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应如愿不知又怎得罪了秋萤，自那日她和姊妹们来瞧过他后，她便再也不同他说话了。
纵是在路上遇到她，他同她说话，她也只是客气且疏远地叫一声表哥，然后自个儿走开了。
应如愿像坠入五里雾一般，不知今夕何夕，每每想找她问一问，自己可是哪里又得罪她了？她却总是有意躲避。
有时，若她和应莲在一起读书写字，应如愿颠颠赶去之后，秋萤便寻个借口避开。
应如愿问应莲，央应莲替他通通气，若是他做错了，好悔过自新。
应莲知秋萤心思敏感，去找秋萤通气时，便开门见山问了，秋萤只是摇头，说同诸位姊妹兄弟的感情皆是一样，并未有意疏远谁。
应如愿无法，决定自己找她问清楚。
这日，秋萤正在屋内读书，忽听屋外传来小琉璃的声音：“公子来啦！”
秋萤一听，从凳子上弹起来，忙吩咐小琉璃：“关门，快关门！”
小琉璃挠挠脑袋，不知是何用意。
秋萤也来不及解释，只是重复道：“快些关门！”
小琉璃闻言，忙跳进屋来，反手把门关上了，后背抵在门板上，眨巴着眼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待小琉璃说话，秋萤已歪在床沿边，提醒道：“若是他来敲门，只说我在睡觉。”
须臾，只听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小琉璃看向芙蓉帐，只见秋萤探出一个脑袋，伸出食指摇了摇。
小琉璃会意，稍稍将雕花木门拉开一条缝，将头探出去，问道：“公子来做什么？”
应如愿道：“我来找你家姑娘。”
小琉璃悄声道：“我家姑娘方睡下，公子还是请回吧，晚些再来。”
应如愿探头往里看去，小琉璃忙将门闭上，催促道：“公子还是晚上再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秋萤连连摇头，做唇语道：“晚上也不要来。”
小琉璃大声道：“我家姑娘说晚上也不要来。”话音犹未落，才发现失嘴了，忙伸手捂住嘴。
应如愿听了这句，便知是秋萤有意躲在他。
霎时只觉没趣儿，便不再敲门，待要离去，却又觉心有不甘，便只呆呆立在门外。
一阵凉风吹过，天色渐暗。
屋檐上黑云低垂，“轰隆”一声”云深处炸开一声雷吼。
须臾，空中落起倾盆大雨。
小琉璃轻手轻脚行至门边，悄悄拉开一条缝隙，只见他立在屋檐下，狂风斜裹着暴雨吹进屋檐下，淋湿了他半边衣衫。
小琉璃闭上门，快步行至榻前，趴在床边，轻声道：“姑娘，公子还在外面站着哩，外面雨很大。”
秋萤垂下眸子，眼珠一转，轻声道：“莫慌张，他站一会儿就走了。”
天边扯了一道紫红色闪电，将屋中映得亮如白昼，雨珠敲在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自成曲调。
小琉璃悄悄推开窗户往外瞧去，只见应如愿已站到院子里去，浑身已湿透。
她想着公子才被肥打一顿，身上仍带着伤，便慌里慌张来到秋萤身边，担忧地道：“姑娘，公子恐禁不住这雨打，若是被老爷晓得，肯定又要骂公子胡闹了。”
秋萤心神不宁，也轻手轻脚行至窗边，只见他立在屋檐下，心想：真真是个犟种。
况他身上棍伤方好，被这雨淋下去，保不得受了寒。
若让他进来，一时又不知同他说什么，她歪着头略略一想，便吩咐小琉璃：“通知他院子的丫头过来。”
小琉璃应了一声，从屋里取了把青花伞，一溜出门去了。
大雨中，只见小琉璃撑着伞来了，好生劝道：“公子，我送您回去罢？若不然我去叫您院子院子里的人来接？”
应如愿冷哼一声，颇有些气闷地道：“便是老爷来也不顶用，只管打死我也罢了！”
小琉璃嗐了一声，没了法子，折转回去，对秋萤道：“姑娘，公子说就算老爷来了也不顶用。犟牛性儿又发作了！”
秋萤心纠结片刻，却又不敢让他在雨中多待，万一淋出个病来就不好了。
况且毕竟是寄居人家，哪有拒主人于门外的道理？传到人耳里难免说闲话，不好听。
思及此，便吩咐小琉璃：“请他进屋。”
小琉璃得命令，脆生生应了一声，撑着伞一溜跑到门外，笑嘻嘻道：“公子，我家小姐请你进去。”
应如愿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身上的寒气冲散了满室的熏香。
秋萤见他浑身湿透，遂吩咐小琉璃取一套干净的衣衫来换。
应如愿想笑，又不敢笑，只恐被赶出去，便故意板着脸道：“不妨事。”
秋萤道：“你不换衣裳，就不睬你！”
应如愿立即改口：“去，快去取衣裳来！”
小琉璃飞哒哒跑出去，须臾，又飞哒哒跑回来。
应如愿在屏风后换了衣裳，秋萤见他鬓发微湿，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递给他，垂下眸子，轻声道：“何苦来！”
应如愿轻轻扬起唇角，只不接她的手帕，反微微蹲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脸微微前倾，似笑非笑道：“你不同我说话，定是我惹你生气了，若我不同你讲好，你日日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语罢，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瞧你这几日消瘦许多，每天吃多少饭？”
秋萤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扭过身子：“你没有得罪我，我也没有生气，你想多了。”
应如愿道：“那你为什么不睬我？”
秋萤道：“多说多错，若我再说了什么，你再跑出去可就是我的错了。你若有话，去找莲儿说。”
应如愿忽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眨着眼睛看她，用一种又真诚，又温柔的语气道：“我只和你说。”
秋萤听他说这样话，尽数被小琉璃听去，心中又臊又羞，脸色又红又烫，拍开他的手，背过身去：“不害臊的，你只管胡说，我懒得睬你！”
应如愿见她垂着脸，知她害羞了，递给小琉璃一个眼色，小琉璃本兴奋的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来，退出去了。关上门后，又舍不得走，此时仍下着雨，环顾四周，院中空无一人，便将耳朵贴在门上。
屋内。
秋萤背对着他，久久未听他说话，心中疑惑，便转过头来，只见应如愿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她，像一个求大人买糖吃的孩子，竟有几分可怜。
秋萤只觉气氛有些尴尬，心中一叹，无奈道：“我和你说话就是了。”
应如愿见她脸色缓和，扬唇笑了，一双眼弯如柳叶，如月牙儿，泛着盈盈光彩。
“你愿意同我说话，那再好也没用了，从今儿而起，我再不惹你生气，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只管打我骂我，不要不理我就是了。”
秋萤道：“那你此后可不许再做这样冒冒失失的事了，若你有个好歹，我怎对得起太太和老太太？”
应如愿闻言，忙竖起手指发誓：“我再也不敢了，若我下次有计划，一定提前跟你说，好不好？”
秋萤见他并不悔改，瞪着眼睛：“若你莫要站在我院子里淋雨！”
她一向不喜劝人，她生应如愿的气有两个原因，一则是现在世道乱，山贼强盗遍地犯案，他担忧应如愿安危；二则是愧疚，寄居应府，若是应如愿因她几句话而丢了性命，他总是愧对人家。
应如愿见她眼睛瞪得圆圆的，笑道：“你理我，我就不淋雨。”语罢，又试探地问道：“我们和好了么？”
秋萤冷哼一声，只不说话。
通常，不说话就是默认，也可能是否认，具体情形，还要具体分析。
应如愿道：“那你就是默认了。”
霎时松一口气，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舒畅，便唤来小琉璃：“端些茶点来，我同妹妹吃茶。”
秋萤原本想早些把他打发去，不曾想他竟吃起茶点来了，欲想打发他走，又觉不妥，便坐下来陪他吃了些茶点，这才送他去了。
展眼一早，秋萤想他昨日淋了一会子雨，恐他受寒，便派小琉璃悄悄去瞧瞧怎么个样子，小琉璃去了一会子，耷拉着脑袋转回来了。
秋萤问：“怎么了？”
小琉璃道：“听说，昨夜公子和老爷吵了几句嘴，现下公子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呢，谁都不见，老爷气得连早茶都没喝呢！”
秋萤听罢，心下一沉，轻声问道：“可知是为了什么？”
小琉璃道：“听嫣红姐姐说好像是老爷要为公子定亲，想来是公子不愿，才说了吵。”
秋萤闻言，心中惴惴不安。
只觉应如愿每次同她接触后，便会生出一些事端来。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忽闻屋外有小丫头问道：“晴姐姐怎的来了？”
另一个人笑道：“我来寻你们姑娘。”
秋萤一听，同小琉璃对视一眼，起身来理了理衣衫，走出屋子，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走来，行了礼，道：“姑娘，太太找您，请随奴婢走一遭儿。”
秋萤心中不安，但太太唤她，又不可不去，遂道：“有劳姐姐了，请带路。”小琉璃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丫鬟领着她七转八绕，便来到大太太居住的院子。
进了拱门，只见一个嬷嬷在屋外候着，正是之前接她进府的李嬷嬷。
两个小丫头在门外止了步，秋萤跟了李嬷嬷进屋去。
秋萤见了大太太，在太太的示意下在下首坐了，李嬷嬷斟了一杯茶给她，旋即退出屋去。
屋中只剩下大太太，秋萤，还有一个面生的小丫头，正满脸泪痕的跪在地上。
秋萤捏了捏手，轻声道：“舅母找侄女，可是有什么吩咐？”
大太太将茶杯置在几上，垂下眼皮，看了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一眼，道：“还不给秋姑娘道歉？”
秋莹闻言，心中一愣，虽不明白是何意，却并没有说话，只等着下文。
那小丫头子垂着头，抽抽噎噎地道：“秋姑娘……对不住了我……我不该在背后说你的闲话！”
不待秋萤回话，大太太接嘴道：“这些丫头们时常瞧见一点事，便爱在背地里偷人嚼舌根，我实在气不过，下决心要抓几个最爱嚼舌根的人来治她一治。愿儿是要订亲的人，况且你又是她妹妹，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这样无根子的话怎么乱说？”
秋萤一时不知回什么，只垂着头不说话。
片刻，大太太又道：“你是客人，岂能这些丫头婆子胡说？若是下次你听见，只管好好惩罚他们一遭儿，她们才知道好歹！这小蹄子由你处置，是发卖了也好，赶出去也罢，须得杀鸡儆猴给人看看。”
小丫头子一听，连连以头叩地，带着哭腔道：“姑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讲闲话了，求姑娘放过我，我以后再不敢了！”
秋萤起身，对着大太太行了一礼，转过身对小丫头道：“我罚你给我洒扫两日院子，以后不可再说闲话了。”
小丫头伸出手背抹去眼泪，连连道：“是，是，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大太太淡淡道：“还不出去？”
小丫头爬起身来，抹着眼泪出去了。
大太太看着秋萤，温声道：“你呀，正是太心善了，这些多嘴的丫头婆子才会肆无忌惮，你只当做他们放屁，莫往心里去，啊。”
03
秋萤坐在桌边发呆。
小琉璃坐在她对面，见她脸色发白，担忧地问道：“姑娘，怎么了？”
秋萤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
她便是再愚钝，也知道今日大太太是特意敲打她，告诉她表哥是要订亲的人了，让她离表哥远一些，莫要招府里人闲话。
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明明是他先来招惹她，却让大太太误会是她招惹了他，或许在大太太心里，她已经是一个坏女孩子了。
思及此，只觉心中一阵不痛快，心中如打翻了酱、醋、油一般，不是滋味。
应如愿不知又怎得罪了秋萤，自那日她和姊妹们来瞧过他后，她便再也不同他说话了。
纵是在路上遇到她，他同她说话，她也只是客气且疏远地叫一声表哥，然后自个儿走开了。
应如愿像坠入五里雾一般，不知今夕何夕，每每想找她问一问，自己可是哪里又得罪她了？她却总是有意躲避。
有时，若她和应莲在一起读书写字，应如愿颠颠赶去之后，秋萤便寻个借口避开。
应如愿问应莲，央应莲替他通通气，若是他做错了，好悔过自新。
应莲知秋萤心思敏感，去找秋萤通气时，便开门见山问了，秋萤只是摇头，说同诸位姊妹兄弟的感情皆是一样，并未有意疏远谁。
应如愿无法，决定自己找她问清楚。
这日，秋萤正在屋内读书，忽听屋外传来小琉璃的声音：“公子来啦！”
秋萤一听，从凳子上弹起来，忙吩咐小琉璃：“关门，快关门！”
小琉璃挠挠脑袋，不知是何用意。
秋萤也来不及解释，只是重复道：“快些关门！”
小琉璃闻言，忙跳进屋来，反手把门关上了，后背抵在门板上，眨巴着眼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待小琉璃说话，秋萤已歪在床沿边，提醒道：“若是他来敲门，只说我在睡觉。”
须臾，只听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小琉璃看向芙蓉帐，只见秋萤探出一个脑袋，伸出食指摇了摇。
小琉璃会意，稍稍将雕花木门拉开一条缝，将头探出去，问道：“公子来做什么？”
应如愿道：“我来找你家姑娘。”
小琉璃悄声道：“我家姑娘方睡下，公子还是请回吧，晚些再来。”
应如愿探头往里看去，小琉璃忙将门闭上，催促道：“公子还是晚上再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秋萤连连摇头，做唇语道：“晚上也不要来。”
小琉璃大声道：“我家姑娘说晚上也不要来。”话音犹未落，才发现失嘴了，忙伸手捂住嘴。
应如愿听了这句，便知是秋萤有意躲在他。
霎时只觉没趣儿，便不再敲门，待要离去，却又觉心有不甘，便只呆呆立在门外。
一阵凉风吹过，天色渐暗。
屋檐上黑云低垂，“轰隆”一声”云深处炸开一声雷吼。
须臾，空中落起倾盆大雨。
小琉璃轻手轻脚行至门边，悄悄拉开一条缝隙，只见他立在屋檐下，狂风斜裹着暴雨吹进屋檐下，淋湿了他半边衣衫。
小琉璃闭上门，快步行至榻前，趴在床边，轻声道：“姑娘，公子还在外面站着哩，外面雨很大。”
秋萤垂下眸子，眼珠一转，轻声道：“莫慌张，他站一会儿就走了。”
天边扯了一道紫红色闪电，将屋中映得亮如白昼，雨珠敲在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自成曲调。
小琉璃悄悄推开窗户往外瞧去，只见应如愿已站到院子里去，浑身已湿透。
她想着公子才被肥打一顿，身上仍带着伤，便慌里慌张来到秋萤身边，担忧地道：“姑娘，公子恐禁不住这雨打，若是被老爷晓得，肯定又要骂公子胡闹了。”
秋萤心神不宁，也轻手轻脚行至窗边，只见他立在屋檐下，心想：真真是个犟种。
况他身上棍伤方好，被这雨淋下去，保不得受了寒。
若让他进来，一时又不知同他说什么，她歪着头略略一想，便吩咐小琉璃：“通知他院子的丫头过来。”
小琉璃应了一声，从屋里取了把青花伞，一溜出门去了。
大雨中，只见小琉璃撑着伞来了，好生劝道：“公子，我送您回去罢？若不然我去叫您院子院子里的人来接？”
应如愿冷哼一声，颇有些气闷地道：“便是老爷来也不顶用，只管打死我也罢了！”
小琉璃嗐了一声，没了法子，折转回去，对秋萤道：“姑娘，公子说就算老爷来了也不顶用。犟牛性儿又发作了！”
秋萤心纠结片刻，却又不敢让他在雨中多待，万一淋出个病来就不好了。
况且毕竟是寄居人家，哪有拒主人于门外的道理？传到人耳里难免说闲话，不好听。
思及此，便吩咐小琉璃：“请他进屋。”
小琉璃得命令，脆生生应了一声，撑着伞一溜跑到门外，笑嘻嘻道：“公子，我家小姐请你进去。”
应如愿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身上的寒气冲散了满室的熏香。
秋萤见他浑身湿透，遂吩咐小琉璃取一套干净的衣衫来换。
应如愿想笑，又不敢笑，只恐被赶出去，便故意板着脸道：“不妨事。”
秋萤道：“你不换衣裳，就不睬你！”
应如愿立即改口：“去，快去取衣裳来！”
小琉璃飞哒哒跑出去，须臾，又飞哒哒跑回来。
应如愿在屏风后换了衣裳，秋萤见他鬓发微湿，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递给他，垂下眸子，轻声道：“何苦来！”
应如愿轻轻扬起唇角，只不接她的手帕，反微微蹲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脸微微前倾，似笑非笑道：“你不同我说话，定是我惹你生气了，若我不同你讲好，你日日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语罢，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瞧你这几日消瘦许多，每天吃多少饭？”
秋萤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扭过身子：“你没有得罪我，我也没有生气，你想多了。”
应如愿道：“那你为什么不睬我？”
秋萤道：“多说多错，若我再说了什么，你再跑出去可就是我的错了。你若有话，去找莲儿说。”
应如愿忽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眨着眼睛看她，用一种又真诚，又温柔的语气道：“我只和你说。”
秋萤听他说这样话，尽数被小琉璃听去，心中又臊又羞，脸色又红又烫，拍开他的手，背过身去：“不害臊的，你只管胡说，我懒得睬你！”
应如愿见她垂着脸，知她害羞了，递给小琉璃一个眼色，小琉璃本兴奋的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来，退出去了。关上门后，又舍不得走，此时仍下着雨，环顾四周，院中空无一人，便将耳朵贴在门上。
屋内。
秋萤背对着他，久久未听他说话，心中疑惑，便转过头来，只见应如愿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她，像一个求大人买糖吃的孩子，竟有几分可怜。
秋萤只觉气氛有些尴尬，心中一叹，无奈道：“我和你说话就是了。”
应如愿见她脸色缓和，扬唇笑了，一双眼弯如柳叶，如月牙儿，泛着盈盈光彩。
“你愿意同我说话，那再好也没用了，从今儿而起，我再不惹你生气，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只管打我骂我，不要不理我就是了。”
秋萤道：“那你此后可不许再做这样冒冒失失的事了，若你有个好歹，我怎对得起太太和老太太？”
应如愿闻言，忙竖起手指发誓：“我再也不敢了，若我下次有计划，一定提前跟你说，好不好？”
秋萤见他并不悔改，瞪着眼睛：“若你莫要站在我院子里淋雨！”
她一向不喜劝人，她生应如愿的气有两个原因，一则是现在世道乱，山贼强盗遍地犯案，他担忧应如愿安危；二则是愧疚，寄居应府，若是应如愿因她几句话而丢了性命，他总是愧对人家。
应如愿见她眼睛瞪得圆圆的，笑道：“你理我，我就不淋雨。”语罢，又试探地问道：“我们和好了么？”
秋萤冷哼一声，只不说话。
通常，不说话就是默认，也可能是否认，具体情形，还要具体分析。
应如愿道：“那你就是默认了。”
霎时松一口气，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舒畅，便唤来小琉璃：“端些茶点来，我同妹妹吃茶。”
秋萤原本想早些把他打发去，不曾想他竟吃起茶点来了，欲想打发他走，又觉不妥，便坐下来陪他吃了些茶点，这才送他去了。
展眼一早，秋萤想他昨日淋了一会子雨，恐他受寒，便派小琉璃悄悄去瞧瞧怎么个样子，小琉璃去了一会子，耷拉着脑袋转回来了。
秋萤问：“怎么了？”
小琉璃道：“听说，昨夜公子和老爷吵了几句嘴，现下公子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呢，谁都不见，老爷气得连早茶都没喝呢！”
秋萤听罢，心下一沉，轻声问道：“可知是为了什么？”
小琉璃道：“听嫣红姐姐说好像是老爷要为公子定亲，想来是公子不愿，才说了吵。”
秋萤闻言，心中惴惴不安。
只觉应如愿每次同她接触后，便会生出一些事端来。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忽闻屋外有小丫头问道：“晴姐姐怎的来了？”
另一个人笑道：“我来寻你们姑娘。”
秋萤一听，同小琉璃对视一眼，起身来理了理衣衫，走出屋子，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走来，行了礼，道：“姑娘，太太找您，请随奴婢走一遭儿。”
秋萤心中不安，但太太唤她，又不可不去，遂道：“有劳姐姐了，请带路。”小琉璃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丫鬟领着她七转八绕，便来到大太太居住的院子。
进了拱门，只见一个嬷嬷在屋外候着，正是之前接她进府的李嬷嬷。
两个小丫头在门外止了步，秋萤跟了李嬷嬷进屋去。
秋萤见了大太太，在太太的示意下在下首坐了，李嬷嬷斟了一杯茶给她，旋即退出屋去。
屋中只剩下大太太，秋萤，还有一个面生的小丫头，正满脸泪痕的跪在地上。
秋萤捏了捏手，轻声道：“舅母找侄女，可是有什么吩咐？”
大太太将茶杯置在几上，垂下眼皮，看了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一眼，道：“还不给秋姑娘道歉？”
秋莹闻言，心中一愣，虽不明白是何意，却并没有说话，只等着下文。
那小丫头子垂着头，抽抽噎噎地道：“秋姑娘……对不住了我……我不该在背后说你的闲话！”
不待秋萤回话，大太太接嘴道：“这些丫头们时常瞧见一点事，便爱在背地里偷人嚼舌根，我实在气不过，下决心要抓几个最爱嚼舌根的人来治她一治。愿儿是要订亲的人，况且你又是她妹妹，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这样无根子的话怎么乱说？”
秋萤一时不知回什么，只垂着头不说话。
片刻，大太太又道：“你是客人，岂能这些丫头婆子胡说？若是下次你听见，只管好好惩罚他们一遭儿，她们才知道好歹！这小蹄子由你处置，是发卖了也好，赶出去也罢，须得杀鸡儆猴给人看看。”
小丫头子一听，连连以头叩地，带着哭腔道：“姑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讲闲话了，求姑娘放过我，我以后再不敢了！”
秋萤起身，对着大太太行了一礼，转过身对小丫头道：“我罚你给我洒扫两日院子，以后不可再说闲话了。”
小丫头伸出手背抹去眼泪，连连道：“是，是，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大太太淡淡道：“还不出去？”
小丫头爬起身来，抹着眼泪出去了。
大太太看着秋萤，温声道：“你呀，正是太心善了，这些多嘴的丫头婆子才会肆无忌惮，你只当做他们放屁，莫往心里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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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萤坐在桌边发呆。
小琉璃坐在她对面，见她脸色发白，担忧地问道：“姑娘，怎么了？”
秋萤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
她便是再愚钝，也知道今日大太太是特意敲打她，告诉她表哥是要订亲的人了，让她离表哥远一些，莫要招府里人闲话。
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明明是他先来招惹她，却让大太太误会是她招惹了他，或许在大太太心里，她已经是一个坏女孩子了。
思及此，只觉心中一阵不痛快，心中如打翻了酱、醋、油一般，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