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事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赤断霜并不知,正安静打着座,花尤送来消息,说帝夫来了。

    墨卫突然到来,想起之前他小人得志的嘴脸,赤断霜还以为他是来嘲笑自己的。

    哪知墨卫进来的时候却不是一副落井下石的做派,他拘谨站在牢外,嘴角扯出个端正的笑。

    “帝女殿下,在牢中可还好。”

    “不牢您挂心。”

    “我自然挂心。”墨卫眼睛一闭,眼角竟然滑下两行泪:“想起你日日在此地受苦,我心中难过啊。”

    赤断霜被整笑了,墨卫的眼泪一文不值,只要流下来,就是带着目的:“帝夫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帝女殿下看扁我了。”他抹抹眼泪:“真心挂念你啊,你我可是一家人。”

    这时候提什么一家人?赤断霜打量着他。

    “今日,我来只为接你出狱。”

    这话听得赤断霜咋舌,墨卫怕她受苦,接她出狱?什么笑话。

    “你有什么资格?”她反问。

    且不说墨卫安了什么心思,就说从玄水牢中顺便调个人,都需赤断霜的命令,如今她身在重犯牢区,重犯若出狱,更是要母帝亲自批准,他一介小小帝夫,有什么资格从玄水牢接人。

    除非……

    “母帝让你来?”她试探问道。

    墨卫不语,默认了。

    奇怪啊奇怪,就算母帝为了剿魔之事肯主动放她出去,怎么会派墨卫来?

    “陛下已经消气,还请殿下快随我回宫,好好歇息一番。”墨卫言辞恳切,赤断霜一头雾水。

    这死男人在装什么?

    “帝夫说笑了,我被困在此处,不正是你想要的?你费尽心思陷害我至此,还怕我歇不好吗?”她冷笑,墨卫额头上却出了很多细密的汗水。

    他似乎将之前的事都忘干净了,真心盼她出去,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从亲缘说到伦理,从朝堂说到天下,甚至用了请字,目的只有一个——劝她出狱。

    “请帝女殿下出狱吧。”

    事有反常,定有缘由。

    墨卫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如此低声下气的,真怕她不回去。

    “莫不是你陷害本宫的那些烂事被母帝发现了,才怕成这样?”赤断霜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随口道。

    而墨卫竟然愣住了,抿抿嘴,笑的很尴尬。

    气氛一时冷住,突然,一阵鼓掌的声音响起。

    “原来你是被你爹陷害进来的,怪不得。”杌靠在对面,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爹?”赤断霜瞥他:“他何时成本宫的爹了。”

    “啧,”杌跟没听见似的,看向墨卫:“早闻帝夫大名,论辈份,我还得叫你一声岳父大人。”

    “阁下是…杌兽?”墨卫看他倒是很不屑。

    “正是。”

    “岳父不敢当,本宫实在不敢与你这等罪兽称亲缘。”墨卫倒是谨慎。

    杌又犯神经了,赤断霜连骂他都不想骂了,只是她千算万算,也没料到杌下句会说什么。

    “但岳父大人与我极有缘分。”他眯眼笑着:“你都我伺候着凤族之女,才傍得过正夫之位,这事不易,想来,岳父床上的功夫也十分令凤帝愉悦吧?不然为何天下雄性,偏选你来做帝夫。”

    “啊?”墨卫惊了惊,一脸荒唐的表情。

    “赤断霜,”杌敲敲栏杆:“这般,你来将我牢门打开,你我当场行事给岳父大人看看,看我够不够合格。”

    安静,一切安静的吊诡。

    这只罪兽何等猖狂,大庭广众大放厥词。

    无言的尴尬蔓延着,花尤忙低下头去,怨恨千相为什么弄瞎的是她的眼睛,而不是耳朵。

    千相张个大嘴,仿佛第一次看见比自己还癫的人,难以置信。

    吞天猿抠着鼻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卫眉头挤在一起,好像有一万句话在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众人纷纷看向赤断霜,却见她深吐了口气:“好。”

    众人:?

    并无人来开启牢门,赤断霜随便动动手指,牢门大开。

    “原来你……”千相捂着嘴:“这牢门困不住你?”

    赤断霜推掌,雾起,包围在千相的牢房前,遮住它所有视线。

    湿透的裙摆拖出长长的痕迹,赤断霜赤着脚,一步步走到地面上。

    “花尤,你出去等我。”

    “殿下,这牢中似乎不太适合做那种……”

    “你不用管。”

    “遵命。”

    花尤退下,墨卫还支在那里,赤断霜的表情十分冷静:“帝夫殿下果真想看吗?”

    “自然不想的。”墨卫有点烦躁,偷偷翻着白眼。

    “那您还愣着干什么呢。”

    “本宫去…去外头等。”墨卫匆匆忙忙离开。

    等会儿再收拾墨卫,赤断霜眼下还有件事要做。

    看人都打发走了,杌盯着赤断霜,微妙嗤笑起来:“你真敢啊,在这?”

    赤断霜手一挥,杌牢门上的锁下了。

    “给你个机会,现在可以出去。”她背着手,直挺站着。

    “欸。”杌磋磨着下巴:“想害我?我还不知你,待我一脚踏出去,你便当即说我越狱,顺理成章当场斩杀我。”

    “我以凤族的名义发誓,不会。”赤断霜认真道:“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出去,我当看不见。要不,我进来。”

    凤族的名义应是她身上最重的东西,她给的选择意思很清楚,杌一时琢磨不透她的用意。

    “若我选出去,你放我?”

    “嗯。”

    “若选你进来,你给我什么?”

    他打量着她,从上到下。

    她不说话,玄水浸透她的衣裳,这身体的弧线,依旧让他垂涎。

    杌走到牢房门开,将门完全拉开。

    “我要你进来。”

    他连一刻都没有犹豫。

    曾经说床榻痴缠一辈子,还有很多觉没睡啊,他困在这牢中,已经饿了很久。

    没有温香暖床又如何,只要有她这个人就行,在哪都是一样。

    必须狠狠,让她还给他,必须让她,明白他的恨意有多纯粹。

    哪怕只有这一回了。

    “赤断霜,一会儿你可别后悔。”他边笑,边拉开腰带:“你想在水里,还是扒在栏杆上,我都配合啊。”

    “看出来了。”赤断霜悠悠进来,环顾一圈他的牢房:“你是饿很久了。”

    待她进来,杌反手就按住牢门,将她拢住,鼻息有些颤抖地嗅着她的发丝:“你没有以前香了,沾上了小白脸的臭气,但我不嫌弃你。”

    杌很遗憾,当初拔了自己的颚牙,不然就能一口又一口,将她咬的千疮百孔。

    “从哪里开始?”杌摸向她的腰窝:“这里,我喜欢。”

    他迫不及待咬住她的脖子,还没尝出什么味儿,后脑勺一紧。

    赤断霜抓着他的头发,笑得很狡黠:“你啊你,真是一点都没有进步。”

    这个表情杌太熟悉了,那年在他的山头上,她的剑对准他时,就是这个表情。

    红光从赤断霜手中冒出,不过眨眼的时间,一记掌风狠狠扇在杌的脸上,他整个人被甩在墙上,又噗通一声掉入水中。

    “你又骗我?”

    似乎在吃惊,又似乎已有预料,杌扶着墙站起,沾满血渍的嘴角苦笑:“你明明发了誓的!”

    “我只发誓放你出狱。”她并不心虚:“可你没选。”

    “哈哈,哈哈哈哈,呸!”杌吐出一口鲜血:“我用自由换同你快活,便是如此,你都不肯再陪我一次,让我得逞一次吗?”

    陪。这个字对赤断霜来说很新鲜,她这辈子,只有男人陪她的份。

    “本宫的身份,不得随意对犯人动用暴力,可对你,我实在忍不住,杌。”

    他说的话她本来都能忍,但把墨卫称作她爹那句,她受不了。

    “但现在没人看见了。”赤断霜甩袖:“我已清场。”

    “切,吞天猿不是人?”

    “哦哦对,把它给忘了。”赤断霜忙回手,给吞天猿的牢门前也蒙上一层雾。

    “咳,现在好了。”

    赤断霜面色又变得凌厉,手一勾,杌脚腕上的梦铃嗖一下就到了她手里。

    “你我过去的回忆,都在这里头?”赤断霜晃了晃,没发觉什么特别的。

    这时,杌的身影快速扑过来,赤断霜飞身躲来。

    “你给我。”杌低吼着。

    赤断霜这才发现,他眼中突然暴戾地通红:“赤断霜,你道貌岸然,你说我满身罪孽,手中冤魂在忘川边难以瞑目,可你如此羞辱我折磨我,与我这等烂人有何分别!”

    “那就没有吧!”她手一捏,咔嚓一声,银铃的碎片散落,落进水中。

    “不要,云云!”杌声嘶力竭,连滚带爬过来,跪在水里头,一片片寻找着银铃的碎片。

    他的发全湿了,失魂落魄地在玄水弯着身:“不要,不要……”

    梦铃的碎片逐渐失去光芒,空中泛起杌藏匿在最深处的画面。

    不是春光荡漾的床榻,而是她熟睡安然的面容。

    是她搂着他入睡、教他煮红薯、给他的小哈蟆铺新叶子。

    是她光着脚在他的山头上奔跑玩耍,跑了一身泥,回来赖在他身上,要他帮忙洗干净。

    是她在婚折上按下手印,抬头看他,嫣然一笑。

    是他害怕她不喜欢他的家,她却握着他的手:“可,杌君在这里。”

    赤断霜怔愣住,耳边昔日耳语消散,画面逐渐消失。

    “云云,云云,不要离开…不要!”杌好像疯了,一扭头,定睛看向赤断霜,而后跪着,朝她挪来。

    “帝女殿下,你什么都有……”他的泪似乎失去所有力气。

    “我只有云云,你能不能,把她还给我?”

    他竟然像一个可怜的人,一字一句朝她卑微恳求着:“只有靠这些,我才能熬过玄水牢中无尽的日夜,你为何连这个都要夺走?还给我……你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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