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要把宝玉养在膝下?”贾赦皱着眉头问邢氏道,“你怎么不早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邢氏实在不明白,二房的事儿跟他们大房有什么关系?“做不过今儿打礁的时候,老太太说了一嘴罢了。”

    “跟咱们没关系?”贾赦气极反笑道,“怎么会跟咱们没关系,这些年元姐儿养在老太太膝下,老太太的多少好东西都便宜了她?”

    邢氏原本还委屈,听到这话后不免呼吸一滞。她出身不高,家中更是早就败落了,嫁给贾赦之后又多年无子,心里自然把钱财看得更重些。

    再联想到元春平日里穿得戴得无一不精致,甚至有些头面宝石,邢氏都未曾见过。

    若是宝玉再养到老太太膝下,那老太太的私库怕是都得被二房的人哄了去。

    老太太的私库丰厚,那是整个荣国府里的人都知道的事儿。

    这会儿邢氏都恨不得自己化作宝玉,搬到老太太的房里去,常伴膝下。只可惜他是老太太的儿媳妇,又不是孙辈,再常伴膝下都沾不得半点老太太私库里的那些东西。

    但自己不是老太太的孙辈,大房又不是没有孙子孙女啊。虽说自己占不到便宜,但与其让二房都占了便宜,好歹让大房也沾一沾手。

    “要不然咱们把琏儿也送到老太太那儿去?”邢氏提道。

    “琏儿?”,贾赦嗤笑了一声,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有些数的,贾琏整日里逗猫弄狗的,怕是得把老太太气出一个好歹来,“老太太能看上他?”

    说来也奇怪,老太太现在向来不爱管事儿,若不是元春是大年初一生的好日子,当初老太太也不至于把元春养在荣庆堂。

    如今宝玉不过是二房的次子罢了,又还只是个奶娃娃,哪里就让老太太青眼相看了?

    “说起琏儿,他人呢?”贾赦问道,“整日里逗猫弄狗,也不知道来给他老子问个安。”

    邢氏怕贾赦又生气,回头又揍贾琏,还得帮着遮掩几句,“老爷忘了,琏儿去族学读书去了。”

    贾赦嗤笑了一声道,“读书?他还能读书个门道来?怕是去族学玩了吧。”

    贾赦知道自家儿子的德性,贾琏哪里是读书的料子,去族学也不过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罢了,哪里还能真读出一点东西来?

    不过贾赦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家里又有爵位能给贾琏继承,再不济将来也还能给贾琏捐个官,他本就不是那读书的料子,又能如何?

    贾赦也不过就是抱怨几句贾母偏心二房,连体己私房都要分给贾政的那些小崽子。

    但那原本就是贾母的私房,要给谁贾赦也做不了主。更何况,贾赦当年还得了他祖母的全部私房呢。

    “老爷,要不然我们把迎春送到老太太那儿去?”邢氏却是不肯就这么放弃贾母的这么多私房。

    “今儿南安太妃都说我们迎春乖巧,还给了迎春一个金项圈呢。”实则是元春和迎春都得了一个,但这会儿邢氏也学会藏着说了。

    “把迎春抱来我瞧瞧。”贾赦对自己的这两个孩子都不怎么关心,说起来都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迎春了,索性就叫人把迎春抱来给他看看。

    迎春是个乖巧的小姑娘,见了贾赦还会奶声奶气地问好,这倒是把贾赦为数不多的慈父心肠给勾出来了,索性就抱着迎春说话。

    “怎么还穿着见客的衣裳,你奶妈也不给你换一身?”贾赦皱着眉头问道。

    见客的衣服要比日常家里穿的衣服更加繁复些,穿得也累人。比如邢氏,这会儿早就已经换了家常的衣服了。

    “王嬷嬷说都快晚上了,再换套衣服也忒麻烦了,倒不如等晚上睡了,直接脱了便是。”迎春怯怯地说道。

    “放他娘的屁。”贾赦骂了一句道,“你是家里的主子,给你换身衣服哪有麻烦的。”

    骂完贾赦就看到迎春眼泪汪汪的看向自己,又觉得自己吓到了迎春,索性就转移了话题,“听你太太说,今儿太妃娘娘还赏了你一个金项圈,怎么没带在身上?”

    迎春有些犹豫,但又想到早上元春同他说的那些话,只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说道:“王嬷嬷说,我一个小丫头,哪里值当这么金贵的项圈,那个金项圈,嬷嬷拿家去给我奶哥哥带了。”

    “混账东西,姑娘的东西都敢哄骗了去,”贾赦喝骂道,“我竟不知道,家里居然还出了贼。”

    贾赦怀里的迎春听到贾赦的喝骂声,吓得抖了抖。

    贾赦随意的拍了拍迎春的肩膀,“好姑娘,老爷不是骂你呢。”

    迎春的奶妈,原本是邢氏的陪房,邢氏缩了缩肩膀,到底还是想替自己的陪房辩解两句。“或许是迎春听错了,我瞧着王嬷嬷是个老实忠厚的,到也不像是那种人。”

    贾赦哪里能听邢氏的解释,只叫外头的小厮把那王嬷嬷那厮去绑了来。

    王婆子刚刚得来一个造价不菲的金项圈,正是得意的时候,这会儿还在跟守院门的婆子们喝酒赌钱呢,哪里想得到这会儿就要大祸临头了。

    被小厮绑起来的时候,王婆子都还有些发懵,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处呢,根本没想到金项圈这事还能事发。

    这也不是她心大,而是实在是迎春的东西,她都已经得手了许多件了,从来没出过事。

    迎春不过是个庶女,亲娘早就去了,贾赦也不怎么管她,十天半个月才见一回,见了统共也说不上两句话。

    作为嫡母的邢氏又是她原本的主子,最少信任她不过,哪里能想到这头?

    二姑娘又是个怯懦的性子,只不过略微哄骗上几句,她便是决计不敢往外说的。

    更何况,王婆子也是有分寸的。迎春见客要带的那些东西,她是不动的,只拿逢年过节长辈们赏的东西。

    这些东西,哪怕迎春不带出去,也没人会问起,这不就是瞒天过海了么?

    “两位小哥,我这是犯了什么事?”王婆子刚刚被绑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心虚,莫不是不让喝酒赌博?

    但看着跟他赌钱的那几个婆子都没事儿,王婆子不免心里越发嘀咕,悄悄的掏了银子塞给小厮想要问一问。

    “老爷要绑了你去,我们哪里知道什么事,你且老实点吧。”小厮们哪里看得上这么点银钱。

    这厢,贾赦安慰完被自己吓到的迎春,又不动声色的开始问迎春,“除了这个金项圈,那个老虔婆还拿过你的东西没有?”

    迎春记着元春的话,只装作一副天真的模样,“拿了呀,平常老太太老爷赏得的,嬷嬷都拿了去。”

    “嬷嬷说我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带什么好东西,倒不如先便宜了她。”

    “这个老虔婆。”贾赦越听越生气,直接就将自己手里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这会儿别说是迎春了,就连邢氏都被吓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哪里还敢替王婆子说什么好话。

    邢氏这会儿心里只暗恨王婆子呢。

    迎春亲娘生迎春的时候去了,当初便把迎春抱到了邢氏跟前养着,一应身边人便也都由邢氏指派的。

    荣国府的规矩向来是奶妈子们奶大了姑娘小爷,姑娘小爷们也得对奶嬷嬷们尊敬几分,甚至将来恩泽家里人都是常有的事。

    比如贾赦的奶娘,现如今她儿子就做着府里的管事。

    是以,迎春的奶娘当初也有不少人竞争。

    邢氏自然是要便宜了自己身边的人的,所以都从自己的陪房和与陪房亲近人中挑了迎春房里的奶妈和教养嬷嬷。

    当初,邢氏还特意跟贾赦吹过,说自己看重迎春,让身边人去照看迎春,如今邢氏是根本脱不开身去。

    甚至,邢氏都担心,贾赦这脾气到时候迁怒到她头上来,以为是她唆使的。

    天地良心,她这个当嫡母的,不重视迎春是有的,但若是说苛待她,那是万万没有的。

    邢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呢,王婆子怎么敢胆子这么大的?

    贾赦却是也不理邢氏,只吩咐道,“找几个手脚利落的丫鬟,去二姑娘房里瞧瞧,看看历年的赏赐在不在?”

    迎春如今这般年纪,也不该是会有能用到银钱的时候,照理来说,历年给迎春的赏赐和见面礼应该都在。

    “老爷,王婆子绑来了。”贾赦都已经磨成这样了,小厮们也不敢耽搁,正说话间,他们就已经把王婆子绑了来了。

    贾赦也不愿意听王婆子辩解,只说道:“叫他在门口跪着,我的姑娘,没要叫一个婆子欺负了的道理。”

    王婆子原本还在心里想了许多对策,没想到,贾赦连给他一个进门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不多时,去迎春房里点检财物的丫鬟们也回来了,“回老爷,二姑娘房里只有二姑娘惯常待的几件首饰,其余就再找不到了。”

    “奴婢们也问了二姑娘房里的嬷嬷们,都说没见到过。”

    “没见到过?”贾赦气极反笑的,“老子还不信了,难不成她们都瞎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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