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翩翩在大理古城逛了小半天,第二天包车环洱海玩了一天。

    夏日的云南,碧水蓝天,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可翩翩却无心欣赏,她明白自己不过是在拖时间,不想要面对回京后的一切。回程的机票还没买,何煦问了两次她什么时候回去,翩翩只搪塞说大理的风景极美,不知道归期。

    到大理的第三天,翩翩收到何煦母亲的信息,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家里的生意她会出面解决,翩翩稍稍放下心中的愧疚。隔天,她又收到冯院长发来的一封邮件,知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必须回去了,于是买了当天下午的机票回京。

    翩翩的航班到达北京的当晚,何煦有一个线上采访,吴悠去机场接她。路上,看出她有心事,吴悠问了几次,她却什么也不肯说。

    何煦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不同以往,客厅、厨房和卧室的灯全亮着。

    翩翩坐在沙发上等他,茶几上竟然还放着两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见他开门进来,她拿起自己面前的红酒抿了一口,然后把另一只杯子也斟满了。

    翩翩从来不会主动找酒喝,今天怎么突然一反常态?何煦一个激灵,难道她知道了?他鞋也顾不上脱,几步走到沙发旁,从她手里抢过酒杯,蹲下来看着她。

    “叶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翩翩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酒杯,一副懵懂天真的样子,“你在说什么?还给我!我心情好,喝点酒怎么了?”

    她脸上泛着两朵红晕,眼神里也满是水光,恐怕是有些醉了,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何煦回手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哄着她:“好啦!我们不喝了,天太晚了,我们回去睡觉,明天再喝,好不好?”

    翩翩摇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猛地起身把他给按在了沙发上,霸道地宣布:“我就要现在喝,还要你陪着我喝!”

    何煦也不能真的硬来,只好顺着她,跟着她一起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拿起她的杯子灌了一大口,只给她留了一点,然后拿起另外一只杯子,跟她轻轻碰了一下。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喝酒了?”

    “因为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分享!”翩翩从沙发上拿起她的手机,搜到那封冯院长发过来的邮件,递到他面前,“你看!这个世界多神奇,很多事情总是变来变去!中法交流的名额由一个增加到了两个,我又要去法国了!”

    冯院长发过来的聘书是中文版,何煦只扫了一眼便看明白了,他说不上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当初知道她去法国交流的事半路流产,他曾偷偷庆幸过,他舍不得和她分隔两地,但他也问过自己,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出现变动,他会不会支持她远赴法国。他为此烦恼纠结了几天,得出的答案是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了解她,知道舞台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会阻止爱的人去追求更高的舞台和更好的生活。

    当原本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再一次摆到面前,何煦的心还是紧了一下,他把茶几上的手机推回到她面前,拿起酒杯又跟她碰了一下。

    “恭喜你啊,终于得偿所愿!”祝福的话说得干干巴巴的,他连忙又补充:“具体的行程定了吗?什么时候出发?是不是要准备签证的手续了?有没有什么我能替你做的?”

    翩翩枕着手臂,侧头看着他,他明明舍不得,却努力表现得这么大度。她其实也舍不得,但就像周围所有人都说的那样,她比他大几岁,下决心这件事还是由她来吧!

    她伸出手指在他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好了!那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先不说这些,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何煦转过身看她,只见她眼里的水光比刚才更甚,简直要让人溺毙其中,可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下,他总觉得还隐藏着什么,今天的她看起来很不对劲儿。

    他并不想听她接下来要说的什么话,可她根本没给他插嘴的机会。

    “你说得对,接下来要准备签证,还要交接工作上的事,我可能会非常非常忙!这一段时间,你看起来也很忙,每天晚上回来,担心影响我睡觉,连换衣服都不敢发出声音,我都知道。所以,我想,我还是搬回自己家住吧!”

    何煦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很快就要去法国了,两个人之间要开始长达两年的异国恋,难道不是要珍惜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吗?为什么要分开住?如果能够正常思考,答案不言而喻,可处在爱情中的人总是会变得很天真。

    何煦说:“只是走路轻一点,我从来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麻烦!而且,我手头上的事马上告一段落了,在你去法国之前,我会减少工作量,留出足够的时间来陪你。为什么要回去住?况且你家就在隔壁,仅仅是隔着两道门,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对不对?”

    翩翩打断他:“此一时彼一时。”

    “此一时彼一时,你这话什么意思?”

    翩翩撇开头不去看他,“我的意思是,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行李?”听到这两个字,何煦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奔到卧室去,果然看到门边放着她的行李箱。他打开衣柜,他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上面,却竟然连一件她的衣服都没有了。他转头又看见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对玩偶小熊,此时也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

    何煦冲出卧室,返回客厅,用质问的口气说:“叶翩翩,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要回自己家住也没必要把东西收拾得那么干净吧!好像……”好像再也不打算回来了一样。

    何煦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几乎是朝着她吼了出来,他飞奔到沙发旁,跪在地上,忙不迭解释:“叶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去法国也不是说走就走的,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不对?”

    虽然已经入夏了,可地板上还是凉,翩翩想劝他不要跪着,可想想,又没有什么立场再说这样的话,索性还是快刀斩乱麻。

    她低头调整了一下,再抬起头时,脸上挂上了笑容,像舞台上表演时那样标准。

    她说:“何煦,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什么意思吗?除了要搬出去,我还想……想要跟你分手!”

    这个回答似乎从他刚进门看到那两个酒杯时就隐隐埋在了心里,此时真的听到,却还是跟梦一样不真实。

    他紧紧攥住她的肩膀,“我不明白,我们之间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你上飞机前,在电话里还不是这样的啊!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想不明白!”

    “没什么想不明白的,这样的决定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翩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而冷漠,“你还记得之前在你车里,我收到的那封法语邮件吗?那个是西迪发给我的工作邀请,跟你刚刚看到的中文聘书差不多的内容。我从那天开始就在考虑跟你分手的事情了!”

    她说的意思完全是为了事业上的考虑,可何煦还是想不明白,“我从来没有不支持你追求自己的舞蹈梦想,我已经做好给你两地分居的准备了!况且,现在网络和交通这么发达,我不仅可以每天跟你视频,还可以到巴黎去看你,两年很快就过去了!为什么要分手,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很多事情是无法言明的。翩翩撒谎了,分手的想法是在见过秦炜曈之后产生的,决定是在从大理飞回来的飞机上做的。

    西迪的那封邮件其实并没有提出跟舞剧院合作的意愿,他是以他个人工作室的名义邀请她去法国成立舞团,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舞团是每一个舞蹈演员的梦想,翩翩不是不心动,可她的家不在巴黎,她不能彻底切断她跟舞剧院的关联,所以她找到冯院长,希望能由院里出面来促成这次合作。

    她是在环洱海的路上收到冯院长回复的,多年夙愿达成,她本该欣喜若狂,可心中却难忍忧虑。她清楚地知道这份忧虑的来源,所有的症结都在她爱的那个人身上,她不舍得离开他,甚至产生了放弃的想法。可她不能允许自己这样做,为了一段爱情去放弃她多年来的追求。

    她想要不顾一切,想要只看着何煦一个人,可这样的冲动又能维持多久呢!那一刻,她甚至有些感谢秦炜曈,还有何煦正面临的巨额赔偿的困境,这一切似乎给了她合理的借口,让她说服自己,他们两个之间的爱情横亘着太多让人不得不放弃的客观因素,她必须要做出一个正确的而不是随心的决定。

    翩翩这样想着,声音也变得冰冷而坚定,她告诉他:“你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不喜欢不确定的未来,我也不想浪费你的青春和感情,我甚至不能够保证自己在跟你分开的日子里不变心。所以,我在我的事业和我们的爱情中做出了选择,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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