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之！”
她听见宋辰曜高喊，禁不住扭头朝门口望去，心里波澜起伏。
这时祥叔按住她肩膀的手显著地加重了分量。
她回过头，听见他将嗓子压低得好似耳语，厉声说：“记住我的话！”
“祥叔！”疾步走来的宋辰曜怒火中烧。
祥叔放开她，寒着脸递还她的手机。
她盯着那张花甲未至却已经皱纹深刻的脸，没接。
他知道当年宋辰曜在休养马舍出事时她也在！是不是意味着那天他就在赛马场，了解事情经过？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禁止她唤醒宋辰曜对那天的记忆？这与事后的新闻报道只字不提宋辰曜有什么关联？她睁圆了两眼，竭力想从他的神态看出蛛丝马迹。
他也定睛瞧着她，不带任何表情。
以后他再不会和她有类似的谈话，若她行差踏错他将直接采取行动，从宋辰曜身边撵走她，甚至更为极端。一瞬间她有了这样的想法。
宋辰曜伸出手臂插到两人中间，从祥叔手中拿过手机，随后紧挨着她站定。
“祥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声音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
祥叔退后一步，不说话。
眼见宋辰曜凶狠地瞪着祥叔，脸上写满了遭到忤逆的愤怒，甚至隐隐透出厌恶，她觉得于心不忍。
祥叔对他的忠心毋庸置疑，她才是那个为了安抚朋友的情绪就可以随意泄露他行踪的人。
她拉住他西服的袖子，心情沉重地插嘴：“我犯了泄密的大错，祥叔特地来提醒我。谢谢祥叔！我会记住你的话。”最后两句她是转身对着祥叔讲的，说完还小幅度地鞠了个躬。
听到泄密二字的时候，宋辰曜搂住了她的肩膀。
祥叔闭紧嘴巴一声不吭。他注视着她的双眼，她也望着他的眼睛。她其实已经被负罪感打击得快要倒下，之所以紧咬牙关站得笔直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
“祥叔。”宋辰曜的口吻有些不耐烦。
“我想沈助理有话要对少爷讲。”祥叔脸上维持着生硬的表情，说完这句话就拄着手杖快步走出了套房。
她转头看着用身体和信任支持自己的人，刚才的坚强立时坍塌。
“我在下飞机前，我……”眼泪软弱地涌进眼眶，她哽咽了。
“嘘。”宋辰曜竖起一根食指轻压她的唇瓣，“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用那么着急告诉我。先吃饭。”
他朝大门看去，嘴里轻声喊：“大金。”
一只餐盘由大金端着进了门，上面是她之前打电话订的餐——伊比利亚猪扒汉堡和橙汁。看样子送餐的服务生来过，被挡在了门外。
宋辰曜微微侧身，不让大金看见她狼狈的脸。
大金将餐盘搁上餐桌，出去时顺带将大门缓缓关好。
“来。”宋辰曜避开祥叔坐过的椅子将她扶到餐桌旁，将她的手机放到桌面，再为她拉开一把椅子。
她不肯坐下，而且也不肯松开扯着他袖子的右手。
“先吃东西，吃完再讲。”他伸手轻拍她的手背，“手这么凉，饿了吧？”
“不。”她固执地摇头，“你一定要听我说！”
“好吧。”宋辰曜将她轻按在椅子上，自己拉开左边的一张，坐下以后把她负伤的左手托在右手掌心，“你说。”
他没有半分催促的意思，只是平静地，用充满怜惜的目光凝视她。
她单手拿起手机打开微信，调出与欧俊文的聊天，然后放到他眼前。
“在公务机降落马拉加之前，欧俊文用微信联系了我。这是我们的聊天记录。”
她看见自己的右手在颤抖，也许她刚才整个身体一直都在发颤。
宋辰曜向手机瞥去一眼，眉头立即细微地抖了一下。
他快速地将目光转向她，轻声问：“祥叔逼你拿给他看了？”
那幅‘蓝色的心’的照片恰巧停在屏幕中央。
她忧伤地盯着它，喃喃自语般地低声说：“没有。但我想拿给你看。”
内心深处，她不是很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这样能让她沉甸甸的心减轻一点负担，也或许是在经历了只差一米就与宋辰曜生离死别之后，在目睹了覃耀林覆盖白布的遗体之后，她不惜代价地想要揭开车祸的真相——为了复仇，更为了宋辰曜的安全。
“我不需要看。”宋辰曜轻声说着，视线专注地落在她的眉眼上。
“那我说给你听。我必须告诉你！”
她吸了吸鼻子，不自觉地想捏紧双只手掌。
“小心，别动这只手。”宋辰曜及时用他修长的手指将她左手的指头勾住，随后轻柔地将它们展开。
漂亮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像托着一只惊慌的小白鸽似的托着她的手。
“好。我听。”他对她点头。
“离飞机降落大概还有一小时多一点的时候，我想往手机里下载一个APP，于是就连上了Wi-Fi。那会儿你睡着了。”为什么自己要画蛇添足地加上这句呢？她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嘴唇，看向对面。
宋辰曜的表情没有变化，仍然在用微笑安慰她。
她深吸一口气，“我收到俊文发来的消息，发现他情绪不对，于是和他聊了几句，差不多半小时吧。信号不好，接收照片非常慢。后来，”她开始感到呼吸不畅，但还是坚持着继续往下讲，“后来他问我去哪儿出差。我告诉他是西班牙，阳光海岸。这是我的原话。我想让你看看那段聊天。”她抽噎着看向手机。
尽管它熄了屏，她仿佛仍能看见那些泄密的文字。
“我当时，不知道对你的行程保密有多么重要。我，也不知道俊文，他，”面对着宋辰曜谅解的神情，她逐渐失去对眼泪的控制。
泪水无法洗刷掉记忆。覃耀林憨厚的笑脸、杰诗敏漂亮的容颜，它们始终在她眼前晃悠。
宋辰曜的下颚线抽动了一下。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将泣不成声的她揽入臂弯。
“我真是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不能原谅自己。轻率和愚蠢造成的后果太惨重，就算她终生背负愧疚又能怎么？
逝去的人无法复生。对他们，对他们的家人，她永远也弥补不了。
“嘘，不怪你。”宋辰曜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当然怪我！”她仰起头，贪婪地注视着他的容颜，同时悲伤地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待在他怀里，“如果不是我泄露了行程，阿林和杰诗敏就不会死，阿明他们也不会重伤。”他应该推开她，勒令她马上离开，滚得越远越好！
可她内心又极其恐惧他会那样做。她害怕自己的心会溺死在对他无尽的思念中。
他没有推开她，而是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抹去她面颊上的泪水。
“盈之，我说不怪你，意思是车祸的发生与你无关，与你在飞机上对欧俊文说了什么无关。”他目光温柔，声音宛如天籁。
“和我无关？”她不断下沉的心好像浮上来了一丁点。然而她不相信他所说的。
“是的，没有丝毫关系。”宋辰曜很肯定地说。
他的眼瞳很黑，里面跃动着复杂的微光。
“可是，我对俊文说了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也说了目的地。相隔一小时二十分钟，车队就遭到袭击。”她不能接受他毫无原则的宽宥。
“什么时候学会皱眉了？”宋辰曜皱着额头笑了笑，用食指的指腹按揉了两下她的眉心，“我没骗你。你这么聪明，自己想想看。”
她眨了眨眼睛，把大脑中所有的情感暂时推到一边，为理智的发挥清理出足够的空间。
宋辰曜的手现在移到了她肩头并且停在那里。他在等她自己想通。
她原本就对肇事的货柜车有怀疑，只是被悲痛、愤怒，乃至后面的自责、悔恨削弱了判断力。而现在，思路正在变得清晰。
报导欧世荣那桩车祸时，众口一词都说冷冻车司机疲劳驾驶，从来没有记者怀疑是谋杀。欧家如果想照葫芦画瓢就必须提前策划。此次行程是秘而不宣的，按理说欧家无法预知宋辰曜今天抵达西班牙，更无法提前在当地进行部署。
就算欧家提前一个多小时，通过俊文获知了公务机的目的地——拥有“太阳海岸机场”的马拉加，也无法判定宋辰曜是在当地逗留还是立即南下马尔贝拉，抑或北上格拉纳达，或者西去莫特里尔。
在机场外蹲守，然后一路跟踪？有可能。但前提还得是欧家的人比他们更早地到达了马拉加。
想用车祸掩盖谋杀就必须找一辆不惹人生疑的货柜车，和一个同样不惹人生疑的货柜车司机，还必须让货柜车走的路线符合运输计划，这些都不是短短一两个小时能办到的事。
她眼睛一亮，随即胸中燃起怒火，“我知道了，是有内鬼！早早地就将我们的行动路线泄露了出去，让幕后主使早有准备。”
一抹冷酷的光芒迅速划过宋辰曜的眼眸。他十分克制地用微笑来肯定她的判断。
“还有，欧家……”她犹豫地抿了一下嘴唇。
“欧家不一定是主使。”宋辰曜直视着她的双眼，轻声替她说了出来。
她听见宋辰曜高喊，禁不住扭头朝门口望去，心里波澜起伏。
这时祥叔按住她肩膀的手显著地加重了分量。
她回过头，听见他将嗓子压低得好似耳语，厉声说：“记住我的话！”
“祥叔！”疾步走来的宋辰曜怒火中烧。
祥叔放开她，寒着脸递还她的手机。
她盯着那张花甲未至却已经皱纹深刻的脸，没接。
他知道当年宋辰曜在休养马舍出事时她也在！是不是意味着那天他就在赛马场，了解事情经过？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禁止她唤醒宋辰曜对那天的记忆？这与事后的新闻报道只字不提宋辰曜有什么关联？她睁圆了两眼，竭力想从他的神态看出蛛丝马迹。
他也定睛瞧着她，不带任何表情。
以后他再不会和她有类似的谈话，若她行差踏错他将直接采取行动，从宋辰曜身边撵走她，甚至更为极端。一瞬间她有了这样的想法。
宋辰曜伸出手臂插到两人中间，从祥叔手中拿过手机，随后紧挨着她站定。
“祥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声音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
祥叔退后一步，不说话。
眼见宋辰曜凶狠地瞪着祥叔，脸上写满了遭到忤逆的愤怒，甚至隐隐透出厌恶，她觉得于心不忍。
祥叔对他的忠心毋庸置疑，她才是那个为了安抚朋友的情绪就可以随意泄露他行踪的人。
她拉住他西服的袖子，心情沉重地插嘴：“我犯了泄密的大错，祥叔特地来提醒我。谢谢祥叔！我会记住你的话。”最后两句她是转身对着祥叔讲的，说完还小幅度地鞠了个躬。
听到泄密二字的时候，宋辰曜搂住了她的肩膀。
祥叔闭紧嘴巴一声不吭。他注视着她的双眼，她也望着他的眼睛。她其实已经被负罪感打击得快要倒下，之所以紧咬牙关站得笔直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
“祥叔。”宋辰曜的口吻有些不耐烦。
“我想沈助理有话要对少爷讲。”祥叔脸上维持着生硬的表情，说完这句话就拄着手杖快步走出了套房。
她转头看着用身体和信任支持自己的人，刚才的坚强立时坍塌。
“我在下飞机前，我……”眼泪软弱地涌进眼眶，她哽咽了。
“嘘。”宋辰曜竖起一根食指轻压她的唇瓣，“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用那么着急告诉我。先吃饭。”
他朝大门看去，嘴里轻声喊：“大金。”
一只餐盘由大金端着进了门，上面是她之前打电话订的餐——伊比利亚猪扒汉堡和橙汁。看样子送餐的服务生来过，被挡在了门外。
宋辰曜微微侧身，不让大金看见她狼狈的脸。
大金将餐盘搁上餐桌，出去时顺带将大门缓缓关好。
“来。”宋辰曜避开祥叔坐过的椅子将她扶到餐桌旁，将她的手机放到桌面，再为她拉开一把椅子。
她不肯坐下，而且也不肯松开扯着他袖子的右手。
“先吃东西，吃完再讲。”他伸手轻拍她的手背，“手这么凉，饿了吧？”
“不。”她固执地摇头，“你一定要听我说！”
“好吧。”宋辰曜将她轻按在椅子上，自己拉开左边的一张，坐下以后把她负伤的左手托在右手掌心，“你说。”
他没有半分催促的意思，只是平静地，用充满怜惜的目光凝视她。
她单手拿起手机打开微信，调出与欧俊文的聊天，然后放到他眼前。
“在公务机降落马拉加之前，欧俊文用微信联系了我。这是我们的聊天记录。”
她看见自己的右手在颤抖，也许她刚才整个身体一直都在发颤。
宋辰曜向手机瞥去一眼，眉头立即细微地抖了一下。
他快速地将目光转向她，轻声问：“祥叔逼你拿给他看了？”
那幅‘蓝色的心’的照片恰巧停在屏幕中央。
她忧伤地盯着它，喃喃自语般地低声说：“没有。但我想拿给你看。”
内心深处，她不是很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这样能让她沉甸甸的心减轻一点负担，也或许是在经历了只差一米就与宋辰曜生离死别之后，在目睹了覃耀林覆盖白布的遗体之后，她不惜代价地想要揭开车祸的真相——为了复仇，更为了宋辰曜的安全。
“我不需要看。”宋辰曜轻声说着，视线专注地落在她的眉眼上。
“那我说给你听。我必须告诉你！”
她吸了吸鼻子，不自觉地想捏紧双只手掌。
“小心，别动这只手。”宋辰曜及时用他修长的手指将她左手的指头勾住，随后轻柔地将它们展开。
漂亮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像托着一只惊慌的小白鸽似的托着她的手。
“好。我听。”他对她点头。
“离飞机降落大概还有一小时多一点的时候，我想往手机里下载一个APP，于是就连上了Wi-Fi。那会儿你睡着了。”为什么自己要画蛇添足地加上这句呢？她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嘴唇，看向对面。
宋辰曜的表情没有变化，仍然在用微笑安慰她。
她深吸一口气，“我收到俊文发来的消息，发现他情绪不对，于是和他聊了几句，差不多半小时吧。信号不好，接收照片非常慢。后来，”她开始感到呼吸不畅，但还是坚持着继续往下讲，“后来他问我去哪儿出差。我告诉他是西班牙，阳光海岸。这是我的原话。我想让你看看那段聊天。”她抽噎着看向手机。
尽管它熄了屏，她仿佛仍能看见那些泄密的文字。
“我当时，不知道对你的行程保密有多么重要。我，也不知道俊文，他，”面对着宋辰曜谅解的神情，她逐渐失去对眼泪的控制。
泪水无法洗刷掉记忆。覃耀林憨厚的笑脸、杰诗敏漂亮的容颜，它们始终在她眼前晃悠。
宋辰曜的下颚线抽动了一下。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将泣不成声的她揽入臂弯。
“我真是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不能原谅自己。轻率和愚蠢造成的后果太惨重，就算她终生背负愧疚又能怎么？
逝去的人无法复生。对他们，对他们的家人，她永远也弥补不了。
“嘘，不怪你。”宋辰曜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当然怪我！”她仰起头，贪婪地注视着他的容颜，同时悲伤地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待在他怀里，“如果不是我泄露了行程，阿林和杰诗敏就不会死，阿明他们也不会重伤。”他应该推开她，勒令她马上离开，滚得越远越好！
可她内心又极其恐惧他会那样做。她害怕自己的心会溺死在对他无尽的思念中。
他没有推开她，而是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抹去她面颊上的泪水。
“盈之，我说不怪你，意思是车祸的发生与你无关，与你在飞机上对欧俊文说了什么无关。”他目光温柔，声音宛如天籁。
“和我无关？”她不断下沉的心好像浮上来了一丁点。然而她不相信他所说的。
“是的，没有丝毫关系。”宋辰曜很肯定地说。
他的眼瞳很黑，里面跃动着复杂的微光。
“可是，我对俊文说了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也说了目的地。相隔一小时二十分钟，车队就遭到袭击。”她不能接受他毫无原则的宽宥。
“什么时候学会皱眉了？”宋辰曜皱着额头笑了笑，用食指的指腹按揉了两下她的眉心，“我没骗你。你这么聪明，自己想想看。”
她眨了眨眼睛，把大脑中所有的情感暂时推到一边，为理智的发挥清理出足够的空间。
宋辰曜的手现在移到了她肩头并且停在那里。他在等她自己想通。
她原本就对肇事的货柜车有怀疑，只是被悲痛、愤怒，乃至后面的自责、悔恨削弱了判断力。而现在，思路正在变得清晰。
报导欧世荣那桩车祸时，众口一词都说冷冻车司机疲劳驾驶，从来没有记者怀疑是谋杀。欧家如果想照葫芦画瓢就必须提前策划。此次行程是秘而不宣的，按理说欧家无法预知宋辰曜今天抵达西班牙，更无法提前在当地进行部署。
就算欧家提前一个多小时，通过俊文获知了公务机的目的地——拥有“太阳海岸机场”的马拉加，也无法判定宋辰曜是在当地逗留还是立即南下马尔贝拉，抑或北上格拉纳达，或者西去莫特里尔。
在机场外蹲守，然后一路跟踪？有可能。但前提还得是欧家的人比他们更早地到达了马拉加。
想用车祸掩盖谋杀就必须找一辆不惹人生疑的货柜车，和一个同样不惹人生疑的货柜车司机，还必须让货柜车走的路线符合运输计划，这些都不是短短一两个小时能办到的事。
她眼睛一亮，随即胸中燃起怒火，“我知道了，是有内鬼！早早地就将我们的行动路线泄露了出去，让幕后主使早有准备。”
一抹冷酷的光芒迅速划过宋辰曜的眼眸。他十分克制地用微笑来肯定她的判断。
“还有，欧家……”她犹豫地抿了一下嘴唇。
“欧家不一定是主使。”宋辰曜直视着她的双眼，轻声替她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