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梧桐兼细雨
这几日阴雨缠绵、天色沉沉，空气中掺着浓浓的湿气。开始进入深秋了，树叶落的厉害，风也愈加急了。许是天气的缘故吧，或是其他的原因，我的心情也不如前几日欢愉，所以我变得不苟言笑，话也平常少些。虽然我内心的郁郁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还是被心细的笙予发现了。她以为我闷得难受，便建议我出去走走，散散心。此番她也未让人与我同行，只叮嘱我要小心再小心。
我自然不会拒绝，我也想借此机会放放松。听闻桁肃的钟楼位于护城河边，可从钟楼上眺望青山碧野的城郊远景。所以，我打算去钟楼转转。
傍晚时，我独自从医馆的后门走出，从百草巷向北，穿过集市东街，右拐至钟楼西街。在街角，我停步了。街上都是收拾店铺的商贩们，少有闲逛的闲人。我并不在乎是否有人注意到我，只是远远地望着前方宏伟庄严的钟楼，心中激荡。
天色依旧灰白，几片灰云于空中浮动。暮间的钟声悠悠地盘旋在上空，渺远而悠长，却不乏穿透力，似是要穿透灰白的穹顶，达到最高处。那一声声的钟声在我的心湖中泛起阵阵微波，不断荡漾，不断重复，直至心之最深处。
我原地不动，许久许久，任钟声飘荡，只是沉默着谛听。
许久后，在钟声消散后，我登上钟楼，倚着阑干，瞭望远方。远处青山绵延，在遥远处与地平线相接。青山间疏疏落落的，是村户的草房与田地。澄澈如镜的碧水连着青山，青山的倒影在水波中摇晃，显得格外虚幻。
此时，又下起了微雨。我这才想起我并未带伞，心中懊丧。雨滴细小如泪滴，稀稀落落地落进护城河中，似是要冲散青山的倒影。风雨翛翛，梧桐枝于风中摇晃，梧桐叶则迷乱地随风而摆，或悠悠而落。梧桐叶与雨滴夹杂在一起，一同落进河中，随水流飘荡，身不由己。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此情此景，让我忆起李清照词中语句，心下惆怅，便忍不住念了出来。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是一个男子清幽的声音，在钟楼中回荡。他的声音显得那么不真实，如同从很远的山巅传来。但音色却是我极为熟悉的。转过身一看，那人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袍，灰色的眼眸静若止水，不是吴佚是谁？他左手握着伞，正缓缓走来。雨滴从伞上落到地上，一声一声，清晰可闻。
我难掩惊讶之情：“是你。”相较之下，吴佚则显得淡然许多了。他走过来，倚着阑干，笑吟吟地道：“有幸再会，言非。”纵使是在阴雨天，他的笑容仍是十分夺目。
见他态度友好，我只好勉强一笑：“再会。你怎会在钟楼？真是巧呢。”说来也是有趣，两次与他的遇见，都十分巧合，且富含戏剧性。
吴佚思索了片刻，道：“或许因家父喜好建筑吧，我喜欢去各城市的代表性建筑看看。你瞧，这飞檐斗角且雕花镂纹的屋檐，是梁朝建筑的经典构造呢。永安宫和太景行宫的屋檐转角处，同是此类设计。”
我抬头一望：果不然，屋角处刻着祥云纹样，雕工精致美观，显得端庄而大气。我饶有兴味地回到：“哦？是吗？真是有趣呢。仇暕怎不与你同行？”“他家中有急事，便先回燕都了。”“哦。你们可找到棋谱了？”“并没有，但并不算无功而返吧。”“……”“……”“……”“……”
我与吴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雨愈来愈小，将停未停。忽而，他随意地问道：“言非，傍晚时分，你为何会来钟楼？”听闻此言，我似乎忆起了某些惹人烦恼的事，冷淡地回答：“出来散散心吧。”
吴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楼高莫近危阑倚呵。”我无奈地回道：“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往事如云，却是让人烦忧呢。”
吴佚似是回忆起了某些往事，眼眸中闪过一丝惆怅：“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他望着远处于细雨中迷蒙的青山，良久未发一言。
南方已入深秋，而北方已是初冬时分了。天色已晚，燕都城已然封城，整个城市陷入休眠。而城东的鼓楼上，却亮着一盏残灯，在寂静的冬夜中显得孤独而寂寥。有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倚在窗边，那背影竟显得极为萧索。
他的身侧，站着一位藏袍男子。那男子银发披散，面容沉着而淡定，借着迷茫的月色，可以看见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孤高的表情。
那黑衣人开口了，语气冰冷而带有磁性：“进展如何？”
银发男子难以察觉地愣了愣，轻缓地道：“回阁主，毫无进展。”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愈发显得他深不可测。
黑衣人微微愠怒：“愚不可及。夜阁动作真慢。让锦箫也留意下吧。”月光照在他华丽的面具上，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但却让他身边者不由自主地生发出一种彻骨的恐惧感。
银发男子却不感到惊惧，依旧面无表情：“请阁主息怒。我会让他们把您的命令传下去的。”黑衣人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钟楼侧，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次日，夜蓟接到夜沁的命令：至梁朝寻找若非或与若非面容相似者。夜蓟在京畿港口迎着风，雄心勃勃地对同行的几位夜阁同僚道：“此番我们定要寻到若非之踪迹，不让沁主对我们失望！”“定竭力寻找若非！”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那个傍晚，我与吴佚聊得甚为投机，算结识了一位新友吧。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并不是一个人，至少，我还有他们——我的友们。
这日晨，我正心情大好，步出房门，享受近日难得的晴光。忽而，笙予不顾形象地跑来，面含忧虑地对我道：“言非，今日兄长自锦阁集会回来后，通知我将你带出医馆，则他处避避风声。”
我心中一紧，故作镇定地道：“有什么话慢慢说，不用着急。”难不成，如同我之前料到的，我的存在被夜阁人发现了？
“兄长说，池聆飞鸽传书来让我们留意若非的行踪。因若非下落至今不明，阁主便下了这个命令。既然夜阁成员在林朝寻找无踪，阁主自然会怀疑若非是否在林朝。”
我因过度紧张而愣在当地，手脚冰凉。抬头一看，明媚的阳光竟是出奇地刺目。
该来的总算来了。
我自然不会拒绝，我也想借此机会放放松。听闻桁肃的钟楼位于护城河边，可从钟楼上眺望青山碧野的城郊远景。所以，我打算去钟楼转转。
傍晚时，我独自从医馆的后门走出，从百草巷向北，穿过集市东街，右拐至钟楼西街。在街角，我停步了。街上都是收拾店铺的商贩们，少有闲逛的闲人。我并不在乎是否有人注意到我，只是远远地望着前方宏伟庄严的钟楼，心中激荡。
天色依旧灰白，几片灰云于空中浮动。暮间的钟声悠悠地盘旋在上空，渺远而悠长，却不乏穿透力，似是要穿透灰白的穹顶，达到最高处。那一声声的钟声在我的心湖中泛起阵阵微波，不断荡漾，不断重复，直至心之最深处。
我原地不动，许久许久，任钟声飘荡，只是沉默着谛听。
许久后，在钟声消散后，我登上钟楼，倚着阑干，瞭望远方。远处青山绵延，在遥远处与地平线相接。青山间疏疏落落的，是村户的草房与田地。澄澈如镜的碧水连着青山，青山的倒影在水波中摇晃，显得格外虚幻。
此时，又下起了微雨。我这才想起我并未带伞，心中懊丧。雨滴细小如泪滴，稀稀落落地落进护城河中，似是要冲散青山的倒影。风雨翛翛，梧桐枝于风中摇晃，梧桐叶则迷乱地随风而摆，或悠悠而落。梧桐叶与雨滴夹杂在一起，一同落进河中，随水流飘荡，身不由己。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此情此景，让我忆起李清照词中语句，心下惆怅，便忍不住念了出来。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是一个男子清幽的声音，在钟楼中回荡。他的声音显得那么不真实，如同从很远的山巅传来。但音色却是我极为熟悉的。转过身一看，那人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袍，灰色的眼眸静若止水，不是吴佚是谁？他左手握着伞，正缓缓走来。雨滴从伞上落到地上，一声一声，清晰可闻。
我难掩惊讶之情：“是你。”相较之下，吴佚则显得淡然许多了。他走过来，倚着阑干，笑吟吟地道：“有幸再会，言非。”纵使是在阴雨天，他的笑容仍是十分夺目。
见他态度友好，我只好勉强一笑：“再会。你怎会在钟楼？真是巧呢。”说来也是有趣，两次与他的遇见，都十分巧合，且富含戏剧性。
吴佚思索了片刻，道：“或许因家父喜好建筑吧，我喜欢去各城市的代表性建筑看看。你瞧，这飞檐斗角且雕花镂纹的屋檐，是梁朝建筑的经典构造呢。永安宫和太景行宫的屋檐转角处，同是此类设计。”
我抬头一望：果不然，屋角处刻着祥云纹样，雕工精致美观，显得端庄而大气。我饶有兴味地回到：“哦？是吗？真是有趣呢。仇暕怎不与你同行？”“他家中有急事，便先回燕都了。”“哦。你们可找到棋谱了？”“并没有，但并不算无功而返吧。”“……”“……”“……”“……”
我与吴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雨愈来愈小，将停未停。忽而，他随意地问道：“言非，傍晚时分，你为何会来钟楼？”听闻此言，我似乎忆起了某些惹人烦恼的事，冷淡地回答：“出来散散心吧。”
吴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楼高莫近危阑倚呵。”我无奈地回道：“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往事如云，却是让人烦忧呢。”
吴佚似是回忆起了某些往事，眼眸中闪过一丝惆怅：“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他望着远处于细雨中迷蒙的青山，良久未发一言。
南方已入深秋，而北方已是初冬时分了。天色已晚，燕都城已然封城，整个城市陷入休眠。而城东的鼓楼上，却亮着一盏残灯，在寂静的冬夜中显得孤独而寂寥。有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倚在窗边，那背影竟显得极为萧索。
他的身侧，站着一位藏袍男子。那男子银发披散，面容沉着而淡定，借着迷茫的月色，可以看见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孤高的表情。
那黑衣人开口了，语气冰冷而带有磁性：“进展如何？”
银发男子难以察觉地愣了愣，轻缓地道：“回阁主，毫无进展。”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愈发显得他深不可测。
黑衣人微微愠怒：“愚不可及。夜阁动作真慢。让锦箫也留意下吧。”月光照在他华丽的面具上，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但却让他身边者不由自主地生发出一种彻骨的恐惧感。
银发男子却不感到惊惧，依旧面无表情：“请阁主息怒。我会让他们把您的命令传下去的。”黑衣人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钟楼侧，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次日，夜蓟接到夜沁的命令：至梁朝寻找若非或与若非面容相似者。夜蓟在京畿港口迎着风，雄心勃勃地对同行的几位夜阁同僚道：“此番我们定要寻到若非之踪迹，不让沁主对我们失望！”“定竭力寻找若非！”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那个傍晚，我与吴佚聊得甚为投机，算结识了一位新友吧。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并不是一个人，至少，我还有他们——我的友们。
这日晨，我正心情大好，步出房门，享受近日难得的晴光。忽而，笙予不顾形象地跑来，面含忧虑地对我道：“言非，今日兄长自锦阁集会回来后，通知我将你带出医馆，则他处避避风声。”
我心中一紧，故作镇定地道：“有什么话慢慢说，不用着急。”难不成，如同我之前料到的，我的存在被夜阁人发现了？
“兄长说，池聆飞鸽传书来让我们留意若非的行踪。因若非下落至今不明，阁主便下了这个命令。既然夜阁成员在林朝寻找无踪，阁主自然会怀疑若非是否在林朝。”
我因过度紧张而愣在当地，手脚冰凉。抬头一看，明媚的阳光竟是出奇地刺目。
该来的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