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检索与安全部权限高的人如果想查什么人，足以把这个人扒得连底裤都不剩。什么几千年前违规驾驶星舰，什么几亿年前有一次工作笔记忘了交，这种事情都会被记录在册。
说话间，太阳基地已经到了。
“给。”林涣把一张基地的门禁卡递给洛渊，“这是刚才在监狱的时候工作人员给我的。”
“官复原职，恭喜。”
“谢谢。”洛渊倒是没有拒绝，接过卡打开了基地门。
这里的气息还是一点儿也没有人味儿，显示屏因为很久没有人操作，颜色不是那种明亮的蓝色，处于节能模式。
之前那个感染病人待过的地方已经被消毒处理了，整个基地都是一片洁净。
“林小姐。”洛渊带着她上了楼，打开一间屋子的门，“你可以住在这里。”
这就是上次二人来过的洛渊的房间，林涣迟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并不礼貌：“那洛先生你……”
“我平时用来工作的房间也有休息的地方，我去那儿就好。”洛渊打开一个柜子，“我去地球基地的时候收到了一个玫瑰小夜灯，这次事发突然，我也没有准备什么，林小姐过来挑几个吧。”
林涣有些好奇的走过去，发现那竟然是满满一柜子胸针。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胸针整齐地插在黑色的绒布上，每一枚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你原来还有收集胸针的喜好。”林涣惊讶的笑笑，“之前从没有听你提起过。”
洛渊勾唇道：“之前研究所需要定期到不同的星球上出差，进行一些基因采集或者药物研究的工作，那些星球上的公民有的会开饰品店，我一般都会去看看。”
“反正有定期下发的物资，那么多薪水存着也是存着。”
“您是真的富有啊。”林涣也并没有想和他客气，挑了一枚，笑着道，“我就赌这枚是最贵的。”
她选的胸针是一条银色的短链连接着一大一小两枚银白色的雪花图案，大雪花的中心和六个分叉上镶嵌着一大六小七枚蓝宝石，深蓝浓郁，像海洋的眼睛，深邃平静，没有一点瑕疵。
“这种石头可能在一些星球上很廉价，但这么纯净的不多，有价无市。”林涣打量着这枚胸针，“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会拿来做这么一枚小小的胸针？”
“我记得好像是因为这块宝石在搬运的过程中裂开了，不够做成大件饰品，索性就做成这样的了。不过你说的还真没有错，这个是当时的镇店之宝。”洛渊取下那枚胸针递给她。
洛渊有些无奈道：“那些正式的都被言祈和司寒借走了，有借无还。”
林涣笑起来：“我之前看言长官戴着六芒星胸针，原来是你的。”
“那个原来是研究所的徽章，后来我请人去掉了上面关于研究所的一些东西，就成了简单的六芒星。”
每个大型机构的徽章都是取自一个特定星球的。比如轨道监测处的徽章材料就来自地球。
地球在成为实验星球之前，轨道监测处负责人、资源材料分析所负责人和地球监察官曾随探测队进行勘测地球的金属矿石分布和采集矿石资源的工作以示星际系统对B计划的技术、人员支持。
为表感谢合作，地球监察官，也就是林涣将地球采集到的矿石和贵金属赠予了轨道监测处，此后轨道监测处的徽章就统一用地球的金属制造。
抽屉里的胸针大概分两种，一种是像林涣选的这种低调奢华又设计精美的，还有一种是稀奇古怪、看一眼就知道不适合戴去正式场合的。
这么多胸针整体彰显着收集者“美的庸俗的我嗤之以鼻，但长的离谱的我一定要多看两眼”的风格。
“这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处理好工作我们可以去补给站买一点。”洛渊随手翻了翻，基地里什么都没有，就连一袋营养冲剂都找不到，衣服只有洛渊离开之前留下的几套制服和常服。
“哦，说到这个。”林涣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口袋里翻找一下，拿出一张卡递给洛渊，“这是你在地球基地工作的薪水。”
星际系统的工资一年一发，还有定期下发的物资，足够支持一个监察官一年的支出。当然，权限越高发的越多。
洛渊接过那张卡，上面签着自己的名字，应该是林涣写的。
说到“处理好工作之后”这种话一般都是空话，太阳基地没人管那么久都没出什么岔子，也不需要再人为调整什么。许多星球都是这样，一般都是同一个监察官管理多个星球。
如果不是，要么是这个星球举足轻重，要么是这位监察官在别的机构担任某个职位。毕竟星际系统没那么多闲钱建造那么多让监察官居住的大型空间站。
二人搬到了太阳基地，反而是闲下来了。不过，他们也需要去处理一些恢复秩序的工作，全等上级安排。
“谢谢。”洛渊收下。
林涣去休息了，洛渊则去了工作的地方，这里原来的所有文件都被没收，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一些基本设施，洛渊轻声叹了口气，打开全息屏幕，调出来自己之前保存的几份有关太阳的电子文件，幸好这些东西没有被查处。
眼镜链戴了太长时间，有些旧了，洛渊把那条金色长链取下来擦干净，收进一个小盒子放进桌子下面的抽屉里，里面还有几条同样被收进盒子的眼镜链，不过被翻得歪七扭八。
洛渊把那些小盒子摆好，翻了其他几个抽屉，里面的东西大多都不在了，只有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才勉强被留下。
洛渊一手搭在桌子上，有些落寞。
突然，来了一则通讯。
“是我，洛渊。”现在已经不可能有接线处的电话打到自己的通讯器上了，打过来的都是私人号码，但洛渊的备注也很简单，打来的是“研究所加西亚。”
“洛长官。”对面传出一个男声，“分析库内部都在说地球基地被炸毁了，您怎么样？”
“没事，逃出去了。”洛渊道，“怎么了，又有什么大动作？”
“嗯。”对方回答的声音有些沉重，“有消息说，医学部提出了分析库权力细化，希望恢复研究所的合法地位。分析库的研究员都在猜测分析库是会对这个提议作出回应，还是会暗中制裁医学部。”
“洛长官，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们该怎么办。”
洛渊知道这件事，内心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让椅子转到一边：“该怎么办怎么办，你人都在分析库，肯定不能明面上支持医学部。”
“您的意思是……我们表面上支持分析库，但其实还要再观望？”
“嗯。”见对方很快就领悟到自己的意思，洛渊也就不再多解释，“还有别的事吗？”
“选举已经开始筹备了。”加西亚道，“各个小行星上的公民预计会在五十天内全部集结完毕到达会场。”
星际系统的机构和监察官人员除了胚胎计划、基因计划的人，还有百分之六十来自星际系统驻各大星球上的公民，选举一般与胚胎计划同时开展或间隔不到一年，其余时间不举行大型选举但可以通过正规晋升机制参与星际系统工作，只不过人数较少。
“哦，这符合规定啊，没什么不妥。”洛渊不太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刚刚发生动乱，一切都还不稳定，我觉得这个决定可能别有用心。”
“我知道了。之后除了多留意这些事情之外，告诉大家保护好自己。研究所合法这件事提出来，你们的顶头上司应该会更加谨慎。”
“好。您早点休息，打扰了。”
“嗯。”
洛渊挂断了通讯，摘下眼镜，有点疲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医学部分明是对分析库不满又想用研究所当台前的傀儡。星际系统的统治目前没有出现明显致命的漏洞，但如果这次恐怖袭击的原因星际系统迟迟不能给出明确答复，恐怕这个领导人待不长。
工作室并不大，实话实说，和监狱的大小差不多，洛渊感到有些逼仄，想下去透透气，走出房间却发现楼下的显示屏亮着，林涣正操作者显示屏，查看着她带出来的那个U盘上的内容。
“想看就下来看吧，站在上面未必能看得清楚。”林涣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头都不抬地开口。
“你不是怀疑我是上级派来监视你的吗？”洛渊笑笑，“避嫌。”
“我主观上相信你了，看在那枚很贵的胸针的份上。”林涣哼笑一声，耸耸肩。
“看来我客观上还是存在嫌疑了。”洛渊下了楼，站在她身后，“刚才分析库传出一件有意思的事，医学部要和分析库制衡，大家可能明里暗里要分出不同的阵营。”
“你的人要在分析库窝里反？小心点，你可别引火烧身。”林涣打开一个文件，等着解码。
洛渊不以为然：“你这么晚还不休息？等人？”
“这里面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不能丢失。”林涣倒是也不避着洛渊，打开那个文件翻起来。她翻页的速度非常快，洛渊大体浏览了一下，是关于那次爆炸事故的调查报告。
大体情况是说那个基地的地基并没有被损毁，只是被炸坍塌了。但引起洛渊注意的是，基地里被清理出来的实验品尸体与实际数量差一个，但是至今没有下落。
不知道他会逃到哪里去，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好一些的监察官。洛渊只能这么想，毕竟在自己和其他带着编号的人被关在一起的时候，他最希望的就是有一个人带自己走。
“在第一轮筛查的时候，你那一组留下几个人？”林涣估计他看到了那个消息，关上文件问。
“只有我一个。”那时候满地血肉、尸体、衣服残片，自己手里握着的枪都在发烫，脚边不知道掉了多少弹壳。
回忆到这个，洛渊道：“那时我看着地上的东西，可能脸上没什么表情，机器显示的心跳频率和血压也在比较正常的范围内，观测人员给我的心理状态打了一个不错的分数。但我当时应该只是吓傻了。”
“呼……”林涣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轮到我的时候……留下两个人。我，还有一个男孩。我不记得他移动靶的射击率有百分之多少了，应该比我低一点。”
“后来在第二次筛查的时候我们又被分到了一组。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发疯，然后被击毙。”林涣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一手搭在额头上，“当时他的哭声、尖叫、四处撞墙的声音吵得我头疼。我不记得具体细节了，只记得我进去的时候和走的时候那个房间的四壁都是喷射的血。”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洛渊将声音放轻。
“有一个实验品逃出去了。”林涣关上这份文件，开始解码另一个压缩文件，“如果不是你砸碎了玻璃，以他们没有进入成熟期的力量没办法把玻璃打碎，可能在玻璃自然碎裂之前被砸死。毕竟……玻璃才是整个基地最坚硬的材料。”
“如果我当时也能逃出去就好了。”林涣低声笑了笑，“可惜那时的实验没有出意外。”
洛渊突然发现林涣其实是个挺有分享欲的人，似乎是这么多年心里藏了太多事又没什么人说。她好像没什么朋友。
“明天我们去补给站吧。”林涣拔下U盘，“好好休息，晚安。”
“嗯。晚安。”洛渊看着林涣上了楼，不太愿意回那间工作室里，就把显示屏调整到节能模式，斜靠在沙发上。淡淡的蓝光在黑暗的基地里分外明显，洛渊只好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过了很久才缓缓睡过去。
洛渊是被基地的闹钟吵醒的，他都快忘了自己给基地设置过闹钟。这么突兀的一响，整个基地都好像要被掀翻了一样。
洛渊猛地坐起来，他出了一身冷汗，动作幅度有些大，险些把自己的眼镜碰到地上。
有人关掉了闹钟，洛渊冷静了一下，戴好眼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林涣正坐在沙发的一侧扶手上，看他慢慢回过神来才开口：“洛先生，你睡得很不安稳，怎么不回去呢？”
“抱歉……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林涣端了杯水给他：“没事，喝点水吧。”
“谢谢。麻烦你了。”洛渊接过来喝了一口，是很适中的温度。
林涣笑笑，没说什么。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补给站。这个补给站是星际系统里比较大型的一个补给站，几乎涵盖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两人来这儿虽然绕了远，但胜在东西全，不需要来回跑。
林涣需要几件衣服，洛渊跟着她看。
在洛渊入狱之前，星际系统正在经历通货膨胀，他看了看这个区域的商品标价，已经比之前降下来很多了，看来星际系统采取的手段卓有成效。
“那个人。”林涣低声道，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你不觉得眼熟？”
洛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个人微微弓着背，穿着一件非常宽松的黑色卫衣，帽子很宽大，几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有几绺黑色的微卷的头发遮住了她露出来的脸，这种打扮，确实不好让人看清楚她是谁。
但气质这种东西不是简单的装扮就可以完全改变的，洛渊盯着她看了几秒：“天琴？”
“我觉得像。”林涣道，“我记得她之前是你的人？”
“银河系分部的负责人。”洛渊点头。
“怎么没有把她安排到分析库去？”
“她的立场很不坚定，我担心她会动摇。”洛渊道，“天琴和天狼不是一直生死未卜吗？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医学部授意的？”
“尹黎嵩巴不得他们死在医学部里直接宣告不治身亡，把他们放出来就是放出来医学部的把柄，不可能是他的意思。”林涣道，“跟上去。”
说话间，太阳基地已经到了。
“给。”林涣把一张基地的门禁卡递给洛渊，“这是刚才在监狱的时候工作人员给我的。”
“官复原职，恭喜。”
“谢谢。”洛渊倒是没有拒绝，接过卡打开了基地门。
这里的气息还是一点儿也没有人味儿，显示屏因为很久没有人操作，颜色不是那种明亮的蓝色，处于节能模式。
之前那个感染病人待过的地方已经被消毒处理了，整个基地都是一片洁净。
“林小姐。”洛渊带着她上了楼，打开一间屋子的门，“你可以住在这里。”
这就是上次二人来过的洛渊的房间，林涣迟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并不礼貌：“那洛先生你……”
“我平时用来工作的房间也有休息的地方，我去那儿就好。”洛渊打开一个柜子，“我去地球基地的时候收到了一个玫瑰小夜灯，这次事发突然，我也没有准备什么，林小姐过来挑几个吧。”
林涣有些好奇的走过去，发现那竟然是满满一柜子胸针。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胸针整齐地插在黑色的绒布上，每一枚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你原来还有收集胸针的喜好。”林涣惊讶的笑笑，“之前从没有听你提起过。”
洛渊勾唇道：“之前研究所需要定期到不同的星球上出差，进行一些基因采集或者药物研究的工作，那些星球上的公民有的会开饰品店，我一般都会去看看。”
“反正有定期下发的物资，那么多薪水存着也是存着。”
“您是真的富有啊。”林涣也并没有想和他客气，挑了一枚，笑着道，“我就赌这枚是最贵的。”
她选的胸针是一条银色的短链连接着一大一小两枚银白色的雪花图案，大雪花的中心和六个分叉上镶嵌着一大六小七枚蓝宝石，深蓝浓郁，像海洋的眼睛，深邃平静，没有一点瑕疵。
“这种石头可能在一些星球上很廉价，但这么纯净的不多，有价无市。”林涣打量着这枚胸针，“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会拿来做这么一枚小小的胸针？”
“我记得好像是因为这块宝石在搬运的过程中裂开了，不够做成大件饰品，索性就做成这样的了。不过你说的还真没有错，这个是当时的镇店之宝。”洛渊取下那枚胸针递给她。
洛渊有些无奈道：“那些正式的都被言祈和司寒借走了，有借无还。”
林涣笑起来：“我之前看言长官戴着六芒星胸针，原来是你的。”
“那个原来是研究所的徽章，后来我请人去掉了上面关于研究所的一些东西，就成了简单的六芒星。”
每个大型机构的徽章都是取自一个特定星球的。比如轨道监测处的徽章材料就来自地球。
地球在成为实验星球之前，轨道监测处负责人、资源材料分析所负责人和地球监察官曾随探测队进行勘测地球的金属矿石分布和采集矿石资源的工作以示星际系统对B计划的技术、人员支持。
为表感谢合作，地球监察官，也就是林涣将地球采集到的矿石和贵金属赠予了轨道监测处，此后轨道监测处的徽章就统一用地球的金属制造。
抽屉里的胸针大概分两种，一种是像林涣选的这种低调奢华又设计精美的，还有一种是稀奇古怪、看一眼就知道不适合戴去正式场合的。
这么多胸针整体彰显着收集者“美的庸俗的我嗤之以鼻，但长的离谱的我一定要多看两眼”的风格。
“这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处理好工作我们可以去补给站买一点。”洛渊随手翻了翻，基地里什么都没有，就连一袋营养冲剂都找不到，衣服只有洛渊离开之前留下的几套制服和常服。
“哦，说到这个。”林涣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口袋里翻找一下，拿出一张卡递给洛渊，“这是你在地球基地工作的薪水。”
星际系统的工资一年一发，还有定期下发的物资，足够支持一个监察官一年的支出。当然，权限越高发的越多。
洛渊接过那张卡，上面签着自己的名字，应该是林涣写的。
说到“处理好工作之后”这种话一般都是空话，太阳基地没人管那么久都没出什么岔子，也不需要再人为调整什么。许多星球都是这样，一般都是同一个监察官管理多个星球。
如果不是，要么是这个星球举足轻重，要么是这位监察官在别的机构担任某个职位。毕竟星际系统没那么多闲钱建造那么多让监察官居住的大型空间站。
二人搬到了太阳基地，反而是闲下来了。不过，他们也需要去处理一些恢复秩序的工作，全等上级安排。
“谢谢。”洛渊收下。
林涣去休息了，洛渊则去了工作的地方，这里原来的所有文件都被没收，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一些基本设施，洛渊轻声叹了口气，打开全息屏幕，调出来自己之前保存的几份有关太阳的电子文件，幸好这些东西没有被查处。
眼镜链戴了太长时间，有些旧了，洛渊把那条金色长链取下来擦干净，收进一个小盒子放进桌子下面的抽屉里，里面还有几条同样被收进盒子的眼镜链，不过被翻得歪七扭八。
洛渊把那些小盒子摆好，翻了其他几个抽屉，里面的东西大多都不在了，只有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才勉强被留下。
洛渊一手搭在桌子上，有些落寞。
突然，来了一则通讯。
“是我，洛渊。”现在已经不可能有接线处的电话打到自己的通讯器上了，打过来的都是私人号码，但洛渊的备注也很简单，打来的是“研究所加西亚。”
“洛长官。”对面传出一个男声，“分析库内部都在说地球基地被炸毁了，您怎么样？”
“没事，逃出去了。”洛渊道，“怎么了，又有什么大动作？”
“嗯。”对方回答的声音有些沉重，“有消息说，医学部提出了分析库权力细化，希望恢复研究所的合法地位。分析库的研究员都在猜测分析库是会对这个提议作出回应，还是会暗中制裁医学部。”
“洛长官，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们该怎么办。”
洛渊知道这件事，内心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让椅子转到一边：“该怎么办怎么办，你人都在分析库，肯定不能明面上支持医学部。”
“您的意思是……我们表面上支持分析库，但其实还要再观望？”
“嗯。”见对方很快就领悟到自己的意思，洛渊也就不再多解释，“还有别的事吗？”
“选举已经开始筹备了。”加西亚道，“各个小行星上的公民预计会在五十天内全部集结完毕到达会场。”
星际系统的机构和监察官人员除了胚胎计划、基因计划的人，还有百分之六十来自星际系统驻各大星球上的公民，选举一般与胚胎计划同时开展或间隔不到一年，其余时间不举行大型选举但可以通过正规晋升机制参与星际系统工作，只不过人数较少。
“哦，这符合规定啊，没什么不妥。”洛渊不太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刚刚发生动乱，一切都还不稳定，我觉得这个决定可能别有用心。”
“我知道了。之后除了多留意这些事情之外，告诉大家保护好自己。研究所合法这件事提出来，你们的顶头上司应该会更加谨慎。”
“好。您早点休息，打扰了。”
“嗯。”
洛渊挂断了通讯，摘下眼镜，有点疲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医学部分明是对分析库不满又想用研究所当台前的傀儡。星际系统的统治目前没有出现明显致命的漏洞，但如果这次恐怖袭击的原因星际系统迟迟不能给出明确答复，恐怕这个领导人待不长。
工作室并不大，实话实说，和监狱的大小差不多，洛渊感到有些逼仄，想下去透透气，走出房间却发现楼下的显示屏亮着，林涣正操作者显示屏，查看着她带出来的那个U盘上的内容。
“想看就下来看吧，站在上面未必能看得清楚。”林涣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头都不抬地开口。
“你不是怀疑我是上级派来监视你的吗？”洛渊笑笑，“避嫌。”
“我主观上相信你了，看在那枚很贵的胸针的份上。”林涣哼笑一声，耸耸肩。
“看来我客观上还是存在嫌疑了。”洛渊下了楼，站在她身后，“刚才分析库传出一件有意思的事，医学部要和分析库制衡，大家可能明里暗里要分出不同的阵营。”
“你的人要在分析库窝里反？小心点，你可别引火烧身。”林涣打开一个文件，等着解码。
洛渊不以为然：“你这么晚还不休息？等人？”
“这里面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不能丢失。”林涣倒是也不避着洛渊，打开那个文件翻起来。她翻页的速度非常快，洛渊大体浏览了一下，是关于那次爆炸事故的调查报告。
大体情况是说那个基地的地基并没有被损毁，只是被炸坍塌了。但引起洛渊注意的是，基地里被清理出来的实验品尸体与实际数量差一个，但是至今没有下落。
不知道他会逃到哪里去，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好一些的监察官。洛渊只能这么想，毕竟在自己和其他带着编号的人被关在一起的时候，他最希望的就是有一个人带自己走。
“在第一轮筛查的时候，你那一组留下几个人？”林涣估计他看到了那个消息，关上文件问。
“只有我一个。”那时候满地血肉、尸体、衣服残片，自己手里握着的枪都在发烫，脚边不知道掉了多少弹壳。
回忆到这个，洛渊道：“那时我看着地上的东西，可能脸上没什么表情，机器显示的心跳频率和血压也在比较正常的范围内，观测人员给我的心理状态打了一个不错的分数。但我当时应该只是吓傻了。”
“呼……”林涣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轮到我的时候……留下两个人。我，还有一个男孩。我不记得他移动靶的射击率有百分之多少了，应该比我低一点。”
“后来在第二次筛查的时候我们又被分到了一组。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发疯，然后被击毙。”林涣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一手搭在额头上，“当时他的哭声、尖叫、四处撞墙的声音吵得我头疼。我不记得具体细节了，只记得我进去的时候和走的时候那个房间的四壁都是喷射的血。”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洛渊将声音放轻。
“有一个实验品逃出去了。”林涣关上这份文件，开始解码另一个压缩文件，“如果不是你砸碎了玻璃，以他们没有进入成熟期的力量没办法把玻璃打碎，可能在玻璃自然碎裂之前被砸死。毕竟……玻璃才是整个基地最坚硬的材料。”
“如果我当时也能逃出去就好了。”林涣低声笑了笑，“可惜那时的实验没有出意外。”
洛渊突然发现林涣其实是个挺有分享欲的人，似乎是这么多年心里藏了太多事又没什么人说。她好像没什么朋友。
“明天我们去补给站吧。”林涣拔下U盘，“好好休息，晚安。”
“嗯。晚安。”洛渊看着林涣上了楼，不太愿意回那间工作室里，就把显示屏调整到节能模式，斜靠在沙发上。淡淡的蓝光在黑暗的基地里分外明显，洛渊只好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过了很久才缓缓睡过去。
洛渊是被基地的闹钟吵醒的，他都快忘了自己给基地设置过闹钟。这么突兀的一响，整个基地都好像要被掀翻了一样。
洛渊猛地坐起来，他出了一身冷汗，动作幅度有些大，险些把自己的眼镜碰到地上。
有人关掉了闹钟，洛渊冷静了一下，戴好眼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林涣正坐在沙发的一侧扶手上，看他慢慢回过神来才开口：“洛先生，你睡得很不安稳，怎么不回去呢？”
“抱歉……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林涣端了杯水给他：“没事，喝点水吧。”
“谢谢。麻烦你了。”洛渊接过来喝了一口，是很适中的温度。
林涣笑笑，没说什么。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补给站。这个补给站是星际系统里比较大型的一个补给站，几乎涵盖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两人来这儿虽然绕了远，但胜在东西全，不需要来回跑。
林涣需要几件衣服，洛渊跟着她看。
在洛渊入狱之前，星际系统正在经历通货膨胀，他看了看这个区域的商品标价，已经比之前降下来很多了，看来星际系统采取的手段卓有成效。
“那个人。”林涣低声道，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你不觉得眼熟？”
洛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个人微微弓着背，穿着一件非常宽松的黑色卫衣，帽子很宽大，几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有几绺黑色的微卷的头发遮住了她露出来的脸，这种打扮，确实不好让人看清楚她是谁。
但气质这种东西不是简单的装扮就可以完全改变的，洛渊盯着她看了几秒：“天琴？”
“我觉得像。”林涣道，“我记得她之前是你的人？”
“银河系分部的负责人。”洛渊点头。
“怎么没有把她安排到分析库去？”
“她的立场很不坚定，我担心她会动摇。”洛渊道，“天琴和天狼不是一直生死未卜吗？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医学部授意的？”
“尹黎嵩巴不得他们死在医学部里直接宣告不治身亡，把他们放出来就是放出来医学部的把柄，不可能是他的意思。”林涣道，“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