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宋辰曜终于忍不住让祥叔去筛查与他和那首歌都有关联的人，结果查出来在十四年前上映的一部电影里，主角小孤女唱过它，而饰演她的童星就是洛思思。
祥叔说曾经陪他一起去电影院看过那部电影，他对此印象模糊。十二三岁的记忆有的刻骨铭心，有的却如同浮光掠影。
洛思思是他梦中的女童吗？尽管她认不出那条手链，他却至今不能确定她不是，当然也不能确定她就是。这并非因为影片是民国戏，洛思思演的小孤女从头到尾都没穿过浅粉色毛衫。真正让他犹疑不决的是眼睛。
他在梦境中看不清那女童的相貌，却记住了她黑溜溜的双眼，里面光彩莹莹，似乎蕴含着全世界的美好。在洛思思的眼睛里他找不到那种光。
心理学认为梦是人类潜意识的纷乱投影。兴许那个梦只不过是若干记忆碎片的无意义叠加。但是为什么那首儿歌能够抚慰他此刻的心痛？他想不明白。
穿浅粉色毛线衫的女童是纯属幻觉还是真有其人……她是谁……自己什么时候听过她歌唱……是某部电影、某场音乐会还是某个派对？他的思维杂乱无章地急速跳跃，眼前倏然出现了万圣节嘉年华那晚沈盈之苍白的脸。
万圣节不是他喜欢的节日，假面舞会不是他喜欢的娱乐——其实他不喜欢任何节日和任何娱乐，但是10月31号上午当秘书乔伊问他是否参加嘉年华会，他鬼使神差地回答了是。她又问需要什么戏服，他说只要一个面具。
那天晚上11点，他戴着V煞面具走进了泰华厅。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笑声使他心烦意乱，等见到沈盈之时就更乱了些。
她居然装扮成了新娘！不是有着粉红脸颊和幸福笑容，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而是面色惨白、形销骨立、婚纱褴褛，刚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新娘。
看见她一进泰华厅就立刻向自助餐台张望，眼神里孩童般的天真与脸上诡异的妆容形成了有趣的对比，他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吉隆坡的陆氏集团酒会。她那晚自以为没人瞧见，于是像只勤劳的小松鼠，不停地从自助餐台往窗边的秘密藏身处搬运点心。事实上，不仅是他在暗中观察她，还有好些男人也在偷瞄她。他们垂涎的神情让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恶心。
见到僵尸新娘没有冲向自助餐台，而是独自在兴致高涨的人群中穿行，他知道那是在找欧俊文。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人自她踏入泰华厅就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人妆扮成剪刀手爱德华，就站在离他不足两米远的地方，从身量和五官来看肯定是欧俊文。
他冷眼旁观沈盈之费力地寻找着故意数次从她身前晃过的欧俊文，猜测她一定还不知道欧家三少在现实中也成天戴着假面，突然就觉得嘉年华极其无聊，于是扭头走出了泰华厅。外面的空气新鲜多了，他干脆倚着露台栏杆瞧了一会儿月亮。
人类在身陷黑暗时就算是萤火虫的微光也会珍惜，所以月亮无论古今中外都受人喜爱，不管阴晴圆缺都被人赞美。在中国古代，缺时它被称作银钩、玉弓，圆时被称作金镜、玉盘。
其实那颗丑陋的灰色星球根本不能发光，上面冰冷、荒凉、遍布尘埃且毫无生机，只有无数次被陨石冲撞而留下的疤痕，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人生也大抵如此，无论表面多么华丽耀眼，都掩盖不了满目疮痍的本质。
后来他飞远了的思绪被黎浩东的电话唤回。
黎浩东报告说有人往沈盈之的鸡尾酒中下了药，她喝完之后正朝着露台走来。服务生已经按命令拦住了下药的人。
他鄙夷她的愚蠢，更不想见到自己的仇人，于是打算从台阶下楼，一转身却看见她静悄悄地走来。月光赋予她的妆容凄凉的美感，甚至那袭残破的婚纱看起来也飘逸动人。她蹑手蹑脚的模样、被发现后窘迫的笑容，实在是蠢透了！
那一瞬他有点想笑，但是旋即明白过来，她把他错认成了欧俊文。
他更加愤怒，只想尽快离开。她却不依不饶地追来，还口口声声亲昵地喊着“俊文！俊文！”，用她那独特的、柔嫩中带着些微沙哑的嗓音。
他怒火中烧。气自己为什么要戴面具，为什么要来这无聊的嘉年华！气她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人生，为什么那样蠢，连男朋友都认错！
就算他躲进了迷宫，她还是紧追不放。
他凭借对迷宫的熟悉摆脱掉她，之后就躲在暗处冷眼旁观她在迷宫里兜兜转转，直到她在丘比特喷泉前骤然倒下。
她那会儿神志不清，呼吸粗重，额头滚烫，双手却冰一样的冷，估计是在药物和寒潮的双重作用下发起了高烧。他不得不脱下披风将她裹住，同时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天字第一号蠢货！他正在心里痛骂，她却睁开亮晶晶的眼睛，迷糊地对他笑了笑。涂成暗红的唇瓣像吸饱了月影里的玫瑰花。
她在对谁笑？欧俊文？V煞？还是自己？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她已经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他立即打电话叫黎浩东请崔医生过来，然后抱起她往迷宫外飞奔。
她个子不算矮，然而蜷缩在他怀里却像孩童一样的轻。她的头在他胸口像猫咪一样蹭了几下，最后找准了他心脏的位置，把小脸贴在了那里。
看到她居然睡得像摇篮里的婴儿一样恬静，他的心脏因为戾气而止不住的狂颤。
该死！
他抱着她从专用电梯直上59层。
黎浩东早已守候在电梯口，门一打开就想把人接过去，见他摇头，立即便收了手，快步走在前头去打开房门。
他将沈盈之径直抱进卧室时瞥到了黎浩东惊诧的表情。
“去弄杯温水。”他不想做任何解释。
他把沈盈之放上床，却没料到她冰凉的小手紧抓着他的西服领口，结果两个人面对面倒在了床上。
就算被他压住了柔软的身子她也没醒，唇边甚至还泛起笑意，仿佛一朵含苞欲放，任君采撷的花。他只能一面第二次在心里痛骂“该死”，一面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指慢慢掰开。
当黎浩东下楼去接崔博士，卧室里就只剩下他与沈盈之。他双臂撑在床头，久久地审视身下的女孩。
纵使昏迷不醒，纵使妆容可怖，她依旧那么美丽，比三年前他在尼泊尔地震后的初见更加耀眼，仿佛照亮长夜的一道晨曦。可是她的父亲是沈冲，而他的父亲是宋兆泰。每当她的光芒照亮他内心的黑暗，那黑暗都会咆哮着想要将她吞噬！
真该死！那晚他红了眼眶，第三遍在心底咒骂。
她中的□□除了会使人在数小时以内失去意识，对身体不会造成别的伤害。崔博士认为只需要治疗她因为感冒引起的高热，第二天她就会自然苏醒。
趁着崔博士和护士在卧室里围着她忙碌，他在客厅和黎浩东商量了一计针对李瑞冠的请君入瓮。他虽然绝非正义卫士，但也容不得别人来自己的地盘作奸犯科。
她打上点滴后他请崔博士她们到客厅沙发上休息，换自己守在床前。这么做纯粹是想逼自己把因为她而混乱的头脑理清楚。
回忆起自己一见她倒下就心急如焚，居然没想到可以随便叫个职员来将她带出迷宫，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尤其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就将她抱来了59层，而不是送去近得多的酒店保健室。那个下意识非常令人困惑，他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无知无识在他的床上昏睡，根本不知道他久久地坐在床边，阴郁地盯着那张煞白如同尸体的小脸和细嫩如同花茎，他单手就能拧断的脖子。
她更不可能知道他心里一浪凶猛过一浪的情绪，怜悯的、暴虐的、愧疚的、痛恨的，于无声处冲撞出山呼海啸。他的掌心忽而滚烫，忽而冰凉。
越是凝视她，他的脑袋越是混乱。
他心浮气躁地走去客厅想喝些冰水。
夜已深，崔博士她们在沙发上睡得很熟，那个护士还小声打着呼噜。
他像行尸走肉似的，不受控制地拿了一瓶威士忌回到卧室，仍然坐在床前盯着那张酣睡的小脸看。他必须想出某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来阻止她继续蛊惑自己。
灌下去小半瓶酒之后，他眼睛里再也容不下那个荒诞的骷髅妆，于是取来棉棒和温水擦了个干净，露出了柔软滑腻，稍一触碰就令人心神荡漾的肌肤。
她因为高烧而苍白如纸的脸上氤氲出比胭脂更娇艳的红，嘴唇更甚，像散发出馥郁甜香的蔷薇花瓣。
积压的心火在燃烧。他咬紧牙关，想在理智完全被焚毁之前离开，然而她用牛奶泡沫一般的声音呻吟说渴。他只好扶起她的头用吸管喂矿泉水给她。
她像个婴儿，喝水都能喝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喝够水重新躺下，她几乎立即开始做梦，一会儿愉悦甜笑，一会儿眉头紧锁，小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他看入了迷。
后来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张开嘴唇，近乎无声地连连呼唤。
他挨近她仔细听。好像，喊的是“哥哥”？
柔嫩的红唇送出含糊不清的嘤咛和清甜温暖的呼吸，轻轻拂在他脸上。刹那间，他感觉到身下蹿起了熊熊烈火，将全身内外烧灼得滚烫，更是将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紧握的双拳底下，平整的指甲刺入了掌心。疼痛让人警醒，回忆被强行终止。
他睁开双眼，对那晚发生的事情倍觉羞耻。他竟然对一个仇人的女儿，一个昏迷的病人生出了强烈的欲念，竟然还……
事后他逃一样地冲进了浴室，来不及脱下衣服就用冷水把自己冲了个透湿。
站在和母亲一起栽种的山茶树旁，从不相信命运的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可笑的念头：莫非沈盈之就是他的劫数？不但让他在仇恨中煎熬，还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动摇，一次又一次地失控？
“沈盈之，为什么是你？！”他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地低吼，仿佛一匹被猎人囚困在铁笼，只盼咬断猎人喉咙的狼。
该死！真该死！
手机再次振铃，单调的声响在深夜听起来带着不祥之兆。
他拿出来，皱着眉头瞥向屏幕，是黎浩东。
飞快地把手机贴近耳朵时，他感觉到了紧张，黎浩东还没开口，就迫不及待地问：“沈盈之出事了？”
那头沉默了两三秒，期间他的呼吸变得凝滞。
“差一点。”黎浩东的嗓音有些异样，“金宏礼和软壳强企图用迷药绑架她。软壳强被她制服。金宏礼驾车逃走，正被警方通辑。我现在陪她到了医院做检查，等会儿还要去警局做笔录。”
他的心跳缓了过来，但是眼眸里却蒸腾起黑沉沉的杀意。
“你看好她。另外，争取赶在警方之前找到姓金的。”
窗外的大海在阴暗中浪潮迭起。
他再次攥紧了拳头，心中明白自己和沈盈之都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祥叔说曾经陪他一起去电影院看过那部电影，他对此印象模糊。十二三岁的记忆有的刻骨铭心，有的却如同浮光掠影。
洛思思是他梦中的女童吗？尽管她认不出那条手链，他却至今不能确定她不是，当然也不能确定她就是。这并非因为影片是民国戏，洛思思演的小孤女从头到尾都没穿过浅粉色毛衫。真正让他犹疑不决的是眼睛。
他在梦境中看不清那女童的相貌，却记住了她黑溜溜的双眼，里面光彩莹莹，似乎蕴含着全世界的美好。在洛思思的眼睛里他找不到那种光。
心理学认为梦是人类潜意识的纷乱投影。兴许那个梦只不过是若干记忆碎片的无意义叠加。但是为什么那首儿歌能够抚慰他此刻的心痛？他想不明白。
穿浅粉色毛线衫的女童是纯属幻觉还是真有其人……她是谁……自己什么时候听过她歌唱……是某部电影、某场音乐会还是某个派对？他的思维杂乱无章地急速跳跃，眼前倏然出现了万圣节嘉年华那晚沈盈之苍白的脸。
万圣节不是他喜欢的节日，假面舞会不是他喜欢的娱乐——其实他不喜欢任何节日和任何娱乐，但是10月31号上午当秘书乔伊问他是否参加嘉年华会，他鬼使神差地回答了是。她又问需要什么戏服，他说只要一个面具。
那天晚上11点，他戴着V煞面具走进了泰华厅。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笑声使他心烦意乱，等见到沈盈之时就更乱了些。
她居然装扮成了新娘！不是有着粉红脸颊和幸福笑容，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而是面色惨白、形销骨立、婚纱褴褛，刚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新娘。
看见她一进泰华厅就立刻向自助餐台张望，眼神里孩童般的天真与脸上诡异的妆容形成了有趣的对比，他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吉隆坡的陆氏集团酒会。她那晚自以为没人瞧见，于是像只勤劳的小松鼠，不停地从自助餐台往窗边的秘密藏身处搬运点心。事实上，不仅是他在暗中观察她，还有好些男人也在偷瞄她。他们垂涎的神情让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恶心。
见到僵尸新娘没有冲向自助餐台，而是独自在兴致高涨的人群中穿行，他知道那是在找欧俊文。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人自她踏入泰华厅就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人妆扮成剪刀手爱德华，就站在离他不足两米远的地方，从身量和五官来看肯定是欧俊文。
他冷眼旁观沈盈之费力地寻找着故意数次从她身前晃过的欧俊文，猜测她一定还不知道欧家三少在现实中也成天戴着假面，突然就觉得嘉年华极其无聊，于是扭头走出了泰华厅。外面的空气新鲜多了，他干脆倚着露台栏杆瞧了一会儿月亮。
人类在身陷黑暗时就算是萤火虫的微光也会珍惜，所以月亮无论古今中外都受人喜爱，不管阴晴圆缺都被人赞美。在中国古代，缺时它被称作银钩、玉弓，圆时被称作金镜、玉盘。
其实那颗丑陋的灰色星球根本不能发光，上面冰冷、荒凉、遍布尘埃且毫无生机，只有无数次被陨石冲撞而留下的疤痕，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人生也大抵如此，无论表面多么华丽耀眼，都掩盖不了满目疮痍的本质。
后来他飞远了的思绪被黎浩东的电话唤回。
黎浩东报告说有人往沈盈之的鸡尾酒中下了药，她喝完之后正朝着露台走来。服务生已经按命令拦住了下药的人。
他鄙夷她的愚蠢，更不想见到自己的仇人，于是打算从台阶下楼，一转身却看见她静悄悄地走来。月光赋予她的妆容凄凉的美感，甚至那袭残破的婚纱看起来也飘逸动人。她蹑手蹑脚的模样、被发现后窘迫的笑容，实在是蠢透了！
那一瞬他有点想笑，但是旋即明白过来，她把他错认成了欧俊文。
他更加愤怒，只想尽快离开。她却不依不饶地追来，还口口声声亲昵地喊着“俊文！俊文！”，用她那独特的、柔嫩中带着些微沙哑的嗓音。
他怒火中烧。气自己为什么要戴面具，为什么要来这无聊的嘉年华！气她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人生，为什么那样蠢，连男朋友都认错！
就算他躲进了迷宫，她还是紧追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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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会儿神志不清，呼吸粗重，额头滚烫，双手却冰一样的冷，估计是在药物和寒潮的双重作用下发起了高烧。他不得不脱下披风将她裹住，同时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天字第一号蠢货！他正在心里痛骂，她却睁开亮晶晶的眼睛，迷糊地对他笑了笑。涂成暗红的唇瓣像吸饱了月影里的玫瑰花。
她在对谁笑？欧俊文？V煞？还是自己？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她已经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他立即打电话叫黎浩东请崔医生过来，然后抱起她往迷宫外飞奔。
她个子不算矮，然而蜷缩在他怀里却像孩童一样的轻。她的头在他胸口像猫咪一样蹭了几下，最后找准了他心脏的位置，把小脸贴在了那里。
看到她居然睡得像摇篮里的婴儿一样恬静，他的心脏因为戾气而止不住的狂颤。
该死！
他抱着她从专用电梯直上59层。
黎浩东早已守候在电梯口，门一打开就想把人接过去，见他摇头，立即便收了手，快步走在前头去打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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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弄杯温水。”他不想做任何解释。
他把沈盈之放上床，却没料到她冰凉的小手紧抓着他的西服领口，结果两个人面对面倒在了床上。
就算被他压住了柔软的身子她也没醒，唇边甚至还泛起笑意，仿佛一朵含苞欲放，任君采撷的花。他只能一面第二次在心里痛骂“该死”，一面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指慢慢掰开。
当黎浩东下楼去接崔博士，卧室里就只剩下他与沈盈之。他双臂撑在床头，久久地审视身下的女孩。
纵使昏迷不醒，纵使妆容可怖，她依旧那么美丽，比三年前他在尼泊尔地震后的初见更加耀眼，仿佛照亮长夜的一道晨曦。可是她的父亲是沈冲，而他的父亲是宋兆泰。每当她的光芒照亮他内心的黑暗，那黑暗都会咆哮着想要将她吞噬！
真该死！那晚他红了眼眶，第三遍在心底咒骂。
她中的□□除了会使人在数小时以内失去意识，对身体不会造成别的伤害。崔博士认为只需要治疗她因为感冒引起的高热，第二天她就会自然苏醒。
趁着崔博士和护士在卧室里围着她忙碌，他在客厅和黎浩东商量了一计针对李瑞冠的请君入瓮。他虽然绝非正义卫士，但也容不得别人来自己的地盘作奸犯科。
她打上点滴后他请崔博士她们到客厅沙发上休息，换自己守在床前。这么做纯粹是想逼自己把因为她而混乱的头脑理清楚。
回忆起自己一见她倒下就心急如焚，居然没想到可以随便叫个职员来将她带出迷宫，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尤其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就将她抱来了59层，而不是送去近得多的酒店保健室。那个下意识非常令人困惑，他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无知无识在他的床上昏睡，根本不知道他久久地坐在床边，阴郁地盯着那张煞白如同尸体的小脸和细嫩如同花茎，他单手就能拧断的脖子。
她更不可能知道他心里一浪凶猛过一浪的情绪，怜悯的、暴虐的、愧疚的、痛恨的，于无声处冲撞出山呼海啸。他的掌心忽而滚烫，忽而冰凉。
越是凝视她，他的脑袋越是混乱。
他心浮气躁地走去客厅想喝些冰水。
夜已深，崔博士她们在沙发上睡得很熟，那个护士还小声打着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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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为高烧而苍白如纸的脸上氤氲出比胭脂更娇艳的红，嘴唇更甚，像散发出馥郁甜香的蔷薇花瓣。
积压的心火在燃烧。他咬紧牙关，想在理智完全被焚毁之前离开，然而她用牛奶泡沫一般的声音呻吟说渴。他只好扶起她的头用吸管喂矿泉水给她。
她像个婴儿，喝水都能喝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喝够水重新躺下，她几乎立即开始做梦，一会儿愉悦甜笑，一会儿眉头紧锁，小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他看入了迷。
后来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张开嘴唇，近乎无声地连连呼唤。
他挨近她仔细听。好像，喊的是“哥哥”？
柔嫩的红唇送出含糊不清的嘤咛和清甜温暖的呼吸，轻轻拂在他脸上。刹那间，他感觉到身下蹿起了熊熊烈火，将全身内外烧灼得滚烫，更是将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紧握的双拳底下，平整的指甲刺入了掌心。疼痛让人警醒，回忆被强行终止。
他睁开双眼，对那晚发生的事情倍觉羞耻。他竟然对一个仇人的女儿，一个昏迷的病人生出了强烈的欲念，竟然还……
事后他逃一样地冲进了浴室，来不及脱下衣服就用冷水把自己冲了个透湿。
站在和母亲一起栽种的山茶树旁，从不相信命运的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可笑的念头：莫非沈盈之就是他的劫数？不但让他在仇恨中煎熬，还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动摇，一次又一次地失控？
“沈盈之，为什么是你？！”他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地低吼，仿佛一匹被猎人囚困在铁笼，只盼咬断猎人喉咙的狼。
该死！真该死！
手机再次振铃，单调的声响在深夜听起来带着不祥之兆。
他拿出来，皱着眉头瞥向屏幕，是黎浩东。
飞快地把手机贴近耳朵时，他感觉到了紧张，黎浩东还没开口，就迫不及待地问：“沈盈之出事了？”
那头沉默了两三秒，期间他的呼吸变得凝滞。
“差一点。”黎浩东的嗓音有些异样，“金宏礼和软壳强企图用迷药绑架她。软壳强被她制服。金宏礼驾车逃走，正被警方通辑。我现在陪她到了医院做检查，等会儿还要去警局做笔录。”
他的心跳缓了过来，但是眼眸里却蒸腾起黑沉沉的杀意。
“你看好她。另外，争取赶在警方之前找到姓金的。”
窗外的大海在阴暗中浪潮迭起。
他再次攥紧了拳头，心中明白自己和沈盈之都没有第二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