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排队的知青听到她的话,想着自己以前受这些营业员的闲气,都憋不住,大声附和:“对啊,你要不想干,有得是人干!不就是邮电局营业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把你们领导叫出来,我们倒要看看,如今世道,是谁在当家做主。”

    知青们群情愤恨,营业员被骂得憋红一张脸,她自然跟这年代大部分营业员一样,以为进了邮电局工作,得到了铁饭碗,就嚣张的不得了,平时没少骂顾客。

    这回遇到乔希瑶这样的硬骨头,她也怕事情闹大,把领导找出来,饭碗不保,不得不低头认错,“这位知青,请你不要生气,这事儿是我的错,我也是寄信的人太多,忙得不可开交,没忍住向你发火。我向你郑重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说着,隔着窗口的玻璃,向乔希瑶郑重低头行礼道歉。

    她如此能伸能屈,乔希瑶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行了,这次就算了,给我两张八分钱的本地‘劳动人民’最光荣的邮票,再麻烦你拿一瓶胶水出来,我自己贴。”

    这年头的邮票,价格不一,最便宜的邮票卖1.5分钱一张,贵得一两块钱的都有。

    但通常人们都买四分钱的邮票,因为平信邮寄到本市,最低四分钱起,邮寄到外省,则八分钱起,如果平信信封厚度超重了,就要加八分钱。

    因此很多知青要给家里邮寄信和一些小东西的话,选择寄挂号信,挂号信2毛钱一分,超重了也要再加八分钱。

    乔希瑶家境不错,父母不需要她寄钱回家里补贴,陕北地区又太过贫穷,除了一些面食和苹果大枣,没啥土特产,乔希瑶暂时没打算给父母邮寄这边的特产回去,因为川省地大物博,那边什么东西都不缺,只要有钱票,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她要八分钱当地发行的邮票,存粹是想告诉父母和妹妹,她所在之地的地貌风情,她知道他们会好好的收藏她的信件,以后这些信件上的邮票,就是一种纪念和念想。

    营业员一看她直接掏钱买两张八分钱的邮票,没有一点扭捏舍不得钱的模样,心知她是个不缺钱的,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拿出一瓶刚开过的胶水,递到乔希瑶手里。

    乔希瑶把邮票唰唰涂好贴好,把信封交给营业员,看她哐哐盖上红戳,放在一边代寄邮箱后,这才走到窗口的另一边,等待舒曼寄信。

    舒曼同样买了一张八分钱的邮票,她只写了一封信给苏家,告知她最近的一些近况,明确告诉那帮对原身不好的苏家人,她不会像原主那样,卖掉自己辛苦劳动赚工分换得粮食钱票,去补贴家里的一群白眼狼,从下乡开始,她就是她自己,原主一家人的死活,跟她无关。

    她寄完信,乔希瑶就过来挽着她的手臂,亲亲热热的对她说:“曼曼姐,走,咱们下馆子,我请你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只管点。”

    “我吃什么都行,我不占你便宜,咱们吃饭,五五分账。”舒曼不太习惯跟人这么亲密接触。

    不过想到乔希瑶是女孩子,她对自己没有坏心,也就没挣扎,任由她拉着自己穿过一条小巷,来到街边一处国营饭店前。

    那国营饭店不过一百平方米,一半分成厨房,一半分成待客餐厅。

    左边是厨房,临街的位置蒸着好几个大蒸笼,里蒸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

    往里是一排操作台和大锅灶,好几个穿着白色厨师服装的厨师们,正站成一排,在操作台啪啪摔打拉扯着做陕北特色手工面。

    饭店大门敞开着,右侧待客大厅有两张圆桌子,四张小点的方桌子,里面食客满满,都是忙完秋收,来县里打牙祭的知青们。

    下乡的知青大多年纪比较小,正是能吃得时候,在村里的知青点吃不饱,也没吃到肉腥,馋得厉害,一有机会来城里,不管手里有钱没钱,三五个知青凑割份子,买上一两个荤菜,大家一起吃,吃得不亦乐乎。

    乔希瑶拉着舒曼走进饭店,“曼曼姐,你我之间,分什么账啊,下乡这一个月,我一直承蒙你关照,没有你给我的药膏,我的手恢复的哪有这么快。现在我手上伤口的疤,已经淡了很多,相信再擦一段时日,我手上就没疤了。你也知道我很爱美的,手上要留一条丑丑的长疤,我得哭死,今天这顿饭,说什么都要我来请,我手里不差钱票,你别跟我客气。你要跟我客气,我可要生气了啊。”

    距离她左手被玉米秆划伤过去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擦舒曼给得灵泉药膏,伤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快速复原。

    到现在,她的伤口已经完全复原,只是左手掌上还有一条淡淡的疤,不过有灵泉药膏在,疤痕去处完全不是问题。

    舒曼就喜欢乔希瑶这种有什么说什么,懂得感恩,又会说好话哄自己的性子,当下也没了顾虑,笑着说:“那好,我要吃大鱼大肉,你可不许心疼。”

    “好好好,我要是心疼,我是小狗。”

    两个人手挽着手,正准备进到饭店,身后传来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乔知青、舒知青,你们也下馆子啊,好巧啊。”

    两人回头,是那个名叫余静的老知青,她的身后还跟着沈梦雪跟刘晓梅,显然是三个人都寄完信,要来饭店吃饭。

    想想也是,她们天不亮就起床往县里赶,到了县里,寄完信已经到饭点了,早饭没吃,这会儿都饿了,饭店离邮电局不远,可不就来吃饭么。

    乔希瑶对这个余静的印象还挺好,这姑娘是书香世家出生,父母都是老师,就她一个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对她多有疼爱,66年她的父母都被打成了臭九流,她父母为了不连累她,登报跟她断绝了关系,把她弄到石水村里来下乡,她是第一批下到石水村来的知青。

    她看着体弱多病,文文静静的,但为人谦和有度,不掺和老知青点和村里人的任何纷争,也不说任何人的闲话。

    虽然干活孬了点,挣得工分没别人多,每年挣得工分勉勉强强能养活自己,但在其他女知青熬不住那繁重的劳动,嫁给村里男人躲避劳动,或者想尽一切办法要回城的时候,她一直坚持本心,辛勤劳动,不理会村里任何男人对她的示好,也不搭理那些想尽办法给她做媒的大婶们,只为了有朝一日有机会回城,能把父母接回家,好好的孝敬他们。

    在老知青好几个女知青因为解堰,背地里没少说乔希瑶闲话之时,余静自始至终没说过她一句闲话,偶尔听不下去,还会维护她两句。

    因此,乔希瑶对余静的印象很好。

    乔希瑶笑道:“是啊,我们准备打打牙祭。”

    余静点点头,往里看了看,“里面的人好像挺多,没什么位置坐。”

    舒曼道:“我看最里面靠角落的地方还能坐下,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和瑶瑶一起拼桌。”

    “好啊。”余静露齿一笑,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些钱票出来,跟着她们俩往里走。

    沈梦雪不屑于跟她们拼桌,看饭店里面没有别的空位了,她冷哼一声,走去饭店左边,买了两个包子馒头就走了。

    刘晓梅抿了抿嘴,默不作声地跟在乔希瑶三人身后。

    舒曼后知后觉地发现刘晓梅跟着她们,皱着眉头道:“那个角落最多能挤三个人,你要想拼桌,去跟其他知青挤挤吧。”

    “我不坐也可以,站着吃就行。”刘晓梅硬着头皮道。

    已经坐在角落里的乔希瑶,闻言毫不客气的嗤笑一声:“今天我是请曼曼姐的客,可没打算请你,你要想下馆子,可得带好钱票自己买。”

    前世刘晓梅总是在她面前有意无意透露她家穷,说她家兄弟姐妹多,父母养着很吃力,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穿过一件好衣服,她下乡干农活赚得钱粮,还得分大一大半邮寄给父母,减轻父母的负担。

    乔希瑶看她的确饿得面黄肌瘦,穿得衣服也都是带着补丁的,对她心生恻隐,平时吃得喝得用得都会留给她一份,只是有一回因为一件事情跟她闹了矛盾,故意有两天没接济她,她就联合沈梦雪给她下药了,害了自己一辈子。

    如今重活一世,乔希瑶想起上辈子对刘晓梅真心付出,却换来黑良心的背叛,乔希瑶恨得咬牙切齿,言语自然犀利。

    “我,我的钱票都邮寄出去了......”刘晓梅刚刚寄完挂号信,把自己这一个月赚得工分,提前到大队兑换成钱票,手里只留下一块钱应急,其他都邮寄给了父母。

    听到乔希瑶的话,她目光楚楚的看向舒曼,期盼她能给自己说两句话。

    她真的好饿啊,国营饭店充斥着各种饭菜香味,香得她都快疯了,她不需要吃什么好肉好菜,就吃点她们剩下的残羹剩饭就行了。

    舒曼是穿书过来的,自然对书中剧情很了解,也知道刘晓梅是什么样的人,她没好气道:“别看我,我也是蹭吃蹭喝,我没话语权。再说了,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我们给你一口吃得,我们自己就少一口吃得,你没钱票,想下馆子,自己想办法吧。”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周围吃饭的知青听见了,都向刘晓梅投来讥讽的目光。

    没有钱票,还想蹭吃蹭喝,什么人呐,当人家的钱票是大风刮来的啊?

    刘晓梅被众人那样的眼神,看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红着眼眶说:“我感觉我现在也不是很饿,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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