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要与皇兄去山里打猎,把西域使臣送的那匹白马给我用用呗!”

    少女穿身浅绿色宫裙,绣工极其精致,上面用金丝线细细描绘着花朵和叶片,裙摆出还有几颗水滴型的五彩珠子作为点缀,让她整个人都显得灵动活泼,高贵大方。

    “昭言,我看你越发没规矩了,教书先生,教习女官都是这么教你的?没看见父皇正在议事吗?”

    “父皇,若是清晨上朝,昭儿肯定不敢,不过这不是,喏。”

    说完看向胥离“只有一个人嘛。”

    少女笑得灿烂,与门外日头正盛的阳光相呼成映。

    “朕说过多少遍了,别老是和你那些皇兄混在一起!打猎,赛马,蹴鞠,射箭…哪一回你不是上赶着去!”

    “欸,父皇此言差矣,谁说女子就不能骑马射箭了?《诗经》里明明写到‘淑人兮驰骋,美如玉兮且风’,我岷国的女儿都一定要守在闺阁里写字绣花吗?父皇,我听说在大胥,女子也可从政做官为百姓谋福,也可镇守边疆护家卫国。”

    “大胥大胥,你都没去过,还天天念着。”

    “欸,父皇有所不知,昭儿自是去过才会整日念叨。您要是不信昭儿说的,你可以问…问他!”

    说完指向胥离,又接着说“你是哪来的?去过大胥吗?”

    胥离显然没想到昭言会突然提到他,他一顿。

    昭言露出威胁的表情,示意他好好说,胥离笑笑说“去过,当然去过。”

    “既然去过,那你就说说吧,我说得对不对?”

    见昭言要将这个话题进行到底,岷帝扶了扶头“出去出去,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

    “那父皇,那匹马还给我吗?”

    “让小福子跟你去。”

    少女听此,笑得开怀,露出洁白的牙齿,两个酒窝显得更加明显“谢谢父皇,您放心,等我猎只野狐,留着冬天给您做披肩。”

    “去吧去吧。”

    少女行礼转身准备离开,眼神落在胥离身上,胥离恰好对上她的目光,眸子清明,像是夏夜里的萤火虫。

    忽而少女笑着开口“喂!来者是客,要不要我也给你猎一只?”

    胥离准备开口相拒,只是话还没出口,少女就笑着离开,胥离只得作罢,回过神来看向岷帝。

    “昭儿给你说什么?”

    胥离连忙拱手“哦,公主说不慎唐突了客人,让鄙人不要见怪。”

    “让你看笑话了,她那些皇兄自小就惯她,现在越来越没了规矩。”

    “陛下哪里的话,公主生性大方随和,又志不在闺阁,有此想法,倒是令人敬佩。”

    “你说的对啊,这昭儿,闺房楼阁困不住她喔。扯远了,你接着说,水患到底该如何解决?”

    “陛下,岷国地理位置于南,大胥于北。南方气候湿热,大江大河居多,夏季多水,易发洪涝。”

    “大胥有一地,湖泊较多,名作白水城,此处又居于岚江最重要的干流清源河上游,地势略低…”

    ……

    “是个好法子,你给朕献策,说吧,有何条件?”

    “陛下,大胥如今风雨飘摇,我们胥氏一族几尽土崩瓦解,还望我胥氏皇族重回之时,陛下能够出兵相助。”

    “出兵?这可关乎国家存亡。此事若成,你大胥国受益最大;倘若不成,那我岷国岂不是白白树敌?”

    “陛下,两国历来有联姻传统,这是当初大胥为助贵国建立而签下的契约。若是陛下出兵,百年条约,我胥某能说,从此作废,自此以后各位公主贵人再也不用迫于压力而远嫁千里。”

    “这纸条约只有我们胥氏皇族才认,如今曹臣大权在握,若他称帝新立王朝,到时先不说两国联姻之事还要继续,等他敛旗息鼓,整备军事后,岷国或许不免一遭劫难。”

    岷国皇帝面色沉重,片刻前还沉溺的喜悦转瞬不见。

    “我知你是大胥皇族,可今只你一人,空口白牙,如何让朕信得过你?”

    “我知陛下的顾虑,我既然来了岷国,便没有再走的意思。如今太子被囚,消息封锁,兄长肯定不知我的处境。而近日我也才知,仍有与我们同心合力之人,他们有些隐在朝野,有些行走于外,也都尽心谋划为复大胥。”

    “我在来之前都已经告知过他们,不过我还要书信一封告诉我的两位朋友,他们有事耽搁,还不知此事。”

    胥离顿了顿,进而又道“陛下,如今复兴大胥再已不是胥某孤身一人。倘若此事能成,两方受益;不成,陛下只管杀了我取信于人,免了岷国战乱。”

    “你可有把握?”

    “陛下不知,鄙人亲辈乃凉国高门,亦可借势。”

    “你留下,等事成后,我自会让你离开。”

    “是,陛下。”

    ……

    “丁冬,给我把那身赤色劲衣找出来。”

    “好的公主。”

    “欸,今日你在殿外头还听见什么没?”

    侍女一手在木柜里寻找着,一边回着话“也没听见什么,就隐隐约约听见个什么太子…哦对,就是太子,还有联姻什么的。”

    “我还以为什么呢,岷国和大胥历来都有联姻的传统,父皇就我一个女儿,看来就只能我去咯。”

    昭言说得漫不经心,一点儿也没有远赴他国的难过与不舍。

    侍女翻找的手顿时停下来,忙着起身走向昭言“啊!公主,你真要去大胥嫁给那个太子啊?”

    “哎呀,别大惊小怪的,我去也把你带上。况且你今日没听到我在殿上说的话嘛,大胥民风淳朴开放,我想怎么骑马,想怎么打猎,都可以,你瞧多自在!”

    丁冬撇撇嘴“公主留在这里不好吗?陛下,还有公主的那些皇兄,他们对你那么好,真舍得离开吗?要不公主您去给陛下说说,指不定陛下心一软,就可以不嫁了。”

    丁冬满脸期待,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此事上。

    “丁冬,不会的,我没得选。”

    一阵小小的啜泣声传来“公主…你,你别,别难过。”

    昭言见此,连忙摆手去安慰“欸欸欸,你打住!哭什么?要是想家,我不带你去便是了。”

    “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打小服侍你,公主去哪我就去哪!”

    “嘿!我那些珠宝钗子,锦缎绫罗没白送!”

    “公主,你又打趣我…”

    “等我嫁去大胥了,我就是太子妃,以后便是皇后。你放心,我给你找个好郎君,不仅长得俊朗,还得有本事!”

    丁冬听得面色通红,耳朵红得像是能滴出血,双手紧拽在身前,声音显得羞涩扭捏。

    “公主,你又来!天天就知道取笑我。”

    “这哪里是取笑?这是对你未来生活的展望!难不成你心里已经有如意郎君了?是谁?快和我说说,我给你做主!”

    “公主!不跟你说了,我去找衣服。”说完立刻转身朝着木柜走去。

    室内燃着熏香,味道清幽不浓烈,角落里放置着一架木琴,琴弦上尘埃落满,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弹奏过了。

    “主公,昨晚赵家生变,全府人尽乎而亡。”

    曹启继续拿着书册看,没有过多反应“可知是谁的手笔?”

    “目前还不知,不过那伙人看似不是为赵府而来,为的另有其人。”

    那人一阵沉默,嘴里的话半说不说。“主公,昨夜有一男一女和那伙蒙面人缠斗起来,那二人,占了上风。”

    “一男一女?查清楚是何人么?”

    “还未,但长命城里能有如此武艺的,实属少见。”

    曹启冷声道“那就继续查,可不会平白无故生出两个人来。”

    “赵琏人呢?”

    “回主公,我们找到时,他正在桥下与野狗抢食。”

    曹启蹙了蹙眉,口吻冷冽“送他一程,杀了吧。”

    继续道“让你找的人,可有下落?”

    “探子来报,在岷国见过六王爷。”

    曹启嘴角扯起讥笑“长宁城就这么大个地方,大胥上上下下也都是我的人,现在你给我说他跑去了岷国?”

    “属下失职,城中戒备森严,六王爷应当内外有接应才得以逃脱。”

    “那可得好好查一查,莫不是什么人起了心思,犯了包庇之罪。太子一党,都要给我铲干净。”曹启说得随意,神情平淡。

    “主公放心,属下明白。只是如今赵氏被灭,那接下来?”

    “家财充公,剩余的家眷掀不起风浪。”

    男子微微拱着身,音量放低“主公,属下有一事不知是否当讲?这六王爷…”

    男子才开口,就被曹启打断“既然不知,就何需再讲?不该过问的事,又为何僭越?”

    “属下失言。”

    曹启摆手,男子闻而退出房间。

    “江山,天下,权势,地位,还真是稍纵即逝。又有什么会永恒呢。”

    “看到么,现在的大胥,变天了。”

    曹启看着窗外的微雨出神,嘴里不免时而感叹几句。朦胧的雨汽氤氲了整座院落,看起来,还真如仙人之境,寂寞而又飘渺。

    雨落在屋檐上,一阵又一阵,汐汐哗哗。又是一年春,长宁城还是一如往常,春雨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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