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谋音出来已近戌时，马车太过显眼，声音又大。在谭明姃的几番催促下，樟梧还是先驾车回去了。
释燕背着谭明姃，挑了一条沿着溯溪的路。这里路面狭窄，车马都不容易进来，因此巡兵稀少，运气好的话能一路走到锦花巷。
这里曾是辰州的不夜街，繁华奢靡，夜夜笙歌。可如今因为宵禁，整条街上空无人影。
月光盈盈，溯溪汩汩，空影茕茕。
谭明姃在扶着释燕的肩膀，小心地回头仰望——正是弦月如玉
她幼时在宫中，很少见过月亮。她有一个很小的自己的院子，于她而言，院落之外便是黑暗的深渊。
小院的宫墙很高，高过了院里的桂花树。这些墙影树影只框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很难出现月亮的身影。
偶尔她睡不着，抱着被子坐在床前抬头看天。如果此时有一轮月被宫墙拢住，对于年幼的她来说就是不凡的一晚了。
若是被这样的天困住了十年，那年宫墙上的风景当然无可比拟地壮丽，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在谭明姃行走四方之后，仍然入她的梦里来。
哎。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最近也不知是因为谁，以前那些无聊琐碎的往事又被她翻出来咂摸。
老是沉湎过去是坏习惯，得改！
如果此时老想着这些前尘往事，如何能够把那个讨厌鬼救出来，如何能够挫败韩松年的图谋。
“释燕。”
谭明姃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如果要劫狱是不是有点困难？”
这都不叫天马行空了，这简直是黔驴技穷。
释燕想了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们可以去劫法场。”
谭明姃打了一个寒颤，看脚下的影子都觉得阴森。
“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心中没底越要勇往直前，“我不会让它走到这个地步，真要到了，咱们就去劫法场。”
释燕还是习惯于脚踏实地：“我先看看明天能不能溜进狱里去吧……”
江风愈凉，乌云遮月。
这条路越走看着越不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释燕加快了脚程，希望快点走出溯溪这一侧盘根错节的小巷。
咚、咚、咚、咚
在溯溪流水声的掩映下，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显得尤其诡异。不是一人，至少有三五个人，脚步还算整齐，无疑是宵禁的巡兵。
谭明姃屏住呼吸，暗自搂紧了释燕的肩膀。
两人的喘气声并不大，但在溯溪声和脚步声里，却足够让人担忧。
释燕只顿了一下，压着脚步声，转身贴着墙，毫不犹豫地往回走。
这下两人便正对着月亮。月光朦胧，游云如蛇，冰冷诡谲。
另一处巷口尚有百十来步远。释燕飞快地迈着步，为了减轻迈步的声音，身体不断地起伏。谭明姃紧紧地攀着她的肩膀，咬着下唇忍耐着令人发晕的颠簸。
叮当、叮当
离那头的巷口还有二十来步，谭明姃和释燕同时听到了马铃的声音。
是那种用了很久，已经有破损的马铃。声音清脆不再，反而古朴铿然，一声一声，步步逼近。
她们被包抄了。但是两边的声音都没有刻意收敛，并且节奏平缓，应该不是有意堵截。
释燕收紧了托举着郡主的双臂，谭明姃也极其配合地贴紧了她的后背。两边包抄若要寻一条出路，要么跳下溯溪，要么就只能向上跃上这些铺面酒楼。
释燕的轻功虽然不是最好，但是背着一个人跃上几层低矮的楼也不成问题，再加上谭明姃配合得当，已经收紧腰腹运起气来。
马铃声伴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巡兵们小声的交谈也几乎就在耳边。
释燕下蹲运气，后脚侧蹬，正想纵身而跃，这一瞬间毫无防备。
一双手突然拽住了谭明姃和释燕的后背，紧接着一股蛮力拉扯着两人向后退步倒去。
好在是谭明姃提前咬紧了双唇，不然此刻必定惊呼出声。她紧闭着双眼，心随着身体被高高抛起，又骤然下坠，胆战心惊之时，却又感觉被这双粗糙厚重的手接住。
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和释燕已然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四周唯一的光亮是穿过门缝溢进来的月光。
门外，马蹄声愈来愈近。马儿撒欢跑了两步，又被勒住，正好停在门的斜前方。
马上的巡兵边轻敲马肚，边四下查看。
“有情况吗？”
“没有，”他漫不经心地回应，头往前侧偏了偏，往门缝里探了一眼。月光能照到的地方都空荡荡的，旁侧尽都漆黑不可视物。
“走吧，什么都没有，前面去吧。”那个巡兵神情轻松，又策马而去了。
那个将谭明姃和释燕拖进来的人，几乎又等了半刻之久，才起身将门板合上，门闩卡紧，然后又小心地捧着，点燃了烛火。
这点聊胜于无的光让谭明姃看清，这里大约是一个药铺，虽然陈设老旧，但有药柜药铡药碾，还有地上堆着的一应药材。
而这个拖她们进来的人，果然是一个壮汉，身过八尺，健壮如牛，迈出一步地上的尘土都会激起浪来。
但当他转过身来，谭明姃却觉得他眉展目慈，不似凶徒，倒似善人。
他看着面前四仰八叉，惊愕戒备的两人，不太好意思：“嘿，我先拿两张椅子来。”
没进里间多少时间，他就一左一右各挽着一把木朽朽的圈椅，热心地放在两人的面前，请她们坐下。
“郡主没挑对时候，这会儿天刚暗，最是他们巡得紧的时候。现在出去恐怕还是要遇上巡兵，不如在这里休憩一下吧。”
释燕一直不错眼地注意着他的动向，听他唤出郡主二字便立即迈步上前，将这人和郡主隔开。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忙退了一步，拱手作揖：“太着急了哈哈哈，还没来得及说。小人刘凯福，这里是我家的药铺，是我师父家里的产业，最近他不在，现在是我和师姐卜蚕在打理”
“郡主应该对这个名字熟悉一点。”
原来是这间窄小简陋的铺子，收留了那个大理人。
原来就这样两个人，促成了她和那位大理的药贩在第一弯的交谈。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你如何认得我的呢？”
刘凯福抿着唇，小心地开口：“我和卜蚕，一定想要见郡主一面。桐莘兄弟没有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联络。于是就想去郡主府碰碰运气，正好在锦花巷看见您上马车，就……就跟着您，等到现在。”
他这样等了一个晚上，幸亏没有白费，还是见到了郡主。
“辰州城里都在传，郡主府里出了个杀人犯，本来该医者仁心，却心怀杀意。幸好知州英明，捉拿了他。这说的是温先生吧。”
闪烁的烛火为谭明姃的侧脸勾勒一个金边，刘凯福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垂下了，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说：“是有此事。”
“那郡主会救他吗？”他的声音急切，不带遮掩，平日里空有个大块头，畏缩顾忌，这一刻也都忘了。
“郡主肯定清楚，温先生不是真凶。”
“我会。”
这是斩钉截铁地回答，她一定会救温葳蕤，也一定要把温葳蕤救出来。无关他是否是那个故人，也不论他说什么样的俏皮话装无所谓。
“好！好！”刘凯福很是激动，“要救温先生，我俩也要出力”
他像是怕郡主不相信，还夸下海口：“便是劫法场，我也能去得，用我这蛮力，也能放倒几个官兵！”
谁说劫法场不切实际来着？估计再凑一凑，谭明姃能凑出来一支军。
温葳蕤和卜蚕刘凯福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要他二人搭桥牵线和段腾说上话，也不过为个利字。但他却得二人如此的关切，实乃一幸。
但卜、刘二人只是平头百姓，在官府士族手底下讨生活，能在韩家药材生意的围追堵截之下保有这一间铺子，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实属不易了。
黎庶苍生，何其辛苦。苛捐杂税，乱世纷扰，食不果腹。身体发肤尚受摧残，每过一日都是泣血之步，胸怀抱负更无处安放。如何能够让他们抛却几十年来辛苦经营的成果，为这陌生人的生死罔顾自己的一生。
更何况，弄不好，这是要把命给给出去的。
于是谭明姃只是回应他：“如果有需要二位帮忙的地方，一定告诉二位。”
黄色的烛光在郡主的眼睛中流转的时候，刘凯福觉得自己看出了她的意思，她觉得勉强。可他这一生当中，有在求生时发过狠，但从来没有这样豪情万丈。
“郡主不必担心，只管喊我们，一定来。”
“我们这个药铺经营艰难，做买卖都看寿来哉的脸色，为了收药有时还要欠些外债。寿来哉里高价卖的药材是身份，是体面，不是救命的稻草。郡主别笑话，师父能收留小人，让小人在药铺里面做事，这是小人人生一大幸。”
“如今他们不做人，拿药材说事，往大夫头上扣人命官司，能和他们搏一搏，小人觉得也是一件幸事！”
“你知道他们是谁就愿意这样说吗？”
“不去他们是谁。左右就是那些压我们一头的人，我也愿意去戳一戳这天来！”他激动之处抖动着身体，浑身筋骨发颤，竟然如同有劈山之力，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位才是真真正正的能压上他一头的，是圣上的亲侄女。
“但……但小人绝对不是冒犯郡主的意思，这都是说……”
“说谁？”谭明姃这几天来头一次觉得有笑意。
刘凯福一咬牙，一狠心：“说在辰州遮天之日，左不过洪、韩那些人。”
“哈哈，好。”谭明姃长呼一口气，“若有那天，一定来请二位！”
郡主和她的侍女待了两刻，在月色暗淡之时走了。
刘凯福又把门紧锁上，奔进内院，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他哐当一声坐在地上：“郡主竟然真要救温先生。”
他不自知地傻笑，被正在称数药材的卜蚕嫌弃地看了一眼。
她早有预料，只撇嘴嘟囔了一句：“早和你说了的。”
释燕背着谭明姃，挑了一条沿着溯溪的路。这里路面狭窄，车马都不容易进来，因此巡兵稀少，运气好的话能一路走到锦花巷。
这里曾是辰州的不夜街，繁华奢靡，夜夜笙歌。可如今因为宵禁，整条街上空无人影。
月光盈盈，溯溪汩汩，空影茕茕。
谭明姃在扶着释燕的肩膀，小心地回头仰望——正是弦月如玉
她幼时在宫中，很少见过月亮。她有一个很小的自己的院子，于她而言，院落之外便是黑暗的深渊。
小院的宫墙很高，高过了院里的桂花树。这些墙影树影只框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很难出现月亮的身影。
偶尔她睡不着，抱着被子坐在床前抬头看天。如果此时有一轮月被宫墙拢住，对于年幼的她来说就是不凡的一晚了。
若是被这样的天困住了十年，那年宫墙上的风景当然无可比拟地壮丽，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在谭明姃行走四方之后，仍然入她的梦里来。
哎。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最近也不知是因为谁，以前那些无聊琐碎的往事又被她翻出来咂摸。
老是沉湎过去是坏习惯，得改！
如果此时老想着这些前尘往事，如何能够把那个讨厌鬼救出来，如何能够挫败韩松年的图谋。
“释燕。”
谭明姃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如果要劫狱是不是有点困难？”
这都不叫天马行空了，这简直是黔驴技穷。
释燕想了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们可以去劫法场。”
谭明姃打了一个寒颤，看脚下的影子都觉得阴森。
“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心中没底越要勇往直前，“我不会让它走到这个地步，真要到了，咱们就去劫法场。”
释燕还是习惯于脚踏实地：“我先看看明天能不能溜进狱里去吧……”
江风愈凉，乌云遮月。
这条路越走看着越不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释燕加快了脚程，希望快点走出溯溪这一侧盘根错节的小巷。
咚、咚、咚、咚
在溯溪流水声的掩映下，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显得尤其诡异。不是一人，至少有三五个人，脚步还算整齐，无疑是宵禁的巡兵。
谭明姃屏住呼吸，暗自搂紧了释燕的肩膀。
两人的喘气声并不大，但在溯溪声和脚步声里，却足够让人担忧。
释燕只顿了一下，压着脚步声，转身贴着墙，毫不犹豫地往回走。
这下两人便正对着月亮。月光朦胧，游云如蛇，冰冷诡谲。
另一处巷口尚有百十来步远。释燕飞快地迈着步，为了减轻迈步的声音，身体不断地起伏。谭明姃紧紧地攀着她的肩膀，咬着下唇忍耐着令人发晕的颠簸。
叮当、叮当
离那头的巷口还有二十来步，谭明姃和释燕同时听到了马铃的声音。
是那种用了很久，已经有破损的马铃。声音清脆不再，反而古朴铿然，一声一声，步步逼近。
她们被包抄了。但是两边的声音都没有刻意收敛，并且节奏平缓，应该不是有意堵截。
释燕收紧了托举着郡主的双臂，谭明姃也极其配合地贴紧了她的后背。两边包抄若要寻一条出路，要么跳下溯溪，要么就只能向上跃上这些铺面酒楼。
释燕的轻功虽然不是最好，但是背着一个人跃上几层低矮的楼也不成问题，再加上谭明姃配合得当，已经收紧腰腹运起气来。
马铃声伴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巡兵们小声的交谈也几乎就在耳边。
释燕下蹲运气，后脚侧蹬，正想纵身而跃，这一瞬间毫无防备。
一双手突然拽住了谭明姃和释燕的后背，紧接着一股蛮力拉扯着两人向后退步倒去。
好在是谭明姃提前咬紧了双唇，不然此刻必定惊呼出声。她紧闭着双眼，心随着身体被高高抛起，又骤然下坠，胆战心惊之时，却又感觉被这双粗糙厚重的手接住。
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和释燕已然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四周唯一的光亮是穿过门缝溢进来的月光。
门外，马蹄声愈来愈近。马儿撒欢跑了两步，又被勒住，正好停在门的斜前方。
马上的巡兵边轻敲马肚，边四下查看。
“有情况吗？”
“没有，”他漫不经心地回应，头往前侧偏了偏，往门缝里探了一眼。月光能照到的地方都空荡荡的，旁侧尽都漆黑不可视物。
“走吧，什么都没有，前面去吧。”那个巡兵神情轻松，又策马而去了。
那个将谭明姃和释燕拖进来的人，几乎又等了半刻之久，才起身将门板合上，门闩卡紧，然后又小心地捧着，点燃了烛火。
这点聊胜于无的光让谭明姃看清，这里大约是一个药铺，虽然陈设老旧，但有药柜药铡药碾，还有地上堆着的一应药材。
而这个拖她们进来的人，果然是一个壮汉，身过八尺，健壮如牛，迈出一步地上的尘土都会激起浪来。
但当他转过身来，谭明姃却觉得他眉展目慈，不似凶徒，倒似善人。
他看着面前四仰八叉，惊愕戒备的两人，不太好意思：“嘿，我先拿两张椅子来。”
没进里间多少时间，他就一左一右各挽着一把木朽朽的圈椅，热心地放在两人的面前，请她们坐下。
“郡主没挑对时候，这会儿天刚暗，最是他们巡得紧的时候。现在出去恐怕还是要遇上巡兵，不如在这里休憩一下吧。”
释燕一直不错眼地注意着他的动向，听他唤出郡主二字便立即迈步上前，将这人和郡主隔开。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忙退了一步，拱手作揖：“太着急了哈哈哈，还没来得及说。小人刘凯福，这里是我家的药铺，是我师父家里的产业，最近他不在，现在是我和师姐卜蚕在打理”
“郡主应该对这个名字熟悉一点。”
原来是这间窄小简陋的铺子，收留了那个大理人。
原来就这样两个人，促成了她和那位大理的药贩在第一弯的交谈。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你如何认得我的呢？”
刘凯福抿着唇，小心地开口：“我和卜蚕，一定想要见郡主一面。桐莘兄弟没有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联络。于是就想去郡主府碰碰运气，正好在锦花巷看见您上马车，就……就跟着您，等到现在。”
他这样等了一个晚上，幸亏没有白费，还是见到了郡主。
“辰州城里都在传，郡主府里出了个杀人犯，本来该医者仁心，却心怀杀意。幸好知州英明，捉拿了他。这说的是温先生吧。”
闪烁的烛火为谭明姃的侧脸勾勒一个金边，刘凯福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垂下了，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说：“是有此事。”
“那郡主会救他吗？”他的声音急切，不带遮掩，平日里空有个大块头，畏缩顾忌，这一刻也都忘了。
“郡主肯定清楚，温先生不是真凶。”
“我会。”
这是斩钉截铁地回答，她一定会救温葳蕤，也一定要把温葳蕤救出来。无关他是否是那个故人，也不论他说什么样的俏皮话装无所谓。
“好！好！”刘凯福很是激动，“要救温先生，我俩也要出力”
他像是怕郡主不相信，还夸下海口：“便是劫法场，我也能去得，用我这蛮力，也能放倒几个官兵！”
谁说劫法场不切实际来着？估计再凑一凑，谭明姃能凑出来一支军。
温葳蕤和卜蚕刘凯福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要他二人搭桥牵线和段腾说上话，也不过为个利字。但他却得二人如此的关切，实乃一幸。
但卜、刘二人只是平头百姓，在官府士族手底下讨生活，能在韩家药材生意的围追堵截之下保有这一间铺子，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实属不易了。
黎庶苍生，何其辛苦。苛捐杂税，乱世纷扰，食不果腹。身体发肤尚受摧残，每过一日都是泣血之步，胸怀抱负更无处安放。如何能够让他们抛却几十年来辛苦经营的成果，为这陌生人的生死罔顾自己的一生。
更何况，弄不好，这是要把命给给出去的。
于是谭明姃只是回应他：“如果有需要二位帮忙的地方，一定告诉二位。”
黄色的烛光在郡主的眼睛中流转的时候，刘凯福觉得自己看出了她的意思，她觉得勉强。可他这一生当中，有在求生时发过狠，但从来没有这样豪情万丈。
“郡主不必担心，只管喊我们，一定来。”
“我们这个药铺经营艰难，做买卖都看寿来哉的脸色，为了收药有时还要欠些外债。寿来哉里高价卖的药材是身份，是体面，不是救命的稻草。郡主别笑话，师父能收留小人，让小人在药铺里面做事，这是小人人生一大幸。”
“如今他们不做人，拿药材说事，往大夫头上扣人命官司，能和他们搏一搏，小人觉得也是一件幸事！”
“你知道他们是谁就愿意这样说吗？”
“不去他们是谁。左右就是那些压我们一头的人，我也愿意去戳一戳这天来！”他激动之处抖动着身体，浑身筋骨发颤，竟然如同有劈山之力，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位才是真真正正的能压上他一头的，是圣上的亲侄女。
“但……但小人绝对不是冒犯郡主的意思，这都是说……”
“说谁？”谭明姃这几天来头一次觉得有笑意。
刘凯福一咬牙，一狠心：“说在辰州遮天之日，左不过洪、韩那些人。”
“哈哈，好。”谭明姃长呼一口气，“若有那天，一定来请二位！”
郡主和她的侍女待了两刻，在月色暗淡之时走了。
刘凯福又把门紧锁上，奔进内院，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他哐当一声坐在地上：“郡主竟然真要救温先生。”
他不自知地傻笑，被正在称数药材的卜蚕嫌弃地看了一眼。
她早有预料，只撇嘴嘟囔了一句：“早和你说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