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邮递员把斜挎包拉过来,拿出一把信,抽出递给边月的那封,笑笑,“自己看吧,我送下一户去了。”

    将剩下的信塞回包里,拉好拉链,往后一甩,右脚踩着脚蹬,几步跨上自行车。

    “叮铃叮铃-”

    满载的自行车驶向下一家,远方的消息正在逐渐靠近。

    边月看着信封,是眼熟的字迹,但并不能全部认识字。

    [川省来的,难怪主播那么能吃辣。]

    [这字还挺好看的。]

    [这是谁来的信啊,主播这么开心。]

    [现在都没有送上门的服务了,真的烦,还得去代收点。]

    [以前争顾客的时候倒是抢着送上门,呵,现在晚一天拿都要打电话了。]

    两手环抱着,把信封贴近胸口,似乎能感受到更远处的爱。

    又揣进口袋,好好保存起来。

    把所有的情绪抛到脑后,豆浆已经放了好一会儿。

    将提前准备好的卤水分次倒入勺子,往豆浆里搅拌搅拌,原本洁白看不见锅底的豆浆逐渐结块,变成絮状物,与剩下的液体分离。

    剩下的卤水一起倒进去,小火再煮上几分钟。

    不多时,豆腐脑就成型了,但这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用瓢把豆腐脑舀进定制的模具,里面提前放好了棉布,铺平合上,上面又压上重物,等时间让水分流出。

    锅里还剩下一些豆腐脑,换一种做法。

    用筲箕放上瓢压着,一会儿,已经紧密的靠在一起,舀出多余的汤,绕上一圈,平坦的表面上多了纹路。

    用刀分成小块,锅铲铲起,免得糊底,在清列的汤里,白嫩嫩整齐排着,还挺好看的。

    [在学了,在学了,不过那个豆子为什么比我的看起来大啊?]

    [你这...不好评价。]

    [要事先泡发的黄豆,当然豆浆机的可以直接用,记得过滤就行。]

    [我爸有天心血来潮去买了个豆浆机,非要上学之前喝一杯,一嘴的渣,难喝死了。]

    [用布过滤是最好的,滤网效率不高就算了,还滤不干净,跟楼上有相同的经历。]

    灶里还剩个火苗,豆腐在旁边还得压着,用盆盛上豆花,端知青院子去。

    “婶子,这是给来帮忙的人吃的,我看你也没来我们这边干啥啊?”

    还没进院子,林支竹的声音就听见了,里面又有人来想混吃混喝。

    现在村子里各家都冒着炊烟,都没看见谁家狗还在外面大路上逛了。

    几个叔的手艺不仅好,动作也麻利,这屋顶上用草泥铺好了,还把其他屋子上的瓦片都拆下来,把完整的都挑出来,用泥浆洗过,好堵住砂眼、裂缝,放在一旁晾干。

    “嘁,我还不稀罕呢!”

    王婶尝试半天也没成功,还不放弃。

    边月进了露天小厨房,给人放灶台上了,冲着林支竹讲话:“哎呀,这一天天的辛苦了,忙里忙外的,还有人来欺负,有事找婶子说啊!”

    忍不住还拍了拍肩膀,这村里好些不好惹的,但是王婶在里边就有些好说话了。

    旁边的人被忽视,自己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在厨房走了一圈,往兜里揣了一把辣椒,走了。

    “哎,你着自己带的还是换的辣椒?”边月目送人离开,用手肘杵了杵林支竹。

    “我吃饭离不开辣椒的,这是从家带的,还带了不少种子。婶子你问这个干嘛?”

    她也在看王婶的背影,一把辣椒倒没什么,但为什么婶子问这个问题,却是好奇起来。

    “没事,你看这样的豆花可以不,豆腐还得压一会儿,等会儿端过来,你做个辣椒好跟着下饭!”

    边月也不解释,把豆花给人留下,让闫洋回家把剩下的半锅也一起端过来。

    “我从家里带了辣椒酱来!”林支竹把豆花往锅里一放,想起什么似的,往屋里翻找去了。

    边月拿了根灶台上的辣椒,好奇心泛滥,咬了一口,舌头上涌上岩浆般的辣意,在辣椒素的作用下张开嘴,对她来说还能忍受,王婶就得自求多福了。

    [王婶有福了,这辣椒又细又长,看着就辣!]

    [豆腐和豆花有什么区别啊?]

    [甜豆花!]

    [咸的!]

    [果然甜咸党势不两立,我这种两样都吃的在中间看打架。]

    [不吃辣的吗?]

    [辣椒油、烧椒酱各舀上一点,加点醋、香油、藤椒油,脆爽的榨菜,香酥的花生米,葱花香菜按自己喜欢的来,豆花沾上这个蘸水真的好吃!]

    [你这样说,我就得下楼去吃点了。]

    林支竹抱了许多东西出门,边月连忙上去帮忙,分担了一半。

    那些叔们自己带了碗筷来,现在叠在一起,颇有重量,都放盆里洗过才拿出来,一一盛上饭。

    给每人碗里都舀上一勺豆花,再加上一勺黄豆,两块肥颤颤的猪五花。

    另外拿了碟子,挑了几筷子辣椒酱。

    一群人端着自己的碗,四散开坐在院子里,闷头刨饭。

    不同于边月从小吃到大的各色辣椒酱,入口是温和的酒香,蒜和辣椒对半剁成碎,加了盐和白酒放罐子里腌制,别有一番滋味。

    鲜辣椒的辣味与酒的辣味都不再突出,反而有一种腌制的鲜香,和豆花也相得益彰,要是与烧椒酱、榨菜拌匀,这豆花的风味会更上一步。

    炖得软烂的猪五花,入口即化,红烧的口味,出锅前还加入切段的鲜辣椒提香,酱汁浓郁,与米饭拌在一起,黄豆吸饱汤汁,颗颗大粒饱满。

    豆花一起闷煮了会儿,汤汁从细小的缝隙往里钻,如同白纸绘上太阳,热烈滚烫。

    整个院子安静的不行,只有时不时有人辣到的嘶嘶声,这边的人并不算太能吃辣。

    一碗豆花汤喝下,看着其貌不扬,尝着清冽甘甜,正是解辣的好神器。

    肉本来就不算多,最多一人分了两块,剩下的豆子带着肉香,却是受欢迎的紧,最后一盆米饭都吃得干干净净。

    “林知青做的饭,大方,舍得放油着呢!”

    那些学了手艺没被选上的,光听着描述,想吃,却没这机会,在自家屋里偷偷嫉妒。

    [虽然不爱吃肥肉,但是这个看起来真的很香!]

    [果然别人碗里的最香!]

    [决定今天晚上做个黄豆炖猪蹄了,直接豪华版!]

    [这个辣椒酱是怎么做的啊?有没有详细教程?]

    一条高亮弹幕出现,是之前打赏过的账号,昵称后有了粉丝牌子,在一群光秃秃的名字里,格外显眼。

    边月看见了,也不好意思回复,她们正经往来吃吃饭,可不能让人把方子教出来。

    借口回家喂了孩子,让闫洋休息照看着,再三叮嘱,在去知青院子的路上,拒绝了弹幕。

    爬梯子房顶,人手不够,她来帮忙。

    底下的人将晾干的瓦片叠成整齐的一摞,往上送去。

    力气大就有了好处,用绳子拉着结实的箩筐,一批批的瓦片被运上屋顶,又四散放在各个地方。

    几个叔看着也不好意思,歇息了片刻,也上屋顶开始铺瓦了。

    先做屋脊,往两边交叠扣盖上瓦片,两边平口对接在头上,用泥浆固定,作为参考使屋脊平直,一路铺完。

    又按照坡度拉好线,从檐口开始,自下而上的将两列底瓦均匀搭盖好,上下搭接三分之二,牢固的呆在原地,又同样交错地铺上面瓦,每十片瓦用挂条固定一次。

    第一张底瓦要略超出几厘米,第一张面瓦应抬高几厘米,中间用泥浆填充。

    再用直尺比对校直,在空隙处抹上泥浆,堵牢。

    最后清扫一遍,林支竹和冯悦站在一起,看整齐干净的屋顶,这个房子都顺眼了许多。

    在林支竹的要求下,几个叔又开始准备把厨房给改造一下,那大敞着,都不用人过路,老远就看到做了什么,隐私没有就不说了,马上入冬,自己要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

    边月等两人收拾半天,眼看着差不多了才进屋里面,要不说这些姑娘不会过日子呢。

    上好的料子扯了当做门帘,屋子狭小,炕占了大半,好在东西不多,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看着井井有条。

    往刚翻新的炕上一坐,有些冰凉,从怀里掏出信封。

    “我认识的字不多,只能麻烦你们帮忙看看,里面写了啥?”

    边月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抽出,递到两人面前。

    林支竹有些无措,拿着薄薄的一张信纸,不敢拆开,万一讲了什么体己话,她不好意思。

    “婶子,真让我念啊?”

    “啧,大大方方的,我都放你手里了,还能做假啊?”边月看出了人的腼腆,给针强心剂。

    林支竹放下心,小心翼翼揭开信纸,一字一句念到:“家里一切都好,顾好自己就行,不用往家里寄东西。

    边阳多添了个女儿,起名叫边朝,边亮也成亲生了个儿子,还没起名呢,边星还在镇上上学。

    我们俩还在镇上国营饭店干着,不缺吃穿,你给自己多攒点体己钱。

    闫峰对你还好吧,过得不如意了大不了回家,养你们母子肯定行,想家里这口了不?

    好久没看见闫洋了,现在也快上学了吧,要缺钱了跟我们讲,凑凑生活就过得去了。”

    林支竹沿着原本的折痕合上,还了回去,边月动作不敢太大地塞了回去。

    “谢了啊,林知青,我回去看豆腐压好了没啊!”匆匆回家。

    “诶,不慌的,晚饭还早着呢!”林支竹有些担忧,没想到边月跟家里人还要通信,离得远才舍得花这邮票钱。

    外面的大叔们还在和黄泥,身后好像有阵儿风吹过。

    边月哐当把门关起来,两只手合起来,捂住半张脸,眼泪忍不住一颗颗滑落。

    他们仍旧是最亲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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