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fessional（一）
整个大三的下半学期，岑淼都没有再见到过凌肖。
这半年，她依然恪尽职守在南城大学扮演她优等生的角色，推进毕设课题、学习Unreal Engine、帮忙打理摇滚社的琐碎事务。
这半年，没有什么让她觉得特别开心的事，她理所当然地觉得那些成就是她应得的——
她在葛建平的《媒体影像创新应用》课上拿到了95分的高分，刷新了葛大魔头这几年的打分新高；
她协助张学玉编辑的《三维影像艺术理论与制作基础》教材也在这年出版了，这不仅为她在今年南城大学国家奖学金的评选上加了不少分，同时，研教部有消息透露，张学玉下学期开始就增列为硕士研究生导师了；
她还顺便旁观了Adam、Jensen他们的毕业典礼，after party的时候，Adam“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摇滚社新社长和社团“托孤”给她和姜阔。
……
但是这半年里，岑淼一次都没有再见到过凌肖。
在南城连日的梅雨天里，她空闲的时候会站在窗边疑惑地打量布满乌云的天空。
她搞不懂这泼天的大雨难道没有下在临城吗？
更奇怪的是，现在都21世纪了，怎么有人能消失得这么彻底？
大四开学后的中秋节，刚飞到德国度假的岑淼突然收到张学玉的微信，通知她立刻启程回国，参加今年临城春晚节目筹备工作的专题会议。
张学玉的通知来得太突然，且这个会议的级别，明显不是她这个学生身份的人可以参加的，去临城的路上，岑淼的一颗心始终悬在空中。
等见到课程牵头人褚融教授后，岑淼才搞清楚，原来是他们的刘氏祠汉墓数字活化项目受到临城广电局和文化宣传部的关注，导演组找到褚融教授，邀请他将项目中《乐舞百戏》的虚拟交互场景，转化成一个时长六分钟到八分钟的节目，然后于明年二月的临城元宵节联欢晚会演出展示。
于是，一个由南城大学、南城理工大学、南城戏剧学院、南城杂技团师生组成的项目团队诞生了，并在九月底的时候召开了第一次研讨会。
这个会议岑淼依然没有资格参加，但张学玉回来后把注意事项和重点转述给了她。
“导演组的意思是，希望我们通过全息投影或XR技术，把汉代的传统文化符号、历史故事和艺术形式带到现代舞台上。”
“嗯。”
“后面的联排中，南城戏剧学院和杂技团的师生要进入到我们制作的场景中，进行乐舞百戏的表演。”
“嗯。”这些岑淼都不怎么关心，她脑子里在自己的专业相关的事上飞速运转，“那我们需要先重新设计整个XR交互流程，线上观众通过移动设备看到的每个细节，都要跟现场无缝对接。”
张学玉点了点头，再次强调道：“褚老师说，不仅是交互技术，艺术表达上也需要更明确。《乐舞百戏》这个节目的每个元素，都需要有文化和历史背景支持。”
“嗯。”岑淼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嘴。她知道张学玉在这儿车轱辘话反复说，也只是转述会议上的意见。“我们的这个项目从新建文件夹的时候，不就已经快把汉代历史资料翻烂了吗？我们这几个人都算得上是半个汉史研究学者了。”
“就是，就是。”
开口附和的人不仅有褚融教授的硕士研究生，也有张学玉今年新带的研究生。
张学玉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但她告诉岑淼等人：“褚老师联系了历史学院的李院长，这周五的项目制作会议，他们系会有师生作为历史顾问一起参与。”
“周五要开会啊？”
“历史学院？他们教学楼在哪？”
“历史顾问，嚯——”
“那是不是接下来的进度汇报会议，他们都要参加？”
等面前的几人七嘴八舌地讲完，张学玉才说：“可能会一直参与到舞台的测试与调整阶段。”
设计学院的几个学生彼此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反正他们也没有拒绝的余地，随便聊了聊关于后期制作的方向和构思后，他们有课的人便回去上课了，没课的就去工作室继续给导师干活。
等张学玉的办公室里只剩她们俩了，岑淼才从包里拿出她在机场买的冰箱贴递给张学玉。
“我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你召唤回来了，只带回来这个土特产。”
“哈哈，好的，谢谢。”
张学玉端详了一眼自己的桌面，最后把它吸在了自己的电脑主机上。
“这个通知下来得太突然了，而且级别又很高，学校也很重视。这么很难得的机会，你一个本科生要是错过了，后面不一定能再加入进来了。”
岑淼认真地对她表示了感谢。迟疑了几秒后，她又装作不经意地问：“历史学院的老师和学生要和我们一起合作？是之前我去临城刘氏祠墓，遇到的那些学生吗？”
张学玉有些迷茫地问：“不知道诶……我不知道你在临城遇到了哪些人。”
“……哈。”
岑淼被自己的问题给蠢笑了。
“嗯，我就随便问问。”她站起身就要走，“那老师我先回宿舍了，周五见啦。”
合上张学玉办公室的门，岑淼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颇为厌烦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直觉作祟，还是内心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期待在捣乱，但在听到“历史学院”的时候，她真真切切地想到了凌肖。
她就这样极其不坦荡地挨到了周五。
终于在见到历史学院参会的同学落座的那一刻，她遗憾地松了口气。
来的人不是凌肖，他甚至不是考古系的学生，而是研究汉代文化的历史系研究生学长。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岑淼所在的设计团队与南城戏剧学院、杂技团的演员深入研究汉代乐舞百戏的表演形式，同时还要与南城理工大学的设计团队技术人员一起，在现有的虚拟引擎中添加了更多的物理模拟模块，以确保虚拟场景中的人物和真实的舞美道具互动逼真。
这期间，每周的进度汇报会议上，南城大学历史系的老师或者学生都要严格把关虚拟场景和道具的还原度。
时间推进到十月底，《乐舞百戏》的演出进入了测试与调整阶段，设计团队第一次全体前往临城广播电视台的一号演播厅进行彩排。
彩排结束后的会议反馈却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回南城的当晚，褚融教授就把项目所有的参与者叫到学校会议室，宣布了接下来的调整方向。
“首先是现在的虚拟场景和前景无法与现实舞台上的灯光、道具相互作用，割裂感很大，观众无法真正沉浸其中。这一点我们也可以理解，毕竟是第一次在演播厅进行联排，就算你们前期在HECOOS系统上的编程和预设没问题，现场也会出现状况，所以我们团队还是要驻场临城，进行接下来的创作。”
张学玉代表整个设计团队答应下来。
岑淼等人避开褚融的目光，互相难以置信地对视着。
按照刚才这番话的意思，他们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就要常驻临城了。
听到身边的学长轻轻倒吸一口气，岑淼也神情复杂地朝他微微摇头。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现在的舞台场景，包括每段演出周围摆放的虚拟舞美道具，都不够生活化，没有加入平民视角的叙事。这样就显得这个《乐舞百戏》只是供汉代贵族赏玩的娱乐活动，但李教授啊，我记得在东汉末期，汉代的乐舞百戏已经融入市民的生活中了是吧？”
“嗯，不错。”
历史学院的李教授先是点点头肯定了一下，然后再拧着眉头严谨地纠正了一下自己的回答。
“但这种贵族阶层的娱乐方式与普通市民的日常娱乐还是有一定的区隔的，在大型节日或庙会的时候，普通百姓能够看到简化或演变后的乐舞百戏表演，但实际上是没有汉代没有宫廷中的那种盛大排场……”
科普到一半，李教授突然对上了褚融教授并不好看的脸色。
“但是啊……虽说乐舞百戏在当时没有完全下沉到普通市民的生活，但它的某些技艺已经演化成如今我们所熟悉的民间杂技和舞蹈表演，比如走索、顶杆等等。”
岑淼被李教授的“话锋一转”逗得想笑。她赶紧装作抬手挠左脸，掩盖掉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褚融教授立刻抓住重点强调：“不错，这个从古到今的演化，是非常重要的，你们要在接下来的制作中体现出这一点。”
会议桌上立刻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每个人都埋头把褚融的话记录到电脑中。
“包括与之相呼应的虚拟场景设计、XR设计，张学玉老师啊……”褚融直接点名道。
张学玉把背挺直了，认真地听褚融的要求。
“还是要多元地、多阶层视角地展示汉代的物质文化，包括建筑、漆器甚至是他们的墓葬文化等等，并且要紧紧和我们这个刘氏祠汉墓联系起来。你们现在有的那些长信宫灯、金缕玉衣，的确是有关汉代的著名符号，但这毕竟是临城的元宵节晚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在座的各位自然明白褚融教授和临城导演组的意思了。
历史学院的李教授听从褚融教授的建议，立马联系了考古系的郑隐老师，让他配合参与到接下来的项目工作中。
“还有这个盘鼓舞的演出人员，要是南城戏剧学院迟迟不能确定下来人选，那这个片段我们就以时长为理由，削减掉好了。”
闻言，岑淼立刻紧张地抬眼望向褚融教授。
“毕竟歌舞类节目已经有几个节目上报了，我们是作为杂技类节目演出的，盘鼓舞不是必要的环节。”
岑淼的眼神转而看向张学玉。
“好的，褚老师，我们和南城戏剧学院尽快沟通一下。”
“嗯，快点确定下来，不要影响后续的联排磨合。”
漫长的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地抱着电脑从会议室里出去。
岑淼和张学玉一样，也是下午从临城回来后，简单扒拉了几口工作餐，就进会议室旁听到了现在。
但她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回宿舍休息，她小跑两步跟上张学玉后，立刻和她商量起盘鼓舞演出片段削减的问题。
“叮——”
“叮——”
“叮——”
两人手机里不约而同地传来消息声，岑淼率先打开群聊查看，发现是郑隐和带着他一名考古系的学生进入了【南城大－《乐舞百戏》元宵晚会节目制作项目组（39）】的群聊.
岑淼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不咸不淡地告诉张学玉：“是考古系的人加进来了。”
她是在示意她不用管群里新加的人，继续说正事要紧。
熄灭手机屏幕，音量调成静音，岑淼开门见山地说：“我还是希望盘鼓舞能保留下来的。”
送张学玉去地下车库的路上，岑淼条理清晰地分析了这个节目需要保留的原因：
“在刘氏祠汉墓的汉画像石上，的的确确有这个角色形象，并且盘鼓舞是汉代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舞蹈，虽然在现代流传程度不高，但它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汉代人民的生死观和宇宙观，它其实非常有代表性。
另外一点就是，我们现在的杂技演员全是男演员，这太……太荒唐了。诚然，刘氏祠汉墓里那块画像石上，很多角色就是男性形象，但我们这节目总不能真的全都是男演员吧。反正盘鼓舞角色的性别一直没有确切的说明，那不就正好让南城戏剧学院出一个女独舞？”
两人走到张学玉的车子边上，张学玉提示了岑淼不要钻进错误的牛角尖。
“褚老师担心的是节目联排问题，以及演员和我们XR特效配合度的问题，你没法用刚才这些理由说服他不放弃这个节目。你如果真的要保留女独舞的部分，就要催促南戏赶紧确定女演员。”
这半年，她依然恪尽职守在南城大学扮演她优等生的角色，推进毕设课题、学习Unreal Engine、帮忙打理摇滚社的琐碎事务。
这半年，没有什么让她觉得特别开心的事，她理所当然地觉得那些成就是她应得的——
她在葛建平的《媒体影像创新应用》课上拿到了95分的高分，刷新了葛大魔头这几年的打分新高；
她协助张学玉编辑的《三维影像艺术理论与制作基础》教材也在这年出版了，这不仅为她在今年南城大学国家奖学金的评选上加了不少分，同时，研教部有消息透露，张学玉下学期开始就增列为硕士研究生导师了；
她还顺便旁观了Adam、Jensen他们的毕业典礼，after party的时候，Adam“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摇滚社新社长和社团“托孤”给她和姜阔。
……
但是这半年里，岑淼一次都没有再见到过凌肖。
在南城连日的梅雨天里，她空闲的时候会站在窗边疑惑地打量布满乌云的天空。
她搞不懂这泼天的大雨难道没有下在临城吗？
更奇怪的是，现在都21世纪了，怎么有人能消失得这么彻底？
大四开学后的中秋节，刚飞到德国度假的岑淼突然收到张学玉的微信，通知她立刻启程回国，参加今年临城春晚节目筹备工作的专题会议。
张学玉的通知来得太突然，且这个会议的级别，明显不是她这个学生身份的人可以参加的，去临城的路上，岑淼的一颗心始终悬在空中。
等见到课程牵头人褚融教授后，岑淼才搞清楚，原来是他们的刘氏祠汉墓数字活化项目受到临城广电局和文化宣传部的关注，导演组找到褚融教授，邀请他将项目中《乐舞百戏》的虚拟交互场景，转化成一个时长六分钟到八分钟的节目，然后于明年二月的临城元宵节联欢晚会演出展示。
于是，一个由南城大学、南城理工大学、南城戏剧学院、南城杂技团师生组成的项目团队诞生了，并在九月底的时候召开了第一次研讨会。
这个会议岑淼依然没有资格参加，但张学玉回来后把注意事项和重点转述给了她。
“导演组的意思是，希望我们通过全息投影或XR技术，把汉代的传统文化符号、历史故事和艺术形式带到现代舞台上。”
“嗯。”
“后面的联排中，南城戏剧学院和杂技团的师生要进入到我们制作的场景中，进行乐舞百戏的表演。”
“嗯。”这些岑淼都不怎么关心，她脑子里在自己的专业相关的事上飞速运转，“那我们需要先重新设计整个XR交互流程，线上观众通过移动设备看到的每个细节，都要跟现场无缝对接。”
张学玉点了点头，再次强调道：“褚老师说，不仅是交互技术，艺术表达上也需要更明确。《乐舞百戏》这个节目的每个元素，都需要有文化和历史背景支持。”
“嗯。”岑淼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嘴。她知道张学玉在这儿车轱辘话反复说，也只是转述会议上的意见。“我们的这个项目从新建文件夹的时候，不就已经快把汉代历史资料翻烂了吗？我们这几个人都算得上是半个汉史研究学者了。”
“就是，就是。”
开口附和的人不仅有褚融教授的硕士研究生，也有张学玉今年新带的研究生。
张学玉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但她告诉岑淼等人：“褚老师联系了历史学院的李院长，这周五的项目制作会议，他们系会有师生作为历史顾问一起参与。”
“周五要开会啊？”
“历史学院？他们教学楼在哪？”
“历史顾问，嚯——”
“那是不是接下来的进度汇报会议，他们都要参加？”
等面前的几人七嘴八舌地讲完，张学玉才说：“可能会一直参与到舞台的测试与调整阶段。”
设计学院的几个学生彼此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反正他们也没有拒绝的余地，随便聊了聊关于后期制作的方向和构思后，他们有课的人便回去上课了，没课的就去工作室继续给导师干活。
等张学玉的办公室里只剩她们俩了，岑淼才从包里拿出她在机场买的冰箱贴递给张学玉。
“我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你召唤回来了，只带回来这个土特产。”
“哈哈，好的，谢谢。”
张学玉端详了一眼自己的桌面，最后把它吸在了自己的电脑主机上。
“这个通知下来得太突然了，而且级别又很高，学校也很重视。这么很难得的机会，你一个本科生要是错过了，后面不一定能再加入进来了。”
岑淼认真地对她表示了感谢。迟疑了几秒后，她又装作不经意地问：“历史学院的老师和学生要和我们一起合作？是之前我去临城刘氏祠墓，遇到的那些学生吗？”
张学玉有些迷茫地问：“不知道诶……我不知道你在临城遇到了哪些人。”
“……哈。”
岑淼被自己的问题给蠢笑了。
“嗯，我就随便问问。”她站起身就要走，“那老师我先回宿舍了，周五见啦。”
合上张学玉办公室的门，岑淼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颇为厌烦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直觉作祟，还是内心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期待在捣乱，但在听到“历史学院”的时候，她真真切切地想到了凌肖。
她就这样极其不坦荡地挨到了周五。
终于在见到历史学院参会的同学落座的那一刻，她遗憾地松了口气。
来的人不是凌肖，他甚至不是考古系的学生，而是研究汉代文化的历史系研究生学长。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岑淼所在的设计团队与南城戏剧学院、杂技团的演员深入研究汉代乐舞百戏的表演形式，同时还要与南城理工大学的设计团队技术人员一起，在现有的虚拟引擎中添加了更多的物理模拟模块，以确保虚拟场景中的人物和真实的舞美道具互动逼真。
这期间，每周的进度汇报会议上，南城大学历史系的老师或者学生都要严格把关虚拟场景和道具的还原度。
时间推进到十月底，《乐舞百戏》的演出进入了测试与调整阶段，设计团队第一次全体前往临城广播电视台的一号演播厅进行彩排。
彩排结束后的会议反馈却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回南城的当晚，褚融教授就把项目所有的参与者叫到学校会议室，宣布了接下来的调整方向。
“首先是现在的虚拟场景和前景无法与现实舞台上的灯光、道具相互作用，割裂感很大，观众无法真正沉浸其中。这一点我们也可以理解，毕竟是第一次在演播厅进行联排，就算你们前期在HECOOS系统上的编程和预设没问题，现场也会出现状况，所以我们团队还是要驻场临城，进行接下来的创作。”
张学玉代表整个设计团队答应下来。
岑淼等人避开褚融的目光，互相难以置信地对视着。
按照刚才这番话的意思，他们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就要常驻临城了。
听到身边的学长轻轻倒吸一口气，岑淼也神情复杂地朝他微微摇头。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现在的舞台场景，包括每段演出周围摆放的虚拟舞美道具，都不够生活化，没有加入平民视角的叙事。这样就显得这个《乐舞百戏》只是供汉代贵族赏玩的娱乐活动，但李教授啊，我记得在东汉末期，汉代的乐舞百戏已经融入市民的生活中了是吧？”
“嗯，不错。”
历史学院的李教授先是点点头肯定了一下，然后再拧着眉头严谨地纠正了一下自己的回答。
“但这种贵族阶层的娱乐方式与普通市民的日常娱乐还是有一定的区隔的，在大型节日或庙会的时候，普通百姓能够看到简化或演变后的乐舞百戏表演，但实际上是没有汉代没有宫廷中的那种盛大排场……”
科普到一半，李教授突然对上了褚融教授并不好看的脸色。
“但是啊……虽说乐舞百戏在当时没有完全下沉到普通市民的生活，但它的某些技艺已经演化成如今我们所熟悉的民间杂技和舞蹈表演，比如走索、顶杆等等。”
岑淼被李教授的“话锋一转”逗得想笑。她赶紧装作抬手挠左脸，掩盖掉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褚融教授立刻抓住重点强调：“不错，这个从古到今的演化，是非常重要的，你们要在接下来的制作中体现出这一点。”
会议桌上立刻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每个人都埋头把褚融的话记录到电脑中。
“包括与之相呼应的虚拟场景设计、XR设计，张学玉老师啊……”褚融直接点名道。
张学玉把背挺直了，认真地听褚融的要求。
“还是要多元地、多阶层视角地展示汉代的物质文化，包括建筑、漆器甚至是他们的墓葬文化等等，并且要紧紧和我们这个刘氏祠汉墓联系起来。你们现在有的那些长信宫灯、金缕玉衣，的确是有关汉代的著名符号，但这毕竟是临城的元宵节晚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在座的各位自然明白褚融教授和临城导演组的意思了。
历史学院的李教授听从褚融教授的建议，立马联系了考古系的郑隐老师，让他配合参与到接下来的项目工作中。
“还有这个盘鼓舞的演出人员，要是南城戏剧学院迟迟不能确定下来人选，那这个片段我们就以时长为理由，削减掉好了。”
闻言，岑淼立刻紧张地抬眼望向褚融教授。
“毕竟歌舞类节目已经有几个节目上报了，我们是作为杂技类节目演出的，盘鼓舞不是必要的环节。”
岑淼的眼神转而看向张学玉。
“好的，褚老师，我们和南城戏剧学院尽快沟通一下。”
“嗯，快点确定下来，不要影响后续的联排磨合。”
漫长的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地抱着电脑从会议室里出去。
岑淼和张学玉一样，也是下午从临城回来后，简单扒拉了几口工作餐，就进会议室旁听到了现在。
但她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回宿舍休息，她小跑两步跟上张学玉后，立刻和她商量起盘鼓舞演出片段削减的问题。
“叮——”
“叮——”
“叮——”
两人手机里不约而同地传来消息声，岑淼率先打开群聊查看，发现是郑隐和带着他一名考古系的学生进入了【南城大－《乐舞百戏》元宵晚会节目制作项目组（39）】的群聊.
岑淼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不咸不淡地告诉张学玉：“是考古系的人加进来了。”
她是在示意她不用管群里新加的人，继续说正事要紧。
熄灭手机屏幕，音量调成静音，岑淼开门见山地说：“我还是希望盘鼓舞能保留下来的。”
送张学玉去地下车库的路上，岑淼条理清晰地分析了这个节目需要保留的原因：
“在刘氏祠汉墓的汉画像石上，的的确确有这个角色形象，并且盘鼓舞是汉代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舞蹈，虽然在现代流传程度不高，但它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汉代人民的生死观和宇宙观，它其实非常有代表性。
另外一点就是，我们现在的杂技演员全是男演员，这太……太荒唐了。诚然，刘氏祠汉墓里那块画像石上，很多角色就是男性形象，但我们这节目总不能真的全都是男演员吧。反正盘鼓舞角色的性别一直没有确切的说明，那不就正好让南城戏剧学院出一个女独舞？”
两人走到张学玉的车子边上，张学玉提示了岑淼不要钻进错误的牛角尖。
“褚老师担心的是节目联排问题，以及演员和我们XR特效配合度的问题，你没法用刚才这些理由说服他不放弃这个节目。你如果真的要保留女独舞的部分，就要催促南戏赶紧确定女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