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bgm:???(清醒梦))

    我和凯厄斯吵了一架,或者说,是从他不由分说地把我带回普利奥宫时开始的单方面冷战。

    他坐到巨大沙发靠近房门的一侧,后背紧绷着,像一把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劈开敌人的利剑。在福克斯时,我从没有和任何与人争吵的经历,所以现在我也只是看着那高傲扬起的头颅,任由缄默像会呼吸的巨物一般把我们包裹,然后淹没。

    那座文件堆积形成的小山也被他转移了阵地,胡乱蛮横地扔在暴君的手边。黑暗浓稠的恐怖气压在回来的路上爆发了,此刻仍环绕着凯厄斯,即使有意抑制,羽毛笔几乎要扎破纸页的唰唰声依旧突兀,把隔着两人的空间通通切成碎片,仿佛病态的求爱者痛苦扭曲的呻吟。

    “没有我的命令,不要离开这个房间。否则你会后悔的。”那双眼睛红得吓人,我总觉得凯厄斯比其他吸血鬼更加易怒,不知是先天的性格还是后天养成的傲慢;他的语气又快又急,皮肤苍白得像个虚幻破碎的幽灵,危险而艳丽。

    ……我爱你。

    ……不要离开我。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还不过半小时前他说的话,那些恳切的言语此刻破碎支离,似乎也只是我的一场幻梦。

    好想把他漂亮的脑袋拆开来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可惜我没有与之作对的力量,而且从吸血鬼的身体构造出发,头部碎掉就离死亡不远了。

    回家,寻找记忆,处理和凯厄斯的关系……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我只想把纠缠不清的毛线球扔进海里,当作一切都不存在。

    他忽地抬头,一向闪着尖锐光芒的眼睛隐约多了点说不清的情绪。什么柔软的东西一下撞在心上,我顿了片刻,把刚才的念头团起来咽进肚子里。

    “不说话我就当你听清楚了。”

    “……我反对。”

    “反对无效。”

    拿着笔的手停在空中,凯厄斯强硬干脆地替我做了决定,丝滑冰冷的声音像在审判罪犯,我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合上无奈张开的嘴,对着那明晃晃的得意眼神说不出话。

    忽然有点想问他变成吸血鬼时多大了,性格怎么顽劣得和孩子一样。

    我没回复他,氛围就又恢复成那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凯厄斯满脸凶恶,眉毛紧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荒唐东西,唰啦一声,把面前正读的文件撕得粉碎。

    这脾气,怪不得别人都害怕。他一定是在工作中最能干也最不受欢迎的那种上司。

    他在克里特岛时也这样吗?

    我绞尽脑汁,逼迫自己回忆了好半天,最后除了太阳穴隐隐作痛外一无所获。定了定心神,我看向高傲自大不可一世的君主,朝沙发走过去。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眼底的乌黑和手臂暴起的青筋,又瞧了瞧那堆凌乱的碎片,我怀疑他想撕碎的不是它,而是我这样“罪大恶极”的犯人。

    “一直待在房间里不会无聊吗?”

    “呵。”凯厄斯眼都不眨,优雅的嗓音过于尖锐,反而凉薄:“我可不像人类那样,脆弱、无知,又无所事事。”

    这家伙浑身散发的幽怨气息,概括来说就是:我很忙,我很贵。喂……非要把我关在这的不是你吗?怎么还在生气啊。

    “所以呢?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得寸进尺,又往前挪了挪,柔软的皮革蹭过小腿发出微弱的吱呀。在这个角度,我能看到暴君深刻的眉骨,薄情的五官,在金发的衬托下矜贵而清冷,但这无疑是一张包含恶意的脸。而凯厄斯本人和他的面孔如出一辙,任性又古怪,脾气也是出了名的易怒残忍。奇怪的是,我明知他既恶毒又让人心生恐惧,却不害怕他,甚至因期待靠近而生出蠢蠢欲动的兴奋。

    “真是令人惊讶。你似乎认为我还拥有害怕这种无用的情绪?”

    吧嗒一声,男人把羽毛笔随手一丢。我猜他想做这个动作很久了,说不定下一刻听到不喜欢的回答还会伸手掐住我的脖颈。

    “难道不是吗?”

    “你要失望了,活了几千年,还没有哪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妄图敢站在我面前逞能的。”

    转移话题。

    我暗自腹诽,和沃尔图里有关的历史在脑内飞速运转,冥冥之中拼凑出一个答案:“……是罗马尼亚,对吗?至今还有两个残党下落不明。”

    “那群手下败类?哈,骨灰都化成渣滓,不知道消失在世上的哪个角落里了。至于阴沟里的老鼠,我迟早会把他们找到,反复折磨几遍。毕竟只要还活着,这几个罪犯就还能腐烂发臭,做出危害吸血鬼世界的蠢事。”

    凯厄斯清晰的眼中有浓郁到化不开的愤怒、鄙夷、疯狂的毁灭欲望。他的语气愈发尖锐,如果不是及时停下,我怀疑天花板都要被上扬的声调捅个对穿,把别人都吸引过来。

    似乎察觉到我专注的目光,他飞快皱了下眉,一副心情不悦的样子:“怎么忽然提到这个?你不该对他们感兴趣。”

    “我知道你不怕他们,”瞄见某人绷紧的下颌线条在这句话落下后和缓了稍许,我更想笑了,就连声音也忍不住变得轻柔:“你害怕的另有他物。”

    凯厄斯哼了一声,扣住我的手腕,仿佛多了几分兴致:“那你说说看,我‘害怕’什么?”

    “猜对了有奖励吗?”

    “没有。”他微微怔住,很快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补了句:“离开意大利回到美国的奖励,休想。”

    好吧,好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你憎恶罗马尼亚不只是要推翻他们的政权,还因为他们进攻希腊,对吗?”

    “互相进犯根据地是战争中的有效手段。”凯厄斯面无表情,眼睫动了动,落在我脸上的视线凝固成一个蜡洞。

    “但他们烧了克里特岛。”要说出这话很困难,不禁要做好承担怒火的准备,还要跨过我心里那道坎。Crete,五个字母,短暂的一秒钟,可只要闭上眼,似乎就回到那个永远燃烧、叫人看不到尽头的夜晚。

    我更难以想象如果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凯厄斯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凯厄斯。”我唤着他的名字,少见地感到迷惘。如果凯厄斯是我在福克斯的普通同学,面对他满地余烬的过去我可以装模作样地安慰几句,像对方身边围着的任何同学那样。可他是凯厄斯,那个无时无刻以刀剑作礼装的高傲君王,那个活了不知道几千年仍满身臭脾气的暴躁吸血鬼,那个遥远梦境中意气风发的恋人。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下意识抚摸彼此皮肤紧密依偎的地方,手臂痒痒的,心脏也是这样。

    他是恶毒的,古怪的,或许在大部分人类和吸血鬼眼中,还是个彻头彻尾狡猾的坏人。我们面对面相互凝望,像被往事隔开,站到了悬崖的两端。就这样结束了吗?离开金黄的沃尔泰拉,回到阴郁的福克斯,试图将一个月以来的所有与我的人生切割,假装看不到的事情就是虚假的,和我无关的。

    有关希腊和凯厄斯的记忆逐渐柔软,变得模糊不清。可当它们快要脱离开来时,我终于感受到某种彻骨的寒冷,让人僵在原地,和胸口呼之欲出的炽热形成强烈对比。

    犹豫,渴望,思念。我总觉得失去记忆的自己,和他那种纠缠不清的感情算不上爱情……这都不重要了。我闻到他身上隐隐若现的冰凉香气,我看到他疯狂暴戾下并不直白的羸弱,我抓住他落寞身影中被过往埋没的线索。

    我有些迫不及待,想听听自己心中的声音。

    “凯厄斯……和我说说吧,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啧。”如果眼神能化作实体,我毫不怀疑此刻会有或许并不无辜的家伙被凌迟于他的刀下。凯厄斯生硬地抽出自己的手,用五官的扭曲表达自己的不满:“你就这么感兴趣?那段残破战败历史有什么我没发现的参考价值吗?”

    真是别扭又难搞。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感兴趣的明明是你。”

    “……再说一遍。”

    我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至于模糊到听不清的地步吧?何况你们吸血鬼的听力已经变态到一定程度了。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那座低气压的雕像终于裂开一道缝,终于有称得上和缓的情绪从内散发,传递微弱的喜悦。

    “再说一遍。”他的声音放轻了,语速也特地放慢了,每个字的发音清晰到极致,优雅悦耳,像是黑夜生物试图蛊惑迷途的人类。

    “我感兴趣的明明是你。”

    而人类,在清醒的认知中沦陷,心甘情愿触碰那份痛苦而不甜蜜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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