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跑到楼下时，已经不见他的踪影，打电话也只能听到毫无生机的机械女音，一遍一遍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附近没什么他熟悉的地方，他能去哪里？
我跑出小区，不顾行人，一路磕磕绊绊，冲到离这里最近的公交车站。
站牌前寥寥几个人，路朗星不是其中之一。一辆公交车正向远处驶去。
他走了？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周边人群形形色色，步履不停。我捏紧手机，心中叫内疚充斥着，低头往回走。
“敛月？”
那声音太过熟悉，我错愕地抬起头。
“你怎么下来了？”路朗星把手里的东西拿起来晃了晃，“我刚给你买的甜品，还准备给你送上去。”
“……给我？”
“嗯，我给你道歉。”
他把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我，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在你家楼下站了这么久，怪吓人的吧。”
我刚准备反驳，路朗星说：“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开学见。”
他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眼看就要和人群一起掩埋在夜色里。
“路朗星。”
来不及思索，我叫住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怜悯也好，同情也罢，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我就是不想让他走。
他的手垂在大腿边，指尖好像微微蜷缩了一下，我那时冲动，握在左手掌心。
耳边逐渐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放大，加速，快要冲出胸膛。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去看他的背影。我听到自己说：“我喜欢你。”
“跟我在一起，可以吗？”
风声灌入耳中，晌久无人回应，心跳还未平息。
我有些失落，迟疑后鼓起勇气睁开眼。
路朗星转过身：“好啊。”
他笑了起来，干净烂漫，恰逢街巷两排路灯亮起，不远处零星的光倏然连成一片辉煌。
这万家灯火，绵延不绝，隐没在视线尽头。
好像他一笑，就把浓郁的夜色点亮。
可路朗星越是宽容，我就越是惭愧。
我偏过头，鼻头一酸，不去看他：“对不起，我实在……”
“别哭。”
他用指腹抹了抹我的眼尾，“不用说对不起。你在楼上偷偷看我，我发现了。你喜欢我，我也早就发现了。”
“我才应该谢谢你，”他俯身跟我平视，眼里噙着柔情，“谢谢你，愿意接纳我。”
26
“姜敛月！你又走神了！”
我从回忆里抽离，看向面前的女人。
闺蜜气急败坏地指着我：“我每次说话你都走神！你什么意思啊！”
“不好意思。”我两手将咖啡杯捧在手里，被暖得心中熨帖，好心提醒：“那位店长小哥在看你。”
她一愣，连忙放下手，换成端庄的笑：“哎呀。”
闺蜜总是就能一眼勘破我的想法：“你又想到路朗星了吧？你那不还是喜欢他的吗？既然这样，干嘛不跟他复合啊……”
我摇头，抿一口咖啡：“他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我不想耽误他了。”
“你这小脑袋瓜怎么就不开窍呢！”
她明显比我着急：“七年！你们都在一起七年了！当初他追你还追了一年！这么久了，他不可能不喜欢你！”
“他……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吧。”
“什么意思？他出轨了？”
“我不知道……”
“你做梦呢吧！绝对不可能！他的人品我们这些老同学都清楚，他如果都出轨，世界上就没几个好男人了！”她又激动起来。
听闺蜜这么说，我也不确定了。
路朗星的确是个人品很好的人，三观也正。高中某次运动会其他班有人作弊，全班愤慨不服，只有他勇敢站出来告诉校领导。他承诺过的事情从没失约，每次聚会都是第一个到，谈话间别人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也能牢牢记念在心上……诸如此类的事，很多很多。
于同学，于朋友，于恋人来说，他都是绝佳人选。
可他为什么突然就提了分手呢？
当初明明承诺要一辈子爱我，怎么就失约了呢？
是因为……我吗？
27
回到家后，我看着空荡的客厅，总觉得差点什么。
以前，这房子似乎没有那么大。
路朗星走以后，屋子里的生气越来越少，我莫名生出些念头，希望能有什么人在身边说说话。或者不说话，陪着我也好。
电视里放着晚间狗血剧情，婆媳的吵架声也没能让屋内热闹起来。我强迫自己专心看，希望因此转移注意力，反而心中怅然。
电视剧里的男男女女为什么老是纠缠不休？因为爱？单单如此就得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我不明白。
反观我自己，喜欢路朗星就一定要复合吗？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没有，爱情又不是必需品。
可为什么，一提起他，我的怀里就感到空虚，手心像是再也没了能握什么的安稳。
我弄不清。
28
我见到他了，在商场，一间化妆品店。停在门口，我远远看着店里那背影，瞬间便认了出来。
他身边有个女人，大波浪，烫着栗色的头发，仰头望着他笑弯了眼睫。
看，我就说，他从不缺人喜欢。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又闷、又怕，分明是想逃开的，却挪不开脚，想看看他究竟会做些什么。
会像跟我在一起那样吗？抬起指腹，帮忙晕开没抹匀的口红，垂下眼睫为我修眉，笑着夸我漂亮。
过往仿佛历历在目，却只能单单目睹它们飘远，什么也抓不住。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有柜姐围上来，面我侧身，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我的确是来买化妆品的，但跟路朗星以及一名不知道是谁的女性在一家店里，实在太尴尬了一些。
他大概要开始他的新生活。
还是不要打扰。
29
转身的刹那，貌似有跟他对上视线。速度太快，我不敢确定，但他确实有回过头来。
刚才的离开，应该不算狼狈。那就还好，看到了也没关系，他也不会无聊到沾沾自喜。
商场的空调似乎有些高，穿着外套，能感觉到背后发热。但却没有任何一个经过的路人脱下外套，那就算了吧，还是不做这个奇怪的人。
30
第二家店很普通，不是什么大牌子，里面的化妆品都是平价。也不用害怕路朗星会进来——他毕竟算得上富有，也舍得为身边的人花钱。
在印象里，我第一次逛化妆品店便是在这样的店里，不贵，但质量还算可圈可点。那是高考毕业后，我不敢告诉父母，闺蜜又正在旅行，于是叫路朗星一起。
他不懂，就在旁边悉心请教柜姐，洗耳恭听的样子，仿佛在进行什么学术探讨。离开时，柜姐忍俊不禁，问他一个小伙子了解这些干什么，他说，为了以后女朋友拥有更好的使用体验。
我分明记得，柜姐笑得花枝乱颤，而我不争气地红了脸。
想到此处，我忍不住挑了下唇。
实在可爱。无论是当初的他，还是当初的我。
不过如今的我们同过去已经不大相同了，起码，我不会再胆小到逛化妆品店需要人陪。
抬起头，目光从面前的口红架子往上移，我与他视线交汇。顷刻间，笑容便凝固。
31
该说些什么吗？
还是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继续挑选。
刚才那位女士呢？好像没跟着过来。
心脏悬起来。还好，他比我快一步作出反应，掠过我向下一个专柜走去。
——跟提分手那天的态度别无二般。
真奇怪，明明他做了我所期待的事情，心脏却倏然漏了几拍，无法抗拒地抽痛起来。
32
以后都是这样了吗？见面就当陌路人。
有点糟糕，又有点害怕。
却没有勇气改变。
33
距离我们分手一个月，高中同学打来电话，邀请我参加同学聚会。
声音那头的人是林殊：“敛月，你能抽空吗？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
确实好久没见了。
可我又害怕，害怕遇到路朗星，害怕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我们再没关系。仿佛直白地告诉别人，自己这么付诸多年的感情都不过一场空，滑稽又可笑。
当初同意分手时分明也没那么多思量，跟闺蜜坦白时也分外坦荡。
离开他以后，我好像越来越矫情了，老是陷入无端的自我拉扯。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34
“现在还不确定。”我说，“我想想吧。”
“好。那路朗星呢？他来吗？”
沉吟片刻，我无意识间捏紧了耳机线，“我不知道，你问他吧。”
林殊平静道：“他晚上下班不是会回来吗？你就顺便问一下吧。”
这一刻，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不敢多说，只若无其事地重复，“你问他吧。”
那头安静下来。我久违地感到心慌，害怕他问些什么。
俄而，林殊回答：“好。”
我松了口气。挂断电话，才发现手心起了汗，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36
晚上，盯着笔记本页面出神，我又考虑起这件事，指尖倏然一顿。
林殊跟路朗星关系那么好，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分手了？
跑到楼下时，已经不见他的踪影，打电话也只能听到毫无生机的机械女音，一遍一遍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附近没什么他熟悉的地方，他能去哪里？
我跑出小区，不顾行人，一路磕磕绊绊，冲到离这里最近的公交车站。
站牌前寥寥几个人，路朗星不是其中之一。一辆公交车正向远处驶去。
他走了？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周边人群形形色色，步履不停。我捏紧手机，心中叫内疚充斥着，低头往回走。
“敛月？”
那声音太过熟悉，我错愕地抬起头。
“你怎么下来了？”路朗星把手里的东西拿起来晃了晃，“我刚给你买的甜品，还准备给你送上去。”
“……给我？”
“嗯，我给你道歉。”
他把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我，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在你家楼下站了这么久，怪吓人的吧。”
我刚准备反驳，路朗星说：“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开学见。”
他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眼看就要和人群一起掩埋在夜色里。
“路朗星。”
来不及思索，我叫住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怜悯也好，同情也罢，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我就是不想让他走。
他的手垂在大腿边，指尖好像微微蜷缩了一下，我那时冲动，握在左手掌心。
耳边逐渐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放大，加速，快要冲出胸膛。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去看他的背影。我听到自己说：“我喜欢你。”
“跟我在一起，可以吗？”
风声灌入耳中，晌久无人回应，心跳还未平息。
我有些失落，迟疑后鼓起勇气睁开眼。
路朗星转过身：“好啊。”
他笑了起来，干净烂漫，恰逢街巷两排路灯亮起，不远处零星的光倏然连成一片辉煌。
这万家灯火，绵延不绝，隐没在视线尽头。
好像他一笑，就把浓郁的夜色点亮。
可路朗星越是宽容，我就越是惭愧。
我偏过头，鼻头一酸，不去看他：“对不起，我实在……”
“别哭。”
他用指腹抹了抹我的眼尾，“不用说对不起。你在楼上偷偷看我，我发现了。你喜欢我，我也早就发现了。”
“我才应该谢谢你，”他俯身跟我平视，眼里噙着柔情，“谢谢你，愿意接纳我。”
26
“姜敛月！你又走神了！”
我从回忆里抽离，看向面前的女人。
闺蜜气急败坏地指着我：“我每次说话你都走神！你什么意思啊！”
“不好意思。”我两手将咖啡杯捧在手里，被暖得心中熨帖，好心提醒：“那位店长小哥在看你。”
她一愣，连忙放下手，换成端庄的笑：“哎呀。”
闺蜜总是就能一眼勘破我的想法：“你又想到路朗星了吧？你那不还是喜欢他的吗？既然这样，干嘛不跟他复合啊……”
我摇头，抿一口咖啡：“他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我不想耽误他了。”
“你这小脑袋瓜怎么就不开窍呢！”
她明显比我着急：“七年！你们都在一起七年了！当初他追你还追了一年！这么久了，他不可能不喜欢你！”
“他……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吧。”
“什么意思？他出轨了？”
“我不知道……”
“你做梦呢吧！绝对不可能！他的人品我们这些老同学都清楚，他如果都出轨，世界上就没几个好男人了！”她又激动起来。
听闺蜜这么说，我也不确定了。
路朗星的确是个人品很好的人，三观也正。高中某次运动会其他班有人作弊，全班愤慨不服，只有他勇敢站出来告诉校领导。他承诺过的事情从没失约，每次聚会都是第一个到，谈话间别人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也能牢牢记念在心上……诸如此类的事，很多很多。
于同学，于朋友，于恋人来说，他都是绝佳人选。
可他为什么突然就提了分手呢？
当初明明承诺要一辈子爱我，怎么就失约了呢？
是因为……我吗？
27
回到家后，我看着空荡的客厅，总觉得差点什么。
以前，这房子似乎没有那么大。
路朗星走以后，屋子里的生气越来越少，我莫名生出些念头，希望能有什么人在身边说说话。或者不说话，陪着我也好。
电视里放着晚间狗血剧情，婆媳的吵架声也没能让屋内热闹起来。我强迫自己专心看，希望因此转移注意力，反而心中怅然。
电视剧里的男男女女为什么老是纠缠不休？因为爱？单单如此就得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我不明白。
反观我自己，喜欢路朗星就一定要复合吗？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没有，爱情又不是必需品。
可为什么，一提起他，我的怀里就感到空虚，手心像是再也没了能握什么的安稳。
我弄不清。
28
我见到他了，在商场，一间化妆品店。停在门口，我远远看着店里那背影，瞬间便认了出来。
他身边有个女人，大波浪，烫着栗色的头发，仰头望着他笑弯了眼睫。
看，我就说，他从不缺人喜欢。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又闷、又怕，分明是想逃开的，却挪不开脚，想看看他究竟会做些什么。
会像跟我在一起那样吗？抬起指腹，帮忙晕开没抹匀的口红，垂下眼睫为我修眉，笑着夸我漂亮。
过往仿佛历历在目，却只能单单目睹它们飘远，什么也抓不住。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有柜姐围上来，面我侧身，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我的确是来买化妆品的，但跟路朗星以及一名不知道是谁的女性在一家店里，实在太尴尬了一些。
他大概要开始他的新生活。
还是不要打扰。
29
转身的刹那，貌似有跟他对上视线。速度太快，我不敢确定，但他确实有回过头来。
刚才的离开，应该不算狼狈。那就还好，看到了也没关系，他也不会无聊到沾沾自喜。
商场的空调似乎有些高，穿着外套，能感觉到背后发热。但却没有任何一个经过的路人脱下外套，那就算了吧，还是不做这个奇怪的人。
30
第二家店很普通，不是什么大牌子，里面的化妆品都是平价。也不用害怕路朗星会进来——他毕竟算得上富有，也舍得为身边的人花钱。
在印象里，我第一次逛化妆品店便是在这样的店里，不贵，但质量还算可圈可点。那是高考毕业后，我不敢告诉父母，闺蜜又正在旅行，于是叫路朗星一起。
他不懂，就在旁边悉心请教柜姐，洗耳恭听的样子，仿佛在进行什么学术探讨。离开时，柜姐忍俊不禁，问他一个小伙子了解这些干什么，他说，为了以后女朋友拥有更好的使用体验。
我分明记得，柜姐笑得花枝乱颤，而我不争气地红了脸。
想到此处，我忍不住挑了下唇。
实在可爱。无论是当初的他，还是当初的我。
不过如今的我们同过去已经不大相同了，起码，我不会再胆小到逛化妆品店需要人陪。
抬起头，目光从面前的口红架子往上移，我与他视线交汇。顷刻间，笑容便凝固。
31
该说些什么吗？
还是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继续挑选。
刚才那位女士呢？好像没跟着过来。
心脏悬起来。还好，他比我快一步作出反应，掠过我向下一个专柜走去。
——跟提分手那天的态度别无二般。
真奇怪，明明他做了我所期待的事情，心脏却倏然漏了几拍，无法抗拒地抽痛起来。
32
以后都是这样了吗？见面就当陌路人。
有点糟糕，又有点害怕。
却没有勇气改变。
33
距离我们分手一个月，高中同学打来电话，邀请我参加同学聚会。
声音那头的人是林殊：“敛月，你能抽空吗？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
确实好久没见了。
可我又害怕，害怕遇到路朗星，害怕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我们再没关系。仿佛直白地告诉别人，自己这么付诸多年的感情都不过一场空，滑稽又可笑。
当初同意分手时分明也没那么多思量，跟闺蜜坦白时也分外坦荡。
离开他以后，我好像越来越矫情了，老是陷入无端的自我拉扯。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34
“现在还不确定。”我说，“我想想吧。”
“好。那路朗星呢？他来吗？”
沉吟片刻，我无意识间捏紧了耳机线，“我不知道，你问他吧。”
林殊平静道：“他晚上下班不是会回来吗？你就顺便问一下吧。”
这一刻，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不敢多说，只若无其事地重复，“你问他吧。”
那头安静下来。我久违地感到心慌，害怕他问些什么。
俄而，林殊回答：“好。”
我松了口气。挂断电话，才发现手心起了汗，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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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盯着笔记本页面出神，我又考虑起这件事，指尖倏然一顿。
林殊跟路朗星关系那么好，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