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咳嗽声中气十足，又带着些许明示的意味。她想通过后退与宋辰曜拉开一点距离，然而他不放手。
他轻蹙眉心与她对视，望也不望声音的来处，“盈之，你还是……”
那人故意又咳一声，再次提醒他们该拉开距离。
她踮起脚尖方便平视宋辰曜，望着他的目光也越加殷切，“让我陪着你，好吗？”
只要他还在迟疑，她就倔强地咬住嘴唇凝视他，纹丝不动。
他妥协了，冲她微微点头，随后视线越过她头顶。
“祥叔。”
自己怎么把祥叔给忘了？她立刻想从宋辰曜的怀抱里钻出来，但是圈住她的手臂不肯松开。
祥叔走到她和宋辰曜身侧，恰好站在能够看清两人表情的位置。
“沈助理，看来你的身体没有大碍？”祥叔的声音让人领会不到半分关心，反而像在谴责。
“我没事。谢谢祥叔。”她一面拘谨地回答，一面扯紧宽大西服的衣襟，还将双腿严丝合缝地并拢。
兴许受祥叔带来的压迫感驱使，她终于发现自己光脚踩在冰凉的地上。随之而来的发现让她困窘了一百倍都不止。在后背漏风的病员服下面，她的身体和两只脚一样赤裸。
难怪宋辰曜第一时间用西服裹住她。也难怪大威在电梯里对她欲言又止，视线还刻意回避她。就算病员服的长度超过她的膝盖，可薄薄的布料怎么遮掩得了玲珑毕现的凹凸？
祥叔冷着脸盯着她，复杂的眼神好似威压，又好似厌恶。
她感觉双颊快速发烫，却不敢把头再埋进宋辰曜怀里，害怕招致祥叔更多的轻蔑和反感。
宋辰曜不露声色地挪动半步，挡住祥叔射向她的目光，同时声线平稳地发问。
“祥叔，政府那边不是派人来探望过吗？对我们要求调查车祸和司机是什么态度？”
超五星级酒店绝对是当地的大项目。有意向的投资方落脚未稳就遭遇惨重车祸，政府层面自然要表示慰问。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可是宋辰曜要求调查车祸和司机又是什么意思？莫非？她脑海里升起巨大的问号，同时心底冒出丝丝寒意。
“他们承诺督促警方彻查。只是我实在不放心这边的办事效率，还是找了七叔。七叔说没问题，包在他身上。”祥叔回答。
“你再拜托七叔一件事，麻烦他连三年前欧世荣的车祸一道查。”宋辰曜的声音听着有点阴沉。
“好。”
对宋辰曜的话，祥叔的反应平平无奇，视为理所当然，她却不寒而栗。货柜车撞过来的一幕幕回忆掠过脑海，结合昏迷将醒时听到的对话，她听懂了宋辰曜的意思。今天的车祸和欧世荣一家的车祸均不能排除是蓄谋，而且还可能有着相同的幕后主使。
可是，欧家和宋家互为最大的竞争者，对两家的继承人都想剪除的又是什么人？
“公司加派的人手已经上了飞机，明天中午前能赶到。七叔就近派了马拉加分公司的六个弟兄来帮忙，还问要不要再从巴塞罗那多派些人过来？”祥叔问道。
宋辰曜轻蔑地一笑，“不用！不管是谁，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消停两天。替我多谢七叔！”
“好的。少爷，调研组的人还在马尔贝拉等，问是否延迟到明天再开会。”祥叔的语气里有催促的成分。
“请他们再等等，我们现在就赶过去。”宋辰曜笃定地说。
她深深地佩服他的决定。车祸已然发生，无法逆转，但是事业还得继续。沉浸在悲伤中只会让暗处的敌人称心，没有丝毫助益。
她赶紧动作隐蔽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细声说：“我也去。”
“嗯。”
她没料到他弯腰将自己横抱起来，还细心地压住病号服的衣摆防止走光。
身体十分无力，再加上衣服的状况也都不允许她对此表示反对。况且她很确定，宋辰曜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是，当着祥叔的面？她红着脸看向宋辰曜。
“我们过去酒店。”
任何时候只要他向她说“我们”，她就不会再有任何异议。
他抱着她朝电梯走。她看见了身边跟着护卫阿杰的祥叔。
祥叔并没有被车祸打击得憔悴，反而因为身形绷紧和目露精光显得年轻了好几岁。他就像平日里眯着眼睛趴在岩石上打盹的猎豹，一旦嗅到敌人的气息就挺身而起，精神抖擞。
他拄着那根她怀疑用处不大的黑手杖，跟在宋辰曜身后。
护送覃耀林遗体的四个人正好从电梯里走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躺在宋辰曜怀里，她羞臊得抬不起头。
“阿杰，你留来下等阿诚和阿佑的手术结果。小金，你立即去找沈小姐的主治医生拿药。”宋辰曜下达命令的声线如同平常那样沉稳，让她略微镇定了些。
宋辰曜始终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避免将怀中的她暴露在大家，尤其是祥叔的视线中。
她安心地把脸贴在氤氲森林气息的温暖胸膛上。
他们来到医院门厅的时候，宋辰曜望着门外停了下来。黎浩东会意，立刻朝外跑。
祥叔冷冷地哼了一声，自顾自走了出去。
等到黎浩东回来，她才知道他是去车上取了一张薄毛毯。等他把毯子盖在她身上，宋辰曜才朝外走。
凉风把异国他乡的空气吹向她的脸。医院大楼散发的灯光映出陌生的、黑丝绒般的夜幕，还有空旷无人的街道。
大楼外依旧一字排开地停着四辆车。领头和押尾的两辆黑色沃尔沃SUV，以及第二辆的深蓝色奔驰SUV应该都是七叔的手下开来的。第三辆是在车祸中唯一幸存的主车。
祥叔站在奔驰车旁边，和一名健壮的中年华裔男子在用粤语交谈。
“……无论多晚，我们等他。”
她听见了最后半句。
宋辰曜直接将她抱上凯迪拉克的后座，关好门后，自己从另一侧上来。
黎浩东随即坐上这辆车的驾驶位。大威也上来了，坐在副驾驶位。
面露不快的祥叔扭头爬上了奔驰SUV。
其余的护卫分散去了各车。
气温比下午低许多。车内空调刚打开，还不够热。她褪下毯子，想脱下西服还给只穿单薄衬衫的宋辰曜。
“别动！”他按住她的肩膀，然后将她侧着慢慢放倒，头枕在自己大腿上，“闭上眼睛睡会儿。”
拉起毯子给她盖好，他的大手仍停留在她的肩头，轻柔拍打。
稍候片刻，小金跑着拿来一只医院的纸药袋，里面是医生开给她的药。
新组建的车队再次启程，前往他们早该抵达的马尔贝拉。
她没有听宋辰曜的话，而是睁着双眼，两根眉毛皱得紧挨着。
从她的角度看出车窗，一杆杆的路灯像一个个提着灯笼的瘦长幽灵，苍黄的光照得车队仿佛行驶在冥界的边缘。
她宁愿盯着这使人抑郁的景象也不愿意闭眼，否则就会看见被撕碎的夕阳和被撞下悬崖的护卫车，还有覃耀林和杰诗敏生气勃勃的面容。
宋辰曜轻轻抚摸她的鬓发，低头小声问：“睡不着？”
“嗯。”她心里既悲痛又愤恨。
如此歹毒，不惜伤害大量无辜也要谋杀宋辰曜的人到底是谁？那人与欧世荣又有什么关联？
谁会既恨宋家又恨欧家？
最关键的是，准备行凶的货柜车和司机都需要时间。宋辰曜来西班牙的具体行程由祥叔制定，就连总裁办也不知道详情。她都是上了飞机才收到的行程表。那人如何做到提前策划，精准地在马拉加到马尔贝拉的悬崖路段袭击车队？
她久久地沉思着，越想越惊心。
在她忽然察觉到搁在肩上的手攥成了拳头的同时，也听见了大威用鼻孔使劲抽气的声音。车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
宋辰曜想阻止她，却怕把她弄疼，只好扶她坐起来朝外看。
车队已经减速，全部开着双闪，正静穆地通过事故现场。
其他涉事车辆都已开走或被拖走，就剩下后卫车歪在路边，车头车尾都遭受了重创。尤其是车头，几乎完全撞瘪，发动机罩变得像风箱，导致车身长度仅剩原本的一半。
由于车窗彻底粉碎，顶盖扭曲，甚至后车门都被破拆，可以清楚地看到车内的白色气囊全部弹出，上面的血迹触目惊心。
深海蓝的诺悠翩雅大衣凌乱地躺在玻璃碴里，上面暗色的污迹除了血渍没有别的解释。她之所以只受了一点皮外伤，靠的绝不是幸运，而是阿明的拼死保护。
在前方的公路上只有几道轮距一致的，后卫车和主车紧急刹车的焦痕，却没有货柜车的任何刹车痕。路边凌乱地摊着一堆带有无数尖钉的黑网。
网可以缠住车轮，从而使车辆被迫制动。
她确信那些网就是大威和阿伟在撞车前用形似短火箭筒的东西发射的，起到了拦截货柜车的作用。他俩将网射出后当即跳车，所以才没在货柜车最后的冲撞中受伤。
他轻蹙眉心与她对视，望也不望声音的来处，“盈之，你还是……”
那人故意又咳一声，再次提醒他们该拉开距离。
她踮起脚尖方便平视宋辰曜，望着他的目光也越加殷切，“让我陪着你，好吗？”
只要他还在迟疑，她就倔强地咬住嘴唇凝视他，纹丝不动。
他妥协了，冲她微微点头，随后视线越过她头顶。
“祥叔。”
自己怎么把祥叔给忘了？她立刻想从宋辰曜的怀抱里钻出来，但是圈住她的手臂不肯松开。
祥叔走到她和宋辰曜身侧，恰好站在能够看清两人表情的位置。
“沈助理，看来你的身体没有大碍？”祥叔的声音让人领会不到半分关心，反而像在谴责。
“我没事。谢谢祥叔。”她一面拘谨地回答，一面扯紧宽大西服的衣襟，还将双腿严丝合缝地并拢。
兴许受祥叔带来的压迫感驱使，她终于发现自己光脚踩在冰凉的地上。随之而来的发现让她困窘了一百倍都不止。在后背漏风的病员服下面，她的身体和两只脚一样赤裸。
难怪宋辰曜第一时间用西服裹住她。也难怪大威在电梯里对她欲言又止，视线还刻意回避她。就算病员服的长度超过她的膝盖，可薄薄的布料怎么遮掩得了玲珑毕现的凹凸？
祥叔冷着脸盯着她，复杂的眼神好似威压，又好似厌恶。
她感觉双颊快速发烫，却不敢把头再埋进宋辰曜怀里，害怕招致祥叔更多的轻蔑和反感。
宋辰曜不露声色地挪动半步，挡住祥叔射向她的目光，同时声线平稳地发问。
“祥叔，政府那边不是派人来探望过吗？对我们要求调查车祸和司机是什么态度？”
超五星级酒店绝对是当地的大项目。有意向的投资方落脚未稳就遭遇惨重车祸，政府层面自然要表示慰问。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可是宋辰曜要求调查车祸和司机又是什么意思？莫非？她脑海里升起巨大的问号，同时心底冒出丝丝寒意。
“他们承诺督促警方彻查。只是我实在不放心这边的办事效率，还是找了七叔。七叔说没问题，包在他身上。”祥叔回答。
“你再拜托七叔一件事，麻烦他连三年前欧世荣的车祸一道查。”宋辰曜的声音听着有点阴沉。
“好。”
对宋辰曜的话，祥叔的反应平平无奇，视为理所当然，她却不寒而栗。货柜车撞过来的一幕幕回忆掠过脑海，结合昏迷将醒时听到的对话，她听懂了宋辰曜的意思。今天的车祸和欧世荣一家的车祸均不能排除是蓄谋，而且还可能有着相同的幕后主使。
可是，欧家和宋家互为最大的竞争者，对两家的继承人都想剪除的又是什么人？
“公司加派的人手已经上了飞机，明天中午前能赶到。七叔就近派了马拉加分公司的六个弟兄来帮忙，还问要不要再从巴塞罗那多派些人过来？”祥叔问道。
宋辰曜轻蔑地一笑，“不用！不管是谁，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消停两天。替我多谢七叔！”
“好的。少爷，调研组的人还在马尔贝拉等，问是否延迟到明天再开会。”祥叔的语气里有催促的成分。
“请他们再等等，我们现在就赶过去。”宋辰曜笃定地说。
她深深地佩服他的决定。车祸已然发生，无法逆转，但是事业还得继续。沉浸在悲伤中只会让暗处的敌人称心，没有丝毫助益。
她赶紧动作隐蔽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细声说：“我也去。”
“嗯。”
她没料到他弯腰将自己横抱起来，还细心地压住病号服的衣摆防止走光。
身体十分无力，再加上衣服的状况也都不允许她对此表示反对。况且她很确定，宋辰曜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是，当着祥叔的面？她红着脸看向宋辰曜。
“我们过去酒店。”
任何时候只要他向她说“我们”，她就不会再有任何异议。
他抱着她朝电梯走。她看见了身边跟着护卫阿杰的祥叔。
祥叔并没有被车祸打击得憔悴，反而因为身形绷紧和目露精光显得年轻了好几岁。他就像平日里眯着眼睛趴在岩石上打盹的猎豹，一旦嗅到敌人的气息就挺身而起，精神抖擞。
他拄着那根她怀疑用处不大的黑手杖，跟在宋辰曜身后。
护送覃耀林遗体的四个人正好从电梯里走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躺在宋辰曜怀里，她羞臊得抬不起头。
“阿杰，你留来下等阿诚和阿佑的手术结果。小金，你立即去找沈小姐的主治医生拿药。”宋辰曜下达命令的声线如同平常那样沉稳，让她略微镇定了些。
宋辰曜始终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避免将怀中的她暴露在大家，尤其是祥叔的视线中。
她安心地把脸贴在氤氲森林气息的温暖胸膛上。
他们来到医院门厅的时候，宋辰曜望着门外停了下来。黎浩东会意，立刻朝外跑。
祥叔冷冷地哼了一声，自顾自走了出去。
等到黎浩东回来，她才知道他是去车上取了一张薄毛毯。等他把毯子盖在她身上，宋辰曜才朝外走。
凉风把异国他乡的空气吹向她的脸。医院大楼散发的灯光映出陌生的、黑丝绒般的夜幕，还有空旷无人的街道。
大楼外依旧一字排开地停着四辆车。领头和押尾的两辆黑色沃尔沃SUV，以及第二辆的深蓝色奔驰SUV应该都是七叔的手下开来的。第三辆是在车祸中唯一幸存的主车。
祥叔站在奔驰车旁边，和一名健壮的中年华裔男子在用粤语交谈。
“……无论多晚，我们等他。”
她听见了最后半句。
宋辰曜直接将她抱上凯迪拉克的后座，关好门后，自己从另一侧上来。
黎浩东随即坐上这辆车的驾驶位。大威也上来了，坐在副驾驶位。
面露不快的祥叔扭头爬上了奔驰SUV。
其余的护卫分散去了各车。
气温比下午低许多。车内空调刚打开，还不够热。她褪下毯子，想脱下西服还给只穿单薄衬衫的宋辰曜。
“别动！”他按住她的肩膀，然后将她侧着慢慢放倒，头枕在自己大腿上，“闭上眼睛睡会儿。”
拉起毯子给她盖好，他的大手仍停留在她的肩头，轻柔拍打。
稍候片刻，小金跑着拿来一只医院的纸药袋，里面是医生开给她的药。
新组建的车队再次启程，前往他们早该抵达的马尔贝拉。
她没有听宋辰曜的话，而是睁着双眼，两根眉毛皱得紧挨着。
从她的角度看出车窗，一杆杆的路灯像一个个提着灯笼的瘦长幽灵，苍黄的光照得车队仿佛行驶在冥界的边缘。
她宁愿盯着这使人抑郁的景象也不愿意闭眼，否则就会看见被撕碎的夕阳和被撞下悬崖的护卫车，还有覃耀林和杰诗敏生气勃勃的面容。
宋辰曜轻轻抚摸她的鬓发，低头小声问：“睡不着？”
“嗯。”她心里既悲痛又愤恨。
如此歹毒，不惜伤害大量无辜也要谋杀宋辰曜的人到底是谁？那人与欧世荣又有什么关联？
谁会既恨宋家又恨欧家？
最关键的是，准备行凶的货柜车和司机都需要时间。宋辰曜来西班牙的具体行程由祥叔制定，就连总裁办也不知道详情。她都是上了飞机才收到的行程表。那人如何做到提前策划，精准地在马拉加到马尔贝拉的悬崖路段袭击车队？
她久久地沉思着，越想越惊心。
在她忽然察觉到搁在肩上的手攥成了拳头的同时，也听见了大威用鼻孔使劲抽气的声音。车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
宋辰曜想阻止她，却怕把她弄疼，只好扶她坐起来朝外看。
车队已经减速，全部开着双闪，正静穆地通过事故现场。
其他涉事车辆都已开走或被拖走，就剩下后卫车歪在路边，车头车尾都遭受了重创。尤其是车头，几乎完全撞瘪，发动机罩变得像风箱，导致车身长度仅剩原本的一半。
由于车窗彻底粉碎，顶盖扭曲，甚至后车门都被破拆，可以清楚地看到车内的白色气囊全部弹出，上面的血迹触目惊心。
深海蓝的诺悠翩雅大衣凌乱地躺在玻璃碴里，上面暗色的污迹除了血渍没有别的解释。她之所以只受了一点皮外伤，靠的绝不是幸运，而是阿明的拼死保护。
在前方的公路上只有几道轮距一致的，后卫车和主车紧急刹车的焦痕，却没有货柜车的任何刹车痕。路边凌乱地摊着一堆带有无数尖钉的黑网。
网可以缠住车轮，从而使车辆被迫制动。
她确信那些网就是大威和阿伟在撞车前用形似短火箭筒的东西发射的，起到了拦截货柜车的作用。他俩将网射出后当即跳车，所以才没在货柜车最后的冲撞中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