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就在这时，他出现了，跟那些围过来的男人们扭打在一起。
穆凝姝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这人是救星。
奴隶的世界里，狼多肉少，想分一杯羹，全靠拳头硬。这人也是只想夺得先机而已。
男人们虽打不过他，但人多势众，轮番上场太久，他无法持续招架。在双方僵持的短暂空隙中，他一把抓住她，飞快扯进圈地旁的棚屋中，以重物抵住门。
外头的男人们抢不过人家，先是骂骂咧咧，而后又是阵阵嬉笑和口哨声。
穆凝姝初来乍到，听不懂敕加语，但感觉得出他们的幸灾乐祸。
月光漏进棚屋，照在他的脸上。
那是极为恐怖的一张脸。
遍布烧伤，血肉翻转，额头因刚才打斗而血流如注，淋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比社火鬼戏里的恶鬼还惨烈。
若非眼珠里还反射着月光，她都不敢确定，他是个活人。
她默默捏紧银簪，等着他靠近。
他却调转方向，去到在另一角落里翻找东西。没一会儿，朝她扔去一床破毯子。自己则在角落里坐下，闭上双眼。
丑陋的脸上，彻底没了半点儿光亮，像具濒临腐烂的尸身。
穆凝姝扯过毯子裹住自己。
毯子脏脏的，臭臭的，但塞北的夜太冷太冷。
那是她嫁到涂丹部的第一晚。
* * * * * *
涂丹部灭族之时，单于和大阏氏等人贵族中的高层都被赫连煊杀死。
雅曼想方设法藏身，找准时机向赫连天雄献媚，不仅成功保住性命，还继续了自己宠妃之路。她的造谣或许添油加醋许多，却并非纯然胡诌。
乌琪听后，面色凝重，叮嘱道：“凝姝，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大单于。选秀那日，雅曼故技重施，被大单于惩禁足，想来大单于并不相信马奴的谣言。你只当那人没存在过，全是雅曼胡说。”
穆凝姝想到他，道：“可是，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之间并未发生什么。旁人说什么我不在乎。”
乌琪道：“他人好也没用！他是个男人，你是个女人。他是马奴，你是公主。这就够了。即使你知晓真相，在旁人眼里，你们不可能清白。不要再提他，你的好日子，来之不易。”
中原人将女子贞洁看得重，好女不二嫁。草原人则有自己的观念，再嫁女子的前夫越尊贵，她的身价就越高。
雅曼从前是宠妃，赫连天雄将她视为带来荣耀的战利品。穆凝姝身为公主，却和马奴纠缠不休，不干不净，因此涂丹单于和赫连天雄都看不上她。
而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赫连煊，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穆凝姝知晓乌琪对自己的一片心，答应道：“你放心。我知道。”
她给乌琪添奶茶，不小心洒在手上，连忙拿过丝帕擦拭干净，又找来香膏涂上，非常细心地摩挲涂匀。
乌琪看到，笑道：“瞧瞧你的手，果真是美人如花，养一养，区别大着呢。再多些时日，你又是个娇滴滴的公主。”
穆凝姝看向自己的手，上面冻疮都已结痂，不再是破溃流汁的恶心模样。
赫连煊将她放在身旁，除了见色起意，她也想不出其他理由，既是如此，将自己养得漂亮便是她最重要的事。当成日常工作后，习以为常。
天色渐晚，她亲自给乌琪收拾好礼物，送她出门。
回到帐中，房中仍旧堆积着如小山的赏赐。
赫连煊对她很大方。
她坐到桌旁，拿起一颗甜奶贝放进嘴中，又想起那个人。
公主与马奴同宿一夜后，便从云端跌入了污泥。
涂丹单于对这个不详不贞的公主，不屑一顾。她连王帐都没进过，被扔在奴隶们的圈地中。比起不怀好意对她笑的男人们，她更愿意靠近那个马奴。
大家都叫他莫勒钦，一个最近才被抓到涂丹部的最下贱最丑陋的马奴。
他住在马厩旁的破旧棚屋中，白日里干活儿不在，她躲进去，缩在角落里。
莫勒钦回来后，对她视若无睹，没有驱赶，也没有任何话语。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穆凝姝感到非常安全。
彻夜未眠的她，很快睡着。
醒来时，身上多了条毯子，桌子上的陶盘里有干巴巴的半个馕饼和一杯清水。
她太饿了，顾不得人家是不是留给她的，拿起来就吃喝个精光。
等夜里，莫勒钦回来时，她缩在角落里，心虚地看着他，道：“我本来只想吃一点点，可太饿了就没忍住。你别生气，我下次不会了。”
先前她太紧张，没注意看，此时才发现，莫勒钦身材高大，单薄的旧衣被肌肉撑起，下至腰腹却急速收缩，劲瘦紧实。这样的身材，给她一拳，她立刻能魂归故里。
莫勒钦对她说了句话。声音低哑得不正常，像风吹过砂砾。应该是生来的残疾，或是像他恐怖的容颜一样，被火烧伤过。
他的话很简短，但穆凝姝听不懂敕加语。
莫勒钦朝她走去，见她神情害怕，他停下来，从衣襟里拿出个破旧荷包扔给她。
里头是吃的。
她就此在这破旧棚屋住下来。
其他奴隶路过马棚时，故意大笑，不怀好意吹口哨，看笑话。
穆凝姝不理会那些人，她跟着莫勒钦一起去喂马干活儿，渐渐学会刮毛，修蹄。
她力气小，遇上马儿不听话时，他会及时控住马，接过她的活儿，让她休息。
莫勒钦很擅长养马，无论多骄纵的马儿，到了他手上，都能喂养得肥肥壮壮。纯血马儿吃得比奴隶好，偶尔有贵人的马让他养，他就偷偷带些马粮回来，给她吃。
如今，她莫名其妙成了新王的宠妃，吃穿不尽。有很多甜甜的奶贝。
莫勒钦却生死未卜多年。
乌琪的那番话，她切身体验过。
一个低贱的马奴，连提起都是罪过。
* * * * * *
经过一段时间整理，朝政之事逐步理清，赫连煊不如刚继位那会儿繁忙，时常回到寝帐这边吃饭。穆凝姝侍奉他布膳，陪他同食。
中原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草原上则粗犷许多，食物扎实量大，吃饭时爱用刀叉。
一双刀叉在赫连煊手里动如灵蛇，一大块炙烤牛肉很快被他分解为小块。
穆凝姝在此事上笨拙许多。她从前吃饭，轮不上大到需要切割的肉块，馕饼之类一掰就碎，她吃饭都是直接用手或用勺子，以及她自制的木筷子。
赫连煊很快将自己盘中的饭菜吃尽，抬眼一看，穆凝姝还在跟最初那块炙烤牛肉作斗争。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各抓住她的两只手，将她圈在怀中，带着她切割，道：“牛肉要顺着纹路切。你这样乱切一气，切到牛筋上，比锯木头还难。”
热量透过衣物传到她背上，暖呼呼的。
穆凝姝心猿意马。现在正是隆冬时节，帐中虽烧着炭火，却隐隐尚有寒意。赫连煊每次回来都会脱下厚重斗篷以及外衣，仅着单薄衣袍，赤脚行走于地毯上。
衣襟也不好好合着，胸膛大敞，任由串着骨哨和宝石的项链在胸肌上撞来撞去。
“公主，你走神了。”赫连煊带着点笑意，“学得不认真。”
穆凝姝按住盘中牛肉，一阵狂切。
赫连煊拿开她切得乱糟糟的牛肉，将一旁的蔬菜汤推到她面前，“先喝汤。”
他坐到她身旁，把她用得抓狂的小刀在手里转了几圈，落刀精准，牛肉很快变成均匀的薄片，整整齐齐码在她面前。
穆凝姝刚喝完整碗汤，望着小山似的牛肉，道：“这么多，我吃不完。”
赫连煊道：“孤亲手切的东西，不准剩。”
穆凝姝脸露为难，见赫连煊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了一圈，摸摸脸颊，“我脸上有脏东西？”
赫连煊道：“那倒没有。孤上回说孤喜欢娇嫩的美人。你做得不错。”
穆凝姝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还未来得及言谢，又听到他说：“孤再告诉你一句，孤喜欢丰满些的美人。你……”
赫连煊再次打量一圈，违心道：“公主不太行。”
穆凝姝双颊顿时发烫，“你、你又没看过……”她最暴露那次，都穿着肚兜的，他知道个鬼啊。
赫连煊道：“怎么没看过？你是说肚兜？那东西聊胜于无，男人一眼就能看穿。”
穆凝姝不料他如此直白，低头闷声吃肉，再不说话。
待夜里洗漱过后，赫连煊躺在床上，依旧未着上衣，一双长腿随意翘着。
穆凝姝心里直腹诽竖子蛮人，却爬上床，躺在他身侧。自打那晚过后，他非要她陪睡，说是阏氏的本分。
穆凝姝躺上去后，双手叠于腹部，睡姿规整板正。
赫连煊连续几夜见她如此，好奇道：“你们姜国王宫中，连睡觉的规矩都这么大。公主这样，当真睡得着？”
穆凝姝点点头，“睡得着，我很习惯。”旋即又问道，“大单于，您夜里当真没听到过奇怪的动静？”
她偶有说梦话的坏毛病，当真担心自己夜里犯病，被他一刀怒斩。他床底和枕下，全是凶器，随手可得。
赫连煊阖上双眸，“没有。”
穆凝姝放下心来，许是自己毛病好了很多。
夜深时分，帐中传出隐忍的啜泣，模糊不清的话语断断续续。
赫连煊习以为常，长臂一伸，将睡得板正的瘦小身影拉到怀中，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一手环住她，另一手轻轻在她肩背处拍打。
他不知道如何哄人。
只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常常这样哄他入睡。
还有歌谣。
低沉的哼唱声在帐中响起，她的梦魇渐渐平息。
穆凝姝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这人是救星。
奴隶的世界里，狼多肉少，想分一杯羹，全靠拳头硬。这人也是只想夺得先机而已。
男人们虽打不过他，但人多势众，轮番上场太久，他无法持续招架。在双方僵持的短暂空隙中，他一把抓住她，飞快扯进圈地旁的棚屋中，以重物抵住门。
外头的男人们抢不过人家，先是骂骂咧咧，而后又是阵阵嬉笑和口哨声。
穆凝姝初来乍到，听不懂敕加语，但感觉得出他们的幸灾乐祸。
月光漏进棚屋，照在他的脸上。
那是极为恐怖的一张脸。
遍布烧伤，血肉翻转，额头因刚才打斗而血流如注，淋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比社火鬼戏里的恶鬼还惨烈。
若非眼珠里还反射着月光，她都不敢确定，他是个活人。
她默默捏紧银簪，等着他靠近。
他却调转方向，去到在另一角落里翻找东西。没一会儿，朝她扔去一床破毯子。自己则在角落里坐下，闭上双眼。
丑陋的脸上，彻底没了半点儿光亮，像具濒临腐烂的尸身。
穆凝姝扯过毯子裹住自己。
毯子脏脏的，臭臭的，但塞北的夜太冷太冷。
那是她嫁到涂丹部的第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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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丹部灭族之时，单于和大阏氏等人贵族中的高层都被赫连煊杀死。
雅曼想方设法藏身，找准时机向赫连天雄献媚，不仅成功保住性命，还继续了自己宠妃之路。她的造谣或许添油加醋许多，却并非纯然胡诌。
乌琪听后，面色凝重，叮嘱道：“凝姝，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大单于。选秀那日，雅曼故技重施，被大单于惩禁足，想来大单于并不相信马奴的谣言。你只当那人没存在过，全是雅曼胡说。”
穆凝姝想到他，道：“可是，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之间并未发生什么。旁人说什么我不在乎。”
乌琪道：“他人好也没用！他是个男人，你是个女人。他是马奴，你是公主。这就够了。即使你知晓真相，在旁人眼里，你们不可能清白。不要再提他，你的好日子，来之不易。”
中原人将女子贞洁看得重，好女不二嫁。草原人则有自己的观念，再嫁女子的前夫越尊贵，她的身价就越高。
雅曼从前是宠妃，赫连天雄将她视为带来荣耀的战利品。穆凝姝身为公主，却和马奴纠缠不休，不干不净，因此涂丹单于和赫连天雄都看不上她。
而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赫连煊，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穆凝姝知晓乌琪对自己的一片心，答应道：“你放心。我知道。”
她给乌琪添奶茶，不小心洒在手上，连忙拿过丝帕擦拭干净，又找来香膏涂上，非常细心地摩挲涂匀。
乌琪看到，笑道：“瞧瞧你的手，果真是美人如花，养一养，区别大着呢。再多些时日，你又是个娇滴滴的公主。”
穆凝姝看向自己的手，上面冻疮都已结痂，不再是破溃流汁的恶心模样。
赫连煊将她放在身旁，除了见色起意，她也想不出其他理由，既是如此，将自己养得漂亮便是她最重要的事。当成日常工作后，习以为常。
天色渐晚，她亲自给乌琪收拾好礼物，送她出门。
回到帐中，房中仍旧堆积着如小山的赏赐。
赫连煊对她很大方。
她坐到桌旁，拿起一颗甜奶贝放进嘴中，又想起那个人。
公主与马奴同宿一夜后，便从云端跌入了污泥。
涂丹单于对这个不详不贞的公主，不屑一顾。她连王帐都没进过，被扔在奴隶们的圈地中。比起不怀好意对她笑的男人们，她更愿意靠近那个马奴。
大家都叫他莫勒钦，一个最近才被抓到涂丹部的最下贱最丑陋的马奴。
他住在马厩旁的破旧棚屋中，白日里干活儿不在，她躲进去，缩在角落里。
莫勒钦回来后，对她视若无睹，没有驱赶，也没有任何话语。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穆凝姝感到非常安全。
彻夜未眠的她，很快睡着。
醒来时，身上多了条毯子，桌子上的陶盘里有干巴巴的半个馕饼和一杯清水。
她太饿了，顾不得人家是不是留给她的，拿起来就吃喝个精光。
等夜里，莫勒钦回来时，她缩在角落里，心虚地看着他，道：“我本来只想吃一点点，可太饿了就没忍住。你别生气，我下次不会了。”
先前她太紧张，没注意看，此时才发现，莫勒钦身材高大，单薄的旧衣被肌肉撑起，下至腰腹却急速收缩，劲瘦紧实。这样的身材，给她一拳，她立刻能魂归故里。
莫勒钦对她说了句话。声音低哑得不正常，像风吹过砂砾。应该是生来的残疾，或是像他恐怖的容颜一样，被火烧伤过。
他的话很简短，但穆凝姝听不懂敕加语。
莫勒钦朝她走去，见她神情害怕，他停下来，从衣襟里拿出个破旧荷包扔给她。
里头是吃的。
她就此在这破旧棚屋住下来。
其他奴隶路过马棚时，故意大笑，不怀好意吹口哨，看笑话。
穆凝姝不理会那些人，她跟着莫勒钦一起去喂马干活儿，渐渐学会刮毛，修蹄。
她力气小，遇上马儿不听话时，他会及时控住马，接过她的活儿，让她休息。
莫勒钦很擅长养马，无论多骄纵的马儿，到了他手上，都能喂养得肥肥壮壮。纯血马儿吃得比奴隶好，偶尔有贵人的马让他养，他就偷偷带些马粮回来，给她吃。
如今，她莫名其妙成了新王的宠妃，吃穿不尽。有很多甜甜的奶贝。
莫勒钦却生死未卜多年。
乌琪的那番话，她切身体验过。
一个低贱的马奴，连提起都是罪过。
* * * * * *
经过一段时间整理，朝政之事逐步理清，赫连煊不如刚继位那会儿繁忙，时常回到寝帐这边吃饭。穆凝姝侍奉他布膳，陪他同食。
中原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草原上则粗犷许多，食物扎实量大，吃饭时爱用刀叉。
一双刀叉在赫连煊手里动如灵蛇，一大块炙烤牛肉很快被他分解为小块。
穆凝姝在此事上笨拙许多。她从前吃饭，轮不上大到需要切割的肉块，馕饼之类一掰就碎，她吃饭都是直接用手或用勺子，以及她自制的木筷子。
赫连煊很快将自己盘中的饭菜吃尽，抬眼一看，穆凝姝还在跟最初那块炙烤牛肉作斗争。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各抓住她的两只手，将她圈在怀中，带着她切割，道：“牛肉要顺着纹路切。你这样乱切一气，切到牛筋上，比锯木头还难。”
热量透过衣物传到她背上，暖呼呼的。
穆凝姝心猿意马。现在正是隆冬时节，帐中虽烧着炭火，却隐隐尚有寒意。赫连煊每次回来都会脱下厚重斗篷以及外衣，仅着单薄衣袍，赤脚行走于地毯上。
衣襟也不好好合着，胸膛大敞，任由串着骨哨和宝石的项链在胸肌上撞来撞去。
“公主，你走神了。”赫连煊带着点笑意，“学得不认真。”
穆凝姝按住盘中牛肉，一阵狂切。
赫连煊拿开她切得乱糟糟的牛肉，将一旁的蔬菜汤推到她面前，“先喝汤。”
他坐到她身旁，把她用得抓狂的小刀在手里转了几圈，落刀精准，牛肉很快变成均匀的薄片，整整齐齐码在她面前。
穆凝姝刚喝完整碗汤，望着小山似的牛肉，道：“这么多，我吃不完。”
赫连煊道：“孤亲手切的东西，不准剩。”
穆凝姝脸露为难，见赫连煊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了一圈，摸摸脸颊，“我脸上有脏东西？”
赫连煊道：“那倒没有。孤上回说孤喜欢娇嫩的美人。你做得不错。”
穆凝姝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还未来得及言谢，又听到他说：“孤再告诉你一句，孤喜欢丰满些的美人。你……”
赫连煊再次打量一圈，违心道：“公主不太行。”
穆凝姝双颊顿时发烫，“你、你又没看过……”她最暴露那次，都穿着肚兜的，他知道个鬼啊。
赫连煊道：“怎么没看过？你是说肚兜？那东西聊胜于无，男人一眼就能看穿。”
穆凝姝不料他如此直白，低头闷声吃肉，再不说话。
待夜里洗漱过后，赫连煊躺在床上，依旧未着上衣，一双长腿随意翘着。
穆凝姝心里直腹诽竖子蛮人，却爬上床，躺在他身侧。自打那晚过后，他非要她陪睡，说是阏氏的本分。
穆凝姝躺上去后，双手叠于腹部，睡姿规整板正。
赫连煊连续几夜见她如此，好奇道：“你们姜国王宫中，连睡觉的规矩都这么大。公主这样，当真睡得着？”
穆凝姝点点头，“睡得着，我很习惯。”旋即又问道，“大单于，您夜里当真没听到过奇怪的动静？”
她偶有说梦话的坏毛病，当真担心自己夜里犯病，被他一刀怒斩。他床底和枕下，全是凶器，随手可得。
赫连煊阖上双眸，“没有。”
穆凝姝放下心来，许是自己毛病好了很多。
夜深时分，帐中传出隐忍的啜泣，模糊不清的话语断断续续。
赫连煊习以为常，长臂一伸，将睡得板正的瘦小身影拉到怀中，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一手环住她，另一手轻轻在她肩背处拍打。
他不知道如何哄人。
只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常常这样哄他入睡。
还有歌谣。
低沉的哼唱声在帐中响起，她的梦魇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