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李念就近找了一家家庭餐厅，把自行车停到附近的「駐輪場」后，和他们一起进去点菜。
这个过程是那么顺利，以至于羽宫一虎和三途春千夜全程都在问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但是看到李念行云流水般带人找座位坐下，还和服务员熟练地点起招牌菜时，他们又莫名其妙觉得正常。
李念从菜单后探出头来：“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两人和李念一样，一致选择招牌意大利面。
“李念，为什么要帮他？”三途春千夜不明所以，低声问道，“这个人可是杀死真一郎的凶手！”
要不是李念在，他看羽宫一虎一次就揍一次。
李念没有说话。
羽宫一虎也很想知道，但一听到三途春千夜对他罪状的谴责，也不由得生起一股怨气，机械性睁大双眼，假意含笑：“喂喂喂，本来也不关你事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左一句东卍右一句Mikey，你是Mikey养的狗吗！？”
以前去Mikey家玩的时候经常遇见这家伙，话不多，但整天就跟着Mikey，现在看来怪恶心的。
三途春千夜对羽宫一虎的话本来是不在意的，Mikey已经原谅羽宫一虎，甚至有重归于好的意思。看到对方跳自己脸上，三途春千夜也忍着没发作。
虽然，三途春千夜真的很想揍他。
眼看着马上要上菜，三途春千夜脱下口罩后，羽宫一虎盯着他嘴角的疤痕，作出呕吐的动作。
李念注意到三途春千夜的额头爆出几根青筋。发觉他就要动手，李念赶紧喊住：“等等，三途！他有病，你先冷静！”
三途春千夜：我忍不了一点！！
恰好这时服务员小姐姐端来了三盘一模一样的意大利面。这桌是要打起来了吧！？刚刚明明是要打起来了吧！？
“三位尊敬的客人，请不要在店内发生纠纷，会让我们很困扰。”
李念赔笑着保证道：“对不起，我们错了，再也不会了。”
“感谢三位的配合。”服务员将信将疑地离开了李念这桌，但还是时不时投来防贼一般的眼神，连带着店里的其他人也时常注意这一桌。
两个不良和一个女孩子的饭局……怎么想都很糟糕啊！
李念摊手：看吧都怪你们，我们仨成显眼包了。
三途春千夜和羽宫一虎沉默。
“接下来就正式回答你们的问题吧。我救一虎的原因，”李念吃了一口面后说道，“其实很简单……
“我乐意～”
“哈！？”两人异口同声。
“我没看见就算了，但是我看见了。一群人围殴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少年，我不阻止的话，我这心里难受，特难受！”
羽宫一虎：两天没吃饭我就成柔弱少年了！！？
“看样子他未必接受你的好意。”三途春千夜冷笑。
“嗯，意料之中，他已经被仇恨洗脑了。”李念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所以这有问题。”
羽宫一虎从少年院出来后就没受过这样的气，刚想掀桌，手一举起来，那个服务员小姐姐就死死盯着他，他一时间继续也不是，收手也不是，最终以一种极为滑稽的姿势僵硬了几秒钟。
三途春千夜：他好像真有什么大病。
羽宫一虎憋红了脸，狠狠咬了一口意大利面。
李念说道：“真一郎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因为那件事，所以你一直怨恨Mikey，是吧？”
羽宫一虎阴森森地看了李念一眼，算是默认。
“一虎，你开心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李念问道。
羽宫一虎凝视着眼前的面，红色的番茄酱逐渐幻视成鲜血。
他没有回答李念。
仇恨的过程是怎样的？羽宫一虎觉得，一开始是慌乱又痛苦的，所恨之人的身影日日夜夜在脑海中徘徊，睁开眼是敌人，闭上眼就成了噩梦。幻想着战胜敌人的爽快，回望自己人生时又充满抱怨与郁闷。最后的最后，到他现在这个阶段，一切痛苦都凝结成块，仿佛天生就与他的血肉为一体。或许有一个词更好地形容这种感觉——麻木。
有时候他看着四周，看着别人的欢声笑语，会突然间呼吸短促，摩擦着自己的四肢，真真实实碰到实体后，才敢肯定自己活着。
“Mikey君已经原谅你了。”李念说道。
羽宫一虎愣住。
“大家在找你，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李念平静道，“如果你还想成为东卍的一员，大家也愿意接纳你……”
“开什么玩笑！？”
羽宫一虎大吼一声，无形的钳子钳住了他的喉咙。这算什么！？简简单单地揭去他最难启齿的耻辱和罪孽，就这样轻飘飘地原谅了他！？他嘴唇颤了颤，想要做些什么表示回应，但身体不受控制，连最简单的“噢”都发不出。
恨一个人恨久了，连带着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厌恶起来。他讨厌东卍，讨厌的不仅仅是人，而是已然成为归宿的地方再也不容纳自己，这份哀怨与可悲都是拜东卍所赐啊！
Mikey的好意，东卍的好意，对他来说难以接受。
李念告诉了他真相——佐野万次郎愿意原谅羽宫一虎的真相。
……
那次万圣节之后场地圭介去找佐野万次郎。当他走出来后，看到的就是那个东卍唯一的女生，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在这干什么？”场地圭介问道。
“我有问题要问场地君。”
场地圭介抓了抓头：“真麻烦啊。”
李念带着他往桥上走去。不久前，场地圭介就是在这个地方和松野千冬诀别的。
场地圭介打量着李念，心底猜测着这个胆大到敢在集会上大闹的女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强是真的强，但危险也是真的危险。
“我听说了，一虎和真一郎的事情。”李念看向场地圭介，“我不认为劝说Mikey君不去恨一虎是个好主意。”
自己的亲哥哥被杀了，为什么还不去恨杀人凶手。换做是李念，如若不是现代律法约束，她自己也不保证会不会以同样的方法报复回去。
毕竟，杀人需偿命。
爱憎分明，是他们这类人最明显的特征。
她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就差没有怼场地圭介——“你没资格劝Mikey不去恨羽宫一虎。”
对她而言，小打小闹就算了，但人死不能复生，造成的伤害不能消失。错了就是错了！恨就该恨！说这些类似“看开些”的话，让她心里感到不适。
甚至说，恶心。
凭什么要不恨一个杀了自己大哥还想杀自己的人啊！？
场地圭介听完后，却嗤笑一声，双手插兜，脸上扬起狂傲的笑意。
那是绝对的自信、绝对的坚定。
“我乐意！”场地圭介的回答就这三个字。他不想和李念多说废话：“你觉得难以理喻也好，恶心也罢，都不关我的事，我乐意，我就做了。”
场地圭介说完，转头就走。
李念却死死拽住他的袖子。
“喂！衣服要皱了！”场地圭介咬牙。
“你知道那天，一虎想要杀了Mikey，Mikey也想杀了一虎吗！？”李念没有松手，直直盯着场地圭介的眼睛。
场地圭介注视着被拽成纸团一样的袖子，眉头越皱越深，偏偏李念还在说个不停。
“我实在想不明白，谁错谁对已经很明显了吧，这种事情怎么能当没发生过一样呢……”
“够了，松手！”场地圭介甩了甩手。
李念愣了一下后松开手，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他们两个是我的朋友。”场地圭介头疼李念，怕她继续纠缠。
“我不想让他们因对方痛苦。”场地圭介说道，“我从未想过放弃他们任何一人。李念，你看过充满恨意的眼神吗？我在Mikey和一虎身上都看到过，每看一次都越发觉得，这是一条死循环。”
仇恨是一种毁灭性的情感，它使人的心灵被囚禁，无法体验到爱与宽容的真正力量。没有人比场地圭介更清楚地认识这点，他多次对羽宫一虎表达的善意，也会因为“你和Mikey是一伙的”而被扭曲。冲突不断升级，Mikey和羽宫一虎的矛盾越来越尖锐，这是同时身为他们朋友的场地圭介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想打破这条循环。”场地圭介低声道。
李念忽然间似乎明白了场地圭介所想。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份痛苦不应由一虎承担，真一郎去世的事，我也有份。”
李念：“……”
场地圭介：“好了，别再缠着我了。”
他极不自在地拍了拍衣服走开了。
偏见和狭隘最终只会给我们带来痛苦和孤立。李念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羞愧起来。
……
“是场地君拜托Mikey原谅你的。”说完那天发生的事后，李念道。
“你可以不接受，就像你拒绝了场地君的善意一样。但请无论如何都要记住，大家没有把你当成敌人。”
黄黑交叠的头发垂落，掩盖了羽宫一虎的神情。
「我是你的敌人吗，一虎？」
那天，Mikey是这么问自己的吧？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当然是敌人了！！！」
被仇恨所笼罩时，往往无法客观地看待事物。人的思维被情绪所主导，可能会将他人的善意视为虚伪或带有其他不良动机，选择只看到那个人的负面特征，并将其定义为我们的敌人。
场地圭介清楚，一虎和Mikey都将自己置于一个封闭的心理环境中，屡屡错过改变他们对对方的看法的机会。
哪怕不可理喻，哪怕没有人理解，场地圭介也坚持要他们和好，因为他知道，两人并不是真正的敌人。
也是明白了这点，李念拨云见日，打心里佩服场地圭介。佐野万次郎和羽宫一虎能有他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幸运。
李念的眼神是如此明亮，毫不拘束地双手交叠在桌上，身体微微向前倾，激动得仿佛她才是被感化的那个。
羽宫一虎的眼神还有些许的防备，但李念知道，他已经把话听进去了。
“我……知道了……”羽宫一虎闷闷道，还不习惯如此温和地说话，两只手无处安放，面对李念又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和东卍和解吧，一虎。”
然后去找Mikey，去找场地，去告诉他们你真实的想法。
……
告别了羽宫一虎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幕降临后，气温也冷了不少。三途春千夜主动帮李念推自行车，李念双手插进兜里，笑吟吟地向他道谢。
“任务圆满完成！”李念兴奋道。
这几天东卍的成员都在找羽宫一虎，其中场地圭介更是连集会都不去了。
问就是“担心那家伙”，而佐野万次郎也默许了场地圭介的缺席，反倒是武藤泰宏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三途春千夜不以为然，但也没对李念的处理方式有异议。换他来处理，也只会粗暴把人揍一顿后拖到Mikey面前。
“你很擅长处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
月光倾泻，映照得他的皮肤白森森的，瑰丽的眼睛似有明明灭灭的暗流涌动，那应该是好奇吧。
他指的不仅仅是羽宫一虎的事，还有今天碰巧遇见的那个芭流霸罗的倒霉蛋。
李念点头。这些技能说来也是心酸。当你要在一群同龄人之间被迫当大人，你也会不得不头疼——
为什么这都能吵起来啊！？为什么碰他一下就发脾气啊！？这三八线是非划不可吗！？……
虽然麻烦，但努力后看到大家重归于好和睦相处，那成就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三途也会记恨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吗？”李念装作不经意问道，实则意有所指。
你会记恨千咒吗？
“我没有恨的人。”三途春千夜淡淡回道。
他确实这么想，不管是妹妹也好，大哥也好，这些人在他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啊。”
……
这个过程是那么顺利，以至于羽宫一虎和三途春千夜全程都在问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但是看到李念行云流水般带人找座位坐下，还和服务员熟练地点起招牌菜时，他们又莫名其妙觉得正常。
李念从菜单后探出头来：“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两人和李念一样，一致选择招牌意大利面。
“李念，为什么要帮他？”三途春千夜不明所以，低声问道，“这个人可是杀死真一郎的凶手！”
要不是李念在，他看羽宫一虎一次就揍一次。
李念没有说话。
羽宫一虎也很想知道，但一听到三途春千夜对他罪状的谴责，也不由得生起一股怨气，机械性睁大双眼，假意含笑：“喂喂喂，本来也不关你事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左一句东卍右一句Mikey，你是Mikey养的狗吗！？”
以前去Mikey家玩的时候经常遇见这家伙，话不多，但整天就跟着Mikey，现在看来怪恶心的。
三途春千夜对羽宫一虎的话本来是不在意的，Mikey已经原谅羽宫一虎，甚至有重归于好的意思。看到对方跳自己脸上，三途春千夜也忍着没发作。
虽然，三途春千夜真的很想揍他。
眼看着马上要上菜，三途春千夜脱下口罩后，羽宫一虎盯着他嘴角的疤痕，作出呕吐的动作。
李念注意到三途春千夜的额头爆出几根青筋。发觉他就要动手，李念赶紧喊住：“等等，三途！他有病，你先冷静！”
三途春千夜：我忍不了一点！！
恰好这时服务员小姐姐端来了三盘一模一样的意大利面。这桌是要打起来了吧！？刚刚明明是要打起来了吧！？
“三位尊敬的客人，请不要在店内发生纠纷，会让我们很困扰。”
李念赔笑着保证道：“对不起，我们错了，再也不会了。”
“感谢三位的配合。”服务员将信将疑地离开了李念这桌，但还是时不时投来防贼一般的眼神，连带着店里的其他人也时常注意这一桌。
两个不良和一个女孩子的饭局……怎么想都很糟糕啊！
李念摊手：看吧都怪你们，我们仨成显眼包了。
三途春千夜和羽宫一虎沉默。
“接下来就正式回答你们的问题吧。我救一虎的原因，”李念吃了一口面后说道，“其实很简单……
“我乐意～”
“哈！？”两人异口同声。
“我没看见就算了，但是我看见了。一群人围殴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少年，我不阻止的话，我这心里难受，特难受！”
羽宫一虎：两天没吃饭我就成柔弱少年了！！？
“看样子他未必接受你的好意。”三途春千夜冷笑。
“嗯，意料之中，他已经被仇恨洗脑了。”李念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所以这有问题。”
羽宫一虎从少年院出来后就没受过这样的气，刚想掀桌，手一举起来，那个服务员小姐姐就死死盯着他，他一时间继续也不是，收手也不是，最终以一种极为滑稽的姿势僵硬了几秒钟。
三途春千夜：他好像真有什么大病。
羽宫一虎憋红了脸，狠狠咬了一口意大利面。
李念说道：“真一郎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因为那件事，所以你一直怨恨Mikey，是吧？”
羽宫一虎阴森森地看了李念一眼，算是默认。
“一虎，你开心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李念问道。
羽宫一虎凝视着眼前的面，红色的番茄酱逐渐幻视成鲜血。
他没有回答李念。
仇恨的过程是怎样的？羽宫一虎觉得，一开始是慌乱又痛苦的，所恨之人的身影日日夜夜在脑海中徘徊，睁开眼是敌人，闭上眼就成了噩梦。幻想着战胜敌人的爽快，回望自己人生时又充满抱怨与郁闷。最后的最后，到他现在这个阶段，一切痛苦都凝结成块，仿佛天生就与他的血肉为一体。或许有一个词更好地形容这种感觉——麻木。
有时候他看着四周，看着别人的欢声笑语，会突然间呼吸短促，摩擦着自己的四肢，真真实实碰到实体后，才敢肯定自己活着。
“Mikey君已经原谅你了。”李念说道。
羽宫一虎愣住。
“大家在找你，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李念平静道，“如果你还想成为东卍的一员，大家也愿意接纳你……”
“开什么玩笑！？”
羽宫一虎大吼一声，无形的钳子钳住了他的喉咙。这算什么！？简简单单地揭去他最难启齿的耻辱和罪孽，就这样轻飘飘地原谅了他！？他嘴唇颤了颤，想要做些什么表示回应，但身体不受控制，连最简单的“噢”都发不出。
恨一个人恨久了，连带着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厌恶起来。他讨厌东卍，讨厌的不仅仅是人，而是已然成为归宿的地方再也不容纳自己，这份哀怨与可悲都是拜东卍所赐啊！
Mikey的好意，东卍的好意，对他来说难以接受。
李念告诉了他真相——佐野万次郎愿意原谅羽宫一虎的真相。
……
那次万圣节之后场地圭介去找佐野万次郎。当他走出来后，看到的就是那个东卍唯一的女生，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在这干什么？”场地圭介问道。
“我有问题要问场地君。”
场地圭介抓了抓头：“真麻烦啊。”
李念带着他往桥上走去。不久前，场地圭介就是在这个地方和松野千冬诀别的。
场地圭介打量着李念，心底猜测着这个胆大到敢在集会上大闹的女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强是真的强，但危险也是真的危险。
“我听说了，一虎和真一郎的事情。”李念看向场地圭介，“我不认为劝说Mikey君不去恨一虎是个好主意。”
自己的亲哥哥被杀了，为什么还不去恨杀人凶手。换做是李念，如若不是现代律法约束，她自己也不保证会不会以同样的方法报复回去。
毕竟，杀人需偿命。
爱憎分明，是他们这类人最明显的特征。
她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就差没有怼场地圭介——“你没资格劝Mikey不去恨羽宫一虎。”
对她而言，小打小闹就算了，但人死不能复生，造成的伤害不能消失。错了就是错了！恨就该恨！说这些类似“看开些”的话，让她心里感到不适。
甚至说，恶心。
凭什么要不恨一个杀了自己大哥还想杀自己的人啊！？
场地圭介听完后，却嗤笑一声，双手插兜，脸上扬起狂傲的笑意。
那是绝对的自信、绝对的坚定。
“我乐意！”场地圭介的回答就这三个字。他不想和李念多说废话：“你觉得难以理喻也好，恶心也罢，都不关我的事，我乐意，我就做了。”
场地圭介说完，转头就走。
李念却死死拽住他的袖子。
“喂！衣服要皱了！”场地圭介咬牙。
“你知道那天，一虎想要杀了Mikey，Mikey也想杀了一虎吗！？”李念没有松手，直直盯着场地圭介的眼睛。
场地圭介注视着被拽成纸团一样的袖子，眉头越皱越深，偏偏李念还在说个不停。
“我实在想不明白，谁错谁对已经很明显了吧，这种事情怎么能当没发生过一样呢……”
“够了，松手！”场地圭介甩了甩手。
李念愣了一下后松开手，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他们两个是我的朋友。”场地圭介头疼李念，怕她继续纠缠。
“我不想让他们因对方痛苦。”场地圭介说道，“我从未想过放弃他们任何一人。李念，你看过充满恨意的眼神吗？我在Mikey和一虎身上都看到过，每看一次都越发觉得，这是一条死循环。”
仇恨是一种毁灭性的情感，它使人的心灵被囚禁，无法体验到爱与宽容的真正力量。没有人比场地圭介更清楚地认识这点，他多次对羽宫一虎表达的善意，也会因为“你和Mikey是一伙的”而被扭曲。冲突不断升级，Mikey和羽宫一虎的矛盾越来越尖锐，这是同时身为他们朋友的场地圭介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想打破这条循环。”场地圭介低声道。
李念忽然间似乎明白了场地圭介所想。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份痛苦不应由一虎承担，真一郎去世的事，我也有份。”
李念：“……”
场地圭介：“好了，别再缠着我了。”
他极不自在地拍了拍衣服走开了。
偏见和狭隘最终只会给我们带来痛苦和孤立。李念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羞愧起来。
……
“是场地君拜托Mikey原谅你的。”说完那天发生的事后，李念道。
“你可以不接受，就像你拒绝了场地君的善意一样。但请无论如何都要记住，大家没有把你当成敌人。”
黄黑交叠的头发垂落，掩盖了羽宫一虎的神情。
「我是你的敌人吗，一虎？」
那天，Mikey是这么问自己的吧？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当然是敌人了！！！」
被仇恨所笼罩时，往往无法客观地看待事物。人的思维被情绪所主导，可能会将他人的善意视为虚伪或带有其他不良动机，选择只看到那个人的负面特征，并将其定义为我们的敌人。
场地圭介清楚，一虎和Mikey都将自己置于一个封闭的心理环境中，屡屡错过改变他们对对方的看法的机会。
哪怕不可理喻，哪怕没有人理解，场地圭介也坚持要他们和好，因为他知道，两人并不是真正的敌人。
也是明白了这点，李念拨云见日，打心里佩服场地圭介。佐野万次郎和羽宫一虎能有他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幸运。
李念的眼神是如此明亮，毫不拘束地双手交叠在桌上，身体微微向前倾，激动得仿佛她才是被感化的那个。
羽宫一虎的眼神还有些许的防备，但李念知道，他已经把话听进去了。
“我……知道了……”羽宫一虎闷闷道，还不习惯如此温和地说话，两只手无处安放，面对李念又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和东卍和解吧，一虎。”
然后去找Mikey，去找场地，去告诉他们你真实的想法。
……
告别了羽宫一虎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幕降临后，气温也冷了不少。三途春千夜主动帮李念推自行车，李念双手插进兜里，笑吟吟地向他道谢。
“任务圆满完成！”李念兴奋道。
这几天东卍的成员都在找羽宫一虎，其中场地圭介更是连集会都不去了。
问就是“担心那家伙”，而佐野万次郎也默许了场地圭介的缺席，反倒是武藤泰宏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三途春千夜不以为然，但也没对李念的处理方式有异议。换他来处理，也只会粗暴把人揍一顿后拖到Mikey面前。
“你很擅长处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
月光倾泻，映照得他的皮肤白森森的，瑰丽的眼睛似有明明灭灭的暗流涌动，那应该是好奇吧。
他指的不仅仅是羽宫一虎的事，还有今天碰巧遇见的那个芭流霸罗的倒霉蛋。
李念点头。这些技能说来也是心酸。当你要在一群同龄人之间被迫当大人，你也会不得不头疼——
为什么这都能吵起来啊！？为什么碰他一下就发脾气啊！？这三八线是非划不可吗！？……
虽然麻烦，但努力后看到大家重归于好和睦相处，那成就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三途也会记恨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吗？”李念装作不经意问道，实则意有所指。
你会记恨千咒吗？
“我没有恨的人。”三途春千夜淡淡回道。
他确实这么想，不管是妹妹也好，大哥也好，这些人在他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