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上次答应张祖菲的约画,包括后来与他吃饭,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黄婉华见林隐又在沉思,还以为她是对她的话不以为然,便换了一个话题,轻笑道,“你的这份人情,我领了。”

    “可是我没有问到竞标价。”

    黄婉华一怔,随后眼中露出了两道针尖般的锋芒:“原来你知道我让你和张祖菲交往的真正用意。”

    林隐淡声道:“以您对我的了解,应该也知道张先生不会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您还是不遗余力地将他推到我的面前,我就算再笨,也猜到了为什么。“她转眸朝向黄婉华,“我知道您对游乐城的项目非常重视,而张祖菲又是大印集团发展部的部长,手中握有西区那块地的决定权。所以要是想在竞标中拔得头筹,张祖菲是最好的突破口。”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要想突破张祖菲,她自己就是最好的诱饵。

    “年轻人果然聪明,将来前途无量。”黄婉华隐去眸中的锋芒,喝了一口果汁,“好在如今叶家已经主动退出了,有没有竞标价也就没什么重要了。听说祖菲最近也没有再找过你?”

    “是。”林隐简短地回答。随即眸光有些黯淡了下来。

    这些日子,不但张祖菲没有再找过她,顾岭深也没有再找过她。

    蒋梨忙着咖啡店的装修,又怕打扰她作画,所以难得约她吃饭;顾云浅也一样,每天一边处理着画廊的各种事务,一边还要抽空和蒋梨约会,这几个人一旦不出现了,她的身边就好像突然间空无一人了。

    她渐渐成了一座孤岛。

    无人问津也没有人关心。

    反倒是黄婉华,因为频频约她出来吃饭,与她更加熟稔了。

    琳达在这期间也催了她好几次,希望她能尽快在黄婉华面前提一提她怀孕的事情,毕竟她的肚子,很快就要藏不住了。

    黄婉华重新戴上了网球帽,起身看向林隐:“真的不来一局?”

    林隐默默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眸底已尽是幽冷:“有件事我想,还是让您早点知道的比较好。”

    “关于什么?”

    “顾御的。”

    黄婉华一怔,刚准备拿起网球拍的手又放了下来,她瞥向林隐:“顾御?他又来找你麻烦了?”

    林隐摇了摇头:“那倒没有。”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迟疑着拿起一杯水战术性地喝了两口。

    “你可以有话直接说。”

    “琳达她……怀孕了。”林隐说完,目视前方的球场,静静等待黄婉华的下文。

    她上一句说的是顾御,下一句就说了琳达。她相信黄婉华应该懂她的意思。

    黄婉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左右,睨向林隐:“是谁告诉你的?”

    其实对于顾御在外面的惹是生非,她是向来有所耳闻的。但只要不是触及到底线的事情,她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她也知道,那些小打小闹,无非就是他们纨绔子弟的家常便饭罢了,常常问题还没有反馈到她这里,手下几个助理就已经替顾御摆平了。这几年她总是忙于集团的事务,所以对儿子的管理,到底有些疏忽。

    她又恍然想起上次在三木咖啡店里,蒋梨曾经对她说过:“你不会以为顾御真的是一个乖宝宝吧。”当时说完,蒋梨的眼角好像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她身后的琳达。

    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她当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顾云浅和蒋梨的交往上,所以忽略了这条信息,以至于现在想起来,终于恍然醒悟,原来那时候,蒋梨就已经知道了顾御和琳达有关系。

    而此刻,连一向对外界不闻不问的林隐都知道了这桩事情,更可笑的是,她身为顾御的母亲,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黄婉华懒懒地垂下眼睑,其实对于顾御的操作她并没有太多愤怒,她气的是,他搞的这个女人是谁都可以,可偏偏是琳达。

    是那个成天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看上去老实本分的助理琳达。

    她甚至连琳达姓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在乎她。她只是她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助理而已。

    但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助理,竟然和她唯一的亲生儿子搞在了一起,还怀了孩子。

    她怎么敢的!

    “是琳达自己告诉我的。”

    “她亲口告诉你的?”黄婉华眯起眼,“为什么?”

    林隐抿了抿嘴角:“她来询问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她和顾御的种,却来问你的意见?”黄婉华眼底又露出了那种尖锐的神色,“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你走得那么近了?”

    “琳达觉得由我来告知您这个讯息,会比她本人说出来,更安全一点。”林隐又补充了一句,“看得出来她很怕您。”

    黄婉华冷笑:“安全?她现在出了事了,想起来要打安全牌了?”说着,拿起桌上的手机准备打电话。

    今天琳达请假了。最近她常常请假,说是她母亲身体不好,要陪母亲看病。现在看来,她恐怕是去医院做检测了吧。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医生说如果这个孩子没有的话……”

    黄婉华收回按键的手指,捏住手机回头看向林隐:“你继续。”

    “她很有可能没有办法要第二个孩子了。”

    “哦?”黄婉华轻蔑地讥诮,“所以她想干什么?想以这个作为筹码嫁进顾家?顾御今天可以和她有孩子,明天也可以和别的女孩有孩子。想靠这个心思嫁给顾御?她最好趁早死心!”

    林隐淡淡地侧头看向黄婉华,心底再一次确认,眼前这个女人果然是狠戾无情的。她几乎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她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名和利。其他人的爱恨情仇好像都与她无关,她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有没有被动摇。

    很显然,琳达对她而言,只是一粒微尘。

    她绝不会为了她而退让半步。

    林隐敛了敛眸,她今天说出这些话,当然也不是为了琳达。

    那天琳达对她说完话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就有了一个另外的计划。而那个计划里,琳达只是一颗棋子。

    她发现她渐渐变了,变得和黄婉华一样的冷漠无情。

    那天她就对顾岭深说过的,她终于变成了她最讨厌的人。

    但她无所畏惧,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以前她不觉得,现在却终于明白,复仇之路一旦开始,要么独占高楼,要么两败俱伤,绝没有偃旗息鼓这条选项。

    “琳达说只要您不同意,她是愿意打掉孩子的。”

    “那她就打掉咯。”黄婉华冷笑着,“你告诉她,费用都由我来,还有额外的补偿,但她这个人,我不能再用了。”她想了想,视线缓缓转向林隐,好像在思忖的样子,“你有没有兴趣来顾氏?”

    林隐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自窃喜。

    她得偿所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是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黄婉华起身,目光望着远方停顿了三秒钟,又转回身:“我身边需要一个能做事的人,但琳达显然不能留了,如果你……”

    林隐装作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也站起身:“您是说,想让我做您的助理?可是我只会画画,也没有学过这方面的任何知识。”

    “是不是觉得做我的助理有些大材小用了?”黄婉华笑了笑,“我知道你们这些学艺术的向来清高,看不起我们这群生意人。云浅总是和我说,在公司里待两个小时就要头晕脑胀,倒不如回画廊看你们画画有意思。”

    林隐也笑笑,不说话,垂下眸似在考虑。

    “当然,我不是要你放弃现在的画画。你可以慢慢来,闲时仍旧可以去画廊做你自己的事。”黄婉华鼓励似地看向林隐,“能者多劳,况且你还年轻。年轻人多学点,总是没有错的。”

    “您觉得我可以胜任么?”

    “一个画得好画的人,做其他事情也一定不会差的。至少你已经具备了创造力和洞察力这两样特质。”黄婉华将手扶在林隐肩头,缓缓道,“其实一直以来,我知道,你对我都有些敌意的。”

    林隐猝然抬眸:“黄小姐……”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只是在利用你?譬如张祖菲的事。我知道张祖菲看上了你,也知道你对他这种人不会有兴趣,却还是煽动你接受他的约画甚至是约会,只因为我想让你从他嘴里套出西区的竞标价。你知道你是被利用的,但你也照做了,所以其实在心底,你也并没有很厌恶我,不是么?”

    林隐低了头,嗫嚅道:“我自己也说不清。”

    她当然厌恶黄婉华,可悲的是,她现在已经变成了另一个黄婉华了。

    “你身上有我的影子。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在这个圈子里看见过与我类似的女孩了。”黄婉华将林隐按回椅子里,自己也在另一边重新坐了下来,“其实我当初让你和张祖菲接触,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林隐转头,在等她的下半句话。

    “我上次就说过了,我要带你入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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