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年关将至,清尘打扫是必然的。

    大管家老早就去买了桃符春联、大小门神,因着府里有了喜事,大管家挑选的比以往的都要喜庆。

    一众婆子小厮,挂得挂,贴得贴,谢妈妈手巧,拿着大剪子教可心柳枝裁窗花,左一个喜鹊登枝,右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可心十分有耐心,原以为她岁数小不稀得做这些,现却很有兴致,教一遍已剪的像模像样。

    反倒是柳枝学了一上午只剪出了一只腿的鸭子。

    昨日下的雪,房顶上的已经开始化了,顺着瓦檐往下滴答。

    蕊珠则在小厨房看厨娘在做腌腊肉腌鱼风鸡。厨娘把把鸡的细长脚爪用绳子系紧挂在梁上,两条大青鱼也分别用盐渍了,尾朝上头朝下挨旁吊着。剩余的婆子在洗肉,手指冻的通红,却满脸喜色。

    一屋子的都在忙,蕊珠也没有闲着,帮着给腌好的肉系绳子,厨娘万妈妈怕她弄脏手,系了两个就让她坐在火盆前,又顺手从火灶里拿出一早放进去的烤红薯,亲手剥了外皮递给蕊珠。

    蕊珠没法子,摸了摸腰间的软肉,无奈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依着接了坐在灶前。

    突听得外面囔囔声,一婆子出去看了看,不一会儿就面带喜色的回来了,说姑爷给送年节礼来了,整箱整箱的好料子,江南的纱绸缎罗不说了,关外的皮子,猞猁,紫羔,狐裘,雪熊,雪莲,还有半尺长的雪参等等。现下往厨房这边送来的是一头杀好的生猪,一头杀好的山羊,鸡鸭鱼肉各几筐,时鲜瓜果几大篮子,还有一筐个大鲜活的螃蟹,一筐水淋淋的福建龙眼。

    婆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厨房里笑声一片,蕊珠也情不自禁地一起。

    暗忖着....这个孙棕可真是....太不把自己当个外人了。

    自从两人庚帖换过,他就时不时的送东西来,有时是一些南方的果子,有时是一些农家人养的鸡鸭,说看她太单薄了,给她补补身子。

    白氏纵算瞧不上这些身外之物,可也晓得孙棕的郑重心意了。

    因此府里上下,包括阮胜对孙棕的看法都是一致好评,起先柳枝还是孙公子孙公子的叫,前几天,孙棕送来两张白狐狸皮,说是给蕊珠做衣裳。

    因着皮毛有多,蕊珠让柳枝拿去自己也做一身,这次后,柳枝就对孙棕改了称呼。

    早在蕊珠与孙家定亲之前,老太太葛氏还打过蕊珠的主意,本以为事情笃定了,还曾在老侯爷面前露过口风,没想到因侯府出了一场风波,她还没有来实行,计划就被截糊。更没想到的是,与阮胜的姑娘结亲的竟是孙家!清贵之流能排上前三位的孙家!她本想发作,反倒叫一时间名利双收,面子里子都有了的老侯爷好一阵数落,让她不要打三房的主意,最抑郁的是两家已经文定了,她再闹腾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转眼便至腊月叁十,整条街道的店铺都不再做生意,因着除夕夜要在侯府过,白氏晌午就喊蕊珠收拾出来。

    她让蕊珠换上一身蕊红绣缠枝杏榴花的斜襟褙子,底下是玫瑰粉色镶深边褶子裙,头上规矩的梳了个弯月髻,只斜插了一只海棠步摇,明艳又喜庆。

    白氏则是一身蜜荷色缠枝菊花对襟褙子,石灰棉罗裙,头上简单的绾了个圆髻,用一根通体剔透的白玉福寿玉簪子定住。

    等到了侯府,一屋子的都齐全了,二夫人侃侃而谈,大夫人四夫人一言不发。

    气氛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徐鹿之刚诊出一个月的身孕,正坐在老太太边上吃燕窝,见了白氏羞涩的道:“婶娘来了,有一阵子没来了,妹妹近来可好?”蕊珠回道:“嫂嫂好,多谢嫂嫂挂念了。”

    徐鹿之的声音很柔和,絮絮低声如细语,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白氏带着笑意拉着她和和气气的问起话来,问近来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孕吐,嗜睡等等。徐鹿之一一答了,白氏褪下腕子上的一翡翠镯子就套在她手上;“这孩子知道心疼娘。”一边的四夫人似乎很满意,脸上才带着点笑容。

    据小道消息,阮玲珠在太子府日子很不好过,除了刚嫁进去,太子宿在她那里过了几夜,过后就把她忘一边了。

    她也不知道收拢人心,凡事都顺着自己性子来,身边的人的罪个干净。

    这日子慢慢就难过了起来,前些日子,大夫人还来樱桃胡同,让白氏想想办法,也不知道她从那里知道的,太子妃请白氏蕊珠两人去过太子府,就想让白氏去求求太子妃。

    白氏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再去太子府是不可能的,而且阮玲珠这样也是她一意孤行的后果,大夫人败兴而归,事后也不知道找了谁,让人送了些金丝银炭给阮玲珠,让她这个冬天能过下去。

    与阮玲珠的惨况不同,阮玉珠在二皇子府过得风生水起,赶在徐鹿之前头传出了有孕的好消息。二皇子如今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阮玉珠有孕自然是喜事,侯府也因此收到了一些二皇子让人送来的年礼。

    这会,老太太就拿着阮玉珠显摆起来,她说她的,底下人心不在焉的听着。

    蕊珠默默地听着,只道幸好,也不得不佩服起软玉珠的心计。

    二夫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白氏说话,蕊珠闲坐着无趣,阮意珠偷偷给她使眼色,两人对视一笑,都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很快,晚宴开始了。

    光洁的红木如意大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几十道年菜,盘子底浸在热水中保温——五福临门,三阳开泰,年年团圆……还好几道有鸡鸭鱼肉的汤汤水水,看的意义大过吃的,在场的诸位几乎都没动几筷子,蕊珠挑了盘最近的青葱翠绿的青菜伸出筷子,再夹了夹了两根酿了鱼羊肉馅在里头的菜心在嘴里,慢慢吃着,只觉得满口生鲜。

    也顺带喝了一碗热乎的桂花酒酿圆子。

    老侯爷今日很开心,就顾着与阮胜阮康几位老爷说话了,老太太葛氏最先离得席,她愁肠百结,似是认清三房再也拿捏不住,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大夫人也同样,但因着要守岁硬撑着罢了。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即便屋里烧着地龙和火炉,依旧是寒气不止,一屋子人里只有二夫人孙氏一人红光满面的闪闪发光,蕊珠看了她几眼,暗暗叹息要大夫人四夫人有二夫人这么心宽就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蕊珠只要专心给自己绣些袄帕就成了,她的嫁妆白氏一早就备的七七八八了,阮胜原本打算过半年才让蕊珠成亲的,孙家那边的意思是想早一点,因着孙棕年龄实在是有些大了,阮胜白氏一合计,只好同意把日子定在四月初八。

    太华寺的僧人算的吉日。

    嫁妆对于官宦富户人家的小姐来说,可说是十分重要的一项,有些钟鸣鼎食的家族里,那些受重视的嫡女从牙牙学语,长辈们便要一件件给攒嫁妆了。

    就是一样厚薄的嫁妆,除却陪嫁的丫鬟婆子管事和固产,大到床桌柜箱等家具,小到四季衣裳,甚至红木金箍的马桶和洗澡盆,夸张一点的搞不好连寿衣都备下了;像韩铃铛,韩夫人就给她准备了一整套从头到脚极其严整规制的嫁妆。

    白氏到底时间不够,还是有些手忙脚乱,事后想了想,拿银子快速有效!便不纠结了。

    二月初,春寒早早就褪去了一半,白氏忙着准备,蕊珠忙着绣着白氏吩咐的衣裳帕子。

    这天,跟万妈妈去赶早集的柳枝却带回了两条京城里正津津乐道的爆炸性的事情。

    一件是;原本三月初就要成亲的郡王世子突然被人带了绿帽子!

    一件是;二皇子侧妃滑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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