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靖西堂。

    一名身着华服,面目端庄的老妇人倚靠在主位,缓缓地端起一杯淡茶抿了一口,神色淡然。

    徐瑾仪一身紫衣,低首跪在老妇人的下方,身姿挺拔,仪态端庄,一看就是大家族里教养出来的姑娘。

    良久,老妇人抬了下眼帘,打量了几眼徐瑾仪,轻声道:“梁王亲口说的,要你学习艳舞?”

    徐瑾仪轻轻点了下头,脸颊已经涌上了两片彤云。

    老妇人叹了口气:“唉——孽缘啊!真是孽缘!”

    说罢,她挥了挥手,示意两旁的侍女将徐瑾仪扶了起来。

    “既然昨日在外面已经承认了你的侍妾身份,艳舞断然不可跳的。否则跳完这艳舞,你也只剩下发配军妓的下场。”

    徐瑾仪倒吸一口凉气。

    他果然还是想要羞辱于她。她不明白,徐家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要他这般对待自己?

    看出徐瑾仪的困惑,老妇人长叹一口气。

    “这事情还得从梁王的母妃说起。当年你不过随口一句‘见过’,便将容妃的性命葬送了。想来,你自己也不记得了。无心之失,却惹来这样的冤孽,当真是祸从口出。”

    徐瑾仪一头雾水,看向老妇人道:“小女幼时经常出入宫中,却与容妃娘娘不曾有半点交集,又怎会因自己的一言之失,害了容妃娘娘的性命呢?”

    坐在主位的老太妃,便是先皇的遗孀,因抚养年幼的梁王长大,所以被梁王接出宫赡养。

    老太妃细细瞧着徐瑾仪的神色,倒好像真的不知道其中原委。

    “容妃当年以秽乱后宫的罪名赐死,不是你出来指证的么?”

    老太妃隐约记得那丫头和徐瑾仪模样相仿,可是确实有些地方不一样,当年那丫头可是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徐相的千金——徐瑾仪。

    这怎么会有错呢?

    徐瑾仪惊讶不已,立马从椅子上站起,双膝跪地道:“请太妃明察。小女从未见过容妃娘娘,自然不会知道后宫之事,当年的事情小女也曾听人说起过,只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竟不知被安到了小女的头上。”

    老太妃觉得神思有些混沌,身上也不爽快,便随意解释道:“事发时你才四岁,哪里记得这么清楚。想来是你自己忘了亦未可知。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只是小心伺候梁王便是。”

    想了想,老太妃还是定眼瞧了徐瑾仪一瞬:“我看你是个乖顺的孩子,以后少不得要在梁王身上吃些苦头,你自己万事当心。”

    自家族蒙难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的安危,徐瑾仪不由地湿了眼眶。

    “多谢太妃提醒。”

    老太妃在苏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缓声道:“没什么。不过是顾念着你故去的祖母的情分,对你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罢了,别的也做不了什么。梁王毕竟不是我亲生的孙子,好多事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老太妃与祖母是闺中密友,这一点她从前便知道的,因此才能在小时候频繁出入宫中。

    徐瑾仪等到老太妃离开了靖西堂,身子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梁王之所以这么折辱她,看来是为死去的容妃娘娘报仇。

    只是,事情不是她做的,她凭什么要替别人承担这份灾难?

    思想间,靖硕堂的小厮站在门外传话,梁王已经回来在那里等着她了。

    徐瑾仪第一次来靖硕堂,这院子里的花木很少,不像老太妃的靖西堂那样生机满满。通眼看去,也不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甬道,两旁站着几株枝叶繁茂的老槐树。

    还未进门,便听见屋内传出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引路的小厮脚下如踩到针尖一般,惊地往后退了两步。

    “仪主子······自己进去吧。”

    徐瑾仪望着风一样快速闪到院门的小厮,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就连脚下的步子也觉得沉重了许多。

    轻扣木门,里面没有回应。

    徐瑾仪伸出白嫩的手,有些颤抖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抬眼便对上主位坐着的钟棣宁阴沉的眼神。

    “你叫我。”

    经老太妃一番提醒,徐瑾仪想起幼时见过钟棣宁,印象中的他不是这样阴狠的模样,那时候她还曾跟在钟棣宁的身后喊过几声“宁哥哥”······只是,不曾想到,如今再见,却被他当做仇人来对待。

    钟棣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睛死死地盯着徐瑾仪。

    “你好大的胆子,不经通传,竟敢直接进入王府重地?”

    徐瑾仪本就被他盯地心里害怕,听他如此说,紧张更甚,急忙道歉:“我······是我失礼了。下次不会了。”

    钟棣宁眉头一动:“你是谁?敢跟本王自称‘我’的人,可没有几个。”

    徐瑾仪只觉脚下酸软,不由地伸出手去微微抓住门框。

    “妾身失礼了。请王爷息怒。”

    说着,徐瑾仪往后退了两步,想要按照钟棣宁的意思,叫小厮进去通传。

    “还不滚进来,本王没有多少耐心耗费在你的身上。”

    徐瑾仪的身子僵了一瞬,随即很快地走了进去,脚下所在之地尽是摔碎的瓷盏的碎片。

    钟棣宁拿起手边的一纸信封,抽出里面的信函,顺着折痕打开后细细读了起来。

    半晌,似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徐瑾仪的耳朵:“听说你去了靖西堂?”

    徐瑾仪微微福了一下身子:“太妃召妾身问话。”

    钟棣宁继续看着信上的内容,在桌上展开一张空白的信封,拿起毛笔往砚台上扫了一眼:“墨干了。”

    闻言,徐瑾仪迟疑着看向钟棣宁,他手中的毛笔还停顿在砚台的上空,眼睛却没有从信上移开。

    “我去叫人。”

    徐瑾仪从小到大都是相府的千金小姐,从来只有别人给她研墨,没有她给别人研墨的。再说,她也不会研墨。

    钟棣宁终于将眼睛从信上挪开了,冷峻的眼神扫视到徐瑾仪身上,不悦道:“本王忘了,徐氏千金之躯,怎么做得来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呢?不对,你在床笫之间倒很会伺候人的。”

    说着,揶揄之色尽显眼底,徐瑾仪的双颊绯红一片,何曾被人用这样的不堪言语羞辱过?思及此,她眼里瞬间起了一层水雾。

    尽管如此,她也听出来钟棣宁要的是她亲手研墨,只好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碎渣,站在他的身侧,拿起了研墨的方石。

    “先添水,再从左到右慢慢转向,直至墨水润泽起来——”钟棣宁更加不悦,“看来相府生活很不错,这等小事也不用你学着做。”

    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徐瑾仪不想说什么惹怒他,只好闷声干活。

    “太妃叫你去说了什么?”

    徐瑾仪手下微微停顿一下。

    “没什么,只是吩咐妾身好好伺候王爷。”

    钟棣宁沾了墨水,在白纸上开始写字,徐瑾仪瞄了一眼,那字很劲道,颇有前朝大书法家王氏的风骨。

    “听说,太妃知道你要跳艳舞一事?”

    徐瑾仪站在钟棣宁身边觉得身心俱都不适,偏偏还要一边研墨,一边揣测他的心思回答他的问话,一时紧张地发了两身薄汗,鬓边的发丝不觉垂了下来,伏在眼角边,贴合粉色的双颊,看去媚色惑人。

    钟棣宁半晌没听见徐瑾仪的回话,正好信也写完了,有些不悦地抬眼看向她,正巧将她的媚色与娇态纳入眼底,他的身体骤然一热。

    徐瑾仪抬手抹了一把额际的薄汗,正撞上他暧昧的眼神,心里顿时有些慌乱。慌忙间想起钟棣宁适才的问话,才知自己走神未回答。

    “妾身也不知太妃如何得知,只是——”她想起太妃说的话,“求王爷不要将妾身发配军中。”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求王爷网开一面,救康儿和妾身一命,妾身对王爷感激不尽,一辈子报答王爷。”

    说到最后,徐瑾仪自己也觉得好笑。

    她已然一无所有,戴罪之身拿什么报答他?

    不出所料,钟棣宁果然发出一声嗤笑。

    徐瑾仪看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信封的开口封住,唇边挂着一丝笑意,眼里却冷漠非常。

    “你好像除了这副身子,也没有什么能给本王的了。”

    徐瑾仪羞窘地低下了头,直觉双颊热地发烫。她这是在自取其辱罢了。

    突然,一只很有力道的大手将她的腰身捏住,一把扯到了一个热气喷涌的怀抱。

    徐瑾仪吓地惊呼一声,她感受到钟棣宁的僵硬和火热,那晚的经历骤然袭来,惊地她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徐瑾仪本能地以双肘撑在他的胸膛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不用看也在知道,那双眼睛此时充满了欲望。

    “刚才还说要报答本王,这就忘了?”

    钟棣宁的指尖有些老茧,捏住她下颌的地方,被他的指尖轻轻磨砂着,传来一些痒痒的刺痛。

    徐瑾仪怔怔地盯着钟棣宁的喉结看了一瞬,双手不自觉地放松了下去。

    如今钟棣宁似乎还对她有些眷恋,若能趁此博得一些好处,总比发配军中身首异处强地多。何况,为了救康儿,她只有想方设法地好好活着。

    男人磁性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可是想清楚了?”钟棣宁抬起她的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本王说过不喜欢勉强。”

    徐瑾仪勉力挤出一丝笑容:“能伺候王爷,是妾身的福气。”

    “很好,比第一次强了些。”

    钟棣宁双手用劲,扶起徐瑾仪的细腰,将她放在了书桌上,欺身压了上去,引得徐瑾仪惊呼:“在这?”

    钟棣宁坏笑:“怎么,你不喜欢?”

    徐瑾仪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火热的双唇掩住了唇舌。

    事罢,室内一地狼藉。

    徐瑾仪只觉后背像是睡了三天三夜僵硬的板床那般,涌来阵阵痛楚。

    钟棣宁唤了丫头搬进来浴缸,要在此沐浴。

    徐瑾仪见状,连忙穿好衣物,准备离开。

    “去哪?”

    钟棣宁跨进热腾腾的水雾中,两臂搭在浴缸的边沿,挑眉瞪向徐瑾仪。

    “你这伺候人的本事还需要好好学学。”

    钟棣宁勾起手,向徐瑾仪示意过去。

    徐瑾仪无奈,只好走到跟前去,为他洗浴。

    “今日还没喝药。”

    徐瑾仪想起上次的事,自己也觉得前途未卜,不想生下孩子跟着自己受罪。

    钟棣宁不悦:“本王要你喝便喝,不要你喝时,最好不要多事。”

    徐瑾仪心里一紧,这是要她生孩子的意思吗?

    她不要生下钟棣宁的孩子!

    钟棣宁像是觉察出她的心事,冷笑道:“本王还没到让一个侍妾生孩子的地步。”

    哦。

    徐瑾仪总算松了一口气,钟棣宁这么恨她,又怎么会让她生孩子呢?

    这样想着,心里却又生出一些苦涩。如若不是家中出了这些变故,她如今也该嫁良人,结婚生子了吧。

    良人,那个人的面容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既然太妃发话,艳舞可以不跳,可是人还是要见的。”钟棣宁并未发现她的出神。

    徐瑾仪收回神思,怔道:“什么人,妾身非见不可么?”

    “故人。”

    钟棣宁并不想说明,徐瑾仪见状,只好抱着满怀疑问,不再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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