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你放开我!”

    白真真在男人怀里挣扎。

    素白的手腕被擒着,面颊苍白眼睛却被气得通红。

    橖宴没松手,只是半阖着眸子,面色沉得吓人:“我让人把鹿台那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你就住那儿,在我眼皮子底下哪也别想去。”

    白真真被这句话气狠了。

    他明明早上做足了与她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现在却这般强势霸道的反悔——“橖宴,你混蛋!”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昂起头,声音都在颤抖,偏偏生了一副温柔的软嗓,凶人也无半点威慑,眼泪眨眼便滚了下来:“没有你这般欺负人的!”

    橖宴单手环上她纤细的腰肢,不顾她的挣扎与哭泣,将她扛起来就往外走。

    知晓她在鹿台受的委屈,来之前他想着要好好与她说,好好解释,可现在看到地上滚落的纱布和药膏,他眼里只剩滔天怒火。

    若不是今夜过来寻她,他根本不会知晓,白真真居然不假人手的照顾别的男人。

    她那纤细柔软的指尖是否也为别人指尖蘸取膏药。

    在玉无心假意呼痛时,那张娇艳的红唇是否也曾嘟起轻轻为他呼气。

    他不允。

    他只知,曾经这些都是只属于他。

    橖宴唇瓣紧抿,不顾她的挣扎,昂首走出屋子,沉稳的步子毫不留情的踩过地上的纱布。

    白真真双手抵在他背上用力推搡捶打,却不能制止他分毫。

    眼见着就要走出屋子被其他人看见,她收紧手头,嘲弄的扯了扯唇角:“橖宴,有意思吗。”

    “说不会再管我的是你,出尔反尔的也是你。既然决定不相往来,现在又为什么食言呢?”

    “我......”男人步伐顿住,改扛为抱,目光落在她那微微垂着的脸上,向来冷静的太子殿下竟然罕见的有了愧疚和慌乱。

    橖宴看了她一眼,她鼻尖和眼底都因为挣扎和哭泣潮红一片,眼尾湿漉漉的,好不可怜。

    他心中因她亲手为玉无心上药的怒火便散。

    橖宴停住,低头瞧着她,好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抱歉......”

    “我那时候,真的不知晓。”橖宴将头垂下,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挑明,白真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事。

    少女长翘的睫毛只是颤了颤,却没有抬起。

    橖宴抿了抿唇,心底有些烦躁,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她面上,妄图窥破出一二情绪:“那日在鹿台,我并非真心要训斥你。”

    这回,连她颤抖的睫,也彻底平静下来。

    倒是他的睫毛抖的厉害,轻轻戳碰着她脖颈处细嫩的肌肤,像小蚂蚁在身上爬,她怕痒的缩了缩,被他以为是要逃离。橖宴紧紧拥住她,音色暗哑:“我不知晓她们那般欺负你,我以为是你得罪了她。”

    白真真唇角压下,只觉心口发堵。

    “那日我在鹿台见郜相,我的人进来通传说你被孔瑞芳拦在了鹿台前,当时我正和郜相商谈传国玉玺之事,无暇他顾,所以没有出来接你。”

    “后面,郜相的人说,你和郜玲动了手,我不知道是三丫替你出头挨了打,出来看见郜玲捂着脸摔在地上,所以我才说了那些话。”

    ——郜玲,你不必将自己姿态放得如此低,这里没人能欺你。

    ——白真真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她们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回去。

    讨厌的回忆骤然涌入,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的时候,心似重山压住,无力和憋闷感逐渐挤向喉间,白真真呼吸都在颤抖,一时无法发出声音。

    她轻启红唇,橖宴目光动了动,等着她说话。

    漫长的等待过后,她撩起眼皮,眼底平静无波:“你没想到孔瑞芳会难为我,也没想她们会一起欺负我,更没想过我和她动手是事出有因。”

    橖宴点了点头。

    白真真牵起一抹笑:“所以,你觉得我是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欺负郜玲的人。”

    “不是!我......”

    白真真无意听他辩解,打断他道:“若那日你知晓她们为难我,知道三丫是见不得郜玲蓄意羞辱我而为我出头,知道郜玲是自己摔倒有意让你以为我伤她,为的是让你误会我。”

    “那你,会选择为我出头吗?”

    会为了她留下三丫。

    会当着郜相的面责罚郜玲,只为替她出一口气吗?

    黑沉冰冷的雪夜,空气中一片缄默。

    白真真直视着他的眼睛,唇边笑意并未因他的沉默而减少分毫。

    很久,他紧了紧抱她的手臂,哑言道:“真真,别这样逼我。”

    逼他?

    你看,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觉得她是在逼他。

    三丫能做到的事,他却做不到。

    是该说三丫单纯无知无畏,心里只有自己在乎的人,还是说,他心里装的太多,而她在他心中分量太过渺小。

    “是因为传国玉玺在他们手里,郜玲是前朝皇妃,她知晓传国玉玺的下落,对吗?”白真真轻声问询。

    空气无声又安静。

    她绝不是无知的可以随意哄骗的小姑娘,相反,这短短十六七年,经历人间生离死诸多磨难,她温柔漂亮的外表下早已生出一颗聪明通透且强大的心。

    橖宴占据夏宫,手握精兵却迟迟未称帝,仅以先帝太子身份自居,除传国玉玺出问题外,她不做他想。

    所以,她在这一刻彻底明白,他从一开始陷入的就不是什么情情爱爱的泥潭。

    被亲生父亲背叛,从至高无上的太子沦为丧家之犬,杀回皇都的每一个脚印都踩着鲜血,他怎么可能耽于情爱,沦陷在两个女子中间举棋不定。

    她若将郜玲视为他的掣肘,将他与世间朝三暮四的男人混为一谈,当真是天真。

    “或许,我应该换一个问法。”白真真纤细的脖颈微转,长睫微抬,看着风吹乱少年柔顺的发,漆黑顺滑的长发被吹得肆意飞舞,像是天际无拘无束不会永远被人豢养的鸟。

    她习惯性的伸手,为他抚平。

    “传国玉玺和我。你会为了我,放弃传国玉玺,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吗?”

    若他说会,那她愿意告诉他,慕容医女之死与她中毒有关。她活不了几日了,最后的时间,她想和他去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像民间每一对平凡的小夫妻一样,过真正的日子,她死后,他还能回来做他的天下之主。

    若他心中传国玉玺更重要,那也不必再告诉他中毒一事。

    他若知晓她无药可医,命不久矣,必定不会放任她离开。

    他只会将她拘在他身边,让她像一条看门狗一样,忠诚的目送他上朝,安静的等待他归家。

    那样的场面简直像个笑话。

    夜凉如水,屋外雪停了,风止了,只有偶尔从枝头落下的积雪,簌簌掉进结冰的湖面。

    周围的一切噪音都似乎消失不见,只余下这片让人心惊的静。

    橖宴僵住,迟迟未语。

    白真真忽的就懂了。

    她收回手,温声说:“我是说笑的,你不必当真。”

    接着,她又柔声道: “我不会跟你回去了,这句话是认真的,把我放下来吧。”

    橖宴懵着,蓦地回神,眼神惊慌的看着她。

    “......不是的。”

    “你听我解释。”

    橖宴嘴唇颤了颤,下意识将她拥得更紧:“我需要点时间,我和郜玲只是各取所需,我利用她取得传国玉玺,她得到她想要的。你别走好不好,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我就可以解决所有,我们好好在一起。”

    “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多委屈,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没人懂她现在的为难,没人理解她现在的处境。

    冰冷的雪夜,将他清冷的眉眼浸润得更深刻。

    臣民们眼中大雅君子的太子,骨子里实则无情至极。

    白真真苦涩的笑笑,看着他,缓声道:“可我最缺的就是时间啊......橖宴,放过我行吗,我耗不起的。”

    还要她等什么呢?

    等郜玲继续折腾她的时候,他权衡利弊后转身放弃她吗?

    她难道还会天真的以为,眼前的男人,会为她同所有人反目?

    纵然她在他心里还有些微薄的情分,她也清楚,不可能的。

    她不会再糊涂了。

    她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

    白真真仰头看着他的眼,清醒道:“你就当行行好,当我们从来没认识。”

    “往后,你在这做你至高无上的皇帝,我远走云南,聊度我的残生。”

    橖宴听到“从来不认识”、“远走”两个词,“啪”的一声,一脚怒踹在厚重的门上:“你要和谁远走,又想和谁共度余生!我告诉你白真真,你想找别人,这辈子都妄想。”

章节目录

贵妃死后十三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吹思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吹思汀并收藏贵妃死后十三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