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珍身份尊贵,一出场便成了焦点,东街人流多,奴婢在身旁守着,生怕小姐被挨着碰着。

    初柳左右看着,就因楚明珍这句话,各摊铺摊主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眼神里都是探究,跟着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初柳知道那夜不打招呼便离开,着实不对,阴差阳错将楚明珍从土匪手中救下,也没想着要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想着将她送回楚府,之后不会再有交集,而今在街上碰面,还被当众点名要带走,是完全没有想过的事。

    楚明珍板着脸,已不见那夜娇滴滴哭得梨花带雨模样。到底是出自贵府,就站在那,迎面来的气势压迫。

    初柳莫名有些心虚,她指着自己“我?”

    楚明珍收回手,不再与她口舌,吩咐着丫鬟“小兰,带她上马车。”

    她拂袖上了马车,表明了就是不悦。

    初柳笑得僵硬。

    咱有话好好说。

    她看向谢之本欲寻求帮助,但谢之神色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初柳只好收回视线,他一介凡人,原也指望不上,如此反应倒也正常,不过这也太平静了些,好歹这近两月相处。

    丫鬟走进摊位里,连拉带拽把初柳推上马车,这丫鬟看着身板小,力气却大,初柳一个晃神,脚就踩上了步阶。

    小兰笑着就要继续推“姑娘你就进去吧,我们小姐找你好些日子了。”

    初柳紧紧攀住马车外,不肯上去。

    谢之这才有了反应“早去早回,昨日说的教你新的灯笼框架,太晚就不留门了。”

    初柳被气笑。

    还不如不说!

    初柳一个趋趔被推进马车,楚明珍将帘子放下,双手垂放在腿上,仰着头看她。初柳在她对面坐下,刚坐稳,外头丫鬟便吩咐马夫驾车离开。

    车轮和马蹄声有节奏发出声响,离了这东街,窗外喧闹声渐停。初柳四处打量,这马车是上等红柚木雕刻,装饰华丽。

    炉中燃着香,味道清新并不刺鼻,初柳靠着金丝软枕,紧张舒缓些许。

    正寻思着开口打破这局面,就见楚明珍低下头眼神落寞,手紧紧攥着裙摆“姑娘可是怪我?”

    她抬起头眼眶变得湿润,与刚刚在街上行同两人,初柳看不得别人哭,哭得她心慌“不曾,何来怪罪?”

    她下意识便要伸手替楚明珍擦泪,意识到此举不妥,手僵在空中,楚明珍只愣了一瞬,然后将脸贴了上去.

    在她的注视下,眼泪簌簌落下“为何姑娘不将名字告知,就连告别也不曾有,如若不是今日寻到姑娘,姑娘是不是就没想过再与我相见。”

    初柳手心触及她的脸颊,方觉着眼泪烫手,手指瑟缩“我……”

    楚明珍靠回原先位置,用帕子擦去眼泪,动作轻柔,怕花了妆容“罢了…姑娘原也不想记得我,今日举动怕是要遭姑娘怨怼,是我强人所难了。”

    京城中关于楚明珍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初柳怕再刺激到她,连忙在身上翻找,那夜用来包扎的手帕,初柳洗净后并未丢弃。

    但毕竟不是自己贴身之物,不可能放身上,她出声解释“怎会不愿意呢,小姐那日给我包扎的帕子,都还留着,只是深知身份高低不愿让小姐为难,便私自离去,是初柳不对。”

    “当真?”

    “怎会有假。”

    初柳汗颜,如果不是在谢之那练得的扯谎话术,今日怕是要被楚明珍看穿了去。

    “你叫初柳?”

    “对。”

    楚明珍得到肯定,笑着点头“那你以后就叫我明珍吧。”

    初柳在她的期待下,说出名字“明…珍”

    “嗯。”

    丫鬟坐在马车外,她掀开帘子“小姐,马上就回府了,老爷下朝回来吩咐,今儿都去主堂用晚膳,初柳姑娘是要先带去小姐院子吗?”

    初柳连说“把我在这放下就好,我…在东街的摊子还没收呢,不用管我。”

    楚明珍不听初柳说的,丫鬟说完就将帘子放下,初柳拿不准这位小姐要干嘛,以为误会解除就可以回去,看着这不曾停下的马车,和临近的楚府,就觉头疼。

    她来凡间只为禁术一事,不想再额外生事端,可事情已往不可控制方面发展。

    楚明珍拉起她的手握住“你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至关重要,我得让我父亲知道,让他见见我重要的人。”

    初柳犹豫“明珍。”

    “嗯?”

    “我不想让这救命之恩成为彼此负担,我知道你很感激我,但已经足够了。”

    “不是负担。”

    楚明珍眼神真挚,字字句句皆是真,初柳动容只能应下“那好吧。”

    马车在楚府正门停下,门口的侍从端来步阶,就弯腰候在旁边,小兰扶着楚明珍从马车上下来。

    侍从喊她“小姐。”

    楚明珍嗯了声,转过身等着初柳,朝她伸出手,初柳掀开帘子弯着腰出来,扶着她的手从步阶走下。

    楚明珍带着初柳从正门进去,初柳还是第一次进这侯府,眼神都是新奇,府邸占地面积大,果真气派。

    穿过数条廊道,路过小花园,卵石阶石柱亭,池边杨柳正盛,花草精细养护开的旺盛,丫鬟拿着鱼食喂着池中锦鲤。

    初柳多看了眼,楚明珍说“父亲对这锦鲤爱惜的紧,这整个小花园都不及这几条鲤鱼。”

    “是养得挺好的。”

    初柳本身就是鲤鱼妖,虽与这凡间的鲤鱼不同,但还是会多注意些。

    穿过小花园,又经过一条廊道,迎面几位丫鬟手中端着木盒,朝楚明珍弯腰行礼,就跟在了她身后。

    院中人工种植了一排竹,最是淡雅,贴身丫鬟阿青神情焦急,看见楚明珍连忙迎上来“前面派人来催了,问小姐何时到。”

    楚明珍不以为然“这么急做甚,若不愿等大可不等了。”

    楚明珍拉着初柳走进屋中,阿青走到小兰身边打听情况,丫鬟打开木盒呈上,上等的绸缎丝绸“肖公子送来的。”

    初柳睨了一眼。

    肖公子,竟还有联系。

    楚明珍看了一眼就让她关上,丫鬟端来清水净手,初柳面前同样有丫鬟端着,学着楚明珍将手放进,再用帕子擦净。

    阿青端来点心放在初柳面前,又倒上新沏的菊花茶“柳姑娘先简单吃些,已经吩咐小厨房准备膳食了。”

    初柳忙说不用,楚明珍看她“无需客气,我这院的小厨房,旁人的都比不过去。”

    楚明珍是楚府嫡出独女,母亲是郡主身份高贵,嫁与父亲琴瑟和鸣,成婚近二十栽,父亲并未纳妾,府中仅一位通房丫鬟。

    自小便独占父亲母亲疼爱,用的住的穿的都是府里最好的。

    楚明珍喊来小兰“你把那盒金首饰拿来。”

    初柳瞧着那盒金首饰总觉得眼熟,很快便想起是肖钰那日在首饰铺买的,楚明珍将盒子关上“安排几个人,将这些东西送回肖府。”

    楚明珍完全不避着初柳“他肖钰若不收,就直接扔肖府门前,这脸也不是丢我的,往后他再送来的,一概不收。”

    初柳抿着糕点,这亲耳听的和外头传的到底不一样,都说情谊深厚,初柳却不见得,听着楚明珍的语气甚至有些不耐烦。

    楚明珍同那夜在西湖偶然窥得的状态完全不同,她也不像是受了外头流言蜚语的影响,这点倒是挺好的。

    那夜土匪口中的信息量,摆明了此绑架是因亲事,初柳放下糕点,隐隐约约的似乎知道了些,她本不该知道的事。

    这情谊深厚如果是真,那问题就是出自这次绑架上,那土匪说的如果是真,就与肖府脱不了干系,再结合楚明珍的态度,这事阿,必与那肖钰有关。

    至于具体什么事,初柳不敢深想。

    楚明珍坐到铜镜前,阿青调整了发簪,小兰又拿了件干净衣裳给换上。前院又派了人来问,楚明珍这才动身。

    初柳若跟着去自是不妥,楚明珍也没强求,吩咐阿青照顾仔细,还未出院子,楚璋先找来了。

    楚明珍小跑着过去“父亲。”

    初柳同楚璋有了这第一次见面。

    初柳在阿青的服侍下用了晚膳,楚明珍在主堂用完晚膳很快折返,拉着初柳坐在矮榻上“我瞧你在东街卖着纸灯?”

    初柳点头“算是吧。”

    “你身侧那位…是你官人?”

    初柳正品着菊花茶,被这话惊的直接咳嗽,脸色涨得通红“怎会如此觉得?”

    “小兰同我说,他说在家等你,如此…亲近,样貌又不相似,我…便觉得是官人了。”

    “不是!”

    “不过你们郎才女貌的,的确相配。”

    见初柳摇头,楚明珍也不再逗她,时辰已晚,让阿青包了些点心给带上,就吩咐府上的马夫送回。

    马车停在旧巷入口,初柳还未走远,旧巷跑出莫约五六岁的男童,向着马车奔跑,后面跟着貌美的妇人,将男童抱回。

    路过初柳,妇人朝她笑得腼腆。

    初柳礼貌回着笑,然后往着谢之院子方向去,远远看着窗外还透着光亮,步子都轻快了些。

    再近些,看到了提着灯正出来的谢之,初柳走到他面前“这么晚了,去哪?”

    谢之又转身往院子走“不去哪?”

    初柳跟上“在等我?”

    谢之将灯放在桌子上,拿下灯罩,将烛火取出,角落里扎灯笼的工具已经放好,就等着她回来。

    初柳心里了然,拉上马车前还觉得这人靠不住,气他太平静,这会儿又不气了。

    嘴上说着晚了不留门,而今不仅留门,还提着灯等。

    口是心非。

    初柳把点心打开,挑了个喜欢的味道给他“那位楚小姐给的,尝尝。”

    谢之接过“那位楚小姐,带你去做了什么?”

    初柳抿着糕点,转头看他,待视线相交“不是不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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