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居然还是被人找上门儿了,这几天怎得这么逆命。”

    灯火鬼影,容色诡谲的鲜虞公子缓缓踏出方阁,棉履所掠之处留下前重后轻的湿泞,冷眼面前女子四下相顾之境,不免调侃:“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若是说不出什么好歹,在下就要清理门户了。”

    纸灯嗤笑:“魏大人不觉颜面无存,竟敢在尤夫人故居妄言‘门户’,可笑至极。”说罢,也无忌那人骤然苦恨的脸色,于此八方阵中席地而坐,泰然自适:“您说这偌大的蘼蘅殿,废了便废了,怎得惹了您这等人物坐镇看护。”

    子梧尚不及话头,顷刻被纸灯截下:“尤夫人端庄持重,不似先公与齐姜一般无道,不是吗。”

    纸灯抬眸的刹那,子梧眼底的杀意转瞬即逝,着实令她惊诧。

    她确实无法断言尤夫人为何人所害,但从此处失踪的绢帛,依旧那处诡异痕迹,尚可稍作判断。但子梧反应过于蹊跷,已然将事实摆在二人眼前。

    纸灯手中动作,口头继续补话:“真是奇了,场上皆知魏大人好生性善,竟不知也会是这等无礼之徒。”

    子梧似笑非笑:“无须费心,斯人已逝,悠悠之口不过揣测罢了。”

    哟,不认这事。

    纸灯微哂:“得,随您。”

    若是魏宣,此等方法倒也合其性:痛苦、必死。

    “不过,您瞒得到几时呢?”纸灯盘坐于阵中,指尖寸寸勾勒,心中暗骂初始居然根本没有注意到蘼蘅殿之诡异,面上依旧如此坦然:“尤夫人若是知道您留在此处,怕是含冤不得安生。”

    始均之北狄,腾为狼,威仪骇人。

    子梧生的独一派秀气,如今年岁已长,却不失好颜色,与狂放彪悍的白狄相去甚远。

    也多了中原人的谋算与深沉。

    纸灯摸到一处空缺,笑了笑:“魏大人,此世间没什么公允之道。但是尤夫人有一位好阿姊,总会挽回几分道理。”

    子梧嗤笑:“是吗,若是如此,一开始便装的糊涂些就不会遭这么多罪,如今已是黄泉一鬼,又何怨旁人?”

    女子静静凝望他异族之人与中原殊异的瞳色,啧了声:“瞧您,又没说怨您。”

    子梧呼吸几许,总算是把心神拨了回来。

    被下绊子了。

    “你到底是何人。”

    纸灯站起身,抽出腰间佩剑,诡秘的八方阵浮动幽暗的青光:“在下是谁已然不重要了。”

    子梧见状,心神俱凛:“你!”

    “中原河山大好。”

    女子在渐渐抟风而起的符文律吕之中,摇手二三,无甚在意:“此局甚好,不过在下多一句嘴——”

    “此间朱月,胜景,忌多言、是非。”

    “行上!”

    惠风台中,纸灯凭栏吹风,觑见公子商人疾步而来,官袍未褪。

    纸灯略略思索,要上蘼蘅殿刺探一事她并未与他相商,加上前日纸灯可以用了男子声调,那子梧绝无可能认出她。

    “行上此人,难辨真伪。”

    如他一般狡诈之徒,若不亲眼一见,不会妄自论断。

    几息间,吕商人站立纸灯身侧。

    “今日堂上,魏斜老居然呈堂蘼蘅殿之事,央求公父彻查!简直荒唐,此事被压下那么久,怎么会被掀出来再胡搞一通!”

    如今局势不明:太子昏迷,马错衡枉死,宣大人和高将军揭露太子昭曾在齐公内廷与内侍有染!

    公羊眄趁机与黄伦一道,将公子元私下侵吞府库一事“供出”,设计朝臣激辩,拉出了公子元所有的党羽。

    此次获益三方:公子无亏,公子潘,公子商人。

    吕商人冷嘲:“公羊大人好手段。”

    纸灯乜眼,似是发问。

    吕商人道:“这事后面再说。”

    纸灯顺着话头,牵引鹢首:“朝臣过激,被迫供出后主,主公怕是乐不可支。”

    “与其说是公父喜上眉梢,不如说五官都将再作打算。”吕商人并不苟同,“且不论公父,管相不喜营苟,只认太子,何况师生情谊多年,太子昭虽德行低劣,但也确有其才,否则如何能得管相支持?”

    “历代齐国国君,德行有亏岂非常态,又如何会因此否其太子之位。”

    纸灯微微颔首,朝内室走去:“公子所言未必无转机,五官之中,云大司理有何动态?”

    吕商人亦不曾想她会提起此人,应声:“一如往日,不圄于某方。”

    “这样啊。”

    纸灯左手食指轻叩右手手背,冥思入定。

    “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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