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姿的成绩其实并没有成绩单上的排名看上去那么不堪。
她中考成绩不错，虽然距离顶级有一段差距，但上个重点还是没什么问题。这也是她转学能进邬外的原因。
只是这大半年的浑浑噩噩她心思全不在学习上，课基本没怎么听，理科不会，文科不背，考试全靠吃之前的老底，这才会有如此惨淡的排名。
但要是仔细看成绩单会发现，倪姿的语文和英语成绩其实挺突出，在吃老底的情况下也能进入班级中上游水平。
分科是按文理科成绩排名，这样她需要追赶的科目一下少了一半。
倪姿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情况，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
忽然间，在悄无声息的地方，倪姿像是变了个人。虽然还是总独来独往，少言寡语，但精气神却大不相同了。
她没有遵从兴趣先提高语文和英语，而是从自己薄弱的科目入手，逐一攻破。
生物算是理科中的文科，大部分的概念可以通过死记硬背来掌握。倪姿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上学期至今的生物书全部背了一遍，办法虽然笨，但效果不错，现在听课已经轻松许多，写作业的正确率也有了明显的提升。
但她落了一个学期的数理化却没有那么好追。理解不清的概念像是各种加了密的语言，不是靠眼熟就能轻易破解的。
“你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吗？”晚自习课间，对着练习册咬了半天笔头的倪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应子杭。
应子杭正在收拾桌上的课本和试卷，他通常在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就能完成当天的作业，写完了往桌角一摞，谁要借就自己拿，别打扰他睡觉。
是的，剩下的半个晚自习是他的补觉时间。
所以倪姿才会在这个时候见缝插针地问他题，要不过一会儿他就该睡了。
“嗯？什么题？”应子杭停下手中动作，探头往倪姿面前的练习册上瞄了一眼，“化学？”
困住倪姿的是一道氧化还原反应的题。她苦思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在应子杭的三言两语下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一道题讲完，他却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提笔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道相似的题目。“你来试试。”
倪姿接过笔，她顺着刚才应子杭所讲的思路思索片刻，而后低头认真写起来。
女生的字迹娟秀工整，与稿纸上的龙飞凤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其实你思路挺清晰的。”应子杭看着纸上一步一步规整的解题步骤道，“就是基础落的有点多。”
比如这道，这其实是个知识点，他笔尖指向习题册上的一道选择题，“选Ｃ就是中了出题人的陷阱了。”
“所以我在补啊。”倪姿轻叹口气，有些力不从心的无奈。
“看出来了，这不是今天的作业。那要不我帮你梳理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在接下来的２０多分钟里应子杭简明扼要地帮倪姿把这一节的重点串了一遍。
“靠，开小灶啊！”樊非扭头想借作业，见身后俩人嘀嘀咕咕，惊奇地瞪大眼睛。
“学霸小课堂。”应子杭头也不抬道，“要旁听吗同学？”
“算了吧，我补习班过敏，爹妈安排的就已经要了半条命了。虚不受补！”樊非仿佛受到惊吓般，飞快地在一摞作业里扒拉出他要的，然后迅速转回身去。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晚自习讲题渐渐成了倪姿与应子杭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时间长了，倪姿渐渐发现应子杭能成为年级第一，绝非只靠单纯的聪明。他虽然看上去整天趴在桌上没精打采的模样，作业也是看心情挑着写，心情好了一字不落，心情不好一张卷子写不了几笔，搞得其他人想抄个作业都得东拼西凑。
但其实他的基础十分扎实，有些题的知识点考察的又偏又细碎，恨不得只是注解里提到的一句话，然而到了他面前却也与寻常题目无异。若是没下过苦工去学习，紧凭借头脑的机敏是达不到这点的。
可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呢？总不会是白天装出一副懒散的模样，晚上在被窝里苦读吧。
倪姿想不明白，却不认为应子杭是那样的人。
半个学期很快过去。期中考倪姿进步了十几名，虽然在班级里还是中下的位置，但好歹不再是倒数了。
这样的进步，除了倪姿本人，最激动的竟然是老桑。
为此他还专门把倪姿叫到了办公室，好一番地鼓励夸奖，引得旁边新来的实习老师频频抬头，还以为倪姿是拿了年级第一呢。
其他班的代课老师却都见怪不怪，老桑的教育风格就这样——平等而细致地关爱每一个学生。
心是好心，但实在是有点费学生。倪姿听他说了一整节大课间，刚开始还能真情实感地给些反馈，到后面就只能配合式地微笑点头嗯了。二十分钟下来脸都要僵了。
要不是上课铃响了，只怕老桑还能再说半小时。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倪姿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简直有些飘飘然了。直到回到教室坐下，那晕晕乎乎的劲儿还没有完全散去。
“老桑找你了？”睡了一个课间的应子杭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睛半睁不睁，显然还有些迷糊。
“嗯。”倪姿小声道，“夸得我都快找不着北了。”
应子杭低笑，“要不他们怎么管他叫唐僧呢。”
“挺形象的。”倪姿抿着唇，忍住笑意。“对了，放学你有事吗？”
“干嘛？”
“请你吃饭。”
晃晃荡荡五节课上完，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里立刻骚动起来。老师们也能理解学生们盼望假期的心情，周六的最后一节课惯常是不拖堂的。
倪姿回寝室收拾要带回家换洗的衣物，她动作刻意慢了些，等到寝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才拎着袋子下楼。
寝室楼外，应子杭背着书包斜靠在一棵树上，正低头玩着手机。
两人最终决定去三站路外的肯德基。
公交车上挤满了穿着校服大包小包的学生。倪姿一路忐忑着，既怕被人撞见她与应子杭在校外单独相处，又隐隐带着些雀跃与渴望。
多年后倪姿回想这一天，那种提心吊胆的酸胀感，再也不复重现。
正值周末，肯德基里人不少。排队点完餐付款的时候，倪姿刚掏出钱包，旁边应子杭已经快她一步把钱递给了收银员。
“说好了我请你的。”倪姿要把钱给他。
少年一个侧身轻巧避过，“付都付了，改天你请我喝奶茶就行。”
说完他让倪姿先去找座位，自己等在取餐窗口。
倪姿在餐厅里转了一圈，十分好运地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没一会儿就看见应子杭端着摞得满满当当的餐盘朝她走来。
请应子杭吃饭，是倪姿在心中想了挺久的事。不说别的，就是应子杭帮她补习，她总觉得应该有所表示。
可现在真坐在一起吃东西了，却反倒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气氛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应子杭先开口：“下学期分科你想选理？”
“啊。”倪姿正往薯条上挤番茄酱，闻言手一抖，薯条上顿时艳红一片。
她似乎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志愿，他怎么知道？她快速地思索着，好像被人撞破了心中的秘密，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看你最近学理科很用心。”应子杭解释道。
倪姿放下心来，自己问他的科目都是理科，换谁恐怕都会这样想。她点点头，扯了一个谎，“对理科更感兴趣一些。”
“那……你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倪姿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从未这样直接地问过应子杭这个问题，尽管心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但就像是在食堂时那几个女生所说的，万一呢？万一他就是任性，万一他……
倪姿不知道如果要是这样她会怎么办。
男生咬着汉堡，似乎对于女生的紧张等待毫无察觉，腮帮子一鼓一鼓，待到全部咽下去，他喝了口可乐答：“我也是。”
呼。倪姿感觉自己好像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身心都终于放松下来。
话匣子渐渐打开，聊天的内容变得丰富多样起来。
“大家都叫你全能学霸，说你智商１４０。”
应子杭失笑，“怎么不说１８０呢。”
“那太假了吧。流言不就要半真半假地才最可信嘛。”倪姿用小勺拨着草莓圣代上的果酱，诚恳赞扬，“不过你确实是我见过学得最游刃有余的人，说句天才也不为过。”
“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学霸。”应子杭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自嘲，“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学习。”
这叫什么话？倪姿想说没有人喜欢学习好吧。但紧接着便听应子杭接着说道；“只是曾经的我以为只要自己能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他们就不会吵了。”
“考到满分还不够，那就继续努力挑战更高一级。所以我从上初中起就在学习高中课程了。”
倪姿本是小心刮拨的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戳捣，原本红白分明的草莓圣代被她搅得一团糟，可她浑然不觉，耳中只有少年轻如自语的叹气。
“但是，没用。他们并不会因为我而有任何的改变。”
她中考成绩不错，虽然距离顶级有一段差距，但上个重点还是没什么问题。这也是她转学能进邬外的原因。
只是这大半年的浑浑噩噩她心思全不在学习上，课基本没怎么听，理科不会，文科不背，考试全靠吃之前的老底，这才会有如此惨淡的排名。
但要是仔细看成绩单会发现，倪姿的语文和英语成绩其实挺突出，在吃老底的情况下也能进入班级中上游水平。
分科是按文理科成绩排名，这样她需要追赶的科目一下少了一半。
倪姿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情况，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
忽然间，在悄无声息的地方，倪姿像是变了个人。虽然还是总独来独往，少言寡语，但精气神却大不相同了。
她没有遵从兴趣先提高语文和英语，而是从自己薄弱的科目入手，逐一攻破。
生物算是理科中的文科，大部分的概念可以通过死记硬背来掌握。倪姿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上学期至今的生物书全部背了一遍，办法虽然笨，但效果不错，现在听课已经轻松许多，写作业的正确率也有了明显的提升。
但她落了一个学期的数理化却没有那么好追。理解不清的概念像是各种加了密的语言，不是靠眼熟就能轻易破解的。
“你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吗？”晚自习课间，对着练习册咬了半天笔头的倪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应子杭。
应子杭正在收拾桌上的课本和试卷，他通常在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就能完成当天的作业，写完了往桌角一摞，谁要借就自己拿，别打扰他睡觉。
是的，剩下的半个晚自习是他的补觉时间。
所以倪姿才会在这个时候见缝插针地问他题，要不过一会儿他就该睡了。
“嗯？什么题？”应子杭停下手中动作，探头往倪姿面前的练习册上瞄了一眼，“化学？”
困住倪姿的是一道氧化还原反应的题。她苦思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在应子杭的三言两语下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一道题讲完，他却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提笔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道相似的题目。“你来试试。”
倪姿接过笔，她顺着刚才应子杭所讲的思路思索片刻，而后低头认真写起来。
女生的字迹娟秀工整，与稿纸上的龙飞凤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其实你思路挺清晰的。”应子杭看着纸上一步一步规整的解题步骤道，“就是基础落的有点多。”
比如这道，这其实是个知识点，他笔尖指向习题册上的一道选择题，“选Ｃ就是中了出题人的陷阱了。”
“所以我在补啊。”倪姿轻叹口气，有些力不从心的无奈。
“看出来了，这不是今天的作业。那要不我帮你梳理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在接下来的２０多分钟里应子杭简明扼要地帮倪姿把这一节的重点串了一遍。
“靠，开小灶啊！”樊非扭头想借作业，见身后俩人嘀嘀咕咕，惊奇地瞪大眼睛。
“学霸小课堂。”应子杭头也不抬道，“要旁听吗同学？”
“算了吧，我补习班过敏，爹妈安排的就已经要了半条命了。虚不受补！”樊非仿佛受到惊吓般，飞快地在一摞作业里扒拉出他要的，然后迅速转回身去。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晚自习讲题渐渐成了倪姿与应子杭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时间长了，倪姿渐渐发现应子杭能成为年级第一，绝非只靠单纯的聪明。他虽然看上去整天趴在桌上没精打采的模样，作业也是看心情挑着写，心情好了一字不落，心情不好一张卷子写不了几笔，搞得其他人想抄个作业都得东拼西凑。
但其实他的基础十分扎实，有些题的知识点考察的又偏又细碎，恨不得只是注解里提到的一句话，然而到了他面前却也与寻常题目无异。若是没下过苦工去学习，紧凭借头脑的机敏是达不到这点的。
可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呢？总不会是白天装出一副懒散的模样，晚上在被窝里苦读吧。
倪姿想不明白，却不认为应子杭是那样的人。
半个学期很快过去。期中考倪姿进步了十几名，虽然在班级里还是中下的位置，但好歹不再是倒数了。
这样的进步，除了倪姿本人，最激动的竟然是老桑。
为此他还专门把倪姿叫到了办公室，好一番地鼓励夸奖，引得旁边新来的实习老师频频抬头，还以为倪姿是拿了年级第一呢。
其他班的代课老师却都见怪不怪，老桑的教育风格就这样——平等而细致地关爱每一个学生。
心是好心，但实在是有点费学生。倪姿听他说了一整节大课间，刚开始还能真情实感地给些反馈，到后面就只能配合式地微笑点头嗯了。二十分钟下来脸都要僵了。
要不是上课铃响了，只怕老桑还能再说半小时。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倪姿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简直有些飘飘然了。直到回到教室坐下，那晕晕乎乎的劲儿还没有完全散去。
“老桑找你了？”睡了一个课间的应子杭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睛半睁不睁，显然还有些迷糊。
“嗯。”倪姿小声道，“夸得我都快找不着北了。”
应子杭低笑，“要不他们怎么管他叫唐僧呢。”
“挺形象的。”倪姿抿着唇，忍住笑意。“对了，放学你有事吗？”
“干嘛？”
“请你吃饭。”
晃晃荡荡五节课上完，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里立刻骚动起来。老师们也能理解学生们盼望假期的心情，周六的最后一节课惯常是不拖堂的。
倪姿回寝室收拾要带回家换洗的衣物，她动作刻意慢了些，等到寝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才拎着袋子下楼。
寝室楼外，应子杭背着书包斜靠在一棵树上，正低头玩着手机。
两人最终决定去三站路外的肯德基。
公交车上挤满了穿着校服大包小包的学生。倪姿一路忐忑着，既怕被人撞见她与应子杭在校外单独相处，又隐隐带着些雀跃与渴望。
多年后倪姿回想这一天，那种提心吊胆的酸胀感，再也不复重现。
正值周末，肯德基里人不少。排队点完餐付款的时候，倪姿刚掏出钱包，旁边应子杭已经快她一步把钱递给了收银员。
“说好了我请你的。”倪姿要把钱给他。
少年一个侧身轻巧避过，“付都付了，改天你请我喝奶茶就行。”
说完他让倪姿先去找座位，自己等在取餐窗口。
倪姿在餐厅里转了一圈，十分好运地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没一会儿就看见应子杭端着摞得满满当当的餐盘朝她走来。
请应子杭吃饭，是倪姿在心中想了挺久的事。不说别的，就是应子杭帮她补习，她总觉得应该有所表示。
可现在真坐在一起吃东西了，却反倒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气氛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应子杭先开口：“下学期分科你想选理？”
“啊。”倪姿正往薯条上挤番茄酱，闻言手一抖，薯条上顿时艳红一片。
她似乎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志愿，他怎么知道？她快速地思索着，好像被人撞破了心中的秘密，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看你最近学理科很用心。”应子杭解释道。
倪姿放下心来，自己问他的科目都是理科，换谁恐怕都会这样想。她点点头，扯了一个谎，“对理科更感兴趣一些。”
“那……你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倪姿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从未这样直接地问过应子杭这个问题，尽管心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但就像是在食堂时那几个女生所说的，万一呢？万一他就是任性，万一他……
倪姿不知道如果要是这样她会怎么办。
男生咬着汉堡，似乎对于女生的紧张等待毫无察觉，腮帮子一鼓一鼓，待到全部咽下去，他喝了口可乐答：“我也是。”
呼。倪姿感觉自己好像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身心都终于放松下来。
话匣子渐渐打开，聊天的内容变得丰富多样起来。
“大家都叫你全能学霸，说你智商１４０。”
应子杭失笑，“怎么不说１８０呢。”
“那太假了吧。流言不就要半真半假地才最可信嘛。”倪姿用小勺拨着草莓圣代上的果酱，诚恳赞扬，“不过你确实是我见过学得最游刃有余的人，说句天才也不为过。”
“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学霸。”应子杭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自嘲，“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学习。”
这叫什么话？倪姿想说没有人喜欢学习好吧。但紧接着便听应子杭接着说道；“只是曾经的我以为只要自己能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他们就不会吵了。”
“考到满分还不够，那就继续努力挑战更高一级。所以我从上初中起就在学习高中课程了。”
倪姿本是小心刮拨的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戳捣，原本红白分明的草莓圣代被她搅得一团糟，可她浑然不觉，耳中只有少年轻如自语的叹气。
“但是，没用。他们并不会因为我而有任何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