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忍冬好说歹说,总算将柳夫人安抚。几经了解,才知道原来这都是柳烟儿所为。

    “可她为何要将您药毙,一个人捐款私逃呢?”

    面对宋忍冬的疑惑,柳夫人索性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

    “你有所不知,柳烟儿并未我亲生。她生母卑劣,是我夫君纳的小妾。我们同时有孕,又不幸一起临产,后来她竟掳走了我的亲生女儿。”

    “真是可恶至极,夫人擦擦泪,越是这样越要振作!”宋忍冬及时奉上鸡汤和软帕。

    柳夫人含泪接过,在她强烈的注视下小啜一口鸡汤,接着讲述:“实不相瞒,你腕上所佩手链,乃我为亲生女儿所制。我的女儿名唤如意,生来本该万事如意呀,可恨那贱人教我们母女分离!”

    什么,宋忍冬彻底愣住。

    “老话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永远是老鼠。我自问对柳烟儿视如己出,哪怕知道她生母罪孽滔天,依旧百般关怀。她倒好,暗中买通下人,知晓我有了亲生女儿的线索,便借机哄骗我来到这个小城。她一不做二不休,在我药碗里下毒。我的旧仆张妈素来谨慎,她替我送了命,临死前让我赶紧逃走……”

    宋忍冬听的愤怒不已,她从不晓得人性如此恶劣。

    “柳夫人莫要自责愧疚,明日咱们报官,必让这无情无义之徒受到严惩!”

    “万万使不得,柳烟儿铁定去了稽安城寻找如意,她绝对先下手为强。更何况,我我……老身对不住你。”

    柳夫人泪眼汪汪地望着宋忍冬,倒教她不知所措:“您这是何意?”

    “其实我早发现你是女红妆,这件事柳烟儿也知晓。我几次三番劝她不要与你作对,她全然抛之脑后,我怕她害了你们。”

    闻声,宋忍冬眉心微蹙,很快释然道:“这个不打紧,与夫人毫无关系。想来是我行程中有所疏忽,这才露出了马脚。犹记得那日,您见到手链晕眩,怨我太过警惕,没有及时与夫人详谈。”

    “这怎么能怪你呢?”柳夫人愈发佩服宋忍冬的高洁。

    “您有所不知,说来也是有缘。我和如意少年相识,她屡屡惨遭养母的虐待,后来我以男儿身份出手相助,帮她买了间胭脂水粉铺作为傍身之所。怎奈登徒子觊觎如意美貌,出于无奈她便成了我的妾室。实在是罪过,还望夫人恕罪。”

    柳夫人听的动容,她一把攥住宋忍冬的手,柔声道:“我感激你还来及呢,怎么责怨你。想来我的如意吃了大苦,这些年如果没有你的话,她恐怕遭受的难更多。宋姑娘,你千万不要觉得愧疚,你是我们母女的大恩人啊!”

    彼此相视,比此前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既然真相就在眼前,那咱们今晚就动身,早些赶回去保护如意。”

    “好好好,等回到京都,看我如何惩治那歹毒恶人。”

    柳夫人凭着心中的信念,一鼓作气地捧起鸡汤咕嘟而尽。

    宋忍冬凝视着她斑白的鬓发,风霜磋磨的面容不由得感动。如意虽命苦,可却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

    即便不知道女儿的具体下落,也不惜放弃荣华富贵的优渥生活,奔波于天涯海角苦苦寻觅。好在上苍怜悯,这对饱受苦难的母女总算可以团聚了!

    就在她们星夜兼程赶往稽安时,另一伙人已早早到了稽安。

    稽安城,陈府。

    陈二郎盘腿而坐,面带阴狠地冷笑:“哼,好个易钗而弁的宋忍冬,这次我要教她身败名裂。”

    “哎呀陈公子,单单扳倒宋忍冬有什么用,她那义兄韩黎岂会善罢甘休!”说话的人半隐在暗处,神色一片模糊。

    听到这话,陈二郎愈发愤恨难平,他没好气地怼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

    “总归证据在手,咱们怕什么,无非是时间早晚罢了。”

    “说的轻松,韩黎如今风头正盛,宣王为他鼎力作势。这个宋忍冬指不定和他有一腿,万一被他们反咬一口就倒霉了。”

    对坐之人强忍烦躁,依旧耐性劝慰陈二郎:“你不是想要柳如意吗?待宋忍冬树倒猢狲散,她一个小小女子还不是你的掌中物。”

    总算有点兴致,陈二郎耷拉着眼皮,鼻孔粗声哼唧:“也罢,反正有你们运筹帷幄,我只管奉命行事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事绝对不能让我爹知道,他胆小贪财,万一宋忍冬用钱砸他,没准儿就坏了咱们的大事!”

    若非情势所困,似陈二郎这种蠢物何堪受用。没办法,只得讨好地附和。

    “陈公子所言极是,我这就派人回京提醒刘公子。”

    此刻京都刘府,刘玉庆左搂右抱地得意。

    “窈娘,你可真是爷的小福星!”

    陈窈娘衣衫单薄,妩媚造作地捧着他的脸调笑:“如果不是宋忍冬当初搅了您的婚事,如今奴家指不定在哪儿漂泊呢?要说福星,她算不算一个!”

    “哈哈哈,鬼灵精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玉庆一把松开左臂,将陈窈娘彻底拥进怀里。眼瞅她们郎情妾意的,本就嫌怨的陈娇娇拢着衣襟退去。

    宋忍冬真是个女人,这件事已经足够让她难过。没想到这个边地来的小浪蹄子,更是无耻无德极了!

    长廊幽深,偏僻无人。

    陈娇娇眺着满园景色,不由得念起死去的姐姐,以及哀叹自己现在卑微低贱的身份,因此攥着帕子痛哭流涕。

    哪知就在此时,她身前一暗,抬眸竟是刘玉庆身边的刁奴。

    “陈姑娘在这里哭什么,难道是爷欺负了您?”

    既然被撞破丑态,陈娇娇干脆横眉冷对:“好你个狗牙,胆敢尾随我,信不信我禀报爷去,说你惦记我——”

    狗牙当即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嘲讽:“都这种时候,陈姑娘还要摆谱儿,你就不想想爷身边都有几个陈姑娘了。你这个陈姑娘,说话有那位陈姑娘好使吗?再者说了,没准儿我能帮您呢!”

    陈娇娇赶忙拭泪,立刻换了副嘴脸,格外柔声细语。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狗牙哥莫同我计较。”

    “陈姑娘何必客气,我只是看不惯那陈窈娘,她狗仗人势就会欺负我们作奴仆的。”

    狗牙刚说完,陈娇娇就难掩疑虑:“狗牙哥深受公子宠爱,她也敢?”

    “您这是折煞小的,如今公子眼里全是她,还能把谁放在心里。”

    “哼,她也蹦跶不了多久。能扳倒宋忍冬最好,否则日后有她受的!”

    “宋忍冬?”狗牙神情微变。

    “我们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就实话给你讲了吧,听过稽安首富吗?吃过芙蓉楼吗?那家掌柜的女扮男装,不知怎的让陈窈娘这个小贱人抓住把柄了。他们筹谋着将对方扳倒,届时让陈窈娘出面指证。”

    “竟是这样……”

    远处谈话声越来越轻,一阵风吹过廊角之人不禁寒颤。

    刘绣宜顿时面无血色,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一切。记忆里那个风度翩翩的俊美掌柜,竟然会是个女人。

    天呐,这怎么可能呢!

    不不不,眼下宋忍冬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哥又要起怀心思了。

    想到三哥的种种行径,刘绣宜决定找闺阁姐妹商讨此事。可找谁说比较好呢,一番纠结她果断出了府。

    *

    稽安成衣铺,秦芙蓉为感激韩黎的救命之恩,特意为他来此挑选合适的布料。只是她看的正投入,身后忽然响起礼貌的询问。

    “请问这位夫人,街上可有间胭脂铺,掌柜的是个女子,似乎唤如意来着?”

    秦芙蓉应声回眸,迟钝地指了指自己,只见那陌生的年轻女郎殷切地点头。

    这问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处心积虑的柳烟儿。谋害柳夫人后,她是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稽安。

    哪知千算万算,没想到身边几个刁奴却因害怕东窗事发,竟哄着她交出卖身契暗中出逃,现下仅剩她和小翠相依为命。此番只要彻底除掉柳如意,她就可以高枕无忧地回到京都,届时随便给柳夫人的死圆个谎就成。

    “胭脂铺倒是有好几家,叫如意的我也挺熟。不过看姑娘生的如此秀美,衣着打扮不像本地人啊?”

    柳烟儿旋即嫣然一笑,故作羞涩:“夫人谬赞了,我瞧您更是端庄典雅。实不相瞒,小女子本是京都人,阴差阳错流落至此。今早有几个奴仆偷东西私逃,导致我没了胭脂水粉,从前听人说过稽安有个不错的胭脂铺,这才想着打听一下。”

    秦芙蓉很是热切,她拉着对方的手一并走到街口,然后指着远处说:“看见没,三棵老槐树那里左拐,往里面走到头就是了。你一个娇小姐,也别四处打听了,免得被登徒子留意,趁着人家还没关门赶紧去!”

    柳烟儿兴高采烈地道谢,接着就和小翠离开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秦芙蓉拍拍手,漫不经心到:“跟上她们,到了没人的地方给我抓起来!”

    “少夫人真聪明,可您怎么发现她们不对呢?”小菊从暗角跑出,仰眸诧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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