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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到这一点,失落感又慢慢从心底满上来。

    我尽力忽视手心滚烫的温度,若无其事道:“谢谢。”

    捏紧手里的塑料袋,又接着说:“昨晚喝太多,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话里刻意的生疏,他一定能听出来。

    “嗯。”

    他就这么应下来,自然转移话题:“昨晚你闺蜜打了电话来,你当时在车上睡熟了没听见,我接了。你要不要亲自跟她回个信。”

    “好,我知道了。”

    他侧身让我经过。

    从客厅茶几上拿到手机,正好见他的手机也规规矩矩躺在隔壁。同样的款式,不同的色系。

    这两个酷似情侣款的手机,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五年纪念日一起去挑选的。他当时开玩笑说,有了这个手机,以后我每次跟其他异性联系,都会想起家里还有个男朋友。

    我愣愣看着,右边那个屏幕突然亮起来,伴随着经典来电音效,备注是个女孩儿的名字。带了个“雅”字,应该挺文静。我不认识。

    ——不是我的手机。

    路朗星不慌不忙走上前,当着我的面接通,边说边往阳台走,还从兜里摸了支烟衔在指尖。没点燃,被他捏着烟嘴把玩。

    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声细软的“朗星”从耳边飘过,娇得挠人心窝,却刺耳得紧。

    莫非他喜欢的一直是这种类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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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好在客厅的风够冷,我没办法陷入任何多余的思绪。

    回忆几乎要把我整个人剥离,到最后,只剩下苦涩到难以下咽的果核。

    不要再想起过去,不要再汲汲顾影。

    跟闺蜜报过平安,那头激动地发来问候,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她眼中的殷切:怎么样了你们俩?!!复合了吗?!

    复合?

    我眨了下眼。两个字引起眼球一阵刺痛,我面无表情打下几个字:没有。

    不会复合了。

    关上手机,包子仍躺在桌上,塑料袋里凝结了许多水珠,一动不动,也不往下淌。一种无声且无意义的固执。

    我不再管,起身往卧室走。供暖在耳边持续低吟,关上房门躲进被窝里,沾染的寒气逐渐消逝。

    身体正在回暖,真奇怪,我却感觉不到胸口的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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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我插上耳机,好像枕着河床,河水清澈悠长,流淌而过,裹挟冗杂的臆想。

    好不容易到来的周末,实在不想就这样在难受中浪费。

    我起身去洗漱,头发随意盘起来,有几缕发丝落在两边脸颊,脸型修得长了一些。

    洗脸的时候,将耳机摘掉,在那间隙,隐约听到了敲门声,他在外面喊我的名字。

    不紧不慢的节奏并不想因此打乱,我用毛巾轻轻擦拭,做好所有事情才去开门。

    路朗星端着陶瓷杯,走进卧室,“刚调的蜂蜜水,醒酒。”

    他见我犹豫,过了会儿补充道:“我查了,可以空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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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们都明白,我犹豫,并非是怀疑它有害于我的身体。

    但他加上那句话,正好消除了那一刻碍眼的尴尬,也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我接过来,仰头喝了泰半,觉得腻。他又不知从哪儿变出方才没动的包子,拆开塑料袋,拿了一个递到我嘴边。

    能看出用微波炉热过了,冒着气。

    我已经看不懂他的所作所为了。

    我心不在焉,就着他的手咬了口,猛然反应过来,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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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意识抬眼看他,我知道,我的眼里一定写着惊愕。淀粉和肉在嘴里,咀嚼的动作变得缓慢,他好像不以为意,端起杯子问我还喝不喝。

    仿佛无事发生。

    艰难咽下最后一口,在路朗星的注视下,凌迟一般的早餐结束。他突然说:“等下陪我去趟公司吧。”

    “?”

    “我的秘书在路上了,等会就到,陪我去一趟,下午送你回来。”

    末了,他问:“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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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边的景象飞速后退,我把头埋进围巾里,指尖不断在手机屏幕上划拉,掩饰心理掀起来的惊涛骇浪。

    真没出息。我忍不住唾弃自己。

    公司占地面积不小,十几层,是路朗星这几年一步一步做大的,最落魄的时候,陪他吃几块钱的泡面,用铁盆装着,也觉得香。

    路朗星一直都很上进努力,强忍着,一个人抵御所有压力。

    但我不同,只求安稳,一辈子顺顺利利,找一份工作,拿着基本工资干到退休。所以彼此当初也会不理解,因此大吵一架,吵完,日子还是这么过着。

    那时他说我不懂他,但从不提分手。

    这么想,我反倒最像拖累他的那个人。

    停在公司楼下,抬头吐出一口气。

    还算气派的建筑,我想起来,曾经公司濒临破产,他第一次崩溃。

    连续两天没有回家,独自坐在办公室,我意识到不对才赶过来找他。

    整个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的烟蒂满出来,落到地上,像漫山遍野残破的尸体。他窝在凳子里,眼窝泛黑,颓得完全不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中一沓报表。

    “敛月?”他的声音俨然瘖哑,低头把烟头掐灭,“你怎么来了?”

    我尽力不去多想:“我找你吃晚饭,外卖已经点好了。”

    他垂眸起身,把办公桌腾出来,然后说:“你吃吧,我吃不下。”

    “可我想跟你一起吃,”我看着他,小声问:“不行吗?”

    路朗星明显顿了顿,揉了一下我的发顶,然后把我搂进怀里。颈窝一热,他俯下身,脑袋埋在我的肩膀。

    很别扭的姿势,但我们俩都没动。

    “对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力道更重了一些,“都被我搞砸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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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士?”

    电梯后面的人出声,打断回忆:“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可以吗?”

    她话说到一半,我就被路朗星带到他身边去,衣服挨在一起。

    指尖碰到面料,我缩了缩手,迟钝地转头对她说:“抱歉。”

    周末上班的人,多少都带点怨气。大约是看到路朗星,她并没有因此触怒,带着官方的笑朝我们点点头。

    我知道,其实不是朝我们,只是朝他。

    这是他应得的。

    那时跌落低谷,他没有放弃,起早贪黑跑商务,四处周转融资,受尽了委屈。

    而现在绝不会是他的高峰。他只会走得更远。

    路朗星是个根本不需要有人拉一把的人,拥有惊人的自律能力,但凡还有一口气,就能咬牙坚持下去。

    这种事,经历过高三就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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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惭愧,他那时也想拉我一把,成为我精神启蒙的缪斯。

    我却不争气。

    高三,一个人生的转折点。很多人都把这个时期看得很重,我也是,但当所有人都在往前走的时候,我的加速度微乎其微。

    我失落、难过,但也没有办法,索性回到之前的状态,得过且过,这样反倒还能放松心态。

    路朗星住校,每天学到很晚,几乎是踩着拉闸的时间回寝。我们之间的差距愈来愈大,也不再亲热,所谓的情侣关系,逐渐成为莫须有的昵称。

    他有自己的追求,所以我尽力不去干扰,变成他的累赘。

    直到某次月考成绩公布,他叫住我。明明他考得那么好,脸上却没有笑意。

    学校天台几乎没有人来往,他坐在石阶上,耐心跟我打商量:“敛月,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一起考去北京上海,争取去同一所大学。到时候,我们在外面租一个小房子住……”

    话没说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天真。我们之间,缺口无形或有形,根本不是“喜欢”就可以弥补的。

    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以后必定会扎根北上广,而我的打算很简单,考个本科,未来找一份过得去工作,安安生生活在这个小县城。

    我会是他的累赘。

    我摇头,“我已经很累了。”

    路朗星愣了愣,声音明显带了些哑,“什么意思?”

    我不想回答,躲开他的视线。

    沉默中,他从身后握住我的手。暖融融的春季,两只手都略显冰凉。

    “没关系,刚考试完,我们这几天歇一歇。下周吧,下周开始,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教你,我手把手教。”他说。

    心脏揪起来,内疚和无奈充斥着我,“你别管我了。”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那只手慢慢放开了,我胸口一空,像是陷入失重。

    “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我沉吟不语,他的语气转为平静,缓缓开口,“姜敛月,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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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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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偌大,办公桌立在中间,海面上孤独的帆,飘摇不定。

    我驻立在门口,仿若孤岛,回忆浪潮不断冲刷我的岸。

    那时说完,我不动声色地回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拥住,“对不起敛月,我没有想用‘喜欢’绑架你,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六年后,他那句话紧跟着——

    “我说,我们分手,你连一点反应都不想施舍给我,是吗?你连挽留一下都觉得不值得,都觉得薄了你的面子,是吗?”

    我依旧心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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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不明白为什么,我为什么从始至终都这么凉薄。

    我真的能算得上……喜欢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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