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轻舟风尘仆仆的往外走，不忘叮嘱林霖易：“不要同你哥哥嫂嫂提及我，也不要告诉他们我来过，实在不喜欢那位小姐，可以少和她接触，但不要同别人说她的坏话，外人比较我和她时，要选择维护她，她是你嫂嫂，每日朗读。”每说一句她便竖一根手指，不容置疑的态度，林霖易仔细听着，就差当场拿祖宗八代发誓。
陈轻舟一面往外走，林霖易一边在后面跟着，极尽挽留。
“真的不吃完饭再走吗？”
“不了。”
“《新报》一天中午午休2个小时，从十一点到一点，”林霖易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十二点整，我们开车到惠尔康吃你最喜欢的炸鸡，时间来得及还可以到对面的兆丰花园逛逛，我请客。”
陈轻舟听着脚步不由得一顿，林霖易希翼地看着她，她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午休时间？我喜欢吃的？”她从来没同人说过，林霖易照常理也不该知道，他们在国外认识的，所知道的彼此都是异乡的彼此，回国以后事务繁忙，她一直没来得及访亲问故，这是两人回国以来见的第一面。
林霖易一愣，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以后不要打探这些有的没的。”陈轻舟说着往外走。
林霖易心一横，挡在陈轻舟面前：“你想帮她们，我现在打电话给那些慈善组织，约饭，我带你去见他们。”
陈轻舟深吸一口气，对他说：“提出问题，调查问题，得到结论，拿着结论摆事实讲道理，不是什么问题都可以靠关系、靠吃饭解决，如果可以，你从前为什么失败？你哥哥变成这样，难道现在连你也要变成这样了吗？”
“你不要和我提他！”林霖易怒吼道：“从前到现在，什么都是哥哥、哥哥，我难道就半点比不上他吗？”陈轻舟愣住了，林霖易自己也是一愣，但话赶话的，他将自己所有的不甘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脸都发红：
“同一个爸妈生的养的，就因为他早我三年出生，就什么都是他优先——单论学历，我自己脚踏实地读出来的公费美国医学博士，你们看都不看一眼，他了？自费留学，找的关系，连个硕士论文都找的枪手，事情败露，拿不到学历，五万块钱打了水漂，你们当无事发生，还是把他当个祖先菩萨供着，嘴里还说着一视同仁，恶心！龌龊！下流！”
‘下流’两个字回荡在走廊，陈轻舟静静听他发泄完自己的情绪。
林霖易沉默片刻，苦涩地笑了笑，说：“抱歉。”
陈轻舟直视他，没有林霖易幻想的厌恶：“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你和你哥哥一样优秀。”
林霖易猛地抱住陈轻舟，紧紧抱着：“请告诉我这是真的。”
陈轻舟轻抚他的背：“这是真的。你压力太大。”
她松开，“下次见。”陈轻舟踩着楼梯向下走，大厅。
报社，陈轻舟走在前，小助理跟在后，手中拿着本行程表，一路走一路念。
“……这就是今日下午您所有的行程。”小助理一口气念完，脸憋得通红，陈轻舟走在前面，因此她看不清她的脸，也间接的失去了察言观色的机会，因而格外的小心翼翼，行程表捧在胸前，弱弱发问道：“会不会太满了些？哪怕出了一丁点米粒大的差池，后续的一切的行程都会被颠覆。”
“既然如此，那请我们不要出一丁点、哪怕沙粒大的差池。”陈轻舟头也不回地说，她手中拆着信件，费了很大的功夫，打开一看，是封私人的，满篇的闲事，她停下，对小助理说：“你是我所遇到的最认真负责的助理，”小助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但如果你愿意牺牲一些时间，将信件按重要优先级分类的话，我想你会更出色。”
小助理听着将陈轻舟的要求记下：“第二十七条，私人信件应与商务信件分开，并按重要优先级分类。”
陈轻舟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最晚本周三，我会向格林先生提交关于你的薪资调整申请书。”
小助理一听，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很殷勤地走上前为陈轻舟扇风：“保证完成您下达的一切任务！”活脱脱的一个媚上欺下的小太监。
陈轻舟看了她一眼：“你是凭自己的能力得到上司的青睐，而上司是谁并不重要，换个人，周先生也好，刘易斯先生也罢，都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小助理小声嘀咕了一声：“那可不一定。”并没有被陈轻舟听见，她自己心里却像是有鬼，连忙对陈轻舟说：“办公室外有两个怪人等您，一个像叫花子的男漫画家，一个奇装异服的女小说家。”
陈轻舟脚步一顿，问道：“等多久了？”
“男的午休的时候便在那等着，我让他待会再来，他不肯，我请他到会客厅里等，他也不干，死脑筋一个；女的比他晚些，但也等了大半个钟头了。”小助理说。
陈轻舟步伐快了些：“你有没有给他们上茶水？”
小助理与陈轻舟差了几步的距离，“我，我忘了。”小助理低下了头，也不为自己解释，低下头等着挨批。
奇迹般的陈轻舟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得很快了，几乎要跑起来，像在与死神赛跑。
小助理心理上的负担却更重了，愁眉苦脸的对陈轻舟说：“要不您还是批评我吧，我既然让来客在办公室外坐着干等了这么久，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我批评你做什么？”陈轻舟脚下功夫不停：“古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自己记着便好。”
离办公室差一个拐弯。
陈轻舟迈过去。
小助理所言极是，两个怪人，一个在秋高气爽的时节身披厚重的大衣，整个人蜷缩在里面，像乌龟蜷缩在龟壳，却并不像叫花子，只是一个清贫瘦弱的文人，一个身穿极刺目的土布，鲜艳的玫瑰红印着绿的叶、红的花，在乡下也只有婴儿穿，她穿着倒并不难看，因为身材高挑，天生的衣架子，但在人眼里只是一条色料。
陈轻舟很抱歉的向他们伸出手，致歉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他们并没有回握，因为陈轻舟只有一只手，而他们有两个人，但都表示理解。
‘乌龟’先生说：“是我来得太早了——何况在这坐着等着，并不无聊，窗外有梧桐树可以看。”
‘一条色料’女士努力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最终因难度过大而选择放弃，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乌龟’先生所说的话。
陈轻舟一面表示感谢他们的理解，一面请他们进办公室：“到办公室里说吧。”
办公室内，陈轻舟居正中，‘乌龟’先生居侧左，‘一条色料’女士居侧右，呈三角构图，三人面前各摆着只玻璃杯，杯里盛着热水，浮着一层厚厚的绿茶茶叶。
陈轻舟抬手看了看表，略带歉意地微歪着头向前一点：“十五分钟后我有一场短会，因此留给二位的时间极短，实在怠慢。”她的目光平和地自左向右滑过，从先生到女士，两个青年人，都很年轻，前者三十岁出头，后者二十岁左右：“不知可否自我介绍？”
‘乌龟’先生望向‘一条色料’女士，很绅士的做派：“女士优先。”
‘一条色料’女士微微侧开陈轻舟的直视：“高盈，字有缺。”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好名字。”高盈微笑，垂眸，手捧着玻璃茶杯，轻轻吹着茶面，陈轻舟问道：“你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是正在上大学的年纪，怎么想来报社自荐？”
“我想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联，并不相冲突。”
“现在的年轻一代大多只有名，只有少数旧式家族仍保留字这一传统，冒昧问一句，你的出身。”
“我想，一个人的出身，并不是他人对其评价的决定性因素。”高盈笑不露齿。
一个富有智慧的、在意个人隐私的少女。
陈轻舟直视‘乌龟’先生，做出‘请’的姿势。
“许庸之，无字。”许庸之拿出一只公文包，取出一沓画作，放置桌面，轻推至陈轻舟面前：“过往所画，请您斧正。”
高盈方才后知后觉地拿出自己的稿件，直接递至陈轻舟面前。
陈轻舟连忙说道：“我于此道毫无建树，万万谈不上‘斧正’一词；您唤我本名陈轻舟便好，敬词，万不敢当。”
“论年纪，我比您大，论能力，您比我强。”许庸之轻声道。
“不看吗？”高盈歪了歪头，将稿件又收了回去。
陈轻舟对她说：“能拿来自荐的作品，定然受过万万次修改，是一个人在此道上的最高水平，但长期连载，靠的是平均水平，因此没有参考价值。 ”
许庸之静静听着，等陈轻舟说完，方才问道：“请问，我们要如何证明自己的平均水平？”
“很简单，”陈轻舟指了指两人面前的玻璃杯：“以玻璃杯为题，作一段故事，限时十分钟。”
陈轻舟一面往外走，林霖易一边在后面跟着，极尽挽留。
“真的不吃完饭再走吗？”
“不了。”
“《新报》一天中午午休2个小时，从十一点到一点，”林霖易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十二点整，我们开车到惠尔康吃你最喜欢的炸鸡，时间来得及还可以到对面的兆丰花园逛逛，我请客。”
陈轻舟听着脚步不由得一顿，林霖易希翼地看着她，她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午休时间？我喜欢吃的？”她从来没同人说过，林霖易照常理也不该知道，他们在国外认识的，所知道的彼此都是异乡的彼此，回国以后事务繁忙，她一直没来得及访亲问故，这是两人回国以来见的第一面。
林霖易一愣，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以后不要打探这些有的没的。”陈轻舟说着往外走。
林霖易心一横，挡在陈轻舟面前：“你想帮她们，我现在打电话给那些慈善组织，约饭，我带你去见他们。”
陈轻舟深吸一口气，对他说：“提出问题，调查问题，得到结论，拿着结论摆事实讲道理，不是什么问题都可以靠关系、靠吃饭解决，如果可以，你从前为什么失败？你哥哥变成这样，难道现在连你也要变成这样了吗？”
“你不要和我提他！”林霖易怒吼道：“从前到现在，什么都是哥哥、哥哥，我难道就半点比不上他吗？”陈轻舟愣住了，林霖易自己也是一愣，但话赶话的，他将自己所有的不甘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脸都发红：
“同一个爸妈生的养的，就因为他早我三年出生，就什么都是他优先——单论学历，我自己脚踏实地读出来的公费美国医学博士，你们看都不看一眼，他了？自费留学，找的关系，连个硕士论文都找的枪手，事情败露，拿不到学历，五万块钱打了水漂，你们当无事发生，还是把他当个祖先菩萨供着，嘴里还说着一视同仁，恶心！龌龊！下流！”
‘下流’两个字回荡在走廊，陈轻舟静静听他发泄完自己的情绪。
林霖易沉默片刻，苦涩地笑了笑，说：“抱歉。”
陈轻舟直视他，没有林霖易幻想的厌恶：“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你和你哥哥一样优秀。”
林霖易猛地抱住陈轻舟，紧紧抱着：“请告诉我这是真的。”
陈轻舟轻抚他的背：“这是真的。你压力太大。”
她松开，“下次见。”陈轻舟踩着楼梯向下走，大厅。
报社，陈轻舟走在前，小助理跟在后，手中拿着本行程表，一路走一路念。
“……这就是今日下午您所有的行程。”小助理一口气念完，脸憋得通红，陈轻舟走在前面，因此她看不清她的脸，也间接的失去了察言观色的机会，因而格外的小心翼翼，行程表捧在胸前，弱弱发问道：“会不会太满了些？哪怕出了一丁点米粒大的差池，后续的一切的行程都会被颠覆。”
“既然如此，那请我们不要出一丁点、哪怕沙粒大的差池。”陈轻舟头也不回地说，她手中拆着信件，费了很大的功夫，打开一看，是封私人的，满篇的闲事，她停下，对小助理说：“你是我所遇到的最认真负责的助理，”小助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但如果你愿意牺牲一些时间，将信件按重要优先级分类的话，我想你会更出色。”
小助理听着将陈轻舟的要求记下：“第二十七条，私人信件应与商务信件分开，并按重要优先级分类。”
陈轻舟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最晚本周三，我会向格林先生提交关于你的薪资调整申请书。”
小助理一听，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很殷勤地走上前为陈轻舟扇风：“保证完成您下达的一切任务！”活脱脱的一个媚上欺下的小太监。
陈轻舟看了她一眼：“你是凭自己的能力得到上司的青睐，而上司是谁并不重要，换个人，周先生也好，刘易斯先生也罢，都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小助理小声嘀咕了一声：“那可不一定。”并没有被陈轻舟听见，她自己心里却像是有鬼，连忙对陈轻舟说：“办公室外有两个怪人等您，一个像叫花子的男漫画家，一个奇装异服的女小说家。”
陈轻舟脚步一顿，问道：“等多久了？”
“男的午休的时候便在那等着，我让他待会再来，他不肯，我请他到会客厅里等，他也不干，死脑筋一个；女的比他晚些，但也等了大半个钟头了。”小助理说。
陈轻舟步伐快了些：“你有没有给他们上茶水？”
小助理与陈轻舟差了几步的距离，“我，我忘了。”小助理低下了头，也不为自己解释，低下头等着挨批。
奇迹般的陈轻舟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得很快了，几乎要跑起来，像在与死神赛跑。
小助理心理上的负担却更重了，愁眉苦脸的对陈轻舟说：“要不您还是批评我吧，我既然让来客在办公室外坐着干等了这么久，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我批评你做什么？”陈轻舟脚下功夫不停：“古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自己记着便好。”
离办公室差一个拐弯。
陈轻舟迈过去。
小助理所言极是，两个怪人，一个在秋高气爽的时节身披厚重的大衣，整个人蜷缩在里面，像乌龟蜷缩在龟壳，却并不像叫花子，只是一个清贫瘦弱的文人，一个身穿极刺目的土布，鲜艳的玫瑰红印着绿的叶、红的花，在乡下也只有婴儿穿，她穿着倒并不难看，因为身材高挑，天生的衣架子，但在人眼里只是一条色料。
陈轻舟很抱歉的向他们伸出手，致歉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他们并没有回握，因为陈轻舟只有一只手，而他们有两个人，但都表示理解。
‘乌龟’先生说：“是我来得太早了——何况在这坐着等着，并不无聊，窗外有梧桐树可以看。”
‘一条色料’女士努力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最终因难度过大而选择放弃，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乌龟’先生所说的话。
陈轻舟一面表示感谢他们的理解，一面请他们进办公室：“到办公室里说吧。”
办公室内，陈轻舟居正中，‘乌龟’先生居侧左，‘一条色料’女士居侧右，呈三角构图，三人面前各摆着只玻璃杯，杯里盛着热水，浮着一层厚厚的绿茶茶叶。
陈轻舟抬手看了看表，略带歉意地微歪着头向前一点：“十五分钟后我有一场短会，因此留给二位的时间极短，实在怠慢。”她的目光平和地自左向右滑过，从先生到女士，两个青年人，都很年轻，前者三十岁出头，后者二十岁左右：“不知可否自我介绍？”
‘乌龟’先生望向‘一条色料’女士，很绅士的做派：“女士优先。”
‘一条色料’女士微微侧开陈轻舟的直视：“高盈，字有缺。”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好名字。”高盈微笑，垂眸，手捧着玻璃茶杯，轻轻吹着茶面，陈轻舟问道：“你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是正在上大学的年纪，怎么想来报社自荐？”
“我想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联，并不相冲突。”
“现在的年轻一代大多只有名，只有少数旧式家族仍保留字这一传统，冒昧问一句，你的出身。”
“我想，一个人的出身，并不是他人对其评价的决定性因素。”高盈笑不露齿。
一个富有智慧的、在意个人隐私的少女。
陈轻舟直视‘乌龟’先生，做出‘请’的姿势。
“许庸之，无字。”许庸之拿出一只公文包，取出一沓画作，放置桌面，轻推至陈轻舟面前：“过往所画，请您斧正。”
高盈方才后知后觉地拿出自己的稿件，直接递至陈轻舟面前。
陈轻舟连忙说道：“我于此道毫无建树，万万谈不上‘斧正’一词；您唤我本名陈轻舟便好，敬词，万不敢当。”
“论年纪，我比您大，论能力，您比我强。”许庸之轻声道。
“不看吗？”高盈歪了歪头，将稿件又收了回去。
陈轻舟对她说：“能拿来自荐的作品，定然受过万万次修改，是一个人在此道上的最高水平，但长期连载，靠的是平均水平，因此没有参考价值。 ”
许庸之静静听着，等陈轻舟说完，方才问道：“请问，我们要如何证明自己的平均水平？”
“很简单，”陈轻舟指了指两人面前的玻璃杯：“以玻璃杯为题，作一段故事，限时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