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罐子被人一脚踢过小阴沟,越滚越远,最终滚到九曲的脚下。

    九曲拍了拍紧拉着自己胳膊的女孩儿的手,柔声说道:“别怕,七巧,我们快回到家了。”女孩儿还是瑟瑟发抖,偏着头不敢看前面巷子里的黑暗。

    巷子里,一群社会不良青年围攻着一个小短发,那张秀气白皙的脸蛋已经泛出血丝,眼睛也充红了,小短发紧紧捏着拳头,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恶狼。

    为首的恶狼从腰口掏出一把短刀,威胁道:“快把项链给我,不然老子要你死在这儿!”

    小短发后退一步,拳头攥得更紧了,似一头随时会发狠的幼狮,紧紧盯着恶狼。

    九曲拉着七巧快速走过,走过他们的视线后,她们才肯放慢步子。七巧颤抖着问:“她......她会不会死啊?”九曲也是不安的,难道就要这样看她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吗?

    她们极速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遇到执勤的警察叔叔,将事情原委一一说明。后来,她们在警察局见到了小短发,她脸上的血迹更多了,手臂也被划伤了,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活像个被扯坏后又被丢到垃圾桶的芭比娃娃。

    警察叔叔将小短发带到值班室休息,又来抚慰两个小女孩儿,摸摸她们的头夸奖她们很勇敢。又向她们描述当时的场面:他们那群人同他争抢着一个书包,小短发死死抓住书包不放开,甚至被割了一刀。在意识到警察到了以后,那群混混迅速跑开了,小短发才松了口气,将书包捂在胸前,顺着墙滑倒瘫坐着。

    警察叔叔给小短发包扎了伤口,询问她家长的电话号码,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微笑着,说了一声“谢谢。”背着书包就要走,在门口也对七巧和九曲道谢,她始终不敢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谢谢,真是个奇怪的人。

    七巧到家了,九曲家还在前面一个路口,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走这一段路,习惯性地踢着路边的石子,习惯性地数着还有多少步到家。灌木丛里有个小小的背影,九曲好奇地走了过去,那个沾了血的书包不是才看到过吗?蹲着的小人察觉到有人来了,警惕地转过头来,发现是刚才救过自己的女孩儿,眼神才有所缓和。

    小短发拉着九曲的手,让她蹲下,九曲这次才真正看到她的眼瞳,灵气的一双眼。小短发开口道:“帮我擦一下背上的血吧。”九曲掀开衣服,只见背上新旧伤痕叠加着,或许又是旧的伤痕再次露出红色的狰狞。九曲轻轻地擦着,微微皱着眉,问:“是不是他们经常打你?”小短发没有说话,九曲又鼓励他:“一定要告诉警察叔叔,他们可以帮你把这些坏蛋抓起来。”小短发笑了一下,开口道:“今天是第一次有人帮我叫警察叔叔。”

    小短发是她家的新邻居,也是新转来的同班同学,叫单星。一个暑假,两人之间融入第三个人,九曲也会经常邀请她们来自己家吃妈妈种的草莓。

    一起上课的第一天,三人一起去学校。女孩子之间总是有一件事是大众传统的,课间休息总会约着上厕所。只是,单星去的是男厕,相处了一个暑假总以为大家都是女孩子,所以才敞开心怀无所不谈,这算是欺骗吗?也不是,还是因为他长得太秀气了,男生女相,才会让人误会。

    步入更高的年级,单星越来越受女孩子的喜欢,他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被学校贴吧疯传为校草,拒绝别人的情书和礼物已经是常态。他也会和异性好好相处,比如,七巧和九曲。

    每逢上学日,九曲都是被单星的敲门声叫起的,九曲习惯性赖床,来不及吃妈妈做的早饭,连牛奶也来不及喝,就得匆匆忙忙去跟七巧会合。

    他们推着自行车出来,单星打开书包,给她草莓三明治,还有热热的牛奶。九曲“咦”了一声,问了句:“热的?你的书包是保温饭盒吗?”单星重新背上书包,骑着自行车,以背影回答她:“多喝牛奶长高啊!”九曲怒道:“笑我矮?”单星已经骑出好远,九曲大口啃了几口三明治,大声道:“等等我呀!”快速蹬车跟上,前面的人也慢慢前行着。

    三人在食堂吃饭,总是被围观,观众都是单星的爱慕者。九曲从来不会顾及周围有多少双眼睛一注视着自己,问单星:“这个季节的草莓没这么甜啊,你在哪儿买的?快告诉我!”单星吃饭,抬头说:“随便买的。我忘了。”九曲切了一声,扒拉着饭没胃口了,叹气道:“唉,还打算学你做个草莓三明治给我的七巧吃。”七巧看了看单星,单星低头吃着饭,说了句:“嗯,明天给你们做。”九曲终于露出笑容,把自己的大鸡腿给了单星,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可以可以,很有自觉。”

    第二天,单星带了双份的早餐,在递给七巧的时候,她盯着他手里的三明治停顿了几秒,笑道:“谢谢你。”单星也回了一个微笑。

    这天,九曲在体育课上晕倒了,被单星抱着去了医务室,班主任联系到家长后,又被她的妈妈领回了家,只是感冒了外加有点贫血。下午的课也没法去了,九曲在床上躺着,忽然听到门铃响起,还有妈妈的声音——“进去吧,她在房里。”九曲闭上眼睛,应该是七巧吧,妈妈可不会让单星这个大男生进自己的闺房。

    “你好点儿没有?”九曲睁开眼睛,疑惑地问:“你怎么进来的?”单星耸了耸肩,回答道:“我也请假了。阿姨让我进来的。”九曲扶着头,又问:“我妈会让你,一个男生,进我房间?”单星放下书包,拿出一沓卷子,说道:“月考试卷发下来了,我坐过来给你讲错题。”九曲微笑着答复:“真谢谢你了,你就这么让我妈知道我们月考了啊!”

    七巧到了放学时才来看她,拉着她的手安慰她,又常探她的额头看看烫不烫,给她带来了路上买的草莓。这草莓小,回味是酸。九曲总是想着单星做的草莓三明治。七巧走后,她悄悄来到单星家,门微敞着,最终在一间空房里找到他,这是他家阳光最充足的一间房。地上摆着一盆盆草莓绿株,房里设了补光灯,此刻他正在植株间忙活着浇水、看苗、除虫、施肥。

    “怪不得我买不到。”单星转过身来,不好意思跟她对视,九曲又接着说:“原来是我专有的。”

    单星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手极不自然地揣在兜里,说道:“我还在研究怎么让它们长得更快。”

    九曲同单星终究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七巧某天在路上问九曲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九曲也会脸红无措,而单星则目不斜视地一直走。

    九曲在七巧那里得了几包好咖啡。临走时,七巧给了她一个拥抱,笑着说:“我终于买到了你说的草莓。”九曲想着分给单星一些咖啡,回来却见到他家大门敞开,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单星不见了,血迹混合着草莓的汁渗透到泥土里,房间一片狼藉。

    报警报警,她心里只有这个念头,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七巧让她过去一趟,说她刚才落了东西。她一路跑到七巧家,想让她跟自己一起去报警,一如当初。

    七巧在前院给绿植浇水,九曲拉着她就想往外走,嘴里念叨着“单星又被人打了。”七巧站住不动,反问九曲:“我从不种花草,你就不眼熟我打理的盆栽吗?”九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草莓,还没开花的草莓。

    九曲笑着,眼泪不受控制流出来,她握住七巧的肩头,说:“别玩儿了。”七巧也笑了,冷冷的笑,说:“他们说要把他带到旧仓库,我也不知道那群小混混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九曲紧紧盯着她,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让她心寒,九曲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七巧笑道:“他几年前就该死了,这次没有警察帮他,他别想再活着来破坏我们!”

    九曲跌跌撞撞跑到旧仓库,地上有更多的血迹,书包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两个草莓三明治,两瓶牛奶,牛奶的白与血液的红,刺眼又恶心的画面。

    “单星,单星。”她呼唤着,没有人回应。

    后来呢,九曲和七巧怎么样了?单星去了哪里?七巧日记里写了这样一段话:我不喜欢吃草莓三明治。九曲的牛奶永远是被你捂热的。我再也不会路过那个巷子口。我还是忘不了你手掌的温度。

    九曲结婚后,收到一份未知的快递,打开来是一副精致非常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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