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眉头紧皱，眉宇间都是阴沉，方才的话也带着些个人情绪，看样子是对这些法令的不满。
秦臻暗地里撇嘴，一辈子的迂腐儒生确实接受不了。
但她猜祖父也不敢对着上头的二圣说什么，他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病重皇帝幼时的太傅。
“如今秦瑜参加这个科举，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必须也得是秦家的意思。不管瑜丫头最后如何，秦府必须站在皇后娘娘身后！”
朝堂争端，诡谲云涌。
待了一会后，秦臻跟着母亲回秋浓院，因为方向和二婶娘院子在一个方向，所以三人同行。
“三弟妹啊，三弟是吏部的，定是懂不少，你跟我说说，这瑜丫头到底该不该去科举？我看大嫂都愁的不行了。”
母亲听着也只是摇摇头。
到了岔路口，三人分开，秦臻问了问母亲：“娘，你觉得这个新法好不好？”
“有好有坏，有些太急了。底下老百姓哪里有小娘子能上学堂？一朝一夕之间能改变的不多。”
“那不是双管齐下吗？女子能当官，这一条路能走通，百姓也会想走......”
母亲闻言也点了点头，看着她认真问道：“臻娘要不要也去试试看，娘前几年一直听柳夫子夸你聪慧......”
秦臻眼睛亮了亮，有些兴奋，母亲好似不是那些刻板的人，试探道：“娘，我都好久没上学了，书本里的东西全忘了......”
“但是，我想做别的事。”
哪知最后容清秋听到她前一句就笑了，好似没听进她后头的话。
——
谢府。
张姨娘苦着脸，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一盅红枣桂圆汤。
她看着儿子日夜苦读有几分心疼，心里有几分埋怨老爷，怨他为何刚开始的时候不叫云山去科举。
如今好了，还不是要重新考。
她就在书房呆着，看看能不能帮着儿子做些什么。
谢云山无奈叹气：“姨娘，你出去吧，你这样我静不下心。”
张姨娘只好出了门，在门外小心翼翼给他合上门。身边的下人陪着她一起往回走，不一会，就碰上了夫人身边的嬷嬷。
“姨娘好，夫人差我告知姨娘，王夫人带着几位姨娘一起过来做客，那位李姨娘说要见见姨娘，现下已经被带到姨娘的住处，说是要和姨娘好好说些话。”
“啊，这样啊，我现在就赶回去，麻烦夫人了。”张姨娘手里甩着帕子往住处赶。
李姨娘是她这几年来她好不容易相处上的人，知道她过来，张姨娘心里高兴。
“哟，姨娘可是好大的排场，都坐在这等不少时候......”
张姨娘也不管她的揶揄一屁股坐下，拉着她的手说东说西。日子寂寞无趣，两人很快说起了别人的是非。
“你知道吗？我府上隔壁就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人郑家，听说里头那个郑大娘子郑莹要去春闱呢，还收拾了东西进宫，说是要陪太后娘娘一段时日。”
李姨娘此刻表情微妙，话里有话，等到张姨娘问了之后，就马上道：“是吧，挺奇怪，以往郑莹几乎过几天就进宫，但没有在宫里留下的，昨日收拾了好几个包袱，看样子是要长久地住下了......”
见院子里没有什么生人，李姨娘凑近张姨娘的耳边小声分享她知道的消息：“我听说啊，这是太后娘娘要给郑娘子开后门呢？”
张姨娘满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开后门？是要把那题目告诉——”
张姨娘还没说完，李姨娘便开口打断：“不是，哪能舞弊啊，就是在宫里请了几位夫子，有从圣贤书院里的夫子，还有各地的大儒......那些夫子专门给宫里头的公主娘子们备考。”
张姨娘几乎瞬间就想到自己的儿子。云山因为之前一直在当差，就不再进书院了，府里的夫子有宫里的大夫管用吗？
李姨娘没注意到张姨娘有些忧愁的面色，兴致正高：“听说是两位圣人担心女子考不过那些备考十几年的书生.....你想，两位圣人才刚刚垂帘听政，老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个改变的科举要是没有一个女子考上，二位圣人岂不是颜面尽失。”
张姨娘好久没出门了，那些外头的事都是一知半解，听到李姨娘的话，东西太多了，她听得有些发晕。
“姐姐，你说什么？还有公主要来科举，和男子一起同堂考试吗？”
李姨娘很乐意和张姨娘分享新鲜事：“是啊，考题一样，各凭本事。”
“人更多了，岂不是很难高中？”张姨娘不禁担心自己儿子，若是不能高中，头上的乌纱帽岂不是就要被撸了？
夫人的两个儿子各个人中龙凤，两个都是高中后在朝任职，谢府其他两房今年也要回京了，郎君们也是芝兰玉树文采斐然，那不就只剩她儿子一个白身？
张姨娘蓦然想到隔壁秦府的大姑娘也被接进宫里，莫不是？她出声问了李姨娘。
“那就是了，宫里头如今全都是两位圣人管事，召见几个娘家姑娘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进宫了肯定是陪着年纪相仿的公主殿下念书......”
张姨娘闻言，面上苦涩，语气忧愁：“你说女儿家折腾什么？好生在闺阁备嫁不好吗，每次中进士的就几人，要是我儿......”
李姨娘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谢二郎君也要参加明年的科举，她灵光一闪，拉着张姨娘低声道：“姨娘实在担心的话，不若姨娘给些银钱给吏部的大人......但这时候正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的时候。”
“诶！隔壁秦府不就有一位吏部的大人......”
两人呆的时间不长，那位王夫人就火急火燎地找人了，李姨娘边走边对张姨娘轻声抱怨：“这个老太婆，就会刻薄人，一杯茶还要我去伺候......做人妾氏真是没脸。”
张姨娘望着她的背影愣愣出神，身边的小丫鬟眼底闪过几分异常，最后上前轻声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张姨娘喃喃自语：“你说，那些大人......会顾着自己女婿，会顾着自家人罢？”她说的很小声，没敢把心里的话完整说出来。
小丫鬟斟酌开口，装作随口一言的随意样子：“父亲心疼女儿，女儿顾着夫婿，老丈人自是顾着家里姑爷的......”
张姨娘眼睛透出一股异样的光彩，连忙把身旁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拿起针线，打算绣个荷包给臻娘。
臻娘爱慕云山，女子都乐意看着自己夫婿上进好学，若是让她央着她父亲帮个忙，她乐意吧？陷入情爱的女子是顾不得那么多的。
乐意对她好，耐心陪她说笑逛街，乐意对云山花心思，一千两的银子说给就给，跟自己父亲说一嘴的小事，臻娘也会乐意的吧。
——
秦臻在南安巷入口的街市的一座酒楼的二楼上。
酒楼二楼包厢上有一个对着巷口的窗子，她靠在窗前，目光凝在巷口。身旁的朱银低声道：“小姐，我们都来这里三日了，那林太医到底住不住这里？”
秦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大姐姐寄来的信信上，写的就是这个地方。可能太医忙，很少能归家，再等等。”
虽是这么说，但秦臻心里也着急，她已经蹲了三日了，日日订包厢，她要没钱了。再者，也不能日日都同母亲说，她要去找周云意吧？
这林太医怎么还不出来。
心里涌上几分烦躁。
无处安放，四处飘荡的视线落到一个穿着灰白色长衫，背着一个褐色的药箱的男子，身般好似还跟着一个药童。越来越近了，她能看见男子头上发丝间的几缕白发，面上发白的胡须衬得他慈眉善目，很符合秦臻印象里和蔼仁心的医者形象。
“朱银，拿上东西，我们下去。”
应该就是了。
秦臻带着朱银匆匆跟上两人，穿过人群，发现两人正往南安巷里去，像是要归家。
前头两人只知闷头赶路，压根没注意身后的两人。
秦臻快步上前，在林府的牌匾下，拦住了脚步匆匆的两人。
“是林大夫吗？”她用着非常温和的语调询问。
年纪稍大的男人微微偏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对着她点头，手上握紧了药箱的带子。
秦臻连忙抬起双手，做了一个作揖的动作，柔声开口：“我听说宫里的林太医住这里，我身上有些不好......林大夫能不能帮我看一看。”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胡编出自己的病症，但这个林太医的态度让人出乎意料，他直接打断她的描述，冷声道：“这里没有宫里的林太医，只有林大夫，有些病症我不治......女子的脏病我不治。”
他打量着自己，眼里的嫌恶，让秦臻很不舒服。他原本慈祥的面容寸寸撕裂，取而代之的是......嫌恶恶心？他跟大多数世人一样，认为女子身上的病就是脏病。
秦臻眯了眯眼，会有大夫嫌弃自己拿手的医术?宫里的林太医是最擅长妇人病的......
她抬头看了上头的牌匾，确实是林府。
“大夫，您不是宫里的林太医吗？那那位林太医在何处?”
那个男人见状没有回话，直接带着药童进了府邸，秦臻见他要走，急匆匆抬脚，想要跟上他，伸手顶住要关闭的大门。
“兄长，可是有病人？”
一道温柔女声从里头传来。
秦臻暗地里撇嘴，一辈子的迂腐儒生确实接受不了。
但她猜祖父也不敢对着上头的二圣说什么，他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病重皇帝幼时的太傅。
“如今秦瑜参加这个科举，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必须也得是秦家的意思。不管瑜丫头最后如何，秦府必须站在皇后娘娘身后！”
朝堂争端，诡谲云涌。
待了一会后，秦臻跟着母亲回秋浓院，因为方向和二婶娘院子在一个方向，所以三人同行。
“三弟妹啊，三弟是吏部的，定是懂不少，你跟我说说，这瑜丫头到底该不该去科举？我看大嫂都愁的不行了。”
母亲听着也只是摇摇头。
到了岔路口，三人分开，秦臻问了问母亲：“娘，你觉得这个新法好不好？”
“有好有坏，有些太急了。底下老百姓哪里有小娘子能上学堂？一朝一夕之间能改变的不多。”
“那不是双管齐下吗？女子能当官，这一条路能走通，百姓也会想走......”
母亲闻言也点了点头，看着她认真问道：“臻娘要不要也去试试看，娘前几年一直听柳夫子夸你聪慧......”
秦臻眼睛亮了亮，有些兴奋，母亲好似不是那些刻板的人，试探道：“娘，我都好久没上学了，书本里的东西全忘了......”
“但是，我想做别的事。”
哪知最后容清秋听到她前一句就笑了，好似没听进她后头的话。
——
谢府。
张姨娘苦着脸，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一盅红枣桂圆汤。
她看着儿子日夜苦读有几分心疼，心里有几分埋怨老爷，怨他为何刚开始的时候不叫云山去科举。
如今好了，还不是要重新考。
她就在书房呆着，看看能不能帮着儿子做些什么。
谢云山无奈叹气：“姨娘，你出去吧，你这样我静不下心。”
张姨娘只好出了门，在门外小心翼翼给他合上门。身边的下人陪着她一起往回走，不一会，就碰上了夫人身边的嬷嬷。
“姨娘好，夫人差我告知姨娘，王夫人带着几位姨娘一起过来做客，那位李姨娘说要见见姨娘，现下已经被带到姨娘的住处，说是要和姨娘好好说些话。”
“啊，这样啊，我现在就赶回去，麻烦夫人了。”张姨娘手里甩着帕子往住处赶。
李姨娘是她这几年来她好不容易相处上的人，知道她过来，张姨娘心里高兴。
“哟，姨娘可是好大的排场，都坐在这等不少时候......”
张姨娘也不管她的揶揄一屁股坐下，拉着她的手说东说西。日子寂寞无趣，两人很快说起了别人的是非。
“你知道吗？我府上隔壁就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人郑家，听说里头那个郑大娘子郑莹要去春闱呢，还收拾了东西进宫，说是要陪太后娘娘一段时日。”
李姨娘此刻表情微妙，话里有话，等到张姨娘问了之后，就马上道：“是吧，挺奇怪，以往郑莹几乎过几天就进宫，但没有在宫里留下的，昨日收拾了好几个包袱，看样子是要长久地住下了......”
见院子里没有什么生人，李姨娘凑近张姨娘的耳边小声分享她知道的消息：“我听说啊，这是太后娘娘要给郑娘子开后门呢？”
张姨娘满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开后门？是要把那题目告诉——”
张姨娘还没说完，李姨娘便开口打断：“不是，哪能舞弊啊，就是在宫里请了几位夫子，有从圣贤书院里的夫子，还有各地的大儒......那些夫子专门给宫里头的公主娘子们备考。”
张姨娘几乎瞬间就想到自己的儿子。云山因为之前一直在当差，就不再进书院了，府里的夫子有宫里的大夫管用吗？
李姨娘没注意到张姨娘有些忧愁的面色，兴致正高：“听说是两位圣人担心女子考不过那些备考十几年的书生.....你想，两位圣人才刚刚垂帘听政，老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个改变的科举要是没有一个女子考上，二位圣人岂不是颜面尽失。”
张姨娘好久没出门了，那些外头的事都是一知半解，听到李姨娘的话，东西太多了，她听得有些发晕。
“姐姐，你说什么？还有公主要来科举，和男子一起同堂考试吗？”
李姨娘很乐意和张姨娘分享新鲜事：“是啊，考题一样，各凭本事。”
“人更多了，岂不是很难高中？”张姨娘不禁担心自己儿子，若是不能高中，头上的乌纱帽岂不是就要被撸了？
夫人的两个儿子各个人中龙凤，两个都是高中后在朝任职，谢府其他两房今年也要回京了，郎君们也是芝兰玉树文采斐然，那不就只剩她儿子一个白身？
张姨娘蓦然想到隔壁秦府的大姑娘也被接进宫里，莫不是？她出声问了李姨娘。
“那就是了，宫里头如今全都是两位圣人管事，召见几个娘家姑娘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进宫了肯定是陪着年纪相仿的公主殿下念书......”
张姨娘闻言，面上苦涩，语气忧愁：“你说女儿家折腾什么？好生在闺阁备嫁不好吗，每次中进士的就几人，要是我儿......”
李姨娘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谢二郎君也要参加明年的科举，她灵光一闪，拉着张姨娘低声道：“姨娘实在担心的话，不若姨娘给些银钱给吏部的大人......但这时候正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的时候。”
“诶！隔壁秦府不就有一位吏部的大人......”
两人呆的时间不长，那位王夫人就火急火燎地找人了，李姨娘边走边对张姨娘轻声抱怨：“这个老太婆，就会刻薄人，一杯茶还要我去伺候......做人妾氏真是没脸。”
张姨娘望着她的背影愣愣出神，身边的小丫鬟眼底闪过几分异常，最后上前轻声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张姨娘喃喃自语：“你说，那些大人......会顾着自己女婿，会顾着自家人罢？”她说的很小声，没敢把心里的话完整说出来。
小丫鬟斟酌开口，装作随口一言的随意样子：“父亲心疼女儿，女儿顾着夫婿，老丈人自是顾着家里姑爷的......”
张姨娘眼睛透出一股异样的光彩，连忙把身旁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拿起针线，打算绣个荷包给臻娘。
臻娘爱慕云山，女子都乐意看着自己夫婿上进好学，若是让她央着她父亲帮个忙，她乐意吧？陷入情爱的女子是顾不得那么多的。
乐意对她好，耐心陪她说笑逛街，乐意对云山花心思，一千两的银子说给就给，跟自己父亲说一嘴的小事，臻娘也会乐意的吧。
——
秦臻在南安巷入口的街市的一座酒楼的二楼上。
酒楼二楼包厢上有一个对着巷口的窗子，她靠在窗前，目光凝在巷口。身旁的朱银低声道：“小姐，我们都来这里三日了，那林太医到底住不住这里？”
秦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大姐姐寄来的信信上，写的就是这个地方。可能太医忙，很少能归家，再等等。”
虽是这么说，但秦臻心里也着急，她已经蹲了三日了，日日订包厢，她要没钱了。再者，也不能日日都同母亲说，她要去找周云意吧？
这林太医怎么还不出来。
心里涌上几分烦躁。
无处安放，四处飘荡的视线落到一个穿着灰白色长衫，背着一个褐色的药箱的男子，身般好似还跟着一个药童。越来越近了，她能看见男子头上发丝间的几缕白发，面上发白的胡须衬得他慈眉善目，很符合秦臻印象里和蔼仁心的医者形象。
“朱银，拿上东西，我们下去。”
应该就是了。
秦臻带着朱银匆匆跟上两人，穿过人群，发现两人正往南安巷里去，像是要归家。
前头两人只知闷头赶路，压根没注意身后的两人。
秦臻快步上前，在林府的牌匾下，拦住了脚步匆匆的两人。
“是林大夫吗？”她用着非常温和的语调询问。
年纪稍大的男人微微偏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对着她点头，手上握紧了药箱的带子。
秦臻连忙抬起双手，做了一个作揖的动作，柔声开口：“我听说宫里的林太医住这里，我身上有些不好......林大夫能不能帮我看一看。”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胡编出自己的病症，但这个林太医的态度让人出乎意料，他直接打断她的描述，冷声道：“这里没有宫里的林太医，只有林大夫，有些病症我不治......女子的脏病我不治。”
他打量着自己，眼里的嫌恶，让秦臻很不舒服。他原本慈祥的面容寸寸撕裂，取而代之的是......嫌恶恶心？他跟大多数世人一样，认为女子身上的病就是脏病。
秦臻眯了眯眼，会有大夫嫌弃自己拿手的医术?宫里的林太医是最擅长妇人病的......
她抬头看了上头的牌匾，确实是林府。
“大夫，您不是宫里的林太医吗？那那位林太医在何处?”
那个男人见状没有回话，直接带着药童进了府邸，秦臻见他要走，急匆匆抬脚，想要跟上他，伸手顶住要关闭的大门。
“兄长，可是有病人？”
一道温柔女声从里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