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许一砚真挚的疑惑着。

    徐国晖不回应。她马上又瞟见从不远处走来的小陈。对方表情不太轻松,尤其在看见她之后,眼中透出几分复杂的犹疑。

    她身上太脏了,遭到嫌弃很正常。

    “陈警官。”许一砚主动打招呼。

    小陈在离她不近的位置停下,无措的瞥了眼地上的徐国晖,不直视她道:“许小姐……”

    “你们怎么在这?我家怎么样了?”

    “我接到师傅的通知,就近来支援……听说小李出事了?”简短解释完后他转换了语气,变回奉公行事的严肃模样。

    许一砚点头,直白的端量着他的身体,目光路过缠满绷带的双臂和失去血色的嘴唇,不自觉挑了挑眉:“陈警官受伤了。”

    “啊……这个没事……”

    正在说着话呢,徐国晖突然用力捏她的脚腕,许一砚低头看见他正巴巴望着自己,阴凉的赤白天光照的他眼睛很亮。

    他不知什么时候脱得自己的鞋,现在穿着白色短袜单腿跪地,指指整齐并在旁边的帆布鞋说:“你先穿这个吧老婆。”

    许一砚默了,比面露尴尬的小陈更搞不清状况。

    “不好意思。”她先为谈话的中断抱歉,接着低头跟徐国晖讲,“你穿,我会搞脏的。”

    “脏不脏我都要你穿……你穿嘛老婆,我不要你冷,光脚还很容易受伤,也不要……”

    虽然两个人好像是吵过架的,因为没有人先道歉所以也不算和好,但许一砚是不会试图跟他坳的,便不再说理或推辞,把重点重新放回李警官的事情上。

    “李警官没有直接带我回警局,而是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把我拉到这里,让我陪他到精品店里面找人。”

    “找人?”小陈疑惑的看向精品店的方向。从反应来看,他应该不太了解李警官的任务内容。

    地上,徐国晖一意孤行,抓住她的脚强行塞进鞋里,而许一砚有种不顺他的意会很麻烦的感觉,所以过程中也放松着配合了。

    “那他现在……”

    “在店里。”

    徐国晖站起来,那叫一个置身事外、心满意足。

    小陈不是怀疑她, “我听说的是你们遭到了袭击,小李下落不明……”但他也不可能怀疑师傅传达的指令。

    “嗯……差不多是这样吧。”

    印象里许一砚很少有模棱两可的表达。小陈不由自主的与她对上目光,这回却是她躲闪开了。

    “陈警官,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她看的是精品店的方向。

    许一砚从那里出来时留在门外的一串脏污的脚印还清晰可见。三人一起走到精品店门口,这么简单平常的事情,被他们做的分外郑重。

    之前没仔细留意,现在却后知后觉,小陈看一眼地面,又对照着将她从头到脚查看一遍,问:“你身上这些是怎么回事?”

    望向黑洞洞的精品店内部,即使不久前才在里面经历了离奇可怕的事情,但因为有了能证明自己并非胡言乱语的证据,许一砚竟觉得心里有了底气。

    “因为这里,陈警官……虽然从外面看不见东西,但里头其实有一面很奇怪的墙……”

    她指着漆黑的洞口,一句话还没解释完全,谁知陈警官听后边嘟哝着“奇怪的墙”就直接钻了进去。

    眼看他没几步就陷入黑暗之中,许一砚神色和语气都变得有些无措:“陈……陈警官?”

    小陈背对着她摆摆手,示意自己就随便看看,然后照她说的那样沿着墙壁查看。

    作为案发的第二现场,精品店进行过搜查,后又因开放式的场面过于血腥脏乱容易引起群众恐慌,他还亲自陪同相关部门来进行过二次清理。

    可现在来看,天花板和白墙上仍有根深蒂固的血迹污痕,瓷砖地板布满怪形的印记和刮痕,墙面几乎没有平滑之处,很多地方损露出内里的水泥。

    卷帘门是姑且算是关着的,光线通过门上被破坏出的大洞泄入。

    借由暗淡的光亮,小陈眼中唯一不对劲的地方是储物间。上次来检查时分明有将门关好的,当下竟敞开来了。

    他于是皱眉朝那里走进,不过身后没了动静,便大声提醒到:“许小姐,你可以继续说,我在听着。”

    背光有些阻碍视线,小陈摸摸身上,想起手电筒被徐国晖搞丢了。

    许一砚像没听到似得不做回应。

    小陈在各方面都感到无奈,他回头,又喊了句:“许小姐?”

    许一砚站在门口,自己都没觉察到自己正冷的打颤。她怔怔的望着里面。

    “许小姐?”

    小陈觉出她的反常,折返回来。

    他与许一砚身旁的徐国晖对了视线,对方意会,小心的捏了捏许一砚的手。

    “老婆……”

    许一砚朝他那边偏头,但目光仍然漫无目的得乱扫着。

    虽然接近于面无表情,可徐国晖还是从她的举动与眼神中感受到了迷茫。他故而眯起眼,边专注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边试探到:“老婆,小陈喊你呢。”

    许一砚有些懵,回头瞧他:“喊我……说什么?”

    “喊你进去,找你说的那个地方。”

    站在对面的小陈一听,狠瞪了眼徐国晖,似乎在质问他“我啥时候说过这种话”。

    可许一砚居然信以为真了。

    对于让她再次进入那个恶心诡异的地方,除了生出一种“会不会有些多此一举”的念头,她没有别的犹豫——如果那是对方明确要求的。

    因此两人都看到她毫不迟疑的往前走了几步,紧贴上警戒线时,她才又问:“陈警官在哪,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话不是面对徐国晖说的,而是朝着精品店里喊的。

    轮到小陈纳闷了。

    “许小姐……看不见我吗?”

    看到徐国晖表情从微微吃惊过度成了然,小陈更生出一种不得其解的背叛感。

    正想赶紧出来搞清状况,他却见徐国晖凑到了许一砚身后,接着猛地一推。

    横在前面的警戒线被撞着扯掉,许一砚整个人向内跌去,小陈下意识冲上前,拦腰将她接住。

    “你干什么!”比起惊愕,小陈更感到生气。

    只是对于他的愤怒,徐国晖泰然自若,他居高临下的挑挑眉,目不转睛的盯着狼狈倒地的两人。

    其态度之恶劣,使小陈十分失望,他赶忙低头扶起许一砚,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吧许小姐……”

    手轻轻反握住她的手,是想稍微安抚下她的情绪。谁知相互接触的一瞬间,小陈的世界便像突然跳闸了一般暗了下来。

    他愣在原地眨巴眼睛,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瞎了。

    不过怎么也是训练有素的警察,就算浑身紧绷,头顶冷汗,小陈还是以对方为先,语气生硬的安慰:“没有受伤吧许小姐,别紧张,有我在。”

    “这话你不如对自己说吧。”徐国晖跟了进来。小陈和许一砚根据他声音的靠近判断到。

    “陈警官,你才是别紧张,我们不是经历过一次这种怪异的事了吗?怎么这么不会举一反三呢?”

    或许是徐国晖说话太招嫌了,里面的两个人都“煞风景”的觉得没那么害怕了。许一砚知道自己身边的是小陈,先轻声回应:“陈警官,我没事了。”

    她装作不经意的松手,结果徐国晖乘虚而入,指尖刚好从两人松开的掌心下方挤进,然后再用身体隔开小陈,与许一砚十指相扣。

    “是我哈老婆,你放心牵……哦呦,谁给我灯闭了?”

    许一砚五根手指伸的直直的。

    “哦,好像是我老婆闭的。”

    她不太理解他说的意思,就保持着这样不吱声。黑暗中,那种神经质似得敏锐力再次重返,无形无重力的空气爬在她脊背,都能诱发一阵战栗。

    小陈却因徐国晖的话领悟了什么,他“嘶”了下,问:“你也看不见了?”

    既然许一砚不愿意,徐国晖就松开牵她的手,转而搭上她的肩膀:“确切的说,是我们现在只能看见我老婆看见的东西。”

    “许小姐……”

    “什么意思?”许一砚象征性的转头看他,两个人面对面,在黑暗中无法精准把控距离,因戒备不安而急促的鼻息相互喷在额头和颈间。

    徐国晖经不住偏过头,清清嗓子:“不管怎样,我们眼前应该都是乌漆嘛黑一片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再这么不紧不慢的,李警官尸体都凉透了。”

    小陈也是这么觉得。

    经过徐国晖的提醒,他理解到当下又是处于一种非科学的异常情况,便不好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按寻常逻辑去深究。

    而他开始也是因为具有信任同事的安定感,才能不慌不忙的做一番环境初查,可如果要面对的会是那种不人不鬼的怪物,饶是训练有素的警察,恐怕也不能担保毫发无伤。

    小陈心中担忧,联合起自己的经历,莫名燃起一股士气,徐国晖却提醒:“伤者不要逞强。”

    “……这不算什么,况且现在只有我能帮他了。”

    徐国晖瘪嘴,对他的说法不质疑不反对。

    “许小姐,很不好意思又把你牵扯进来……但你或许还有印象,小李到哪个位置去了吗?”

    “为了找他说的人,应该是进去储物间了。”

    “那我们应该能很快找到他。”

    “储物间进门左侧,墙壁里面。”

    小陈能理解,毕竟是一些怪力乱神的玩意,但他还是不禁面露疑惑。

    “哎呀正常正常,杀人也有藏尸在墙里头的,这集我看过。陈警官经验丰富,应该也碰到过这种案子吧?”

    “杀人案是大案,越少发生越好,还请徐先生讲话注意轻重。”

    “嗯……许小姐,我想问问,你和小李一开始也是这样摸黑找路的吗?”

    “算是吧。不过李警官……方向感不太好,所以是我带头。”

    “噢,那……”

    “怎么你方向感也不好吗?”徐国晖插嘴又插手,他干脆一边牵一个,大义凛然。“来,我带你。”

    “一个个的,都欺负我老婆老实。”

    “我只是想问个大概方向……”

    “……老婆,你跟我说说往左走还是往右走呗……”

    许一砚怀疑自己是在场唯一担心李警官安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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