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醉意醺然的声音传来，“来了，事情办好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戚岁和不用看都知此时的清风道长恨不得借这点酒劲乘风归去。
戚岁和度过厅房，撩开珠帘，方见里面洞天。
这一包厢坐拥知味楼最好的位置，西墙一排支开的和合窗，呈的正是清河镇最大河道的景色。
河上热闹，岸上也热闹，杏花纷落，荼蘼两堤。
江赁吾一身白衣上全是知味楼独家梅子酒的醇香。
他懒卧在贵妃榻上，边上斐几置着盛了佳酿的青釉瓷罐，就着景，喝着酒，惬意极了。
“办好了。”戚岁和在红木雕花圆桌旁坐下，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杯。
江赁吾见戚岁和一字千金，随即问：“宗门派谁了。”
戚岁和惜字如金地回：“你猜。”
江赁吾放下酒，坐起身，酡红着脸笑指她，“小鬼头，你真是调皮的很。”
“嗯，毕竟像你，”事及李吉元，戚岁和不免想起仙骨之说，“醉清风可教不出青云神君门下那些早早就练习辟谷之术的弟子。”
江赁吾失笑，要是寻常人，得大骂戚岁和一句目无尊长。
但正如小鬼头说的，种瓜得瓜，他江赁吾的徒弟哪里需要诸多繁文缛节的束缚。
“五脏清净不等同虚灵不昧，真修行在修心，干五脏六腑何事。”
江赁吾笑了笑，“五脏再清净，心不清净不过是画地为牢，自讨苦吃，劳累五脏六腑，一无所得，心生愤懑，质问上天自己怎的就不得圆寂飞升。”
戚岁和也笑，“那不是不敬？”
江赁吾道：“这敬与不敬，如今我倒是分辨不清，那张掌柜私心在我，偷留着真佳酿给我用，可是为了敬只得违心卖劣品，你说这是敬还是不敬。”
“敬权势则不敬己心和民心。”戚岁和淡淡说道。
“话是如此，但是亦无他法啊。”
江赁吾起身，踉跄几步，行到窗前，把酒的手略指虚空，叹道：“人间好景，真是人间好景啊。”
长叹两声，江赁吾脸色恢复平静，远眺驼峰，“你瞧这望胥山多美。”
戚岁和随江赁吾所说看去，东边日升，雾蒙蒙的洒金画卷上几笔青黛勾勒。
师徒二人这趟回宗门有心拖延，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知味楼掌柜得知江赁吾要回山了，甚是欣喜 。
叫来人给他的酒葫芦里灌上江赁吾最爱的佳酿，“清风道长，您来去匆匆，可惜无法给您备上佳宴，老夫此杯酒敬您，当做是为您践行了，愿君此去通途，乘风破浪。”
张掌柜和江赁吾是旧相识，江赁吾隐姓埋名是怕引起骚乱。
他也就帮忙隐瞒，说是来不及备宴，实则是两人多年相识的默契。
江赁吾同张掌柜敬了酒，便带戚岁和往胥山去。
胥山的上山路其实算是中清派的后门，两人不从正门上山有现实顾虑。
回望中清派发迹史，其实并非是因为多灵验使其声名大噪，其中还牵扯一段政乱。
三百年前，九州大地上尚无雍国，如今的雍国当时属中原召阳国所管辖。
那时召阳皇室内讧，皇室子弟互相攻讦，皇帝不问政事，成日沉迷岐黄之术，常搜刮民脂用于兴建庙宇神观和建造船舰以便圣使前往海外仙山神岛采神药。
一时民不聊生，干戈未动，已是十室九空。
召阳皇帝不理路边饿殍，无视荒野埋骨的百姓惨状。
一心满是若他得了不死药，他会是世上第一个永生之主。
召阳皇室就能千秋万代，成为不亡之国。
这等本末倒置的春秋大梦又怎会成真。
早对中原土地虎视眈眈的奇昊国因联姻之契行动尚且踯躅。
召阳国内率先生了事变，戍守南边的靖林大将军持兵自重。
召阳国内的积弊爆发，南方各地响应。
南军素质参差，并无北军和皇都军的骁勇善战，一路北上最终被武力逼回于长江南岸。
自此，靖林大将军以沟壑水流为界，在南地建立雍国。
据说当时靖林将军率兵浴血奋战，身负重伤险些丧命，是纳德师祖为其疗伤，并用神机大败召阳军。
故而，雍国国君立国大典上对开国功臣加官进爵时，特封师祖为雍国国师。
虽未以圣旨宣示中清派为国教，但皇家一众祭祀大典都于望胥山操办，可见何其器重。
一时之间，望胥山水涨船高，神权最胜。
整个国家自上而下都信奉中清教，更是大兴土木，在山上建下数以百计的庙宇寺观。
到如今，三百年过去，每年朝山的信徒还是络绎不绝。
再说望胥山山清水秀，四时美景，也多为那游山玩景客的青睐。
因望山山道挤满朝圣之人，中清派门中之人为避之，往往从后山也就是胥山回门。
这胥山的上山路是条山野小径，比起找望山那条皇家供款修的敬仙天道，实在算不上什么路。
虽然宗门中有禁令，除掌急令外，不得使用法术或轻功上山。
可门中之人本就有令不得随意下山，上山或下山的人通常有任务在身。
虽大多算不上急令，可这其中的界限也并不明显，因而大多数人依旧是凭靠轻功加步行。
本就无路，一条小径走的人不多便更是荒芜了。
江赁吾和戚岁和两人一路有心拖延，可走这上山路却不是有意，是真心想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逼仄小径上，日头渐高。
“这回山之路我们师徒二人大概是整个派里为数不多的认真走的人了。”
“或许吧。”
“这中清派在世人眼中是降妖除魔，祖师道观也是灵验十分，是福地胜地，”江赁吾回头，“小鬼头，在你眼里这望胥山中清派又是何处？”
戚岁和对江赁吾问这类问题是见怪不怪了，她仰面看回首看自己的江赁吾，沉默了一会儿，说：“驿站？其实我也不清楚，六岁上山，待了四年就同你下山，此后的六年在云游在外。”
这之后的话戚岁和不必多说，江赁吾也明白。
他摇着扇，浓墨重彩的扇面在金色日光下似一只振翅黑鹰，却始终飞不出人的手掌。
“那师傅，你呢？”戚岁和望着那飞不出的鹰，“望胥山于你而言又是何处？”
江赁吾收起扇子，拿出酒葫芦喝上一口，踏在越发险峻的山径上。
“你师父我打一出生以来就在这望胥山，长到你这个年纪才第一次下山，这望胥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说的简单些就是家。”
觑到戚岁和若有所思的神色，江赁吾笑，“小鬼头，你别以为我是在说假话，虽然我这些年总是带着你到处去，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回来几次，可是这生我养我的情分是不变的。”
戚岁和道：“我也没觉得是假话。”
江赁吾在外表面上隔绝同中清派的一切关系，可不说他密切关注宗门动向。
平日里简单的除祟都是交给她，他自己则像潜行于世的暗探，所有做的都是为了中清派。
江赁吾沉声道：“只是如今雍国的局势怕是未鉴前车，走上召阳国的老路，纳德祖师当初先见之明，拒了皇室国师的殊荣，让中清派现在不至于举步维艰，可倾巢之下 焉有完卵？”
就在九年前，雍国信都发生宫变。
定王继安和十五年发动的清君侧后，于安和二十一年弑兄上位。
前皇后的妹妹也即定王妃加凤冕主掌中宫，安和年号改为定安。
如今是定安九年。
前皇帝平庸少能，处理政事中规中矩，虽无大功，亦无大过，只是难逆改雍国颓势。
可这继任皇位的定王素来喜爱玩弄权术，当年以雷霆手段清理前皇帝的党系。
虽在他上位前宫中传讯说皇帝沉疴宿疾，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留下遗旨让位于皇弟定王。
可这其中的可信度几何，世人心知肚明。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也无可奈何。
然而，新帝即位的这五年，以定安变法鼓励垦荒开阡陌，可对地方乡绅地主肆意压迫农奴，草菅人命的事却视而不见。
此外多次申令以农注兵，加大农民徭役赋税来奖励军功，整置军备，夙兴夜寐枕戈待旦，有北上之势。
百姓苦不堪言，南边城镇涝灾瘟疫频起，朝廷来的官员坐壁观花草草处理。
多地已生灵涂炭，定安二字颇为讽刺。
最近几年，这皇帝见太多国民热衷信教求神，认为这是荒诞无稽之事，影响国民专心为国为业，有意清教。
就这两年雍国的道观庙宇便被推去几百座。
这望胥山明面上因对皇室有旧恩得以幸留。
可中清派中之人都心知肚明，纳德祖师的救恩已是两百年前的事，怎么都该还清了。
事到如今，这皇帝心中大抵是没什么恩报，之所以不动中清派。
一是顾忌邪灵谷的邪祟还需中清派人镇压，二是中清派好歹差点成为国教，在雍国百姓眼里就是守护雍国的仙门，在雍国存亡之际能救国的门派，甚至在如今中清派早已成为国民的精神支柱。
若是毁去，国不复国。
戚岁和跟着江赁吾在外出走多年，也对眼下的情势看的分明。
或许是从小受父亲的影响，她对庙堂之上的那些权贵无半分好感。
也无所谓这个国家姓甚名谁，只是可怜这世间百姓颠沛流离。
但正如江赁吾说的，先国后家，王朝覆灭，人间免不了一场浩劫，真是难解。
思及此，戚岁和心里有些丧气，父亲送她上山学法术说是让她独善其身。
可父亲一生官途坎坷，明升暗贬为安禺郡郡守，他淡泊名利，一生为民奔波。
虎父无犬女，她从小看他披星戴月忙于民事，又怎么做的到只顾己身。
山路崎险，戚岁和拿着木棍伐柴除棘，发泄心中闷意。
江赁吾见少女面色凝重，闷头挥棍，淤积心口的郁闷倒是散了几分。
行路已至山腰，周遭景致愈发奇特。
白云轻飘飘的罩在山头，在头顶上来回飞过，触手可及。
“垂首萧瑟处，不失凌云意。”江赁吾昂首四望，温声催道:"徒儿，别顾着低头了，如此春光不赏，那可真亏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戚岁和不用看都知此时的清风道长恨不得借这点酒劲乘风归去。
戚岁和度过厅房，撩开珠帘，方见里面洞天。
这一包厢坐拥知味楼最好的位置，西墙一排支开的和合窗，呈的正是清河镇最大河道的景色。
河上热闹，岸上也热闹，杏花纷落，荼蘼两堤。
江赁吾一身白衣上全是知味楼独家梅子酒的醇香。
他懒卧在贵妃榻上，边上斐几置着盛了佳酿的青釉瓷罐，就着景，喝着酒，惬意极了。
“办好了。”戚岁和在红木雕花圆桌旁坐下，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杯。
江赁吾见戚岁和一字千金，随即问：“宗门派谁了。”
戚岁和惜字如金地回：“你猜。”
江赁吾放下酒，坐起身，酡红着脸笑指她，“小鬼头，你真是调皮的很。”
“嗯，毕竟像你，”事及李吉元，戚岁和不免想起仙骨之说，“醉清风可教不出青云神君门下那些早早就练习辟谷之术的弟子。”
江赁吾失笑，要是寻常人，得大骂戚岁和一句目无尊长。
但正如小鬼头说的，种瓜得瓜，他江赁吾的徒弟哪里需要诸多繁文缛节的束缚。
“五脏清净不等同虚灵不昧，真修行在修心，干五脏六腑何事。”
江赁吾笑了笑，“五脏再清净，心不清净不过是画地为牢，自讨苦吃，劳累五脏六腑，一无所得，心生愤懑，质问上天自己怎的就不得圆寂飞升。”
戚岁和也笑，“那不是不敬？”
江赁吾道：“这敬与不敬，如今我倒是分辨不清，那张掌柜私心在我，偷留着真佳酿给我用，可是为了敬只得违心卖劣品，你说这是敬还是不敬。”
“敬权势则不敬己心和民心。”戚岁和淡淡说道。
“话是如此，但是亦无他法啊。”
江赁吾起身，踉跄几步，行到窗前，把酒的手略指虚空，叹道：“人间好景，真是人间好景啊。”
长叹两声，江赁吾脸色恢复平静，远眺驼峰，“你瞧这望胥山多美。”
戚岁和随江赁吾所说看去，东边日升，雾蒙蒙的洒金画卷上几笔青黛勾勒。
师徒二人这趟回宗门有心拖延，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知味楼掌柜得知江赁吾要回山了，甚是欣喜 。
叫来人给他的酒葫芦里灌上江赁吾最爱的佳酿，“清风道长，您来去匆匆，可惜无法给您备上佳宴，老夫此杯酒敬您，当做是为您践行了，愿君此去通途，乘风破浪。”
张掌柜和江赁吾是旧相识，江赁吾隐姓埋名是怕引起骚乱。
他也就帮忙隐瞒，说是来不及备宴，实则是两人多年相识的默契。
江赁吾同张掌柜敬了酒，便带戚岁和往胥山去。
胥山的上山路其实算是中清派的后门，两人不从正门上山有现实顾虑。
回望中清派发迹史，其实并非是因为多灵验使其声名大噪，其中还牵扯一段政乱。
三百年前，九州大地上尚无雍国，如今的雍国当时属中原召阳国所管辖。
那时召阳皇室内讧，皇室子弟互相攻讦，皇帝不问政事，成日沉迷岐黄之术，常搜刮民脂用于兴建庙宇神观和建造船舰以便圣使前往海外仙山神岛采神药。
一时民不聊生，干戈未动，已是十室九空。
召阳皇帝不理路边饿殍，无视荒野埋骨的百姓惨状。
一心满是若他得了不死药，他会是世上第一个永生之主。
召阳皇室就能千秋万代，成为不亡之国。
这等本末倒置的春秋大梦又怎会成真。
早对中原土地虎视眈眈的奇昊国因联姻之契行动尚且踯躅。
召阳国内率先生了事变，戍守南边的靖林大将军持兵自重。
召阳国内的积弊爆发，南方各地响应。
南军素质参差，并无北军和皇都军的骁勇善战，一路北上最终被武力逼回于长江南岸。
自此，靖林大将军以沟壑水流为界，在南地建立雍国。
据说当时靖林将军率兵浴血奋战，身负重伤险些丧命，是纳德师祖为其疗伤，并用神机大败召阳军。
故而，雍国国君立国大典上对开国功臣加官进爵时，特封师祖为雍国国师。
虽未以圣旨宣示中清派为国教，但皇家一众祭祀大典都于望胥山操办，可见何其器重。
一时之间，望胥山水涨船高，神权最胜。
整个国家自上而下都信奉中清教，更是大兴土木，在山上建下数以百计的庙宇寺观。
到如今，三百年过去，每年朝山的信徒还是络绎不绝。
再说望胥山山清水秀，四时美景，也多为那游山玩景客的青睐。
因望山山道挤满朝圣之人，中清派门中之人为避之，往往从后山也就是胥山回门。
这胥山的上山路是条山野小径，比起找望山那条皇家供款修的敬仙天道，实在算不上什么路。
虽然宗门中有禁令，除掌急令外，不得使用法术或轻功上山。
可门中之人本就有令不得随意下山，上山或下山的人通常有任务在身。
虽大多算不上急令，可这其中的界限也并不明显，因而大多数人依旧是凭靠轻功加步行。
本就无路，一条小径走的人不多便更是荒芜了。
江赁吾和戚岁和两人一路有心拖延，可走这上山路却不是有意，是真心想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逼仄小径上，日头渐高。
“这回山之路我们师徒二人大概是整个派里为数不多的认真走的人了。”
“或许吧。”
“这中清派在世人眼中是降妖除魔，祖师道观也是灵验十分，是福地胜地，”江赁吾回头，“小鬼头，在你眼里这望胥山中清派又是何处？”
戚岁和对江赁吾问这类问题是见怪不怪了，她仰面看回首看自己的江赁吾，沉默了一会儿，说：“驿站？其实我也不清楚，六岁上山，待了四年就同你下山，此后的六年在云游在外。”
这之后的话戚岁和不必多说，江赁吾也明白。
他摇着扇，浓墨重彩的扇面在金色日光下似一只振翅黑鹰，却始终飞不出人的手掌。
“那师傅，你呢？”戚岁和望着那飞不出的鹰，“望胥山于你而言又是何处？”
江赁吾收起扇子，拿出酒葫芦喝上一口，踏在越发险峻的山径上。
“你师父我打一出生以来就在这望胥山，长到你这个年纪才第一次下山，这望胥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说的简单些就是家。”
觑到戚岁和若有所思的神色，江赁吾笑，“小鬼头，你别以为我是在说假话，虽然我这些年总是带着你到处去，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回来几次，可是这生我养我的情分是不变的。”
戚岁和道：“我也没觉得是假话。”
江赁吾在外表面上隔绝同中清派的一切关系，可不说他密切关注宗门动向。
平日里简单的除祟都是交给她，他自己则像潜行于世的暗探，所有做的都是为了中清派。
江赁吾沉声道：“只是如今雍国的局势怕是未鉴前车，走上召阳国的老路，纳德祖师当初先见之明，拒了皇室国师的殊荣，让中清派现在不至于举步维艰，可倾巢之下 焉有完卵？”
就在九年前，雍国信都发生宫变。
定王继安和十五年发动的清君侧后，于安和二十一年弑兄上位。
前皇后的妹妹也即定王妃加凤冕主掌中宫，安和年号改为定安。
如今是定安九年。
前皇帝平庸少能，处理政事中规中矩，虽无大功，亦无大过，只是难逆改雍国颓势。
可这继任皇位的定王素来喜爱玩弄权术，当年以雷霆手段清理前皇帝的党系。
虽在他上位前宫中传讯说皇帝沉疴宿疾，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留下遗旨让位于皇弟定王。
可这其中的可信度几何，世人心知肚明。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也无可奈何。
然而，新帝即位的这五年，以定安变法鼓励垦荒开阡陌，可对地方乡绅地主肆意压迫农奴，草菅人命的事却视而不见。
此外多次申令以农注兵，加大农民徭役赋税来奖励军功，整置军备，夙兴夜寐枕戈待旦，有北上之势。
百姓苦不堪言，南边城镇涝灾瘟疫频起，朝廷来的官员坐壁观花草草处理。
多地已生灵涂炭，定安二字颇为讽刺。
最近几年，这皇帝见太多国民热衷信教求神，认为这是荒诞无稽之事，影响国民专心为国为业，有意清教。
就这两年雍国的道观庙宇便被推去几百座。
这望胥山明面上因对皇室有旧恩得以幸留。
可中清派中之人都心知肚明，纳德祖师的救恩已是两百年前的事，怎么都该还清了。
事到如今，这皇帝心中大抵是没什么恩报，之所以不动中清派。
一是顾忌邪灵谷的邪祟还需中清派人镇压，二是中清派好歹差点成为国教，在雍国百姓眼里就是守护雍国的仙门，在雍国存亡之际能救国的门派，甚至在如今中清派早已成为国民的精神支柱。
若是毁去，国不复国。
戚岁和跟着江赁吾在外出走多年，也对眼下的情势看的分明。
或许是从小受父亲的影响，她对庙堂之上的那些权贵无半分好感。
也无所谓这个国家姓甚名谁，只是可怜这世间百姓颠沛流离。
但正如江赁吾说的，先国后家，王朝覆灭，人间免不了一场浩劫，真是难解。
思及此，戚岁和心里有些丧气，父亲送她上山学法术说是让她独善其身。
可父亲一生官途坎坷，明升暗贬为安禺郡郡守，他淡泊名利，一生为民奔波。
虎父无犬女，她从小看他披星戴月忙于民事，又怎么做的到只顾己身。
山路崎险，戚岁和拿着木棍伐柴除棘，发泄心中闷意。
江赁吾见少女面色凝重，闷头挥棍，淤积心口的郁闷倒是散了几分。
行路已至山腰，周遭景致愈发奇特。
白云轻飘飘的罩在山头，在头顶上来回飞过，触手可及。
“垂首萧瑟处，不失凌云意。”江赁吾昂首四望，温声催道:"徒儿，别顾着低头了，如此春光不赏，那可真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