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芙蓉悠哉游哉地选好心仪的布匹，随即弹了弹笨丫头的脑袋瓜，抱臂咂舌道:“因为她撒谎呀！”
“哎呀，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她们一进来，我便认是谁了，但一时情急只能先躲起来，幸好您当机立断。”
“傻小菊，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柳姨娘禀报！”
与此同时，做贼心虚的柳烟儿正得意地环视四周，成竹在胸地嘱咐小翠：“待会儿你见机行事，最好能趁其不备地用帕子蒙了她。”
“是小姐，可如果他们人多势众，又该——”
小翠战战兢兢地询问，柳烟儿立即没好气地怒怼：“那就想方设法将她骗出来，总之不除掉她，咱们谁都别想顺利回京都。”
“奴婢明白，料她一个小小胭脂铺也没什么人。”
主仆俩一通算计，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三棵老槐树下。只是她们望着空空荡荡的残巷，不由得拧眉诧异。可随后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几个粗莽大汉堵住嘴巴塞麻袋了。
街角胭脂铺里，柳如意照常在招呼客人，忽见小菊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慢点，难道是府上出事了？”
看着柳如意眼底的关切，小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倒不是这个，反正您赶紧随我回去吧，少夫人等着您呢！”
闻声，柜台后的夏义疏非常识相地将活接了过来。
归途，小菊笑嘻嘻地称赞：“柳姨娘真招了个好伙计，这位夏账房干活麻利，又寡言温和。”
“他倒是个好帮手，不过言归正传，少夫人究竟怎么了？”
“柳姨娘不用担心，就是上次我从边郡回来，少爷交代的那件事有了后续。”
柳如意瞬间脸色苍白，她很难不担心，毕竟娘也不不知所踪了。她自己如何都没关系，千万别牵连夫君就行。
小菊不知道自家姨娘在想什么，直到入府的前一刻，还在滔滔不绝地讲柳氏主仆的可恶可恨。
“如意姐姐，你可算回来！”
秦芙蓉等的实在焦急，一见堂下来人当即迎了上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妹妹快给我说说。”
姐妹俩手挽着手，朝廊内走去。
“如今夫君未归，你与这柳氏究竟什么关系，咱们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推测，许是你娘带你离家出走，这位可能是你的姐妹，至于是不是一母同胞就不清楚了。”
听到秦芙蓉的推测，柳如意果断地摇摇头：“我敢笃定，我娘就生了我自己。或许是正房太太的女儿，但她为何如此殷切地寻我呢？”
对啊，她们算不上亲姐妹，而且某种程度上还有竞争关系。一个娇滴滴的闺阁千金，却不管不顾地千里寻觅，真教人匪夷所思。
秦芙蓉同样狐疑，可无论如何现下人就在她们手中，量其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一番商议，柳如意决定去见见传说中的“亲人”。
柴房茅草堆旁，柳烟儿形容潦倒地依偎在小翠身旁。彼此手腕被缚在身后，相对无言中频频落泪。
“小姐，这是哪儿呀？”小翠六神无主地望着她。
饶是柳烟儿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彼时亦有些力不从心。只是当下她不能倒，于是强打起精神观察四周……
“嘘，来人了！”她低声提醒。
门扉轻启，天色渐暗。
“请问这位小姐，你千里迢迢找我做什么？”
柳烟儿讶然地抬眸，顺着她的视线，不远处站着的提灯女郎，素雅温婉又楚楚动人。
原来这就是柳夫人的亲生女儿，果然即便饱受流离失所，依旧气质出尘。
“呃，我——”
眼瞅柳烟儿有些支支吾吾，一旁的小翠当机立断地接过话茬，谄媚阿谀地哭诉：“哎呀，大小姐见到您太高兴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二小姐，我们之所以费尽心思的打听，都是为了找到您，带您一起回京都认亲呐！”
“小翠说得对，妹妹，我是你的亲姐姐啊！”
柳烟儿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她，满脸真情实意。
“假如你所言不虚，怎么只你们两个？”
面对柳如意的质疑，柳烟儿惯会狡辩。她推说柳夫人在边地因病逝世，所以只剩下她一介孤女，又长篇大论地论及一路来的风霜苦楚。总之，话里话外都在夸自己顾念姐妹深情。
“事情就是这样，姐姐被刁奴欺负，这才沦落到此等境地。妹妹怀疑我合情合理，姐姐并不气恼，但我一天未曾饮食，妹妹能帮好心给解开绳子吗？”
柳烟儿盈珠溅落，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二小姐，大小姐从来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她身上还有伤呢。求您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发慈悲帮帮她吧！”
此情此景，自然令心软的柳如意不知所措，她犹豫着半蹲了下来……
*
为了尽早见到如意，也着实担忧柳烟儿会痛下狠手，于是宋忍冬和柳夫人便不分昼夜地赶路，终于在月末时节抵达定州。
“夫人不必伤怀，过了定州很快就到稽安了。这两个月来，您消瘦太多了，咱们还是下楼吃点东西才行。”宋忍冬再度柔声劝慰。
其实柳夫人心底也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她心中着实郁闷，无一日能够笑开颜。如今更是形销骨立，看上去宛如大病一场，但她除了亲生女儿，对什么都委实提不起兴趣。
“你去吧，不用管我了。”
“夫人！”
宋忍冬不由得语气加重，表情也十分严肃：“您近来有没有照过镜子呢？”
“唉，这些都不重要。”柳夫人仍沉溺在悲伤的情绪里。
“不，您此言差矣！试想母女一朝重逢，如果如意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竟这般憔悴不堪，她难道不会自责，不会伤心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柳夫人终于肯回神。她干枯的手遽然地抚在唇边，轻声低喃道：“如意，我可怜的如意……”
好说歹说，柳夫人总算答应下楼透透气。
宋忍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二人择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哪知就在她聚精会神看菜单时，突然肩膀一沉，接着便见对面的柳夫人惊喜地站了起来。
“慕春公子，竟然是你！”
什么，蓟春婴也在这里……
宋忍冬迟钝地扭头，回眸与之视线交融。
许久未见，此刻她却莫名其妙地不安，五脏肺腑更是无端酸涩，似乎想要寻个温暖的怀抱了慰紧张。
蓟春婴目不斜视地盯着她，俊美双眸徒染寂色，神情里有股说不出的落寞。
“你——”他们异口同声道。
“我以为你还在边地，没想到……”宋忍冬有些说不去，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
蓟春婴眉心微蹙，同样不知该说什么。眼见气氛变得古怪尬尴，因而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柳夫人身上，嗓音讶然地问：“您怎么……没和烟儿小姐一起呢？”
说真的，见到柳夫人的第一眼，蓟春婴便被吓了一跳。柳夫人变化也太大了，如果不是旧相识，只怕走在路上都会擦肩而过。
情绪好不容易静下来，此刻听到他的话，柳夫人再度头疼欲裂。
“这件事我稍后同你讲，现下必须带她回房休息。”宋忍冬语速极快地交代，而后搀扶着柳夫人离去。
蓟春婴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伫立在原地。
“主子，咱们今晚还要不要启程？”抹奴轻声问道。
“和她一起，吩咐下去暂时不走了。”
“是！”
夜深了，宋忍冬服侍着柳夫人用了些粥，而后见其略显疲乏，索性安排对方早些洗漱。待一切安顿妥当，她方悄然离去。
只是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人堵在楼梯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凝着宋忍冬的不解，蓟春婴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胳膊，接着将她带到自己房间里。
“我见你一直忙活，也没顾得上吃饭，肚子早饿了吧！”他面无表情地说，音色却极为温和。
宋忍冬犹在怔愣中，等她反应过来时，一双筷箸已经递到了她手中。
“多谢，你吃了吗？”她轻声道。
蓟春婴兀自叹了口气，坦然地坐在她近旁，委屈巴巴地诉苦：“哪里顾得上，如若不是遇到你，今晚还在赶路。”
“那就一起吧！”
蓟春婴率先给她夹了块排骨，仿佛知道她的顾忌，又适时解释：“没有企图，亦无关风月。吃饱了，咱们好谈谈正事。”
“嗯，我也有话对你说。”
宋忍冬深呼一口气，竭力掩饰自己的异样情绪。
接下来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彼此默默地进食。偶尔宋忍冬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炙热瞩目，可她一抬头，刚才的一切仿佛又是错觉。
吃了没多久，她主动开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回来了？”
“就算我不问，相信你也会说！”蓟春婴无比笃定，黑眸深沉。
宋忍冬当即心跳剧烈，嗓音带着一丝慌乱：“你安插在北夷的人，恐怕不能再受用了！”
“洛曼莎吗？”
蓟春婴似乎一点儿不意外，他俊颜蓦笑，直勾勾地望着她。
“哎呀，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她们一进来，我便认是谁了，但一时情急只能先躲起来，幸好您当机立断。”
“傻小菊，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柳姨娘禀报！”
与此同时，做贼心虚的柳烟儿正得意地环视四周，成竹在胸地嘱咐小翠：“待会儿你见机行事，最好能趁其不备地用帕子蒙了她。”
“是小姐，可如果他们人多势众，又该——”
小翠战战兢兢地询问，柳烟儿立即没好气地怒怼：“那就想方设法将她骗出来，总之不除掉她，咱们谁都别想顺利回京都。”
“奴婢明白，料她一个小小胭脂铺也没什么人。”
主仆俩一通算计，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三棵老槐树下。只是她们望着空空荡荡的残巷，不由得拧眉诧异。可随后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几个粗莽大汉堵住嘴巴塞麻袋了。
街角胭脂铺里，柳如意照常在招呼客人，忽见小菊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慢点，难道是府上出事了？”
看着柳如意眼底的关切，小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倒不是这个，反正您赶紧随我回去吧，少夫人等着您呢！”
闻声，柜台后的夏义疏非常识相地将活接了过来。
归途，小菊笑嘻嘻地称赞：“柳姨娘真招了个好伙计，这位夏账房干活麻利，又寡言温和。”
“他倒是个好帮手，不过言归正传，少夫人究竟怎么了？”
“柳姨娘不用担心，就是上次我从边郡回来，少爷交代的那件事有了后续。”
柳如意瞬间脸色苍白，她很难不担心，毕竟娘也不不知所踪了。她自己如何都没关系，千万别牵连夫君就行。
小菊不知道自家姨娘在想什么，直到入府的前一刻，还在滔滔不绝地讲柳氏主仆的可恶可恨。
“如意姐姐，你可算回来！”
秦芙蓉等的实在焦急，一见堂下来人当即迎了上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妹妹快给我说说。”
姐妹俩手挽着手，朝廊内走去。
“如今夫君未归，你与这柳氏究竟什么关系，咱们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推测，许是你娘带你离家出走，这位可能是你的姐妹，至于是不是一母同胞就不清楚了。”
听到秦芙蓉的推测，柳如意果断地摇摇头：“我敢笃定，我娘就生了我自己。或许是正房太太的女儿，但她为何如此殷切地寻我呢？”
对啊，她们算不上亲姐妹，而且某种程度上还有竞争关系。一个娇滴滴的闺阁千金，却不管不顾地千里寻觅，真教人匪夷所思。
秦芙蓉同样狐疑，可无论如何现下人就在她们手中，量其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一番商议，柳如意决定去见见传说中的“亲人”。
柴房茅草堆旁，柳烟儿形容潦倒地依偎在小翠身旁。彼此手腕被缚在身后，相对无言中频频落泪。
“小姐，这是哪儿呀？”小翠六神无主地望着她。
饶是柳烟儿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彼时亦有些力不从心。只是当下她不能倒，于是强打起精神观察四周……
“嘘，来人了！”她低声提醒。
门扉轻启，天色渐暗。
“请问这位小姐，你千里迢迢找我做什么？”
柳烟儿讶然地抬眸，顺着她的视线，不远处站着的提灯女郎，素雅温婉又楚楚动人。
原来这就是柳夫人的亲生女儿，果然即便饱受流离失所，依旧气质出尘。
“呃，我——”
眼瞅柳烟儿有些支支吾吾，一旁的小翠当机立断地接过话茬，谄媚阿谀地哭诉：“哎呀，大小姐见到您太高兴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二小姐，我们之所以费尽心思的打听，都是为了找到您，带您一起回京都认亲呐！”
“小翠说得对，妹妹，我是你的亲姐姐啊！”
柳烟儿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她，满脸真情实意。
“假如你所言不虚，怎么只你们两个？”
面对柳如意的质疑，柳烟儿惯会狡辩。她推说柳夫人在边地因病逝世，所以只剩下她一介孤女，又长篇大论地论及一路来的风霜苦楚。总之，话里话外都在夸自己顾念姐妹深情。
“事情就是这样，姐姐被刁奴欺负，这才沦落到此等境地。妹妹怀疑我合情合理，姐姐并不气恼，但我一天未曾饮食，妹妹能帮好心给解开绳子吗？”
柳烟儿盈珠溅落，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二小姐，大小姐从来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她身上还有伤呢。求您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发慈悲帮帮她吧！”
此情此景，自然令心软的柳如意不知所措，她犹豫着半蹲了下来……
*
为了尽早见到如意，也着实担忧柳烟儿会痛下狠手，于是宋忍冬和柳夫人便不分昼夜地赶路，终于在月末时节抵达定州。
“夫人不必伤怀，过了定州很快就到稽安了。这两个月来，您消瘦太多了，咱们还是下楼吃点东西才行。”宋忍冬再度柔声劝慰。
其实柳夫人心底也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她心中着实郁闷，无一日能够笑开颜。如今更是形销骨立，看上去宛如大病一场，但她除了亲生女儿，对什么都委实提不起兴趣。
“你去吧，不用管我了。”
“夫人！”
宋忍冬不由得语气加重，表情也十分严肃：“您近来有没有照过镜子呢？”
“唉，这些都不重要。”柳夫人仍沉溺在悲伤的情绪里。
“不，您此言差矣！试想母女一朝重逢，如果如意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竟这般憔悴不堪，她难道不会自责，不会伤心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柳夫人终于肯回神。她干枯的手遽然地抚在唇边，轻声低喃道：“如意，我可怜的如意……”
好说歹说，柳夫人总算答应下楼透透气。
宋忍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二人择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哪知就在她聚精会神看菜单时，突然肩膀一沉，接着便见对面的柳夫人惊喜地站了起来。
“慕春公子，竟然是你！”
什么，蓟春婴也在这里……
宋忍冬迟钝地扭头，回眸与之视线交融。
许久未见，此刻她却莫名其妙地不安，五脏肺腑更是无端酸涩，似乎想要寻个温暖的怀抱了慰紧张。
蓟春婴目不斜视地盯着她，俊美双眸徒染寂色，神情里有股说不出的落寞。
“你——”他们异口同声道。
“我以为你还在边地，没想到……”宋忍冬有些说不去，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
蓟春婴眉心微蹙，同样不知该说什么。眼见气氛变得古怪尬尴，因而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柳夫人身上，嗓音讶然地问：“您怎么……没和烟儿小姐一起呢？”
说真的，见到柳夫人的第一眼，蓟春婴便被吓了一跳。柳夫人变化也太大了，如果不是旧相识，只怕走在路上都会擦肩而过。
情绪好不容易静下来，此刻听到他的话，柳夫人再度头疼欲裂。
“这件事我稍后同你讲，现下必须带她回房休息。”宋忍冬语速极快地交代，而后搀扶着柳夫人离去。
蓟春婴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伫立在原地。
“主子，咱们今晚还要不要启程？”抹奴轻声问道。
“和她一起，吩咐下去暂时不走了。”
“是！”
夜深了，宋忍冬服侍着柳夫人用了些粥，而后见其略显疲乏，索性安排对方早些洗漱。待一切安顿妥当，她方悄然离去。
只是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人堵在楼梯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凝着宋忍冬的不解，蓟春婴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胳膊，接着将她带到自己房间里。
“我见你一直忙活，也没顾得上吃饭，肚子早饿了吧！”他面无表情地说，音色却极为温和。
宋忍冬犹在怔愣中，等她反应过来时，一双筷箸已经递到了她手中。
“多谢，你吃了吗？”她轻声道。
蓟春婴兀自叹了口气，坦然地坐在她近旁，委屈巴巴地诉苦：“哪里顾得上，如若不是遇到你，今晚还在赶路。”
“那就一起吧！”
蓟春婴率先给她夹了块排骨，仿佛知道她的顾忌，又适时解释：“没有企图，亦无关风月。吃饱了，咱们好谈谈正事。”
“嗯，我也有话对你说。”
宋忍冬深呼一口气，竭力掩饰自己的异样情绪。
接下来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彼此默默地进食。偶尔宋忍冬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炙热瞩目，可她一抬头，刚才的一切仿佛又是错觉。
吃了没多久，她主动开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回来了？”
“就算我不问，相信你也会说！”蓟春婴无比笃定，黑眸深沉。
宋忍冬当即心跳剧烈，嗓音带着一丝慌乱：“你安插在北夷的人，恐怕不能再受用了！”
“洛曼莎吗？”
蓟春婴似乎一点儿不意外，他俊颜蓦笑，直勾勾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