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屏胸口急促起伏着,指着我,神色哀痛地道:“毒妇……毒妇!”

    我心里叹息一声,只觉得好没意思:“侯爷倘若厌弃妾了,就休了妾,放妾走吧。”

    他止不住地摇头,豆大的泪珠滚落。

    他狠狠捏紧我的肩膀,突然俯身吻住我。

    我避之不及,胃里顿时间翻江倒海,我挣扎着,却因为受他桎梏而没有半分松动。

    难以抑制的恶心感让我忍不住张嘴咬他。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可始终没有松开我,直到我失去反抗的力气,他这才缓缓放开了我:“别离开我,我答应你,倘若你能乖乖呆在我身边,我让你当皇后。”

    我瞪大双眼,当真是被他这句话所惊诧:“你说什么?”

    “我说,若我兵变成功,我让你当皇后!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他越说越坚定,可我只觉得他疯了。

    “侯爷,广亭王为人正直,骁勇善战……”

    你拿什么跟人比?你拿什么夺天下?

    “您若只是想从他手中夺得五妹妹,还是换个法子吧。”我越说越觉得他可笑。

    “糟糠之妻不下堂,可妾罪大恶极。”

    “若侯爷当了皇帝,立谁,都比立妾更好。”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辈子没这般有骨气地视荣华富贵为粪土,不过我心里明白,这只是一个口头承诺罢了,他不可能成功。

    他再气愤不过,那模样瞧着恨不得掐死我。

    可惜不用他掐死,我便已经有了决定。

    “你在这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吩咐永远都不许出来!”他指着我叱道。

    我揉揉膝盖,毫无顾忌地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自嘲一笑:“好,我再也不会出去了。”

    我抹去泪水,背过身,不顾腿脚上的疼痛,踉跄地奔跑着,毫不犹豫地一头撞上侯府的墙。

    “云汐!”他大喊一声,脚步轻重地向我跑来。我的额角鲜血直流,撞上后登时头晕目眩,整个人难以清醒。

    虽然身体上的寒凉之意透彻心骨,可不知为何仍然有一股暖意笼罩着我。

    耳畔除了张屏焦急的呼唤和小翠的哭喊声,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声,那声音听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警告!警告!检测到无法抹除恶毒女配记忆,请立即修复!警告!警告……

    无数的警告声后,那冷漠的女声竟像是突然卡住,在一阵莫名的沉默后,她终于又道:系统未检测出bug,可以正常继续剧情。

    我听着这清冷女嗓音,有些纳闷,我不理解她说的“系统”、“霸格”是什么,只感觉身体重重地沉落下去,意识也开始飘到空中,我很想摸一摸小翠,可是我刚伸出手,便从她的发间穿过。

    我不自禁喃喃道:“罢了,罢了……”

    我在天上飘荡了七日,一个别的鬼都没见着,当真称得上是孤魂野鬼。

    我看着张屏给我大办了葬礼,还把我十里八乡外的亲戚都叫来了。他还有点良心,知道不将谢文蕴叫来。

    我在天上看着地上人来来往往,一时不知是何感想。

    只觉得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这么多亲人,只为了我而聚在一起。

    我自幼不受父亲宠爱,后又失了母亲,连见人都少,平时被欺负了受了委屈,向来都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直到那日我好不容易出去赴宴一趟,便遇上了张屏。

    虽然我自小被夸长得好看,但并不受关注,只是偶尔有几个人在背后嘀咕我长得妩媚妖冶,今后定是个狐狸精,于是就把我归类到狐媚惑主的人堆里。

    直到张屏向我提亲后,众人这才注意到我,开始高看我一眼。当然,这之中的闲言碎语数不胜数,多半是说我果然找机会就勾引人,出去一趟就能找个祖辈八竿子打不着的相公回来。加上之前谢文蕴对我的造谣,我的风评在贵女圈中一直不算好。

    他们之前分明还在对我指指点点,如今又在哭什么?

    我性格乖僻,又是庶出,没有母亲庇佑,没有姊妹和睦、没有夫妻恩爱……也没有谢文蕴对时政的那般独到见解与雄心伟略。

    那我有什么呢?

    我想着想着,心情愈发低落,直到我看着一个满头白发的道士走进灵堂,手上持着一把宝剑。

    他扬言要做法事,于是便支开了所有人。

    待人走全后,我瞧见他盯着我的棺材愣了许久。灵堂寂静,静到只能听到风声,和他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他终是回过神,上前径直打开我的棺材木。

    我当时撞的头破血流,死状当真不太雅观,连我自己都不忍直视,我都皱着眉头看向我自己,可他却似乎毫不在意,抚摸上我的脸,似哭,似笑:“没事,没事,下辈子吧……”

    “下辈子,你想怎么活着,都可以了……”

    温热的两行泪划过脸颊,我感觉的到,他就是当初那个道士,可我不知道他短短几年就已经两鬓斑白,怎么想都是因为我。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

    他塞了一张符咒至我手中,那符纸燃烧殆尽,化作一道光朝向我,涌进我的魂魄中:“记得要来找我,你我之间这么多的回忆,一定要尽数还给我……”

    我的脑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似乎脑海里有什么禁锢崩裂开了,一些我从未有过的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向我涌来。

    “听贫道一言,若能放下仇恨,方得长久,否则小姐您命悬一线,将来得日日在困苦中度过。”

    “嫁给他这么不好,小姐为何还要嫁?”

    “若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写信给贫道,少泗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年科考我定能夺得状元,风光娶你进门!在此之前,求你答应我,别嫁给旁人,好吗?”

    “云汐,你醒醒,你听,枝枝哭了。她还小,不能没有母亲,我也不能没有你……阿莺,阿莺,求求你快些醒来……”

    ……

    头痛欲裂,我感觉到很多记忆碎片又杂乱地凑在一起,混乱得不知今夕何夕。

    “系统自动修复中……查询到恶毒女配NPC出现记忆错乱,清除无关记忆中……清除失败,该记忆属于高阶NPC的记忆,无法清除,正在封锁记忆中……封锁成功。”

    我一下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脑袋中的陌生记忆霎时消散,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印象。

    那是谁的记忆,是他的吗?为什么他呼唤的人和我名字相同?

    我百思不得其解,怅然地环顾四周,却也不见适才的灵堂,映入眼帘的是小翠关切的身影。

    “小姐!您终于醒了!自从您被五小姐推入湖中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吓死小翠了。”

    我瞧着周围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慢慢恢复知觉后,我的眼眶霎时湿润。

    他真的没有骗我,他真的帮我重活一次!

    可我们素不相识……可能是吧。

    但他这样做又是何苦来哉?

    我紧紧抱住小翠,一面感激,一面泣不成声。

    可我还没哭多久,门口站着的嬷嬷便前来传话:“四小姐如今既然醒了,就随我去前厅听家主训话罢。”

    “我们小姐才刚刚醒来,身体虚弱的很!”小翠将我护在怀里,恶狠狠地看着她。

    嬷嬷也不着急,只是笑着朝我们道:“小姐可以接着休息,但要是家主生气了,小姐也要自己担着责任。”

    我捏紧拳头,青筋突起。

    上辈子也是如此,我身体刚好,便被拉去训话,谢文蕴哭得梨花带雨,扬言我羞辱她琴棋书画、经管交涉一窍不通,说她丢了谢家人的脸。她气不过,推搡间才意外将我推落水中。

    我自然被父亲训斥了一顿骂,还被要求抄写经书。

    我的辩解无人在意,也无人愿意听。

    如今重活一回,我当真是不能再忍耐。

    “我知道了嬷嬷,你先出去吧,我更衣后便随你去。”

    嬷嬷没多和我们纠缠便出去了,我没多犹豫,拿起床旁的木钗便往手上狠狠划了一道伤口。

    “小姐!”小翠惊呼一声,我赶忙捂住她的嘴,厉声正色:“我之前就是因为相信了因果循环,所以从不曾有害人之心。可如今我明白了,我们求什么都没用,只能求自己!”

    重活一辈子,定不能再一如之前那般地被压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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