汁林,只有自己。

    在同学看来,她安静、寡言,成绩优异,是老师眼里的乖孩子。她也漂亮,那就是一张清新的脸,是一个标志的美少女。

    她有点奇怪。她没有朋友,在学校是没有的,在家?没人去过她的家,听说她是自己生活。

    放学后,汁林总是独自穿梭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又让旁人觉得正常不过,大概她给人的感觉就是——神奇。那么一个清冷的人,眼里也有光,只是她的光里没有别人。

    汁林也会在教学楼三楼的楼梯口遇到那个给她递情书的男生,今天是第三次遇见。汁林打算忽视了直接走过去,那人却叫住她:“今晚七点,电影院见。”汁林停住脚步,转身冷冷地问了句:“见?”男生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头,嘿嘿笑着,说:“不是昨天约好的吗?我等你啊!”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了。汁林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五点回到家,她将书包扔到沙发上,砸了个深深的坑,她将长腿一扬跷在茶几上,有些生气地说:“出来。有话问你。”凭空在她对面也坐下一个一模一样的汁林。只是这个汁林不同,至少看起来开朗、狡黠,甚至有些媚气。

    “我选的可是你最爱的《怦然心动》,你不去不是可惜别人的一片心意了吗?”她偏头笑着看她,露出小虎牙。

    “别用我的身份替我答应什么,我不喜欢。”那眼神是警告。

    她举手表示投降,耸耸肩,说道:“okok,你不喜欢就算了。”她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媚笑着,说:“我还挺喜欢他的,你帮我看看呗,就当哄他高兴了。”

    她抬眼,一片冷漠。两双眼对视着,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另一面却是明媚。

    还有三分钟,男生已经在电影院门口拿着票探头四处张望着,他忐忑,她不会不来了吧?还有一分钟,还是没看到人,他脸上已经浮现出失望的颜色,突然后面有人拍了他的肩,转过头来尽是欣喜。虽然她此刻还嚼着口香糖,脸上有些不情愿,甚至感觉到了她的冷傲,但庆幸她来了。

    “站着干嘛?进去吧。”她的声音是他步伐的指挥者,他跟着她的步子,走在她的影子里。

    汁林全程眼睛都在屏幕上,根本不会看周围一眼,他只是会偷偷看她,连递给她爆米花都是轻轻的,她只是用手背推过去,表示自己不需要。

    终于散场了,汁林起身往外走,男生想要送她,她推辞不过,只好说:“送我到下一个路口就够了。”一路上,汁林只顾自己走,今夜太寂静了,什么虫鸣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男生始终与她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长,他似被影子保护。

    “喂,你叫什么?”她不急不慢地走着,并没有停步。

    “卫来。”男生有些紧张地回答,他略微加快脚步,几乎快和她并肩了,控制住这个步伐,他继续说:“据说连续见面六次就会对一个人产生好感。你信吗?”他的眼里有一片亮光,那是期待。

    汁林表情没有任何松动,敷衍地回答了句:“嗯。信吧。”

    卫来眼里的光更明亮了,开心地说道:“那这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他比了个耶的手势,说:“还有两次!”汁林停住,面对着他,说:“准确地说,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卫来有些不知所措,她果然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家里亮起了灯,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一见汁林回来,便举起咖啡杯,笑着说:“来一杯?”汁林白了她一眼,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来很八卦地问:“电影好看吗?他是不是也长得挺好看的?”他?汁林也记不得他的五官,印象中的确长相干净。汁林抬眼,冷笑了一声,说:“你跟他,也只见过两次吧?”她不懂她在说什么,汁林已经站起身上楼了,只留她一人在楼下,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透,她在楼下大喊:“喂,什么意思啊?”

    睡前,汁林会给自己仔细地擦着“驱影水”,汁林认真擦着身体每一处,这样才能防止她白天出来给自己添乱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汁林竟然也会想起那句话“我们已经见过四次了。”傻瓜,连我是谁都分不清楚,谈什么喜欢?

    后来的几天,汁林都没有在教学楼遇到卫来,倒是眼前干净了。汁林买了两份茶点回家,几个小混混挡在她面前,她倒也不后退,只平静地说:“让开。”那些人笑嘻嘻的,不为所动。汁林将左手背到身后,正要捏个诀来惩戒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家伙,突然有人拉起她的手,她侧头一看是卫来,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来,卫来已经拉着她往回跑。小混混在身后狂追,卫来拉着她越跑越快,他的喘气声越来越大,汁林还是出手了,小混混瞬间全部被倒下的竹竿拦住。

    他们跑到一个游乐场,人很多,只要隐藏在人群里,他们就很难找到。卫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他好奇汁林怎么脸不红也不气喘,汁林平淡地说:“那是你不行。”卫来也觉得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转头看见旋转木马,问汁林:“都到这儿了,那就玩儿吧?”汁林本想拒绝,他已经乐得跑去买票了,罢了,那就去吧。

    旋转木马上的少女们一个个将自己乐成了公主,卫来也乐得像个少女,汁林面无表情地稳稳坐在木马上,这让她有些眩晕,她扶着,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难堪。卫来看她没笑,再看她的右手暗暗用力,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笑着前去拉住她的右手,汁林皱眉看着这个奇怪又不知分寸的人,他还是开心地看着前面,把拉手当成了平常的事。拉手的一对,一个笑得天真似少女,一个冷静得似生无可恋的陪女友逛街的......

    卫来还想去玩碰碰车,但还是出于礼貌问了问汁林想玩儿什么,汁林于是向上指了指——过山车。可以说,如果没有汁林,卫来这辈子都不会有幸体验海盗船和过山车的乐趣。一套“极限运动”体验下来,身旁的游客都嫌弃卫来太闹腾了,确实,在过山车上听到绵绵不绝的像是待宰杀的尖锐海豚音有点坏人心情。

    他腿软了,趴在长椅上不动了,汁林不冷不热地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个橘子就回来。”卫来的心又被冷了一层。汁林回来,带给他橘子味的棉花糖,说:“喏,给你补充点能量。”卫来舔了一口,摇头不吃了,躺着哼哼唧唧的。汁林笑了一声,卫来立马看向她,一脸欣喜,问道:“你刚才,是笑了吗?”汁林收住笑容,反问道:“笑怎么了?我就笑你怎么了?”卫来又吃了一大口棉花糖,慢慢坐起来,开心得说:“那我可太值了!”

    在之后的时间里,她也偶尔碰到过他几次,这才是真正以汁林和卫来的身份的五次见面。

    汁林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她就坐在一旁看院里的萤火虫,今天她格外安静,汁林难得问她一句:“你有心事?”她叹了口气,说:“我们得搬家了。”汁林手中的剪刀轻微抖动一下,又继续剪枝,说:“嗯。”她撑着脸,好奇地问:“你就没有舍不得的?比如放不下的人?”汁林的声音清冷无比,“没有。”放下剪刀,回屋收拾起东西。身后又一声叹息,幽声道:“可我舍不得你。”

    她惯常地打开盒子,抹起驱影水,盒子里装的还有几张他们在游乐场的照片,照片里的他,憨憨的。

    汁林转学的消息传遍校园,卫来跑到上次送她的那个路口,他一直沿着路走,遇到岔路口总会有萤火虫给他指引方向。当他再度出现在她面前,汁林眼里是惊讶,寻常人是没办法找到她的,果然......卫来拉住她的双手,说:“第六次见面,我喜欢你。”

    汁林难得有些不知所措,问:“你还是来了。”卫来走近一步,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笑了。汁林也笑了。

    她由笑转媚,说:“我的,影侍。”短短四个字像古老的咒语,卫来单膝下跪,俯首。

    昨晚,汁林将驱影水拿出又放回。她看着镜子,说:“这具身体,你来拿吧。”她闭上眼,补充道:“明天,给我一个道别的时间。”

    这晚,她想起第一次遇到他,他脸通红,满身大汗,她只是顺手递给他一包纸巾。第二次,他鼓起勇气约她看电影,她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六次见面本身就是影子和影侍的契约,也是正主和影子的契约,汁林是时候归还身体给真正的汁林,他是影侍,注定是跟影子不分离的,影子化成了他指尖的诀,保护主人的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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