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一再保证与督促下,陈相宜才跨坐上他的肩膀,手隔着校服外套的袖子虚虚地扶住他的头。

    “你要扶的话,就扶紧点,”孙时越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陈相宜突然觉得好新奇,“你这样弄得我好痒,小心我一哆嗦就把你摔了。”闻言,陈相宜忙扶紧了他的头。

    “我站起来了啊。”孙时越出声提醒,随后一手按住陈相宜的小腿,一手扶着树干,缓缓地站了起来。陈相宜伸手试探,刚好可以碰到洞口。

    “没问题。”她对孙时越说。于是孙时越又缓缓蹲下把她放下来。

    “你脖子和腰都没事吧?”陈相宜关切地问。

    “能有什么事啊,你又不重。”

    “哦。”

    一连三个星期的周四,孙时越和陈相宜都在晚自习放学后偷偷跑去女寝楼后往树洞里放瓜子花生。所幸本子上只要求一周一次,不然陈相宜真的担心孙时越的脖子和腰吃不消——他们每天学习任务就挺重的了,这两个地方实在算不上有多健康。

    每次骑在孙时越肩膀上,陈相宜都担心自己突然把他的脖子坐断了。有次她对孙时越说起这事,孙时越笑她思想消极。

    但这确实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啊。如果真的断了或是怎样伤到了,孙时越的后半生怎么办?好在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了,今晚一过,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孙时越的脖子被自己坐断了。

    “愣什么呢?快上来啊!”孙时越回头小声提醒。

    待陈相宜坐稳,孙时越慢慢起身,刚站起来,就听到保安大叔的一声吼:“哎!那边干嘛呢!”

    难道被发现了?孙时越和陈相宜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动。陈相宜双手撑在树干上,大脑疯狂运转:如果真的被发现,他们要如何解释当下的行为?

    静默了十几秒,好像并没有人过来,陈相宜抓紧时间把花生瓜子一股脑地倒进树洞,拍拍孙时越的头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不知道那边出什么事了,你从另一侧走,”陈相宜说完抬手看表,“我得赶紧回去了,你走的时候小心点别被看到了。”看到孙时越点头,她又接着问:“脖子没事吧?”

    孙时越又摇摇头,陈相宜拍了拍他的胳膊:“那还愣着干嘛?快走吧。”说完她转身像宿舍楼的侧门跑去。

    孙时越突然觉得他们像两个傻瓜,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恶作剧破本子,冒这么大风险干这么傻的事。陈相宜不是挺聪明一学霸吗?怎么跟着他一起犯傻?听说政治后面会学哲学,政治老师要是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一定会狠狠地骂他们唯心主义。

    其实他大多数时间都算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就这么唯心一次没什么的吧。

    他把书包甩到背上,向陈相宜刚刚指的方向跑去。

    第二天早读,陈相宜悄悄向文元若打听昨晚的事。以前她早读从不说小话,就算自己背不下去书,也只会自己偷懒,从没拉着别人说话过。但今天情况特殊,陈相宜怕早读还没结束自己就被叫走了——万一昨天晚上有人查监控的话,很容易就会发现她和孙时越鬼鬼祟祟地到女寝后面去了,怎么想都可疑。

    “你怎么知道我正打算在早饭的时候跟你说呢?”文元若盯着课本,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向陈相宜这边倾斜,“听说昨天晚上保安在女寝侧门那边发现一对情侣在抱着啃!副校长刚好从那边路过……听说今天他们的家长都被叫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文元若看着课本面不改色,口中却说着如此八卦的话题,陈相宜暗自感叹她简直天生就是早读偷懒的料。

    居然是小情侣被抓……陈相宜还是有些忐忑,希望昨晚没人发现她和孙时越。

    “听说所有班主任都被叫去开会了,以后学校里的小情侣可要惨咯。”

    陈相宜为他们遗憾一秒钟,接着问文元若:“还有别的吗?”

    “别的?”文元若被她突然一问也有些不确定,“应该……没了吧?”

    陈相宜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昨天是最后一次去了,有惊无险。

    陈相宜在班里颇有些人气,文理分科之后,她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班里总有人在课间找她问题,一开始文元若总是很不开心,她固执地认为陈相宜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一下课总有人围过来,严重打扰了她和陈相宜的二人世界。但后来她倒是和总来问数学题的几个女生玩到了一起,也不再抱怨总有人来找陈相宜了,反而很热络地和她们聊天。

    班主任小张在班里宣布学校要严打早恋之后,班里原先总去找宋易泽的女生也改为找陈相宜问题了,文元若借此机会和更多人打成一片。

    文元若总喜欢搓陈相宜的小臂:“哎呀小相宜,你好像个吉祥物,大家都喜欢你。”

    可陈相宜怎么都觉得自己和吉祥物这三个字完全不搭边。她不爱笑,加上眼睛不算大,初中时班里有些男的会叫她“死鱼眼”。

    死鱼眼也能做吉祥物吗?

    陈相宜并不觉得来找她问题的同学都是真的喜欢她,当然她也并不奢求大家都喜欢上自己。来找她问题只不过是因为这样最节省时间,而已。

    当然,这些话她也不可能对文元若说。

    不过,或许文元若真的很喜欢她吧,总是黏着她。陈相宜并不讨厌,只不过刚开始时还有些不适应,现在已经完全脱敏了。

    是啊,开学好久了,现在已经五月中了。陈相宜想到那个破本子,叹了口气,希望能在这个学期内解决。

    “第二件事,想办法把校长信箱里的信全弄出来放进校长办公室。”

    孙时越倒吸一口凉气:“这谁办得到啊!”

    陈相宜也没想到什么好点子,两人对坐无言,空荡荡的教室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教室后钟表走针的声音。

    “你们俩,”教室后门突然传来声音,把他俩吓了一跳,“干嘛呢?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去!”说完把教室里仅剩的一盏亮着的灯“啪”地拍灭。

    “老师我们刚刚讨论题目呢!没注意时间,现在就走!”孙时越忙站起来背上包,好在那老师认得陈相宜,知道她是好学生,没再疑心,只让他们抓紧时间。

    “明天再说吧,今晚我们都想想办法。”

    但到了第二天,两人也没想到什么可靠的办法。课间,孙时越转过头和陈相宜讨论,特意把关键语句都省略了。

    “反正就是要分两步:第一步是取出来,第二部是放进去,关键是这两步哪一个都不好办。”陈相宜低声说。

    孙时越也眉头紧皱,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他们已经考察过,学校只有一个校长信箱,对面墙上就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它。以前还能赌一把没人看那个摄像头,可是最近严打早恋,监控室里一定是有人在看着的。而且就算没人看着,他们又怎么把里面的信拿出来呢?他们又没有钥匙。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神秘?”文元若凑过来。

    “我们在讨论物理题。”孙时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文科生讨论什么物理题啊?天天就知道骗人,相宜你看他!”

    “文科生就不用学物理了?明年还要会考呢你知道不?”孙时越总能圆上谎,这点倒是和自己有点像,陈相宜想。

    最后是陈相宜想出的点子:把自己的试卷塞进校长信箱,再去楼下找保安大叔帮忙打开。林高除了学生老师以外,最多的就是保安大叔,学校门口保安室有几个,每栋教学楼一楼也有,行政楼也有,操场也有,哪都有……听说是某年高考前林高有两个学生二连跳,从那之后林高就有保安巡楼和锁住天台的传统了。

    陈相宜心一横,低着头装作很悲伤,跟在孙时越背后去楼下保安办公室找保安大叔帮忙开信箱。

    “叔叔,求求你了,我们老师明天就要讲这张卷子了,你看她多难过多愧疚多着急!您就帮我们开一下吧!”

    “叔叔,她可是我们班学霸,你舍得看好学生被老师骂吗?”

    “明知道上着锁,非要手欠?”保安大叔很不耐烦,他们也料到了这种情况。于是孙时越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避着监控塞到保安大叔怀里:“这是我偷偷让我爸爸带的,求求您了叔叔,帮帮我们吧!”

    大叔脸色一变:“你还抽烟!”

    孙时越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叔叔,我不抽烟,这是专门给你带的!”又双手合十作可怜状:“求你了叔叔,帮帮忙……”

    陈相宜在后面,突然小声抽泣起来,孙时越回头看她,发现她真的掉了眼泪,于是一鼓作气:“求你了叔叔,你看她都哭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帮帮我们吧……”

    大叔被他们缠得没有办法,只得答应:“行行行就帮你们开一下吧,我告诉你们没有下次了啊!”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我们以后绝不再犯了!”

    陈相宜和孙时越跟着保安大叔上楼,打开校长信箱的那一刻,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一地,孙时越和陈相宜一张张拾起来。

    “找到试卷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陈相宜抢答,“那个,叔叔,这些信……”

    看大叔并不想管,她立马说:“那我们帮忙扔了吧?”

    大叔不耐烦地挥挥手,重新锁上信箱后扬长而去,孙时越和陈相宜在他身后连连道谢。

    “终于拿到了!不枉我们这么拼命。”孙时越看向陈相宜,她正擦去脸上的泪。

    “没发现你还挺能演啊?”孙时越笑着打趣她。

    陈相宜面色坦然:“你没发现的事情多了去了。”

    “好了,下面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它们放进校长办公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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