火。

    林佳珊吃着俞泊尧给她夹的排骨,笑着对程敬南微微摇了摇头。

    赵以乔觉得气氛的走向有些不对,又不懂是哪不对。

    反正不关她的事。

    晚饭结束后,院子里的彩灯亮起,映在白雪上,让整个屋子像置身于童话。

    俞泊尧说自己正好开了车,顺便送赵以乔回家的时候,程敬南眼里似乎有些不悦,“你还没搬到溪泉湾,又不顺路。”

    “一定要顺路吗?”俞泊尧有些不屑,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程敬南按动轮椅,灵活地给赵以乔拉开后座的门,赵以乔连忙上前自己动手,“我自己来,你小心着点儿。”

    俞泊尧把手肘撑在车窗上,戏谑地看着他们,“小叔这是要我给姐姐当司机?”

    赵以乔的手停了停,又听见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他走过来,关上了后座的车门,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全程帮她开门,关门,很绅士,但是脸色紧绷,不苟言笑,如果不是说话的声音还是不变的温和,赵以乔还以为自己得罪了他。

    赵以乔挠头,她就不该来这。

    车开了有十分钟,没人说话,赵以乔有点如坐针毡。

    “你今天不开心?”

    赵以乔偷偷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你能看出来这个?”俞泊尧喉咙里哼了一声,趁着看后视镜的间隙,顺便扫了眼她。

    眉头上的乌云更重了。

    “看不出,只是感觉,你的气压比较低。”

    赵以乔脑袋靠在椅背上,侧着头,双目注视着他,眼睛眨了又眨。

    俞泊尧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车下了高速路段,速度变慢了许多,驶进彩灯如舞龙的街道公路,五彩斑斓的光影闪过他清俊的脸庞。

    他车开得快,三十分钟的车程,他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先走了,谢谢,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赵以乔拿起东西,准备下车,放在腿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赵以乔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伸手要解开安全带,俞泊尧却在她拿着手机转身过来看安全卡扣的那一刻,替她点击了接听。

    愣了愣,赵以乔满眼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他,然后把手机放到耳边,

    “我现在没空,等会儿给你打。”

    “接完再下车吧,你手套都没戴,冻手。”

    俞泊尧顷身过来,按着她的安全带扣子,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句。

    还特别温柔,像是故意的。

    电话那边的江知聿显然听见了,迟疑了一下,“是男朋友吗?”

    “不是。”

    赵以乔飞快地答道,瞪了瞪一副若无其事,目视着挡风玻璃的俞泊尧。

    “你不用瞒着我,我打来就是想叫你带他回来,我想见见他。”

    江知聿的声音像从山谷里传来,带着风声。

    赵以乔沉默。

    “正月初四,我婚礼那天,带他回来吧。”

    赵以乔微微张嘴,嗯了一声,“知道了,挂了。”

    挂了电话,赵以乔一把推开俞泊尧的手,“你有礼貌吗?”

    语气生冷。

    俞泊尧低着头不出声。

    她解开安全扣,瞪了他一眼,“真想打你一顿,没见过你这么八卦的。”

    俞泊尧眼瞅着她眼里当真生了气,拉过她的手腕,身子又倾过来,

    “好,给你打,随便打。”

    赵以乔用力拽回自己的手,细眉皱了皱,骂道:“有病!”

    转身下了车。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的长辈总是最忙的。

    俞泊尧回到家的时候,破天荒见到了极少在母亲住处露面的父亲程矅南,两人对坐在沙发上,貌合神离,但看起来过年探亲的事宜却谈得很融洽。

    平日里再大的恩怨,都得为这个节日让步。

    桌子上摆着精致的红包封面,大沓的现金摆在一旁,还有打印出来的礼品清单。

    “回来了?听你妈妈说,你刚从京州回来,洗了澡都没休息,就回天湖庄园陪爷爷吃饭了?”

    程矅南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微微掀起眼皮。

    “向阳跟我说,你在京州,跑认证资料来回折腾了好几天,熬了几个大夜,怎么样?体会到工作的乐趣了吗?”

    听得出,程矅南对他这几天的表现,是认可的。

    “嗯。等过完年,去京州的工商管理部办理登记就行。”

    俞泊尧到吧台接了一杯水,说得漫不经心。

    “工商管理部登记?你让尧尧办什么事?”

    俞笑拿起桌子上的现金,装进红包封面,她对父子俩对话中的事情并不知情,但是她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要把股权转让给尧尧这样的事情,我认为还为时尚早。”

    程矅南低头似笑非笑,不置一词。

    “我先回去了,尧尧,今年你好不容易在家过年,大年初一到初五初六,很多亲戚都想来见见你,你就在家,不要贪玩。”

    “我不一定有空。”俞泊尧将杯子中的水一饮而尽,慢条斯理道:“我有自己的事。”

    程矅南哼笑了一声,看起来像是无奈。

    他站起身,低头对俞笑说:“儿子到底是像你多一点,自己的主意多。”

    俞笑头也不抬,像是没听到这话一样,“回去吧,不送。”

    程矅南走后,俞笑才抬起头,对马上要躲进房间里的儿子说道:

    “你有自己的事,我不管你,但是初二去外公家,跟你杨伯伯家约好了聚一聚的事情,你别忘了。”

    俞泊尧应了一声进了房。

    点开手机,在聊天框上打字,写了删,删了写,最终没发出去。

    划了几十下,俞泊尧又翻到了下午爷爷发的朋友圈,俞泊尧依旧心里猛地紧了紧。

    爷爷拍的照片歪歪扭扭的,有一张还没对上焦,可即便是这样,还能看见赵以乔在花园里喝程敬南笑得十分开心。

    有一张甚至握着手。

    不是说是以工作的心态在做这件事情吗?

    难道平时就是这么和他相处的?

    俞泊尧眉头紧紧皱起,眼里的光又黯淡了几分。

    把手机扔到一边,又去冲了个澡,这才躺下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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