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球干脆利落地穿过篮筐，砸在地上。
进了！
１班的学生们疯狂欢呼尖叫。
其实比赛才刚刚开始，这２分的差距于胜负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但对士气的影响却很大。
有了这一球的开头，整个上半场，９班都被１班压着，无论怎么追都始终没能超过去。半场结束，１班领先６分。
球员们站在场边一个个喘着粗气，激动的啦啦队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又是递水又是送纸巾，叽叽喳喳兴奋地话语不停。
张雨薇递了瓶水给樊非，“真没看出来啊，你这多动症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什么叫多动症，谁多动症了。”樊非很是不满，咬着重音强度，“这是能力！”说完语气一转又得意起来，很是不要脸地反问道，“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肖尧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孙猴子摘蟠桃那不是天性吗，有什么好刮目的。”
周围顿时笑成一团。
倪姿站在人群外侧，似乎并未注意到这里的热闹，目光漫无目的地望向远处，像在走神，又像是思索。
可若是有人能切换到她的第一视角就会发现，少女的余光始终都注视着一个人——
被人群团团围在最中心的那个人。
看他仰起头往嘴里灌水、大笑、和同学玩闹，春日午后的阳光落在他挂着汗珠的头发上，莫名地让人想起刚洗完澡的小狗。
不少女生在与他说着话，熟络又自然。
从始至终倪姿都没有上前，只默默地在角落里旁观。
早春微凉的细风从她面颊拂过，倪姿紧了紧双臂间环抱着的校服，抱得久了，衣服被她的体温染上些许温热。熟悉的淡淡香味若有似无地勾过鼻尖，在簇拥的人群中，无端生出一股隐秘的亲密来。
下半场比赛开始，从哨音吹响的那一刻起，无论场上还是场下，气氛都更加疯狂了。
９班作为文体特招班，实力确实不俗。１班虽然一直领先，但比分差距却拉不开，一直咬的很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你追我赶的分数将比赛推上了惊心动魄的高｜潮。
应子杭又一次上篮得分，场边再度掀起一阵惊涛拍岸的尖叫。
这已经是这场比赛他拿到的第２９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１班的女生们拿着武思琦借来的喇叭，在场边大喊——应子杭，得分王！
他每得分一次，都挑动着场内外所有人的心弦。
声浪此起彼伏，在球场边上演出一曲激昂的乐章。篮球就是指挥棒，所有人都在全情投入地呐喊着。这样纯粹的、热烈的、奋力而忘乎一切的情绪是如此地鲜活有感染力，令倪姿也不由地加入其中。
第一次，她在这个半途加入的班级中释放出自我，与他们同欢笑共荣辱，相同的心愿消磨了彼此间的生疏与隔膜，她不再是个孤独的外来者，倪姿短暂地感到自己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这让她久违地找到一丝从前的影子，崩塌的世界好像一点点开始重建。她贪婪地沉溺其中，希望时间凝固，比赛可以永远继续。
可惜时间不接受祈祷。
还有３分钟！１班领先，但差距只有５分，双方都有机会，谁也不敢松懈。
场边两个班的啦啦队们激动地几乎快要涌过边线，挤到场内去了。喊的什么早已听不清了，耳膜里充斥的都是破了音的尖叫。
场上队员们也打疯了，都跟感觉不到累似的，一个个肾上腺素狂飙。在此情形之下，９班追回２分，只要再进一个３分，就有希望进入加时赛。
最后一分钟，９班再次得球，转身就往篮下狂奔，眼看就快要到达３分线，突然一个身影从侧后方蹿出，灵巧的一个晃身，众人都只觉得眼前一花，球就莫名其妙地易了主。
樊非得手后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就将球传出。９班人反应过来还想再抢，然而机会已失。
哨音吹响，比分定格。
山呼海啸班的欢呼声几乎将球场淹没。人群一窝蜂地往场内涌，顷刻间就将场上的几人团团围住。
倪姿站着没动，整个人还沉浸在紧张激动的状态里没有缓过神来。胸腔里像是踹进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不受控制地扑通着。酸酸麻麻的感觉令她忍不住大口呼吸，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操场上那个由人群围出的圈似乎松动了一些，露出了里面被层层包裹着的少年们。
以樊非为首的几个活跃分子此刻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边走边招呼人，似乎是准备去学校外面好好吃一顿。
樊非三两下把球衣从身上脱下来塞进书包里，没等拉链合上，周围忽然伸出四五只手——
“把我的也一起装了。”
“我的我的，还有我的！”
“靠，早知道不带书包了。”樊非眼看着自己一个空包转瞬间被塞了个鼓鼓囊囊，悲愤地仰天嚎叫，嚎完又狗腿地扭头问了一声应子杭，“你的要一起吗？”
应子杭翻手飞快地扯下身上的衣服，抛扔过去，“谢了。”说完目光四下张望，找到了站在场边的倪姿。
邬外不负它花园学校的盛名，一整片操场除了中间的塑胶场地外，四周全是绿化。
少女站在一棵不知是樱花还是海棠的花树下，眼眸低垂，面颊上还有微微的红晕，细碎的发丝被风吹得扬起，与偶然飘过的点点花瓣相逢。可能是有点痒，她抬轻轻拢了拢。
应子杭抬腿奔跑的脚步的脚步忽然就慢了两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你的衣服。”倪姿一抬眼看见他，扬了扬手里的校服。
“哦。”应子杭接过，晚风微凉，校服外套却带着温热的触感，随口道，“你就一直抱着啊。”
手上忽然没了东西，倪姿有些不习惯地搓了搓手臂，“没找到能装的袋子。”
“嗐，随便扔哪儿就行了，没那么讲究。”
倪姿一楞，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干嘛还找我帮你拿？”
“我——”应子杭张口，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伙伴们的呼喊，樊非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地穿过球场，挥着胳膊大声招呼，“快走吃饭去，饿死了！”
突然的呼唤打断了他的回答，应子杭朝倪姿摆摆手，转身应了一句，加入到仿佛不知疲倦的热闹队伍中。一边走一边抖开校服套在身上，一息尚存的温暖瞬间包裹了他，让汗水浸湿后被风吹得微微发冷的身体得到熨帖。
各班的比赛陆续结束，操场上人群渐渐散去。这个时间点临近放学，刚刚观看完一场激动人心的比赛的学生们都无心再回教室学习，一个个或是收拾书包准备提前回家，或是冲向食堂抢占座位。
倪姿打了饭菜，在靠窗的位置找了个角落坐下。没一会儿，邻座来了几个不认识的女生。
此时，其他年级还没有下课，食堂里人比平时少了许多，不似平日里嗡嗡嗡地吵成一团。
几个女生边吃边聊，还在讨论着刚才的比赛。
倪姿不知道她们是哪个班的，一开始并未注意，直到听见熟悉的名字，才分出神仔细去听。
“应子杭好帅啊啊啊啊！”女生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怎么会有人这么完美呢？成绩又好、跑步又快、会打篮球、长得还帅……你说还有什么是他不擅长的吗？”
“最重要的是长得帅吧。”同伴敏锐地抓住重点调笑道。
“就是帅啊。”女生大方承认，语气里俱是按耐不住的热切，“学霸常有，帅哥也不少，但学霸还兼是帅哥可是稀缺物种！今天比赛我去１班看了，你们不知道他打球的时候有多帅，简直就是校园偶像剧男主角啊！话说我当初为什么就没多考几分进１班呢！”
“现在也不是没机会啊，你努努力，下学期分科的时候说不定能跟他一个班。”
另一个女生插话：“但谁知道他选文还是理，要不先找人打听打听？”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理科啦。”
“那可不一定，万一人家学霸就是任性选文呢？”
“那我也任性，跟他去文科！”
……
一直到晚自习开始，倪姿脑海里回想的都还是刚才食堂里那几个女生的话。
倪姿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要分科了。
半年来她过得飘飘忽忽，仿佛一直沉浸在半梦半醒的虚无中。好不容易开始渐渐醒来，双脚似乎踏到实地，于混沌中重新窥见一丝光亮。
结果一睁眼发现周遭日新月异，大家都在飞快地向前奔跑，早已把她甩下了一截。
中性笔尖一下一下地戳着面前的纸页。这是她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当初发下来时她只扫了一眼，连拿给阿婆签字时都没怎么在意。如今雪白的纸页上被戳出数个大大小小的墨点，笔墨密集处是成绩格外惨淡的几科。
倪姿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今天的球赛影响，情绪上头，还是被食堂里那几个女生的话所点醒。她忽然也生出强烈的渴望——
想要留在１班。
球干脆利落地穿过篮筐，砸在地上。
进了！
１班的学生们疯狂欢呼尖叫。
其实比赛才刚刚开始，这２分的差距于胜负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但对士气的影响却很大。
有了这一球的开头，整个上半场，９班都被１班压着，无论怎么追都始终没能超过去。半场结束，１班领先６分。
球员们站在场边一个个喘着粗气，激动的啦啦队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又是递水又是送纸巾，叽叽喳喳兴奋地话语不停。
张雨薇递了瓶水给樊非，“真没看出来啊，你这多动症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什么叫多动症，谁多动症了。”樊非很是不满，咬着重音强度，“这是能力！”说完语气一转又得意起来，很是不要脸地反问道，“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肖尧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孙猴子摘蟠桃那不是天性吗，有什么好刮目的。”
周围顿时笑成一团。
倪姿站在人群外侧，似乎并未注意到这里的热闹，目光漫无目的地望向远处，像在走神，又像是思索。
可若是有人能切换到她的第一视角就会发现，少女的余光始终都注视着一个人——
被人群团团围在最中心的那个人。
看他仰起头往嘴里灌水、大笑、和同学玩闹，春日午后的阳光落在他挂着汗珠的头发上，莫名地让人想起刚洗完澡的小狗。
不少女生在与他说着话，熟络又自然。
从始至终倪姿都没有上前，只默默地在角落里旁观。
早春微凉的细风从她面颊拂过，倪姿紧了紧双臂间环抱着的校服，抱得久了，衣服被她的体温染上些许温热。熟悉的淡淡香味若有似无地勾过鼻尖，在簇拥的人群中，无端生出一股隐秘的亲密来。
下半场比赛开始，从哨音吹响的那一刻起，无论场上还是场下，气氛都更加疯狂了。
９班作为文体特招班，实力确实不俗。１班虽然一直领先，但比分差距却拉不开，一直咬的很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你追我赶的分数将比赛推上了惊心动魄的高｜潮。
应子杭又一次上篮得分，场边再度掀起一阵惊涛拍岸的尖叫。
这已经是这场比赛他拿到的第２９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１班的女生们拿着武思琦借来的喇叭，在场边大喊——应子杭，得分王！
他每得分一次，都挑动着场内外所有人的心弦。
声浪此起彼伏，在球场边上演出一曲激昂的乐章。篮球就是指挥棒，所有人都在全情投入地呐喊着。这样纯粹的、热烈的、奋力而忘乎一切的情绪是如此地鲜活有感染力，令倪姿也不由地加入其中。
第一次，她在这个半途加入的班级中释放出自我，与他们同欢笑共荣辱，相同的心愿消磨了彼此间的生疏与隔膜，她不再是个孤独的外来者，倪姿短暂地感到自己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这让她久违地找到一丝从前的影子，崩塌的世界好像一点点开始重建。她贪婪地沉溺其中，希望时间凝固，比赛可以永远继续。
可惜时间不接受祈祷。
还有３分钟！１班领先，但差距只有５分，双方都有机会，谁也不敢松懈。
场边两个班的啦啦队们激动地几乎快要涌过边线，挤到场内去了。喊的什么早已听不清了，耳膜里充斥的都是破了音的尖叫。
场上队员们也打疯了，都跟感觉不到累似的，一个个肾上腺素狂飙。在此情形之下，９班追回２分，只要再进一个３分，就有希望进入加时赛。
最后一分钟，９班再次得球，转身就往篮下狂奔，眼看就快要到达３分线，突然一个身影从侧后方蹿出，灵巧的一个晃身，众人都只觉得眼前一花，球就莫名其妙地易了主。
樊非得手后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就将球传出。９班人反应过来还想再抢，然而机会已失。
哨音吹响，比分定格。
山呼海啸班的欢呼声几乎将球场淹没。人群一窝蜂地往场内涌，顷刻间就将场上的几人团团围住。
倪姿站着没动，整个人还沉浸在紧张激动的状态里没有缓过神来。胸腔里像是踹进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不受控制地扑通着。酸酸麻麻的感觉令她忍不住大口呼吸，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操场上那个由人群围出的圈似乎松动了一些，露出了里面被层层包裹着的少年们。
以樊非为首的几个活跃分子此刻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边走边招呼人，似乎是准备去学校外面好好吃一顿。
樊非三两下把球衣从身上脱下来塞进书包里，没等拉链合上，周围忽然伸出四五只手——
“把我的也一起装了。”
“我的我的，还有我的！”
“靠，早知道不带书包了。”樊非眼看着自己一个空包转瞬间被塞了个鼓鼓囊囊，悲愤地仰天嚎叫，嚎完又狗腿地扭头问了一声应子杭，“你的要一起吗？”
应子杭翻手飞快地扯下身上的衣服，抛扔过去，“谢了。”说完目光四下张望，找到了站在场边的倪姿。
邬外不负它花园学校的盛名，一整片操场除了中间的塑胶场地外，四周全是绿化。
少女站在一棵不知是樱花还是海棠的花树下，眼眸低垂，面颊上还有微微的红晕，细碎的发丝被风吹得扬起，与偶然飘过的点点花瓣相逢。可能是有点痒，她抬轻轻拢了拢。
应子杭抬腿奔跑的脚步的脚步忽然就慢了两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你的衣服。”倪姿一抬眼看见他，扬了扬手里的校服。
“哦。”应子杭接过，晚风微凉，校服外套却带着温热的触感，随口道，“你就一直抱着啊。”
手上忽然没了东西，倪姿有些不习惯地搓了搓手臂，“没找到能装的袋子。”
“嗐，随便扔哪儿就行了，没那么讲究。”
倪姿一楞，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干嘛还找我帮你拿？”
“我——”应子杭张口，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伙伴们的呼喊，樊非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地穿过球场，挥着胳膊大声招呼，“快走吃饭去，饿死了！”
突然的呼唤打断了他的回答，应子杭朝倪姿摆摆手，转身应了一句，加入到仿佛不知疲倦的热闹队伍中。一边走一边抖开校服套在身上，一息尚存的温暖瞬间包裹了他，让汗水浸湿后被风吹得微微发冷的身体得到熨帖。
各班的比赛陆续结束，操场上人群渐渐散去。这个时间点临近放学，刚刚观看完一场激动人心的比赛的学生们都无心再回教室学习，一个个或是收拾书包准备提前回家，或是冲向食堂抢占座位。
倪姿打了饭菜，在靠窗的位置找了个角落坐下。没一会儿，邻座来了几个不认识的女生。
此时，其他年级还没有下课，食堂里人比平时少了许多，不似平日里嗡嗡嗡地吵成一团。
几个女生边吃边聊，还在讨论着刚才的比赛。
倪姿不知道她们是哪个班的，一开始并未注意，直到听见熟悉的名字，才分出神仔细去听。
“应子杭好帅啊啊啊啊！”女生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怎么会有人这么完美呢？成绩又好、跑步又快、会打篮球、长得还帅……你说还有什么是他不擅长的吗？”
“最重要的是长得帅吧。”同伴敏锐地抓住重点调笑道。
“就是帅啊。”女生大方承认，语气里俱是按耐不住的热切，“学霸常有，帅哥也不少，但学霸还兼是帅哥可是稀缺物种！今天比赛我去１班看了，你们不知道他打球的时候有多帅，简直就是校园偶像剧男主角啊！话说我当初为什么就没多考几分进１班呢！”
“现在也不是没机会啊，你努努力，下学期分科的时候说不定能跟他一个班。”
另一个女生插话：“但谁知道他选文还是理，要不先找人打听打听？”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理科啦。”
“那可不一定，万一人家学霸就是任性选文呢？”
“那我也任性，跟他去文科！”
……
一直到晚自习开始，倪姿脑海里回想的都还是刚才食堂里那几个女生的话。
倪姿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要分科了。
半年来她过得飘飘忽忽，仿佛一直沉浸在半梦半醒的虚无中。好不容易开始渐渐醒来，双脚似乎踏到实地，于混沌中重新窥见一丝光亮。
结果一睁眼发现周遭日新月异，大家都在飞快地向前奔跑，早已把她甩下了一截。
中性笔尖一下一下地戳着面前的纸页。这是她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当初发下来时她只扫了一眼，连拿给阿婆签字时都没怎么在意。如今雪白的纸页上被戳出数个大大小小的墨点，笔墨密集处是成绩格外惨淡的几科。
倪姿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今天的球赛影响，情绪上头，还是被食堂里那几个女生的话所点醒。她忽然也生出强烈的渴望——
想要留在１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