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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捂上左胸口,心跳急促。

    怎么会不喜欢?

    可是,明明喜欢,我都对他做了些什么呢?

    时时刻刻都不冷不热,像一块捂不化的铁,面对喜悦不善于表达,分明喜欢得要命,却表现出毫无波澜的模样。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我爱上的人也是这样,对感情中很多事,恐怕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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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敛月!敛月!”

    我倏然回过神,看向声源处。但我找不到,声音从四面八方向我扑过来,摧枯拉朽,要把我推倒。

    我站在办公室中央,整个世界都辽阔空旷,只剩下震荡的声波,如有实质,一浪一浪拍在墙壁上,拍在我胸膛之左。

    “敛月!”

    我看到路朗星的脸正在崩坏,皮肤仿佛蜕皮的蛇,一点一点褪下来。我头皮整个炸开,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轰——”的一声,路朗星彻底消解,我突然从办公楼中心坠落,流淌的空气发了疯一样开始扭曲变形。

    恐惧占据喉咙。

    我张开嘴,发不出声音。

    “敛月!”

    身处之地轰然变换,我毫发无损,站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仰头是天空,直直延伸到视线之外。

    “敛月。”

    熟悉的声线。

    我定了定神,回头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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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睛的时候,闺蜜正呼唤我的名字。

    我眨了眨眼,身体很重,头也很重,额头仿佛皴裂开来,只有后脑勺触碰到的枕头柔软。

    手在被窝底下攥紧了一点,晌久没有回过神。

    所以,这一切全都是梦吗?

    路朗星的温柔和偏爱,都是我睡梦里的臆想吗?

    实在是让人感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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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敛下眼睑,有些悲伤地想着。

    不,不是臆想。那些其实都是实实在在的,曾经专属于我的。

    是我像个不知事的婴儿,任性妄为,把一切都搞砸了。

    闺蜜坐到我身旁,手背贴在我额头上,轻轻问:“敛月,头痛不痛啊?你烧得很厉害,快起来喝点水,那个谁去……”

    她嘴唇翕张,说的什么,我听不太全,只记得他以前也会这样对我念叨,哄我,照顾我,细致入微。

    他曾存在于我平淡无奇的人生里,是唯一的慰藉。但是现在他不在了。

    忽然有一刻开始耳鸣,我彻底听不见了,只觉得被难过席卷了全身。

    闺蜜突然顿住了,捧着我的脸:“敛月,你怎么了?”

    “我难受。”

    “我知道你难受,你别哭啊,不就是发个烧吗,没事没事的啊。”

    鲜少在人前表现出激烈的情绪波动,我被她搂在怀里,暖气还在蒸着,胃里有熔岩翻滚,皮肤一寸一寸都在发烫。

    眼泪像是打开了一个豁口,所有情绪设防倏然被洪水猛兽压倒,溃不成军。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哽咽:“我把他弄丢了……我把他弄丢了……都怪我不懂事,他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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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当初信誓旦旦,跟她说绝不会抱着哭,可是情绪真的上来了,怎么止也止不住。

    前后两次情绪失控都是因为路朗星,冷静下来想,确实是太不争气。

    猛烈的悲伤退潮之后,便成了殷殷的潮湿,再难有那样溃堤的时候。

    那天跟闺蜜哭到几乎脱水,我始终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不断重复着那几句:我把他弄丢了。我不懂事。他不要我了。

    兜圈子一样。

    闺蜜认为他出轨这件事有待查证,但我们之间事已至此,真相与否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

    总要回归生活,即便眼前的路看来一团糟。

    我实在爱他,每日每夜悬着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但也实在不忍心再拖累他了,哭也哭过了,往后的日子,就各自相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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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又逐渐步入正轨,之前的插曲化作一道无关痛痒的疤,掩藏在时间之下。

    爸爸发来消息,说家那边下雪了,附来几张照片,是随手在小区公园拍的雪景,照片左下角,不知道哪家小孩堆了丑丑的小雪人。

    倒也不算什么,北京早就下过雪了,但我老家在南方,难得下一场能堆起小人的雪。

    我回了爸爸一个还算有活力的表情,违心表达着我的激动,看着那些银装素裹,心底又有难过在冒泡了,一个一个,挣脱出来,迎风破裂。

    我好像失去了最初看到雪的兴奋,前二十年冬天都翘首以盼的梦幻场景,居然变得稀松平常。

    几年前刚到北京,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呢?

    起先是黑色的,霎时有光从缝隙里照进来,我看到一片望不到头的雪白,在阳光下仿佛银箔,风也吹不皱。

    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差点觉得全世界都被覆盖了,那时心脏快要跳出来,我听到他说:“敛月,快看!”

    路朗星指着两个雪人,难掩得意地跟我炫耀:“看到没,我堆的!是不是跟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

    真的很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像,你的不像。”

    他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确实差不多这么丑,但你帅得多。”我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他反过来捧住我的脸,好像要把我望到眼睛里,沉吟两秒:“不丑,好看,很好看。”

    我顿了顿,觉得可能是自己伤到了他的心,安慰道:“好好好,不丑,看久了也还行,堆得挺耐看的。”

    他忍不住笑骂:“我说你。”

    他郑重其事地跟我说:“姜敛月,你不丑,你很漂亮,非常漂亮。”接着吻了上来。

    冷得沁人的冬天,漫天的雪还在飞,上下天地之间,融成青白中的一点。那是我们第一次在雪地里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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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都觉得,回忆是带有滤镜的,不然这些片段怎么会如梦似幻。

    或许他的神态本没有那么动人,或许他的语言比雪更苍白,或许那场雪,根本没有大到能把全世界覆盖。

    或许那本就是沙漠啊,那不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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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又开始下雪了。

    傍晚的天,昏暗中一点鱼肚白,雪花绵密地往下落,飞到窗户上,零星的留下水渍,或是成群结队飞进雪里。

    我不记得这是看过的第几场雪。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楼下。

    厚重的棉服,毛绒绒的手套,我想,自己大概原本是打算想堆个雪人。

    北风呼呼地吹,雪花落到睫毛上,穹顶已经变成墨蓝,只有一层闷闷的月光。我在路灯下,把雪堆到一起,勉强做出一团肥肥的身子。

    鼻尖冻得有些疼了,我吸了吸鼻子,黏膜里都能感觉到一点刺。顶着椎骨的寒意,我专心捏着雪球,终于做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又随手捡了躺在地上的两根树枝,做成它的手。

    兜里有两颗忘记什么时候从衣服上掉下来的纽扣,我拿出来细细擦拭,别到雪人的脸上。

    所有身体部位终于零零碎碎拼好,抬头看了眼,夜色已经浓郁。

    我低头,路灯下面,一个丑陋而肥胖的雪人,正摆出怪异的表情,眼睛反射出诡异的光,死死把我望着。

    有点渗人,也有点憨态可掬。

    居然比路朗星堆的丑多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拿出手机给它拍了个照,刚点进微信便突然顿住了。

    我这是准备发给谁呢?

    嘴角逐渐撇下来,只呆呆看着手机屏幕,直到熄屏后出现自己愣怔的脸。

    把目光移开,再看向那个雪人,五味杂陈。

    雪还在下,眨眼的功夫,它的纽扣松动,啪嗒一下掉进雪里,不过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就彻底被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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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行径实在愚蠢。

    回到家,冲了个热水澡,身体机能才慢慢恢复过来。

    想起来忍俊不禁,在冬天的傍晚一个人堆雪人堆到天黑,这大概是我今年做过最朋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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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点过后,胃又开始捣乱了。

    这段时间饮食不规律,有几次没有按时吃饭,胃病又找上门来。

    我慢吞吞走到厨房,才发现窗户居然没关。又有一些时间没有走进厨房,也不知道窗户敞开了多久,冷飕飕的风吹进来,地板和橱柜上一滩水渍。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饥饿感愈发强烈。我从冰箱里翻出速食披萨,拆开放进盘子,打开了微波炉。

    我的动作停下来。

    里面有个碗。碗里装的包子,俨然散发出一股时间堆积的酸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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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到底什么是梦呢?

    我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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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漱完,我在床上坐了很久,临睡的时候,鬼使神差一样把雪人的照片发给他。

    尽管我清楚这并非是肌肉记忆。

    有时候真的觉得看不懂自己,我图什么呢,我好像快要疯了。

    我只记得,看到还自己没有被他删掉的时候,确确实实是松了口气,也确确实实有那么一分微不可闻的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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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总是在手机里漫无目的地巡游,各个软件窜来窜去,跟周围的人几乎没什么交流。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我很少主动找人说话,即便是我跟闺蜜,也都在专心致志过自己的生活,那时候身边总有他在,所以怎么也不算孤单。

    现在却能感受到了,胸口左边缺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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