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在海军俱乐部里,詹姆斯眼看打簧表而指针指向八点,便马上起身告退。

    但公爵的次子雅各布突然邀请在座的海军到府上续谈,詹姆斯本想婉拒,却被爱德华上将阻止。

    他希望詹姆斯能服从雅各布的要求,不然有驳对方颜面。直到十点后,大家都纷纷离去,詹姆斯却被雅各布留下来。

    “我家来了一位客人,似乎是你在皇家港的故人,想见你。”

    詹姆斯微微蹙眉。如果是普通的叙旧,怎么不在刚刚众人齐在之时现身?他问及此人姓名,雅各布却坚持这也许是个惊喜。

    而当那个人出现时,詹姆斯的瞳孔放大,拳头也下意识地握紧。

    威廉·特纳,是他。千真万确。

    相比较于最后一次在黎波里,在斑驳的望远镜里头,特纳要更年轻——也许是如今剃掉胡子,洗洁干净并且穿戴整齐的缘故。

    当年,詹姆斯本想闯入飓风一举捉住黑珍珠,可却在冲动产生时想起伊丽莎白,他的新婚妻子。自己的固执与极端不该成为她婚姻的风险。

    此刻,在两年的延宕后,与其说詹姆斯锁定了目标,不如说日益强烈的追捕目标牢牢地把他吸住,甚至由于距离太近,使他不得不用力拉住自己,只是镇静地瞪着对方。

    “请跟我走,特纳先生。”他咬紧牙关,带着命令式的清晰说道。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吗?准将?”威尔对他的震慑似乎毫不忧虑惧怕,他瞥了一眼雅各布,然后把手背到身后。

    詹姆斯不耐烦地瞅了一眼雅各布。虽然对方是自己的上级,但从心底他并不重视这个仰仗权势得到头衔,且从不上战场的纨绔子弟。他不需要搞清楚事情原委,他的职责是捉拿通缉犯。

    “我相信你会向海军部交代,阁下。”詹姆斯对雅各布说,“我也相信,你会让我带走你的客人,因为他是我们从皇家港一直追到现在的劫法场的犯人和海盗。”

    “我不是海盗。”威尔郑重地说道。

    “但你站到海盗的那边,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詹姆斯瞪着他,毫不退让,“你让皇家港的人看见一个原本守法的公民竟也会选择海盗。”

    “今晚你不会成功的。”威尔没有回答,他认为自己无须向任何人辩解——他也不再想为自己、为杰克而解释什么了。

    詹姆斯的眉毛皱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威尔突然退离了房间。“你要去哪儿?”詹姆斯问道,然后又看向雅各布。

    雅各布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但被詹姆斯瞪得有些心虚了,才说道:“我不知道他是海军要抓的人。他跟画像上的通缉犯不太像。”

    相比较杰克·斯派洛有自己的通缉画像,威尔由于未在官方面前漏过几次面,只能让画师根据街坊邻居的描述粗浅勾勒。在几次说明解释和修改仍不对的情况下,连詹姆斯都记不清特纳长什么样。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

    “前几日他在街上救了我,替我追上一个抢劫的人。”雅各布继续解释道。

    “抢劫,我怎么没有听说?”詹姆斯质问他,“今天我一定要带走他。现在你必须告诉我他要去哪里。”

    “也许回自己房间了。”雅各布叹气道,表现得很尴尬,“还以为是个惊喜,看来是个麻烦,你去找他吧,准将。”

    听到詹姆斯在后面追他,威尔加快脚步。公爵的宅邸房间无数,布局错杂。而值班的仆人不知为何都消失。詹姆斯渐渐心生疑窦,但听到特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一时顾不上那么多。下到地下室,他见特纳溜进一间库房。他冲进去,与对方出手,但由于漆黑一片,看不清二人在另一间更深的库房前拉扯。他被两手推进去,门轰然关闭。

    他用力捶门,甚至脚踢。但门缝很快划过起伏的烛火,库房外又来了几个人。门被上锁。

    詹姆斯拼命地踹门,每次撞击都伴随木头的吱嘎和地下室的回音。肩膀一次次撞向门板,很快面庞就感受到从门框震落而下的灰尘。而他的燧发枪留在了海军部,只有履行职责时才能使用。

    他又冷静地——尽管一想到被设计就愤怒不已——卸掉自己的腰带,把腰带上小钩一样的金属扣头伸进锁舌里。可扣头的尺寸似乎并不符合——倘若能有一根铁丝以转动锁舌,或是牝鹿角式的铁撬棍,就好了。

    但什么都没有。四壁昏暗的地下室弥漫着灰尘累积味道。一片漆黑中,他摸索着周围的物品,希望找到任何可以为他所用的东西,但只有进门时碰到的那个酒架。

    他可以把它拆解后削出尖木棍,破坏门的铰链,可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只凭蛮力无法做到。

    一天过去,天光从极高处的那扇狭小窗户透进,有人从那儿给他投掷硬邦的面包,而除此之外他还可以拿仓库里酒解渴,那都是储存多年的香醇美酒——他可没时间自嘲。

    海军部会怎么办?伊丽莎白该怎么办?他陷入极少会有的混乱之中。每每事情超出他的预料和掌控范围,这种焦躁的情绪就会裹挟他,尽管会被习惯性地压制下去。

    被囚翌日,小窗被一个身影挡住。詹姆斯认出这个穿着侍者衣服的人是诺灵顿家的旧仆伯纳德。

    三年前父亲曾在书信中写,为这位服务精炼的侍者不得已回乡照料家人而遗憾万分。

    “我会帮你,先生。他们是在犯罪。”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只有少数侍从知道。可伯纳德还是在服侍公爵夫人接待伊丽莎白的时候听见了。

    现在,他知道伊丽莎白昨天来到公爵宅邸所经历的事情了,并且无意识地用力握住拳头。

    不过,当意识里又闪过,她竟会为他铤而走险,他还是感到一种不合时宜的积极情绪。也许他打动了她,她心里是有他的。

    温情之余,他不会忘记正事。“所以,你的主人是故意让特纳现身。”一夜未眠的詹姆斯喉音沙哑地说道,“你能告诉我这位客人的来历吗?”

    “说实话,先生,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个人,兴许是他们把他藏起来,等到今天才让他出现。”

    詹姆斯明白了他的意思。“能帮我找一些工具吗?伯纳德,比如铁丝或者是牝鹿角?”

    “我的房间门外就挂着一个。”伯纳德说,“但弄出的动静怎么办?守卫会加固门。”

    “要想办法让他们听不见,不是吗?”

    “听不见?你是说睡着吗?可每八个小时就会换一批人。”这些都是在他抱着”首相先生,跟在公爵夫人和守卫领班的后面时听到的,“一共有两个领班,每个领班两个人,因为不能惊动太多人的注意。”

    “我有不少缬草根在口袋里。”詹姆斯从口袋里拿出两包鼓鼓的药包——这原本都是为伊丽莎白准备的。他有四包,但只拿出一半,“它们有助于安眠。通常不该吃太多,但偶尔多吃点也不会有事。”他记得药剂师的嘱咐,并把能吃的最多的剂量告诉伯纳德。伯纳德从附近带回一根长木棍让他把草药送上去。

    詹姆斯望着他,最终还是说出自己的疑虑:“过去的情分,足以让你背叛这样的现任雇主吗?”

    “并不足以......”伯纳德低下头,缓缓地说,“但也不能说毫不相干。我无法袖手旁观。不过,我可以想办法告诉你的夫人你在这儿,可以带撬锁的工具,但很抱歉……我不会冒险把事情外传。”

    “好吧,谢谢。”詹姆斯说,“我在这里等着,伯纳德。我相信你。”

    安静的房间里,雅各布遣散了仆人。他让威尔从暗门里出来。

    “你放心,我母亲不会对她怎么样。我母亲不过是想惩罚一下她。”雅各布对他说,“等她绣完刺绣之后,你就带她走吧。反正,似乎你的伊丽莎白小姐,并不在意名声这样的身外之物。”

    “更别说,她有这样对她不好的丈夫。”

    威尔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他真的对她不好吗?”

    倘若诺灵顿真的如雅各布和公爵夫人所说的那样因为自己和杰克的事情对伊丽莎白不好,伊丽莎白今日为何要为了他独自来到公爵宅邸,以身犯险呢?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雅各布回答道,“但我的人——以前在我家服侍,现在在他们家工作的,确实看见诺灵顿几次为了你的事情与她争吵,甚至动用暴力。他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正人君子。他是个虚伪的小人。你还是带她走吧。”

    “我知道,但是擅离职守应该不会罚得太严重?”威尔问道,“更何况,我需要和伊丽莎白见一面,我要亲口听她说,她过得不好,我可以带她走。”

    “我母亲不许任何人见她!既然你有顾虑,怎么之前没有提出这个需求呢?”

    之前……之前他担心自己的行踪会暴露。他不确定伊丽莎白现在对他的想法是什么样的。

    他不确定伊丽莎白是否会帮自己现在的丈夫捉拿自己。而现在,诺灵顿被关在公爵府里,责任也不直接在他,他就可以放下警惕,去思考她的事情。

    他已经和杰克分道扬镳了。杰克追求的生活并不是他喜欢的。他还是和从前那样希望自己安居乐业。

    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到皇家港了。他也没有亲人。他听说诺灵顿准将被调到伦敦,便在与杰克他们分手时,留在了伦敦。他想着自己还有机会能看见她。

    知道她过得好后,他就打算去别的地方。也许是非洲,也许是亚洲。总之,是任何一个远离英国的地方。

    伊丽莎白。与杰克一起逃亡的他无时不刻都在思念着她。为了她,他不惜与海盗合作,抢劫军舰。为了她,他宁愿落入巴博萨的手中,而那极有可能丧命。

    为了她,哪怕是听说他已经成了准将的未婚妻,他也绝不后悔代替她入海盗的虎穴。

    伊丽莎白,他从十岁时就喜欢上了她,这么多年默默的暗恋与两年前奋不顾身的拯救,都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全部努力最终落得一场空。

    劫法场去救杰克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清楚这一点。但他也在日日夜夜的后悔着,自己放弃了与诺灵顿争取的最后机会。

    特别是,他知道她是爱着他的。他们两情相悦。在黑珍珠号里为她包扎手时,她用含着泪的目光深情又抑制地望着他。即将返回无畏号前,她眼里的落寞何尝不与他是一样的呢?

    “你之前在大街上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提醒你一句,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随时就向海军部告发你。”

    伊丽莎白烦躁地绣着,手指泛着红点。这是第二天,由得对方摆布的境地使得她被焦虑、不安和恐惧淹没。而是越是这样,那些画面就越清晰。

    半年前回到英格兰的航途中,他们曾遭遇一艘抢劫民用商船的海盗船的攻击。

    当时,因为想阻止一个偷跑上来的海盗,她被毫不留情地推入水。

    詹姆斯立即跳下去救她,呛水醒来时,她所看见的只有灰蓝色的天和他褐色绿色眼睛里破碎的光波。

    他抛掉指挥的职责去救她了,这恐怕是个严重的错误,但她重新到,原来他也会抛掉那身严肃的制服,会不顾一切去冒险。尽管她不希望他再这么做,也不想再去连累他。

    或许是那些烧杀抢掠的海盗,还有那个把她推入海中的人,让她更加确信——绝大多数的海盗不会是杰克·斯派洛式的人物。

    这是一个艰难的接受过程,并非接受海盗的真实面目,而是接受自己也会盲目地美化现实。

    她看向壁炉上的座钟,端洗漱水的侍女就要来了。可门外有一个粗壮男子,有詹姆斯那样高。没过多久,她听见脚步声,还有公爵夫人与女仆窸窣的对话,接着又是男子低沉的话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像詹姆斯经常说的那样——冷静下来。

    她低下头,用一种赐予使命般的眼神看着手里针,然后把这又细又长的针夹在藏于背后的右手的两指间,起身,又轻脚向门走去。

    她的心脏简直就像吞下一头处于惊恐中的雄鹿,难以控制地狂跳。

    覆顶盖的瓷盆被进来的女仆端着,男子横亘在门前。“把它放那儿,好吗?”她对那个年仅十五岁的女仆说。

    伊丽莎白正蓄势待发。可一转身,水蒸气那无比生熟的味道却瞬间扑来。

    滚烫的高温瞬间灼烧双手,手里的那根针伴随着痛苦的尖叫被立马扔掉。

    女仆捡起水盆。房间的门被迅速关紧。伊丽莎白双手上的红肿迅速蔓延,透明的水泡升起。

    她颤抖地,一只手安抚地捧着另一只,又因为撕裂般的疼痛而触电似地拿开。

    她的嘴张开。地上浮起三四片泪圈。

    茶桌上摆放着茶壶。她扭过头踉跄地跑过去,用颤颤巍巍的手腕碰开茶壶的盖子。一只手先伸进茶水里,凉意微微减轻疼痛,然后另一只也伸进去。

    她跪着,发汗的额头抵着桌沿,发出呜咽。

    现在刺绣更不可能完成了,詹姆斯该怎么办?伊丽莎白痛苦的想着,都是她连累了他。

    如果当初,她能彻底地向公爵夫人低下自己的头颅,强迫自己虚于委蛇,满足公爵夫人的一切需求,或许今天,詹姆斯和她就不会有事了。

    但她很快又不再去责怪自己。是公爵夫人心胸狭隘,心狠手辣。她有拒绝任何人的权利,詹姆斯也不该无缘无故的被关起来。她一定要坚强起来,决不能被敌人打倒。

    威尔被安排到仆人的房间,和他们在地下同吃同住。但实际上仆人们也是受雅各布所托,时时刻刻监视着威尔的行动。

    但是那天,威尔偷穿了伯纳德的侍者制服。因为他听说,伯纳德会代替公爵夫人给伊丽莎白传话。

    伯纳德终究是发现了他。然而威尔夺走他手臂上抱着的狗狗“首相先生”,以它作为要挟,还把他打晕,关进房间里。

    他趁众人皆在午睡,整个公爵府来往人稀少时,去往之前所打听到的伊丽莎白被关的地方。

    一路上,“首相先生”因为不熟悉这个陌生人而一直狂吠。为不引人怀疑,他遂把它放在花园的花丛里玩耍。

    守在伊丽莎白门外的那个男子是临时雇来的人,原本也是犯了罪刚刚出狱的。他并不熟悉伯纳德的模样。看到他身穿高级的侍者制服,就让威尔进去了。

    威尔进去的时候,伊丽莎白一个人正默默地坐在窗前,呆滞地凝望窗外的景色,脖颈上金褐色的头发凌乱不堪,阳光照着她红肿破裂的双手,上面还浮着几片泪痕。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等到男子关上了门,他才颤颤巍巍地唤道:“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听到这个声音,愣了一愣。她的脖子不敢动。因为这个声音她曾在梦里听到许多次。只是最近没怎么听到了。透过玻璃的映射,她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

    她回过头,威尔看见她眼里的泪光。她真的,和她一样,都在思念着彼此吗?

    “你怎么在这儿?”伊丽莎白的声音虚弱无比,像是看到鬼魂一般,“威尔?”

    “你为什么在这儿?”伊丽莎白站起来,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理智的质问,“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詹姆斯在哪里?”

    威尔本想回答她的话,但看见她急切地问诺灵顿的下落,又不开口了。很显然,她脸上充满焦急,而这全是为了她的丈夫。原本期盼着,她会过来拥抱他。像一个落难的人拥抱自己的拯救者。

    但显而易见,他根本不是什么拯救者。她受到了欺负、虐待与囚禁。而她经历这些,与他脱不了关系。他自责万分,羞愧难当,想向她求饶,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假扮了公爵夫人的侍者。我现在就找借口带你出去。”威尔没有回答她的话。虽然他犯下了错,但他此刻决定一定要带她走。

    但他要怎么带她走?

    “你要怎么带我走?”伊丽莎白问道,“总会有人认出你不是那个侍者的。我无所谓,但你和公爵一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是偷跑进来的。”威尔支支吾吾,“我会和你解释,现在我们不要再耽搁。”

    如果是之前 ,伊丽莎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他,与他离开。但是,她已不愿意相信公爵府里的任何人。

    况且她也无法理解,原本应该在大海上、在黑珍珠号上的那个威尔·特纳竟然会出现在公爵府里,还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她在哪里。

    她必须要听到他的解释。

    “你知道准将在这里吗?”伊丽莎白换了一种语气说,不显得那么关切,“如果你此刻救我,能不能帮我也救他?”

    看到威尔久久不说话,伊丽莎白心中那个猜想变得更加笃定。“詹姆斯那一夜没有回来,是不是因为你?是不是因为他要抓捕你,才被他们趁机关起来了?”

    “告诉我!”伊丽莎白再也装不下去了。过去的威尔不是这样支支吾吾的,至少在重要的事情上。

    “是的。”威尔双眼诚挚地看着她,“他是因为我才被关在这里的……在地下室。”

    伊丽莎白眼中的急切降下去,换上的是并不情愿的询问:“那你为何还在这里?你是他们的朋友吗?”

    “不是朋友……”威尔回答,低下头,“雅各布告诉我,诺灵顿对你不好。我想带你走,可我不知道……只要你开口,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诺灵顿对我不好?你居然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他们的话!”伊丽莎白听不进去他最后说的话,而是愤怒地对他说,“如果你不清楚,那我现在告诉你,詹姆斯他对我很好!反倒是我虽与他结婚,但心里一直装着别人。”

    听到她说自己“心里一直装着别人”,威尔那因为羞愧而低下的头瞬间就抬起来。他自责又有些激动的望着她,又突然感到一阵害怕。

    “他们说有证人亲眼所见,他对你出手。”威尔解释,“更何况我是公爵儿子的救命恩人,他听了我的经历,也十分同情,愿意出手相助。我没想到他们会利用我。”

    虽然她无比生气,无比责怪,但她又不想真的去怪他。她不忍心怪威尔·特纳。威尔是一个正直的好人,他为自己的正直付出一生的代价。

    “事已至此,你会帮我救詹姆斯吗?我不能……对我的丈夫置之不理。”伊丽莎白问道。

    “就像我刚刚所说,只要你开口,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威尔小心翼翼又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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