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教导主任是新调来的老师，叫王蓉丽，宋晚晚觉得自己会记住这个名字一辈子。
至少今天这样几句温暖的话，把她晕乎乎地哄回教室，演讲比赛都变成了一件激奋人心的事。
自从初中那会演讲比赛拿过一个奖，往后这种比赛总会找她来。
她每每总能翻出同一篇稿子来糊弄，可这次不一样，她想修改，又害怕毁掉，最后也只敢动了些细枝末节。
这是又一次，宋晚晚自己都觉得有点可惜，要是在以前，她会不会更好地把握住这个机会？能不能写出更漂亮的文章？
谢柠跟她打了半晚上的电话，两人聊天聊地，连演讲完怎么庆祝都想好了。
直到零点无声无息地跳过，宋晚晚才发现自己和刘泽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留在了昨天，没有加回来的微信，还有些别扭的情绪。
而她鼠标频闪着的光标，就这样停在了末尾，那之前是四个字——一九九九。
-
商南虽然抓的严，但毕竟才高一。领导们一腔热血都扑在高三身上，反倒给他们留出不少课余活动。
先前语文老师说了演讲比赛这回事，陈兆觉得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来看的。
自那回过后，两人有一阵没碰上了，他明白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闹别扭，因为宋晚晚并不知道他内心有这么一长串复杂的感想。
纸条里写的只是很简单的话，谢谢你的零食，送你一把伞作为回礼之类的客套话。
那天晚上宋晚晚在微信上也只是给他发了一句谢谢，连带着一个小表情。
他脑海里却还是同一晚不断飘落的雨，雨中蓝的绿的、深色的浅色的，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似乎都自动褪去一个色度。只有她撑着的那顶透明伞，如此引人注目，向全世界昭示着他隐秘的落目点。
而他手心里还握着送不出去的真正那张纸条，隐隐约约只能看得清少数几个字。
原谅，朋友，刘。
身旁掌声雷鸣，陈兆回过神来，抬头看才发觉轮到下一个人了。
他最想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宋晚晚。
“你的茕茕孑立，我的踽踽独行，终究成为那红霞最后一抹的色彩。涂在一碧苍穹的蓝天里，涂在念兹在兹的回忆中。”
窗外晃荡的黄昏透过高高的窗户掉进来，从他眼里一路向前扯着，落到她脚下。
宋晚晚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是鞠躬，说谢谢，按耐着慌乱紧张的一颗心匆匆离开。
太好了，非常完美地背完了最后一句话。
她决定像电话里那样履行庆祝计划，在这样一个有点冷的天气里，吃完饭再和谢柠一起去买巧乐兹吃。
两人挽着手走得慢悠悠的，一甩一甩，落日追着指缘像秋千般荡个不停。
谢柠忽然开口问道，“晚晚，这次最后一句是不是改台词了呀，我记得以前不是什么回到黄金时代的一九九九什么的？我记得那句写得可好了。”
“是的。”宋晚晚决心把太阳荡得再高一点，边甩边说，“心情变了嘛，就改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是因为那个谁吧！”谢柠笑得一脸打趣，凑得很近比着嘴形无声道——陈、兆。
两人晃着的手停了，靠在一起，灿烂余晖被高高甩出，擦着小卖部的不锈钢栏杆，从顶缘一点点洒下，落在拿着巧乐兹朝外走的人身上。
他低着头，像电影里被加了橙黄滤镜的男主角，缓缓走下台阶，昏黄光线跳跃进他眼中，又随着他的抬头一点点被扯开。
真的很奇怪，明明他身边还有很多人，有朋友，有同学，明明他不在视野的正中心，取景器却自动为他对焦。
调近，再放大。
一眨眼，光线就从他眼里落出来，沉静得像一场晚春。
而他唇齿微微分开了一瞬，说——嗨。
“天呐，他嘴唇刚刚动了下诶，陈兆是在跟你说话吗？”
“谁啊，我谁也没看到。”宋晚晚装作没看见般转过头，挽着谢柠朝里走得很快。
人声沸沸，迎面又有不少人走来。
直到指尖摸到冰冰凉的包装袋时，她紧张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拎起一看，买的却还是和他手里一样的蓝莓味。
“诶！你今天怎么拿蓝莓味啊，我看陈兆好像也买的蓝莓味！”谢柠捂着嘴，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脸八卦样。
“胡说胡说胡说。”宋晚晚赶紧把她的也拿走一起去结了账，“我每次都拿的蓝莓味好吧。”
“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谢柠撕开包装袋咬了好几口，随口问道，“你到底有没有记住陈兆长什么样啊？”
巧克力脆皮和雪白糕体融化在一起，微苦又甜，宋晚晚垂头用力咬着脆脆夹心，她摇摇头，说得很自然，“没记住。”
“毕竟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宋晚晚侧过头，两人一起走进阴凉地里，她说得很慢很轻，“和我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
即使宋晚晚总认为自己不会对有关于文学的任何事情再感到喜欢，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今天演讲完她是开心的。
然而，好心情并不意味着好天气。
两人到教室的时候，像锡箔纸一样的窗帘和收在桌上的试卷被吹得哗哗作响，乱飞成一团。银色闪电骤然从天空尽头劈下来，轰隆隆的声响吓人一跳。
突然下雨了。
她把放在书桌边缘的书签更往里塞了塞，指腹摸过篆刻的痕迹，心里又一次涌现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
可惜直到放学都是这样的鬼天气，李静楠很少会来接她放学，因为她很少在家，大多数时间总是说着在忙在出差。
宋晚晚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还年轻，不然怎么会在这样狂风暴雨的恶劣天气里期待能在校门口看见李静楠的车。
愿望落空的那一瞬间，心里居然还有些失落感。
她只好试图自己走到公交站台，撑开的透明伞却像飘摇的舟，到最后半边身子都湿得差不多。
这把伞居然坏了。
果然，她的人生总是这样，好运到了极点就开始倒霉。
尽管站台上方就有屋檐，狂风还是卷着暴雨一路吹进来。细细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发尾都湿漉漉坠下。
宋晚晚颇有些自暴自弃，早知道就打车了。
可是人总会因为这些的沉没成本而做出错误的选择，她坐在早就被打湿的凳子上，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了谢柠问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要改？
或许是因为图书馆，或许是因为刘泽然。
李静楠一向管得严，也就多亏了前几年作文写得好，她只有提出想去图书馆看书的请求才会被同意外出。
在下午三四点，跑过去靠着书架看书，就在她看完一本，抽出下一本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有风吹过。
纱质窗帘飞起，落下，斑驳阴影把他的眉眼涂抹出一点比酸橘子更加青涩的少年气。
而同样的春天顺着敞开的窗飘进室内，从她指尖跳进对方的眼里。
这人很意外的样，挑挑眉，双手搭在书架上，把脸凑得很近道，“嗨。”
宋晚晚差点被吓得一愣，她把书挡在脸侧，顾及着图书馆要保持安静的规定小声道，“你也来看书吗？”
没想到这人竟然随身带着纸笔，食指比了个嘘，没过一会就递过来一张纸条和一支笔，上面的字意外的很好看。
【你连我叫什么都忘了？】
宋晚晚下意识抬起脸，却一愣。
他胳膊搭在书架上撑着头，轻轻抿着唇，被抓到偷看的眼神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只是很坦然地笑了笑。
世界像被分成明暗两侧，所有的明媚都落在他脸上，还有一点点不知道是什么花的影子。
宋晚晚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握着笔低下头一笔一画很认真的写出他的名字——刘、泽、然。
明明不是在学校上课，他们这两个同班同学却整出一副偷偷传纸条的样，看着对方问自己在看什么，宋晚晚装模作样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言情小说。
嗯……
她选择拿起笔，本想写一本很知名的书显得自己有文化点，谁知写了一半忘记到底是哪个年份了，只好瞎扯了一个一九九九。
宋晚晚害怕被拆穿，尽管她觉得刘泽然应该也是个文盲，但她还是有点心虚地低下头看自己的鞋，阴影顺着流淌过来，如同雨水般静静冲刷着。
脚下像浅浅的一块湖泊，积水什么时候到这种程度了，涟漪一圈圈晃到面前。
同样湿透的鞋，在这一瞬消失的雨。
“嗨。”
熟悉的声音如同闷雷般落在耳侧。
宋晚晚双手还维持在这个僵硬的姿势，颇为迟疑地抬起脸，水珠在这瞬间快速从脸颊滚落，砸进衣领。
“嗨。”
车灯从身侧一闪而过，缓慢地照过彼此。
“好巧，又见面了。”
只有两个人的公交站台。
陈兆没有收起伞，就这样站在她面前。车灯从他身后又一次闪过，碎碎绒绒的黑发镀上一层虚幻的光，顺着雨水一起滴进地面。
她微微愣着，下意识道，“陈兆，你送我的伞坏了。”
雨声渐大。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太好，正准备解释一下，却听见身前人清脆的声响如玉石落在地面。
“好可惜今天我也只带了一把伞。”
陈兆很温和地笑，眉眼弯出漂亮的弧度。单手撑着膝盖俯下身，好直视她的双眼，“已经很晚了，这里没什么人，只有我们两个，不用害怕被发现。”
“所以，要不要一起回家？”
宋晚晚一愣，指骨紧张到发白，她忽然很难再编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其实你心里也是愿意的，对吗？
她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已经走入眼前人撑起的伞下，两人很有分寸地隔了一点距离。
宋晚晚紧紧捏着自己的手，看起来颇为局促，等反应过来时，陈兆已经把那本书递到她眼前。
是村上春树的《1Q84》。
“我猜你会喜欢，买了想送你的。”陈兆脸上是很温柔的笑，他在用很真挚的语气夸赞着，“今天演讲好厉害，我在台下看得好佩服，还想问你呢，最后一句怎么突然改了。”
“我记得以前你也用过这篇稿子，那时候结尾还是黄金时代的一九九九。”
宋晚晚紧紧把那本书抱在身前，正准备开口说着什么，身前一直停着的车前灯却骤然亮起。
巨大的亮度让两人无所遁形，浑重雨幕下，漆黑的轿车如同怪物般蹲守在黑暗里。
不断落下的缠绵雨丝被切割成短命的碎灯带，飘飘摇摇落不到实处，宋晚晚被强光刺得下意识闭上眼，手掌挡在眼前，适应后才慢慢睁开。
陈兆微微垂下伞面，正准备带着她绕路走，却发觉身旁人浑身僵硬。
前灯持续照耀着他们，车辆却丝毫没有要发动的意思，再傻的人也能感到不对了。
陈兆微微侧身挡住她，低头温声问，“怎么了？”
宋晚晚抬起脸，细密的雨丝打到身上传来微微凉意，她直直看着前方，僵硬道，“没什么，我们……”
闷重雷声却从天而落打断话语，让人毛骨悚然。
宋晚晚愣愣地看着熟悉的车牌号，看着这辆私家车，这个人不是该在国外吗？他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刘泽然没有给她发消息，没有给她打电话。
他只是坐在视线所无法穿透的那块玻璃下，他只是等待。
至少今天这样几句温暖的话，把她晕乎乎地哄回教室，演讲比赛都变成了一件激奋人心的事。
自从初中那会演讲比赛拿过一个奖，往后这种比赛总会找她来。
她每每总能翻出同一篇稿子来糊弄，可这次不一样，她想修改，又害怕毁掉，最后也只敢动了些细枝末节。
这是又一次，宋晚晚自己都觉得有点可惜，要是在以前，她会不会更好地把握住这个机会？能不能写出更漂亮的文章？
谢柠跟她打了半晚上的电话，两人聊天聊地，连演讲完怎么庆祝都想好了。
直到零点无声无息地跳过，宋晚晚才发现自己和刘泽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留在了昨天，没有加回来的微信，还有些别扭的情绪。
而她鼠标频闪着的光标，就这样停在了末尾，那之前是四个字——一九九九。
-
商南虽然抓的严，但毕竟才高一。领导们一腔热血都扑在高三身上，反倒给他们留出不少课余活动。
先前语文老师说了演讲比赛这回事，陈兆觉得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来看的。
自那回过后，两人有一阵没碰上了，他明白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闹别扭，因为宋晚晚并不知道他内心有这么一长串复杂的感想。
纸条里写的只是很简单的话，谢谢你的零食，送你一把伞作为回礼之类的客套话。
那天晚上宋晚晚在微信上也只是给他发了一句谢谢，连带着一个小表情。
他脑海里却还是同一晚不断飘落的雨，雨中蓝的绿的、深色的浅色的，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似乎都自动褪去一个色度。只有她撑着的那顶透明伞，如此引人注目，向全世界昭示着他隐秘的落目点。
而他手心里还握着送不出去的真正那张纸条，隐隐约约只能看得清少数几个字。
原谅，朋友，刘。
身旁掌声雷鸣，陈兆回过神来，抬头看才发觉轮到下一个人了。
他最想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宋晚晚。
“你的茕茕孑立，我的踽踽独行，终究成为那红霞最后一抹的色彩。涂在一碧苍穹的蓝天里，涂在念兹在兹的回忆中。”
窗外晃荡的黄昏透过高高的窗户掉进来，从他眼里一路向前扯着，落到她脚下。
宋晚晚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是鞠躬，说谢谢，按耐着慌乱紧张的一颗心匆匆离开。
太好了，非常完美地背完了最后一句话。
她决定像电话里那样履行庆祝计划，在这样一个有点冷的天气里，吃完饭再和谢柠一起去买巧乐兹吃。
两人挽着手走得慢悠悠的，一甩一甩，落日追着指缘像秋千般荡个不停。
谢柠忽然开口问道，“晚晚，这次最后一句是不是改台词了呀，我记得以前不是什么回到黄金时代的一九九九什么的？我记得那句写得可好了。”
“是的。”宋晚晚决心把太阳荡得再高一点，边甩边说，“心情变了嘛，就改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是因为那个谁吧！”谢柠笑得一脸打趣，凑得很近比着嘴形无声道——陈、兆。
两人晃着的手停了，靠在一起，灿烂余晖被高高甩出，擦着小卖部的不锈钢栏杆，从顶缘一点点洒下，落在拿着巧乐兹朝外走的人身上。
他低着头，像电影里被加了橙黄滤镜的男主角，缓缓走下台阶，昏黄光线跳跃进他眼中，又随着他的抬头一点点被扯开。
真的很奇怪，明明他身边还有很多人，有朋友，有同学，明明他不在视野的正中心，取景器却自动为他对焦。
调近，再放大。
一眨眼，光线就从他眼里落出来，沉静得像一场晚春。
而他唇齿微微分开了一瞬，说——嗨。
“天呐，他嘴唇刚刚动了下诶，陈兆是在跟你说话吗？”
“谁啊，我谁也没看到。”宋晚晚装作没看见般转过头，挽着谢柠朝里走得很快。
人声沸沸，迎面又有不少人走来。
直到指尖摸到冰冰凉的包装袋时，她紧张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拎起一看，买的却还是和他手里一样的蓝莓味。
“诶！你今天怎么拿蓝莓味啊，我看陈兆好像也买的蓝莓味！”谢柠捂着嘴，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脸八卦样。
“胡说胡说胡说。”宋晚晚赶紧把她的也拿走一起去结了账，“我每次都拿的蓝莓味好吧。”
“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谢柠撕开包装袋咬了好几口，随口问道，“你到底有没有记住陈兆长什么样啊？”
巧克力脆皮和雪白糕体融化在一起，微苦又甜，宋晚晚垂头用力咬着脆脆夹心，她摇摇头，说得很自然，“没记住。”
“毕竟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宋晚晚侧过头，两人一起走进阴凉地里，她说得很慢很轻，“和我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
即使宋晚晚总认为自己不会对有关于文学的任何事情再感到喜欢，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今天演讲完她是开心的。
然而，好心情并不意味着好天气。
两人到教室的时候，像锡箔纸一样的窗帘和收在桌上的试卷被吹得哗哗作响，乱飞成一团。银色闪电骤然从天空尽头劈下来，轰隆隆的声响吓人一跳。
突然下雨了。
她把放在书桌边缘的书签更往里塞了塞，指腹摸过篆刻的痕迹，心里又一次涌现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
可惜直到放学都是这样的鬼天气，李静楠很少会来接她放学，因为她很少在家，大多数时间总是说着在忙在出差。
宋晚晚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还年轻，不然怎么会在这样狂风暴雨的恶劣天气里期待能在校门口看见李静楠的车。
愿望落空的那一瞬间，心里居然还有些失落感。
她只好试图自己走到公交站台，撑开的透明伞却像飘摇的舟，到最后半边身子都湿得差不多。
这把伞居然坏了。
果然，她的人生总是这样，好运到了极点就开始倒霉。
尽管站台上方就有屋檐，狂风还是卷着暴雨一路吹进来。细细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发尾都湿漉漉坠下。
宋晚晚颇有些自暴自弃，早知道就打车了。
可是人总会因为这些的沉没成本而做出错误的选择，她坐在早就被打湿的凳子上，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了谢柠问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要改？
或许是因为图书馆，或许是因为刘泽然。
李静楠一向管得严，也就多亏了前几年作文写得好，她只有提出想去图书馆看书的请求才会被同意外出。
在下午三四点，跑过去靠着书架看书，就在她看完一本，抽出下一本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有风吹过。
纱质窗帘飞起，落下，斑驳阴影把他的眉眼涂抹出一点比酸橘子更加青涩的少年气。
而同样的春天顺着敞开的窗飘进室内，从她指尖跳进对方的眼里。
这人很意外的样，挑挑眉，双手搭在书架上，把脸凑得很近道，“嗨。”
宋晚晚差点被吓得一愣，她把书挡在脸侧，顾及着图书馆要保持安静的规定小声道，“你也来看书吗？”
没想到这人竟然随身带着纸笔，食指比了个嘘，没过一会就递过来一张纸条和一支笔，上面的字意外的很好看。
【你连我叫什么都忘了？】
宋晚晚下意识抬起脸，却一愣。
他胳膊搭在书架上撑着头，轻轻抿着唇，被抓到偷看的眼神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只是很坦然地笑了笑。
世界像被分成明暗两侧，所有的明媚都落在他脸上，还有一点点不知道是什么花的影子。
宋晚晚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握着笔低下头一笔一画很认真的写出他的名字——刘、泽、然。
明明不是在学校上课，他们这两个同班同学却整出一副偷偷传纸条的样，看着对方问自己在看什么，宋晚晚装模作样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言情小说。
嗯……
她选择拿起笔，本想写一本很知名的书显得自己有文化点，谁知写了一半忘记到底是哪个年份了，只好瞎扯了一个一九九九。
宋晚晚害怕被拆穿，尽管她觉得刘泽然应该也是个文盲，但她还是有点心虚地低下头看自己的鞋，阴影顺着流淌过来，如同雨水般静静冲刷着。
脚下像浅浅的一块湖泊，积水什么时候到这种程度了，涟漪一圈圈晃到面前。
同样湿透的鞋，在这一瞬消失的雨。
“嗨。”
熟悉的声音如同闷雷般落在耳侧。
宋晚晚双手还维持在这个僵硬的姿势，颇为迟疑地抬起脸，水珠在这瞬间快速从脸颊滚落，砸进衣领。
“嗨。”
车灯从身侧一闪而过，缓慢地照过彼此。
“好巧，又见面了。”
只有两个人的公交站台。
陈兆没有收起伞，就这样站在她面前。车灯从他身后又一次闪过，碎碎绒绒的黑发镀上一层虚幻的光，顺着雨水一起滴进地面。
她微微愣着，下意识道，“陈兆，你送我的伞坏了。”
雨声渐大。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太好，正准备解释一下，却听见身前人清脆的声响如玉石落在地面。
“好可惜今天我也只带了一把伞。”
陈兆很温和地笑，眉眼弯出漂亮的弧度。单手撑着膝盖俯下身，好直视她的双眼，“已经很晚了，这里没什么人，只有我们两个，不用害怕被发现。”
“所以，要不要一起回家？”
宋晚晚一愣，指骨紧张到发白，她忽然很难再编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其实你心里也是愿意的，对吗？
她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已经走入眼前人撑起的伞下，两人很有分寸地隔了一点距离。
宋晚晚紧紧捏着自己的手，看起来颇为局促，等反应过来时，陈兆已经把那本书递到她眼前。
是村上春树的《1Q84》。
“我猜你会喜欢，买了想送你的。”陈兆脸上是很温柔的笑，他在用很真挚的语气夸赞着，“今天演讲好厉害，我在台下看得好佩服，还想问你呢，最后一句怎么突然改了。”
“我记得以前你也用过这篇稿子，那时候结尾还是黄金时代的一九九九。”
宋晚晚紧紧把那本书抱在身前，正准备开口说着什么，身前一直停着的车前灯却骤然亮起。
巨大的亮度让两人无所遁形，浑重雨幕下，漆黑的轿车如同怪物般蹲守在黑暗里。
不断落下的缠绵雨丝被切割成短命的碎灯带，飘飘摇摇落不到实处，宋晚晚被强光刺得下意识闭上眼，手掌挡在眼前，适应后才慢慢睁开。
陈兆微微垂下伞面，正准备带着她绕路走，却发觉身旁人浑身僵硬。
前灯持续照耀着他们，车辆却丝毫没有要发动的意思，再傻的人也能感到不对了。
陈兆微微侧身挡住她，低头温声问，“怎么了？”
宋晚晚抬起脸，细密的雨丝打到身上传来微微凉意，她直直看着前方，僵硬道，“没什么，我们……”
闷重雷声却从天而落打断话语，让人毛骨悚然。
宋晚晚愣愣地看着熟悉的车牌号，看着这辆私家车，这个人不是该在国外吗？他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刘泽然没有给她发消息，没有给她打电话。
他只是坐在视线所无法穿透的那块玻璃下，他只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