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部,血迹的微微渗出。

    云岳星跌落在地,似有些愣,伸手摸了摸,手上是点点的血珠。

    折扇翻到在地,被墨水浸染。

    她一个灵活的翻身,躲过许少卿的乘胜追击。

    月光下,寒意拂面,冷风吹,让云岳星的思绪又清晰了几分。

    毫厘之差,劫后余生。

    剑意涌动,隐隐突破,在死生之间的领悟。

    原来这就是差距。

    “就这?”许少卿不屑。

    云岳星不语,只是一个劲的集中注意在防御上。她当然是打不过,但她在等一个机会。

    她得为张怀远创造一个机会。

    一枚令牌悄然换在了她的手上。

    云岳星像是被消耗了体力,动作慢慢变得迟缓,好几颗棋子在她的致命处擦边。

    许少卿勾起了嘴角。

    这么显而易见的破绽,不过他也不介意上当。让人见识见识什么是差距,就算是用计也弥补不了的差距。也难为她能拖这么久。

    许少卿的心情荡漾,仿佛在看小丑的表演。

    黑棋在空中跟剑气激烈碰撞,竟硬生生撕裂开剑气,直接命中云岳星的脖颈。

    只见她仰面向后倒,一动不动,瞳孔失去了颜色,“砰”一声倒地。

    死前,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虽一击必中,但还是费了他不少力。不过好歹身躯到手了。现在就差怀远了。

    许少卿只看了一眼,张怀远还在跟八爪鱼在纠缠。

    痛,巨痛。差一点点就真的死了。

    云岳星屏息,依旧那副死亡的模样。

    她赌这时候的许少卿会放松警惕,才有机可乘。

    她把师父的一道剑气保护在自己的颈部,只是让黑棋稍微偏离一分,濒临死亡。

    只有让对方以为她是真死了,才是最好的时机。

    他慢慢靠近云岳星的身躯,缓缓蹲下,手一摊,一只肥嫩的黑虫从袖子里爬出。

    他含笑地望着黑虫,温柔似水,寄于了他的希望。

    这副完美的身躯,他能感受到黑虫兴奋到颤栗,是以前都比不上的颤栗。这得多亏了他耐住了性子,终于等到这一副。

    怀远将要进这幅身躯,魂魄不会消散,永远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

    她是现在不懂,等以后就会知道他的好了。

    就是现在。

    许少卿稍稍一偏,但没有比剑更快。

    将军剑从背后穿过了他的右胸。

    是张怀远。

    他一愣,想要开口。

    也在此时,流形剑穿过他的左胸。

    鲜血大片大片顺着身子往下,沾染着大地。

    许少卿转过头,耗尽最后的力气,双眸似悲似喜,默默看着张怀远,像是最后描绘她的容颜。

    死在怀远的手里,他也情愿。

    只是有些话,还未说出口。

    许少卿死了。

    云岳星艰难地扶着自己坐起,拿出小长老给的止血丸碾碎撒在自己的伤口上。一声不吭,这时,额头上才开始源源不断冒出冷汗。

    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不动声色地将其擦去。刚刚维持死亡体征,用灵力强行封锁了身子,现在遭到了反噬。

    张怀远大步一跨,坐在了云岳星的旁边,看看她的伤口,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盯着许少卿的尸体发呆。

    那只肥嫩的黑虫见形势不对,一溜烟又钻回了他的袖里。

    张怀远伸手要去掏虫,被云岳星拦下。

    “别去碰。”云岳星解释道:“蛊虫这玩意不好碰,容易沾上,得要懂的人来处理。不过若是主人死了,蛊虫也活不了多久。”

    “哦。”张怀远乖乖地坐了回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死之前,她是将军,许少卿是谋士,她本就没有什么想法。更何况被囚禁的这多年,许少卿把原有的战友情也消磨殆尽。

    她深深叹了口气。

    越来越偏执。

    偏执到有些失去理智。

    云岳星已经止血了。但内伤还得回去给长老看看,估计要养个一段时间。

    自己身上还在疼痛之中,她却丝毫不犹豫:“我得下去。”

    地上的裂缝早已闭合,她得想办法看能不能下去。

    不知为何那殿里的部分人迟迟不出面,明明这地下困住的有他们的小辈。

    云岳星头痛得厉害。

    张怀远微微蹙眉,并不赞同这个做法,轻言道:“你身上还有伤。”

    “无碍。”简单的两个字想要包裹所有的疼痛。

    云岳星接着说道:“我师妹师弟都还在下面,我得把她们带回来。”

    还有沈序,秋灯夜,叶明珠,虚空。

    还有好多人,都掉了下去。

    她都得带回来。

    一个不能落。

    张怀远沉默了两秒,缓缓开口:“她们很弱吗?”

    她看着云岳星,像在看以前的自己。

    她认为公主自己回宫不安全,最后传来公主弑父上位的消息。

    她还记着那次跟阿苓的争吵。阿苓说:“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脆弱。”她愣了许久。

    信任不是件难事,但往往担忧会比信任多。

    云岳星没有回答。

    她的心里很清楚,她们并不弱。

    她只是怕有个万一。

    想到往事,容易唏嘘,张怀远故作轻松,颠了颠手上的剑,起身,道:“我现在是不是得把银杏送回去。”

    “……它不在了。”云岳星说得含含糊糊,本就不高的情绪更是跌了一层。

    “大声点!”张怀远大咧要去拍云岳星的后背,瞅见伤口,半空的手收了回去。

    “它和那条金龙,铸剑了,殉剑了,不在了。”

    这是它们的选择。

    “……”张怀远先是一沉默,再挤出笑容,“银杏随我。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荣耀。”

    她的剑,随她。

    张怀远鼻尖一酸,双手不停反复抚摸剑身,从头到尾,从尾至头。

    微微颤抖。

    她像开着玩笑,乐呵道:“只要不像我就行,死了还没得消停。”

    云岳星听得出哭腔。

    “我是不是快消散了。”张怀远像是在问云岳星,又像是自言自语。

    云岳星颔首,不言,仔细端详着张怀远。

    “我请求你收下这把剑。”

    张怀远话音刚落,流形剑不满地动了两下。

    “它应该在战场上,而不是屈尊在我手里。”

    云岳星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么一把剑,在她的手里,可惜了。很可惜,非常可惜。如果它不上战场,那是完完全全的屈尊。

    是珍珠蒙上了灰。

    她推了回去,“我想在你的执念完成前,你能为它找到适合的人。”

    执念。

    张怀远突然想到自己因为什么还存在。

    她是一缕附在将军剑上的魂魄,因为执念而存在。

    许少卿强行把她从将军剑中抽离出来,消除了执念,所以她会消散,所以要被困,要身躯。

    不消除执念,她心里只有执念,而完成了执念,她也会消散。

    若说重新回到将军剑内,已经不适用现在的张怀远了。

    “执念啊。”张怀远喃喃道。

    她的心态在这么久后多少也发生了些变化。

    她不知道那还是不是她的执念了。

    云岳星不太会安慰人,只是鼓励道:“你可以的。”

    “肯定可以的啊,也不看看我是谁。”张怀远灿烂一笑,打趣道,“那你接下来呢?”

    云岳星还在犹豫。

    张怀远那么一句确实让她冷静下来。

    她不清楚地下的情况,但师妹那里她的剑气未动,说明没有到特别危险的近况。温柏应该在师妹旁边,这两暂时不用担心。

    秋灯夜和虚空更不用说,翰墨大师姐和相妄寺佛子。她们的长辈都还没慌,轮不到她做主。

    叶明珠有白虎傍身,这小姑娘是跟在师妹后头走的,应该是待一起的。

    云岳星瞥到那折扇,稍稍平静的内心又起慌乱。

    手一张,折扇很是自然地飞到了她的手里,还染着墨汁,墨汁好像还清除不了。

    这是沈序的法器。

    在她手里。

    她用得了。

    云岳星不知道这是不是沈序的本命法器,但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她见沈序都是扇不离身。

    她的心,更加慌乱。

    云岳星把折扇挂在自己的腰间,握紧流形剑,急言:“我还是得下去一趟。”

    未能改变她人的想法也很正常,张怀远能理解和接受:“我在这看着。等你上来后我再离开,不用担心。”

    “多谢。”云岳星感谢道。

    “这地裂已经闭合,你要怎么下去?”张怀远提出的也正是云岳星所想的。

    “池塘。”云岳星给出她的答案,急忙道,“不多言,我先走了。”

    “好。”张怀远点头,祝福,“平安。”

    *

    池塘前。

    水淹。哪来的水。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水的来源。

    云岳星蹲下,把手覆在水面上,内心喊着萤火出来,看能不能引路。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云岳星不会用这萤火,不知怎么主动唤其出现。

    她盯着水面几秒,下定决心,默念诀,毫不犹豫踩在流形剑上,冲入水里。

    水流是在通往同一个方向。

    流形剑加速行驶,扬起水花两边开路。

    越往里,越漆黑。

    她忐忑不安。

    浅绿萤火也随之出现,丝丝点点,萦绕四周。

    它们仿佛听到到云岳星心中所念,似乎在给她铺一条寻找的路。

    *

    殿堂内。

    一堆人守着一位老管家。

    出不去。

    由内向外突破的话,阵眼是老管家。

    一个活生生的人。

    还真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

    真一下子难为了他们。

    他们不能就这样杀一个无辜的凡人吧。而且就算真有这想法,这里的眼睛这么多,随便个人隔天就能宣扬出去。在坐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

    “没事,等着她们从外面来救我们吧。”

    翰墨掌门没有丝毫的担心,完全是寄予了浓厚的信任。甚至改了之前的想法,觉得这出去看热闹看得好。

    “继续,喝茶喝茶。”

    相妄寺住持跟翰墨掌门杯碰杯,清闲得自在。

    “诶,这卦象不好。你等等,我再算一次。”天衍掌门给百花谷谷主又起一卦,誓必起到好卦才肯停止。

    “这都第几次了。”百花谷谷主撇撇嘴,“你就告诉我,死了没。”

    “没死。你家的都活着。”

    “这不挺好的。”

    “但是—”

    “诶,你这发钗还挺好看的,哪里买的。”

    “哦哦,是那里,我跟你讲。”

    天衍掌门和百花谷谷主的话题已经偏离到十万八千里。

    这大门派宗门的都不慌,其他人也渐渐安心。甚至有人斗胆问了上水宗主,怎么不加入他们的闲聊之中。

    上水宗主袖一甩,冷哼一声:“肤浅。”

    实际上,翰墨掌门和相妄住持是年少好友,他插足不了。天衍掌门和百花谷主的女人话题,他也插足不了。

    此刻,他一点都不嫌弃青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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