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子杭的帮助下，倪姿后半个学期成绩进步飞快，最终在期末考时超常发挥，综合排名进了年级前一百。
分科名单出来，应子杭的名字高挂理科１班榜首，从他往下，倪姿一个一个地找，终于在吊车尾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是垫底，但她非常开心。甚至一阵个暑假都沉浸在又可以继续和应子杭做同学的快乐里。
高二再开学，１班搬了新教室，班级里也换了一批新面孔。
原来的同学里有三分之一选了文科，另有几人被淘汰出班，留下来的大约还有一半。
新新旧旧的打散再融合，令１班不再像之前那样排外。而倪姿也渐渐找回到曾经，不再似之前的孤僻。一切都正是一个重新开始的好时机。
老桑还是班主任，只是比起高一时的宽容，现在对他们要严厉些。
又是一年中秋，放假回家阿婆提起倪母来电话的事情。
“他们的意思是想让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走艺考？”阿婆转述着倪母电话的内容，“你本来就有基础，自己也喜欢，艺考可能更适合你。”
倪姿低头看着面前的练习册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们一直在关注着她的近况，也知道倪母的这个建议于她目前的成绩而言也许是最佳的选择。
可她一直无法下定决心去接受。以什么样的立场呢？如今的他们在她的生活里又扮演着什么样角色？
阿婆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担心学费，“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阿婆也是有积蓄的，供你读书不是问题。”
“我考虑考虑吧。”
倪姿最终还是接受了倪父倪母的建议。高二暑假，她去北京参加专业集训。
最后一场复试考完，北京下了一场大雪。倪姿去了趟景山，在透骨的寒风中拍下了落雪的故宫。
照片发到□□空间，很快一条评论跳出。
应子杭：怎么没进去？
倪姿回复应子杭：买不到票哇TAT
应子杭回复倪姿：没事以后有机会
倪姿的手指按在回复键上，犹豫良久。她很想假装随意地回一句“有机会一起啊”。可是不行，她的心虚令她难以开口。
再次回到学校的是个周日。
高三的学生放假不再跟着其他年级走，周末通常只能休半天，星期天中午就要返校。
倪姿背着提着一堆课本和习题册走进教室的时候，被眼前的书山卷海吓了一跳。
不过是大半年的光景，班里面已翻天覆地。
教室后面花花绿绿每月换新的黑板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知识点。角落里还辟出一块儿地方，张贴语文满分作文。墙上挂着高考倒计时，触目惊心的数字每日更新，如同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每张课桌都被堆成了不堪重负的模样，书本砌成一堵堵摇摇欲坠的墙，在这小小一方教室里，围出六十几座孤岛。
往日里的玩笑打闹不见了，哪怕是平时再嘻嘻哈哈的人都开始变得认真起来。每座孤岛里都有一个埋头题海的脑袋顶。
好一个学海无涯苦作舟。
倪姿被这样的气氛震到了。她去集训时高三还没开学，虽然料想到高三的生活会很紧张艰苦，但想象归想象，在多的夸张或不足都无法比拟真正直面时的感受。
当真是兵荒马乱啊。
整间教室里除了讲台唯一干净的桌子是倪姿的。
如今班里面不再有固定的座位，人随成绩动，每个月月考成绩出来都会按排名重新排座。倪姿之前不在，她的桌子便一直孤零零一张排在教室的最末尾。
倪姿拎着沉重的手提袋，小心翼翼地在弯曲狭窄的走道里挪动。怕一个不当心把哪张桌上的书摞碰倒了。
然而走道里障碍实在多，千小心万小心，倪姿防得了眼前，顾不住身后，书包蹭到旁边桌角，课桌猛然一震，眼看着大厦将倾。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突然出现，稳稳拖住那摇晃的书塔。
“嚯，托塔应天王！”旁边人见了，笑着调侃。
倪姿回头，正看见应子杭站在两排开外的地方，正把书重新摞稳。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特意找过，没见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半年没见，他似乎更高了，也瘦了，脸上的线条变得比从前更清晰分明。
目光交汇，应子杭浅笑：“考完了？”
“嗯。可以安心复习了。”倪姿说着心中有些怅然。如今他们已不再是同桌，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请教他问题了。
应子杭似乎也想到了，他歪歪头，脸上露出独属于学霸的自信，颇为霸气地道：“有弄不明白的尽管说。”
“哟——”前后左右一个个原本埋头苦读的脑袋听见这话顿时纷纷抬头，起哄道，“我有不明白的，应神给我讲讲呗。”
“我也有我也有，昨天数学卷子最后一题怎么做哇？”
“卷子你着什么急啊，一会儿上课不就讲了吗。求大神先帮我理一下这个概念。”
原本有些沉闷的教室忽而变得活跃起来。
不再去管身后的热闹，倪姿来到自己的座位前，开始收拾。
很快，教室里最后一张整洁的课桌也被淹没了。
高三的日子就像是被调了倍速的影片，每一帧都好似在争分夺秒，过得飞快。
欠了半年多文化课的倪姿被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一大截。别人已经复习了两轮，而她还在捡已经生疏的知识点。两相对比，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高一，考试总是垫底。
但如今已没有时间再让她彷徨、张望。考试一场接一场，倪姿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懊悔，甚至没有时间为了一次考试的失利而大肆难过。重要的只有纠错、改错、不再错。
日子被一模、二模、三模追着走。
高考既如洪流，裹挟着他们，不能回头、无法停滞，也是旗帜，吸引着莘莘学子风雨兼程。
终于，小河奔涌，即将入海。
仿佛昨天还在百日誓师，眨眼间就到了各科老师们的最后一课。
这是高三学生在校的最后一天。
老师们讲完了最后一张卷子、叮嘱了最后一遍易错点、翻来覆去把答题技巧说了又说……终于，合上书，长出口气。
再抬头，眉舒目展，脸上都挂起笑容。往日里再严厉的老师，此刻都变得柔和。他们发自肺腑，祝他们前程似锦。
最后进来的是老桑。
他如往常一样，一手夹着书，一手端着茶杯走进来。
站在讲台上，老桑望着底下的学生，有些怅然。“今天或许是你们中的大部分人这辈子上的最后一堂语文课。”
“但咱们不搞那些长亭外古道边煽情的话。”
“高考只是你们漫漫人生中的一道门，老师希望你们过得此门，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1］
说完，他让每人拿出一张纸，写下自己心中的志愿，想考的学校、专业，向往的城市……
“写完了不用交，你们自己知道就可以。等会儿晚自习可以出去到校园里找地方把它埋起来。”
大家低头书写，教室里寂静无声。过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人唱起歌。
一开始声音很小，渐渐地，歌声从四方汇聚，逐渐变成了合唱。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远都不会抹去”［2］
老桑的眼眶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背过身去。他没有孩子，把学生看做是自己的儿女。如今，长成的雏鸟就要离巢，怎会不动容。
歌声里亦夹杂着哽咽，许多人都已泪流满面。
这满心满腹的离别情啊，送老师，亦送同窗的挚友。然而就像歌中所唱，再难舍也只能不回头地走下去。
准考证发下来，书被清空，从满坑满谷到一片纸也无。
教室重新恢复了空荡，好像那些日以继夜的日子从来不曾存在。
要搬回去的东西太多，阿婆来帮倪姿收拾。走的时候路过主教学楼，倪姿驻足回望，目光落在教学楼前的那一排松树上。
那天晚自习，她把写着心愿的纸条埋在了左起第二棵的松树下。希望它能同这棵树一样，迎霜傲雪，常绿常青。
高考那天下小雨，零星几点，细如牛毛。
老桑说是个好天气，这样就不热了。可他撑着蓝白相间的格子雨伞，伞下，发际线后移的脑门上却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掏出手绢抹了一把，这是在替他的学生们紧张呐。
１班的学生被打乱分布在三个不同的考点，倪姿与应子杭不在同一个，进场的时候便也没有费心寻找。
送考的人群密密匝匝，挤满了学校外的空地。但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偶尔四目交接便互相交换一个鼓励的眼神。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倪姿跟着人群走出考场。
这是一个艳阳天，下午五点的太阳依旧灿烂。
她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周围很嘈杂，哭的、笑的、呐喊的……百态千姿。又好像非常安静，一举一动都被拉成了无声的慢镜头。
校门口，家长们早已簇拥过来，翘首以盼地憋了两天，终于敢问一句考得如何？
倪姿被同学拉着一起拍照合意，又去跟老师打了招呼，而后没有参与同学们对答案的热切讨论，和阿婆一道先回了家。
路上阿婆去买西瓜，倪姿给应子杭发了条短信问他考得怎样，但是没有收到回复。
也许是他还没来得及开机。倪姿抱着西瓜安慰自己。
她是在两天后去学校才知道应子杭缺考的消息的。
班级里已经炸了锅，大家争相询问，见面开口都先是一句：“听说了吗？”
很快，全年级都“听说”了，却没一个知道是为什么。
连老桑都也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是他家里出了事。
什么事会连高考都不顾了？
倪姿想不通，也难以接受。
然而世事总如此，由不得你想得通想不通，接受还是不接受。它发生了，便是现实。
应子杭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倪姿去他家，大门紧闭，吴奶奶似乎搬走了，连往日里总在花园上蹿下跳的多多都不见了。
应子杭就这么消失了。
成绩出来，倪姿稳定发挥，加上不错的专业课排名，被传媒大学录取。同学们也都各自走向崭新的大学生活。
只有应子杭，关于他的一切，都停留在了高考前。
大二那年，阿婆突发心脏病去世，倪姿在家整理阿婆遗物的时候翻出了一张陈旧的领养证明。
原来在她出生的那一天，两名产妇同时临产。本非多么稀奇的一件事，却因一名产妇在生产后弃婴离院而引发了骚乱。混乱中，护士弄错了孩子。
原来她被遗弃了两次。
但是都不重要了，她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分科名单出来，应子杭的名字高挂理科１班榜首，从他往下，倪姿一个一个地找，终于在吊车尾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是垫底，但她非常开心。甚至一阵个暑假都沉浸在又可以继续和应子杭做同学的快乐里。
高二再开学，１班搬了新教室，班级里也换了一批新面孔。
原来的同学里有三分之一选了文科，另有几人被淘汰出班，留下来的大约还有一半。
新新旧旧的打散再融合，令１班不再像之前那样排外。而倪姿也渐渐找回到曾经，不再似之前的孤僻。一切都正是一个重新开始的好时机。
老桑还是班主任，只是比起高一时的宽容，现在对他们要严厉些。
又是一年中秋，放假回家阿婆提起倪母来电话的事情。
“他们的意思是想让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走艺考？”阿婆转述着倪母电话的内容，“你本来就有基础，自己也喜欢，艺考可能更适合你。”
倪姿低头看着面前的练习册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们一直在关注着她的近况，也知道倪母的这个建议于她目前的成绩而言也许是最佳的选择。
可她一直无法下定决心去接受。以什么样的立场呢？如今的他们在她的生活里又扮演着什么样角色？
阿婆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担心学费，“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阿婆也是有积蓄的，供你读书不是问题。”
“我考虑考虑吧。”
倪姿最终还是接受了倪父倪母的建议。高二暑假，她去北京参加专业集训。
最后一场复试考完，北京下了一场大雪。倪姿去了趟景山，在透骨的寒风中拍下了落雪的故宫。
照片发到□□空间，很快一条评论跳出。
应子杭：怎么没进去？
倪姿回复应子杭：买不到票哇TAT
应子杭回复倪姿：没事以后有机会
倪姿的手指按在回复键上，犹豫良久。她很想假装随意地回一句“有机会一起啊”。可是不行，她的心虚令她难以开口。
再次回到学校的是个周日。
高三的学生放假不再跟着其他年级走，周末通常只能休半天，星期天中午就要返校。
倪姿背着提着一堆课本和习题册走进教室的时候，被眼前的书山卷海吓了一跳。
不过是大半年的光景，班里面已翻天覆地。
教室后面花花绿绿每月换新的黑板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知识点。角落里还辟出一块儿地方，张贴语文满分作文。墙上挂着高考倒计时，触目惊心的数字每日更新，如同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每张课桌都被堆成了不堪重负的模样，书本砌成一堵堵摇摇欲坠的墙，在这小小一方教室里，围出六十几座孤岛。
往日里的玩笑打闹不见了，哪怕是平时再嘻嘻哈哈的人都开始变得认真起来。每座孤岛里都有一个埋头题海的脑袋顶。
好一个学海无涯苦作舟。
倪姿被这样的气氛震到了。她去集训时高三还没开学，虽然料想到高三的生活会很紧张艰苦，但想象归想象，在多的夸张或不足都无法比拟真正直面时的感受。
当真是兵荒马乱啊。
整间教室里除了讲台唯一干净的桌子是倪姿的。
如今班里面不再有固定的座位，人随成绩动，每个月月考成绩出来都会按排名重新排座。倪姿之前不在，她的桌子便一直孤零零一张排在教室的最末尾。
倪姿拎着沉重的手提袋，小心翼翼地在弯曲狭窄的走道里挪动。怕一个不当心把哪张桌上的书摞碰倒了。
然而走道里障碍实在多，千小心万小心，倪姿防得了眼前，顾不住身后，书包蹭到旁边桌角，课桌猛然一震，眼看着大厦将倾。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突然出现，稳稳拖住那摇晃的书塔。
“嚯，托塔应天王！”旁边人见了，笑着调侃。
倪姿回头，正看见应子杭站在两排开外的地方，正把书重新摞稳。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特意找过，没见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半年没见，他似乎更高了，也瘦了，脸上的线条变得比从前更清晰分明。
目光交汇，应子杭浅笑：“考完了？”
“嗯。可以安心复习了。”倪姿说着心中有些怅然。如今他们已不再是同桌，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请教他问题了。
应子杭似乎也想到了，他歪歪头，脸上露出独属于学霸的自信，颇为霸气地道：“有弄不明白的尽管说。”
“哟——”前后左右一个个原本埋头苦读的脑袋听见这话顿时纷纷抬头，起哄道，“我有不明白的，应神给我讲讲呗。”
“我也有我也有，昨天数学卷子最后一题怎么做哇？”
“卷子你着什么急啊，一会儿上课不就讲了吗。求大神先帮我理一下这个概念。”
原本有些沉闷的教室忽而变得活跃起来。
不再去管身后的热闹，倪姿来到自己的座位前，开始收拾。
很快，教室里最后一张整洁的课桌也被淹没了。
高三的日子就像是被调了倍速的影片，每一帧都好似在争分夺秒，过得飞快。
欠了半年多文化课的倪姿被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一大截。别人已经复习了两轮，而她还在捡已经生疏的知识点。两相对比，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高一，考试总是垫底。
但如今已没有时间再让她彷徨、张望。考试一场接一场，倪姿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懊悔，甚至没有时间为了一次考试的失利而大肆难过。重要的只有纠错、改错、不再错。
日子被一模、二模、三模追着走。
高考既如洪流，裹挟着他们，不能回头、无法停滞，也是旗帜，吸引着莘莘学子风雨兼程。
终于，小河奔涌，即将入海。
仿佛昨天还在百日誓师，眨眼间就到了各科老师们的最后一课。
这是高三学生在校的最后一天。
老师们讲完了最后一张卷子、叮嘱了最后一遍易错点、翻来覆去把答题技巧说了又说……终于，合上书，长出口气。
再抬头，眉舒目展，脸上都挂起笑容。往日里再严厉的老师，此刻都变得柔和。他们发自肺腑，祝他们前程似锦。
最后进来的是老桑。
他如往常一样，一手夹着书，一手端着茶杯走进来。
站在讲台上，老桑望着底下的学生，有些怅然。“今天或许是你们中的大部分人这辈子上的最后一堂语文课。”
“但咱们不搞那些长亭外古道边煽情的话。”
“高考只是你们漫漫人生中的一道门，老师希望你们过得此门，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1］
说完，他让每人拿出一张纸，写下自己心中的志愿，想考的学校、专业，向往的城市……
“写完了不用交，你们自己知道就可以。等会儿晚自习可以出去到校园里找地方把它埋起来。”
大家低头书写，教室里寂静无声。过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人唱起歌。
一开始声音很小，渐渐地，歌声从四方汇聚，逐渐变成了合唱。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远都不会抹去”［2］
老桑的眼眶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背过身去。他没有孩子，把学生看做是自己的儿女。如今，长成的雏鸟就要离巢，怎会不动容。
歌声里亦夹杂着哽咽，许多人都已泪流满面。
这满心满腹的离别情啊，送老师，亦送同窗的挚友。然而就像歌中所唱，再难舍也只能不回头地走下去。
准考证发下来，书被清空，从满坑满谷到一片纸也无。
教室重新恢复了空荡，好像那些日以继夜的日子从来不曾存在。
要搬回去的东西太多，阿婆来帮倪姿收拾。走的时候路过主教学楼，倪姿驻足回望，目光落在教学楼前的那一排松树上。
那天晚自习，她把写着心愿的纸条埋在了左起第二棵的松树下。希望它能同这棵树一样，迎霜傲雪，常绿常青。
高考那天下小雨，零星几点，细如牛毛。
老桑说是个好天气，这样就不热了。可他撑着蓝白相间的格子雨伞，伞下，发际线后移的脑门上却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掏出手绢抹了一把，这是在替他的学生们紧张呐。
１班的学生被打乱分布在三个不同的考点，倪姿与应子杭不在同一个，进场的时候便也没有费心寻找。
送考的人群密密匝匝，挤满了学校外的空地。但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偶尔四目交接便互相交换一个鼓励的眼神。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倪姿跟着人群走出考场。
这是一个艳阳天，下午五点的太阳依旧灿烂。
她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周围很嘈杂，哭的、笑的、呐喊的……百态千姿。又好像非常安静，一举一动都被拉成了无声的慢镜头。
校门口，家长们早已簇拥过来，翘首以盼地憋了两天，终于敢问一句考得如何？
倪姿被同学拉着一起拍照合意，又去跟老师打了招呼，而后没有参与同学们对答案的热切讨论，和阿婆一道先回了家。
路上阿婆去买西瓜，倪姿给应子杭发了条短信问他考得怎样，但是没有收到回复。
也许是他还没来得及开机。倪姿抱着西瓜安慰自己。
她是在两天后去学校才知道应子杭缺考的消息的。
班级里已经炸了锅，大家争相询问，见面开口都先是一句：“听说了吗？”
很快，全年级都“听说”了，却没一个知道是为什么。
连老桑都也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是他家里出了事。
什么事会连高考都不顾了？
倪姿想不通，也难以接受。
然而世事总如此，由不得你想得通想不通，接受还是不接受。它发生了，便是现实。
应子杭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倪姿去他家，大门紧闭，吴奶奶似乎搬走了，连往日里总在花园上蹿下跳的多多都不见了。
应子杭就这么消失了。
成绩出来，倪姿稳定发挥，加上不错的专业课排名，被传媒大学录取。同学们也都各自走向崭新的大学生活。
只有应子杭，关于他的一切，都停留在了高考前。
大二那年，阿婆突发心脏病去世，倪姿在家整理阿婆遗物的时候翻出了一张陈旧的领养证明。
原来在她出生的那一天，两名产妇同时临产。本非多么稀奇的一件事，却因一名产妇在生产后弃婴离院而引发了骚乱。混乱中，护士弄错了孩子。
原来她被遗弃了两次。
但是都不重要了，她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