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下官有事先行告退愿您今夜好梦。”

    牧归越退越远。

    元回不解:“你跑什么?”

    牧归的脸色不是很好,这类症状他见得多,料其是在牢中受了惊。

    心神劳损需静养。一味逃跑,无益病症,应将其揪回,灌下安神汤药。

    这么想着,随手折下树枝,往前一掷,嫩绿脱手的一瞬,恰似离弦之箭,射向前方。

    树枝在半空中忽地调转方向,向边上一滑,钉入牧归右手四尺外的树干上,竟有铿铿金声。树枝大半没入树干,而露在外面的部分不住颤动,唰唰落粉,不一会,裂成碎片若干。

    不近不远的距离,能引起他人注意,又不至于让其受伤。

    牧归知道逃不掉,无奈转身,鼻观口口关心:“这人是奸细。大人不如去看看,认不认得。”

    元回身形一动,闪入屋中。只打个哈欠的功夫,他已一手抓着包袱,一手揪着狱卒,站在门前。

    一来一回,匆匆出门时随意一披的衣服松松散开一道,偶然露出的一抹光洁亮色看得人两颊发烫。

    一瞥,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定是她的错觉。她怎觉得元某动机不纯。

    毕竟因为想要保持高冷威严形象从而大幅度削减说话频率减少说话字数的元某,和耍酷小鬼头无二致。以此经行不合理的推论,得出他内心如同孩子般纯真无暇,人前失态应是无心,不用担心他以这一点要挟。

    卸下心头大石,牧归才有心情和他开玩笑:“大人不会是怕我跑了...还真是。”

    元某竟怀疑她会偷跑。

    好歹同僚一场,遇上事她是真的会跑。

    元回示意牧归上前来,牧归却怕自己忍不住乱看,磨蹭着挪步子。当他将狱卒的脸从桶上挪开时,牧归才匆匆奔来。

    元回将这人平放在地上,翻了他的眼皮,细细摸着他的五官,又扯开他的衣物。

    狱卒动弹不得,但能感受周身动静。被绑在扁担上颠簸一路,鼻端粥味有些发酸,桶边又磕得头生疼,一来二去,早已如惊弓之鸟,疲惫不堪。

    这会被人摸来摸去,眼底泛上惊恐,隐约水汽升腾,柔弱而无助。

    牧归自觉转身,简略讲了经过。

    身后布料响动,正讲着,忽闻一声惊叹。

    “咦。”

    牧归下意识接道:“真稀奇。”

    今天是什么日子,冰块居然咦了一声。

    元回看她一眼。

    牧归望天。

    “林小六。”

    林小六?

    绞尽脑汁,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翻出这个名字。

    初来乍到,有一小贼夜袭屋子,还得她两夜没睡好觉,另有主事白眼相待。

    “原来是你,久仰久仰,”牧归冲到他身前,握住他的手,上下使劲摇动,“当年和林兄屋顶一叙,林兄撬锁抠门,技艺非凡,小妹夜半惊醒,您却兢兢业业做活,实在佩服,林兄走后,小妹尤在暗自懊恼,只恨没能请林兄下去一坐。”

    “今日见到即是缘分,当年为林兄备下的好果子,今日总算能请出去。”

    “林兄!林兄!林兄啊!林兄!受小妹一果子!愿你和监狱百年好合,喜结连理。好事成了,记得请小妹我吃席。”

    身体一轻,他的穴位已解,内力重新流动,狱卒见状不妙,翻身欲逃,却被元回一只手摁在地上。

    牧归一掏衣袖,果真掏出一淡褐色果子。

    温柔地拍拍他的脸,示意他张嘴。

    狱卒下意识长嘴,咬住果子。晶莹唾液不住下滴,染湿大片泥土。

    “别塞了,塞多不好说话。”

    元回瞥一眼狱卒。

    林小六盗窃民宅,和山匪一道作乱,涉嫌买卖人口,祸害一方,兼之越狱和假冒官员,罪加一等,死有余辜。

    只要不伤及性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妨。

    只是这果子,越看越像当初牧归从他那顺走的。

    “出来了,就别回去了,”元回怕她误会,递上包裹,“牢中阴气太重,你的脸色很不好。”

    “多谢大人,大人贴心至极,属下感激不尽。”牧归双手接过,行礼。

    “用原先的称呼即可。”

    牧归从善如流:“好的小元。这是什么?”

    拆开包袱,里面是几个更小的包袱。

    药香在包裹还未打开时,已扩散在空气中,厚重而温和,安抚躁郁心神。

    光闻其味,能猜到其中药效。

    “安神散。”

    手一抖,药包险些翻倒。

    难怪元某方才百般阻拦,竟是因为自己形似女鬼。

    多亏他委婉提醒。顶着这张脸,打架也不用愁了。只要往那一站,等他们奔上前,冷笑一声,将面纱一掀,女鬼降世,尔等小辈速速退散。

    神棍业务再创新。她扮女鬼,也可收女鬼,收收降降,墙头草为之倾倒。

    牧归面不改色收了。

    天色尚早。

    牧归别了元某,动身前往客栈。

    还未跨进店门,店长隔着老远,满面堆笑迎上来。

    “您来了?”

    店长做出“托举”的动作,却在牧归抬手之际,猛地一缩脖子。

    “他回来了吗?”

    牧归看店长畏畏缩缩,倒是不在意。

    听闻当铺老板下榻此处,上回求见,店长与她就赶不赶出门这个问题发生争执,气急倒地,昏迷不醒,不得已作罢。

    一个小二凑到店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将她引到大堂视线最好的桌边,请她落座,再端上一壶热茶,一叠毛豆。

    牧归指尖点着桌子,并不坐下,似笑非笑看着店长。

    店长脸上冒出些油光,搓手赔笑:“这个不巧...咱们店的规矩,客人交几天钱,在这几天里我们绝不打扰。您看...”

    “唔。”

    纤细手指钩住壶柄,高举空中,往下一倾斜,浅黄色茶水从壶口流出,画出一道优美弧形,落入下方早已准备好的茶杯中。

    小小的杯子很快满盈。

    牧归取过杯子,一弹水面。

    店长离得近,不见茶面涟漪,却听到如冰裂般的声响。

    喀嚓。

    杯壁裂开一个角,一块三角形碎片,在惊慌的视线中,下落。

    牧归抬手。

    动作在半空中止住。

    “我明白了,您稍等,”店长虚扶着她的胳膊,咬咬唇,向后厨高喊道,“上品一壶!”

    “我们的店员不太明事理,把茶拿错了。这罐茶叶您收着,当作给您的赔礼。”

    话音刚落,小二端着新茶和新茶具来了。

    他冲小二使眼色,小二用毛巾擦了擦脸,取了钥匙,对二人欠身。

    “一会儿由他领您上去。四面皆是客,小店不敢得罪,会在能力范围内帮您的忙。”店长扯过小二脖子上的毛巾,点在额角。

    “明白。他要是不愿,不干你们的事。”

    气也气了,恩怨两清,牧归本就没打算刁难店长。

    “不过,”牧归双手搭在店长肩上,将其往楼上推,“只有我们二人,人证过少,出事了你我都麻烦。为防止不安情绪蔓延,不如同去。”

    “等等,什么人证?”店长一口气还未松,转眼又高高提起。

    “看了就知道。”

    小二在前头领着,店长半推半就,一道上楼。

    房门紧闭,门缝昏黑,透不出光。

    叩叩。

    小二敲响了门。

    无人应答。

    又敲了一遍,依旧无人应。

    “你们最近一次看到他下楼,是在什么时候?”牧归转头向老板。

    老板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回道:“客人入住当天。”

    “期间没见过吗?比如下楼但是没碰上,走窗户没走楼梯?”

    “没有。我们店里,客人下楼,必定会经过下方楼梯。”

    “是,是。”店长连连点头。

    这间房所在的位置有三层楼高,普通人从窗户里跳下去,运气好些的骨裂,不好些的头裂。

    况且老板放着正门不走,偏走窗户作甚?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牧归面色凝重。

    “什...什么味道?”店长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他瞬时明白,自己店中竟发生一起命案。

    牧归不知什么时候将一把匕首握在手中。

    店长战战兢兢问道:“您...您也闻到了?”

    牧归一顿,从小二手中取过钥匙。

    “没有。”

    开了锁,牧归抢先一步,往里一推,抬脚走进去。

    屋内空气有些憋闷,牧归屏息,打开被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子。

    站在窗前环视,各类设色摆放整齐,床榻无睡眠痕迹。

    一侧放有恭桶,牧归眯着眼睛凑近一瞧,空的。

    老板在小二身后探头探脑,看着牧归将家具检查一番,大气不敢出。

    三人各怀心思下楼,店长来到柜前,不知做了什么,片刻,一个束发中年男子跑来。

    “三楼那个客人哪去了?”店长压着嗓子,偷偷瞟牧归一眼。

    “走了啊。”

    “去哪了?我怎么不知?”店长气急败坏,声音尖锐不少。

    “他说住得尚可,但还有事未处理。这边的房费不退,先为他留着,不日便回来。”

    “不日?这都几日了。”

    牧归觉得奇怪。

    老板是生意人,这会故意空出这间房,交费但不住,绝不可能是善心大发,做慈善工程。

    真是因为走不开,还是知道自己在找他,所以躲着自己?

    店长和账房争得不可开交,没人注意到牧归揣上毛豆,悄悄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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