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中沛和沈征说不上熟，要说有什么相像的，大抵便是都有过寄人篱下的处境，巧得是，两人寄居的还是同一家。
宋中沛印象里的沈征从没挺直过腰杆，尽管面貌俊朗，但沈征的目光常年浑浊，只会跟在宋中媛身后点头称是。
尤其是沈征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书画是托妻子的福才得以卖出后，那双勉强转动的眼更是成了对死透的鱼目，开始闪烁些诡异而又颓质的色彩。
所以沈征拽着自己的手，要将沈时锦托付给他时，宋中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征说，他自知时间不多，可是沈时锦还没立业成家，他不放心。
他还说，自己已经废了，只希望女儿能通过成家获取新的自由。
宋中沛沉默着，良久后发问，为什么要选择自己。
沈征却道，因为我知道你在乎她。
“小谭是个好孩子，她和小谭的事拜托你了……”沈征没有再多言语，只是躺在病床上，哑声道。
宋中沛帮沈征拢好被子。
“这是她想要的吗？”宋中沛问。
“这是我作为父亲想要拜托的。”
“……”
“知道了。”宋中沛觑了眼沈征瘦削的面庞，离开病房。
沈时锦是从宋中媛处得知父亲的主意，在此之前，主治医生说沈征的情况尚不稳定，最好再住院观察几天，宋中媛听完后立马回家收拾行李。
夏樊怡知道沈时锦母女两回来也赶忙前往沈家，说是之后一起去医院看望沈征。
三个人聚在房间，收拾着物品。
宋中媛提起沈征在病房里嘱托宋中沛的话，吐槽着沈征这点小事还要和别人讲，同时也催促着沈时锦与谭棣尽快将事情定下，不说结婚，好歹也先见个家长。
“现在这年头，遇到合适的不容易，要把握好机会。”宋中媛摇着头叹气，话里话外都是冲着沈时锦来的。
沈时锦放下水杯，目视宋中媛麻溜地收拾沈征的衣物，一件件塞进行李箱，问：“你以前不是很反对吗？”
“你还说要是我再执迷不悟就再也别进这个家门。”
“那是因为你们不听话。”宋中媛面色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每个年纪都有每个年纪该做的事，你们在不正确的年龄做了错事，当然应该被教训。”
“所以现在就可以了？因为我爸生病了，这件事情就被应允，甚至能够被催促？”
沈时锦觉得好笑，她上大学时也结交过几个男朋友，最后告吹的原因大多不外乎宋中媛不满意。
宋中媛总是牵过沈时锦的手，对她说‘你还年轻不懂事，还会有条件更好的选择’之类的话，沈时锦也听从她的建议，等待着宋中媛口中的良缘，结果沈征这么一病，宋中媛倒是不挑不选了，反倒催促着沈时锦赶紧进入下一步。
平心而论，沈时锦不讨厌谭棣，但她对着母亲这般的态度也开心不起来。
宋中媛却没意识到沈时锦话语中的不对劲，她还在折叠衣服，“你到年龄了，你爸又身体不好，有个现成的条件还不错的对象在面前，正常人都该抓紧。”
宋中媛又指了指夏樊怡，“你看小夏多懂事，当年抓紧时间找了个不错的对象，现在婚姻不挺美满的吗？”
“干妈，我也要离婚了。”夏樊怡闻言，扭过头，尴尬笑了笑。
宋中媛抬眸瞥了眼夏樊怡，眼中先是讶然，随后露出不解，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最后也只是摇摇头。
“太不懂事了。”
宋中媛又冲沈时锦道：“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这件事，成家立业，大家都是这么走来的。”
“重要的是要先去体验，实在不行，离了也是一种成长……”
“不过现在离婚挺麻烦的，财产分配和冷静期都是阻碍。”夏樊怡听着宋中媛的话，补充提及。
宋中媛横了夏樊怡一眼。夏樊怡感觉凉意涌上心头，立马举起手做上嘴巴拉链的动作。
夏樊怡不说话了。
房间里只剩宋中媛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一副苦口婆心样：“相信妈，对你没坏处的……”
沈时锦点头，又偏过头去。
她感觉喉咙干涩，寻了个借口拖夏樊怡出来，两个人在客厅勉强喘气。
“离婚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沈时锦靠在沙发边问。
“刘伯雍出差去了，说是拟定了一份协议，到时候回来再商量。”
“真没回寰的余地了。”沈时锦见夏樊怡满面自如，实在不懂一个马上要离婚的女人怎么能活得比自己还洒脱自在。
沈时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不排斥结婚，只是当这件事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选项摆在自己面前时，她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沈时锦没见过良性的、相伴到底的婚姻。她的家庭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就连一直煞羡的朋友的婚姻也在不知觉中走向覆灭。
沈时锦动了动左肘戳夏樊怡，深深叹了口气。
夏樊怡回勾住沈时锦的手肘，开口：“我觉得谭棣是个挺好的人，和你也挺合适，所以才会不断撮合你们，可是现在看来，我判断错了……”
夏樊怡观察着沈时锦的表情，瞧见沈时锦眼底的茫然。
“你还是不爱谭棣。”夏樊怡深呼吸，陈述出自己的结论。
沈时锦心顿了一拍，她下意识想张口辩解，话却卡在咽喉，半天吐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发觉自己凑不齐否定夏樊怡所言的勇气。
她是喜欢谭棣的，谭棣勇敢、热心肠，虽然有时大脑脱线却总归真挚，对人也豁得出去，是个很好的人。沈时锦打从心里相信，和谭棣在一起日子不会差劲，就算将来分开大抵也是好聚好散。只是她想到往后几十年的岁月睁开眼就是谭棣，从生到死，从年轻到苍老，一种荒芜感竟油然而生。
她喜欢谭棣，却没到爱的程度，不相信现今培养的这份情感能浓郁到延续进棺木里。沈时锦想，或许两个人也可以向培养出所谓的亲情努力，可，没有爱要怎么抵过失望，抵过琐碎而又漫长的困境呢。
再者说，没有爱，她为什么要选择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呢，她是个精神充沛的人，有自己的朋友与生活，暂时的寂寞不足以支撑给沈时锦一个非要结婚的理由。
谭棣很好，沈时锦心想。
但她自己可以行进，为何需要他人的倚靠搀扶呢？
沈时锦垂下眼眸，看向夏樊怡。
“你是因为喜欢刘伯雍结婚的吗？”沈时锦问。
夏樊怡怔住，她的唇部哝哝，沈时锦听不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客厅静得能听到钟表运作的声音，夏樊怡终于组织好语言，半垂着头苦笑，“算不上。”
“就是突然有一天觉得，这样的状态不行。”
“突然有一天吗。”沈时锦翻动睫毛，肩膀望内靠，“这样啊。”沈时锦把着夏樊怡新烫的红色大波浪卷发，其实这样的发型夏樊怡婚前倒是常见，只是自结婚后刘伯雍说要低调，她便染回了本色。
沈时锦偷偷打量着夏樊怡，像是换了池新水，夏樊怡的花蕊重新注入活力，变得鲜活而自在。
“所以是因为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了。”沈时锦别过眼，笑了笑。
沈时锦眼见夏樊怡的目光由震惊变向羞涩，最后夹杂上几丝再看不懂的情感。
精神出轨。
夏樊怡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她早就该发问的，夏樊怡的放下，究竟是真的看透了婚姻这座围城，还是有了新的寄托，所以萌生出勇气。
“那时我们还年轻，重复着天然的相聚与告别，可是生活告诉我，人的使命是一往无前……”
乔述珩朗读着从书房取出的一本诗集，坐在软椅上，翘着脚阅读。宋中沛在身旁敲击键盘，没有抬头。
郁茵端来的鸡汤已经凉了，撂在桌上，漂浮的油渍逐渐冷结，聚在一块。
乔述珩的目光从鸡汤跃到宋中沛的脸上，“浪费粮食。”
“想喝的话你可以替我喝掉。”宋中沛埋头处理文件，复述郁茵将汤送过来的话语，“老火煨的，还是正宗土鸡，外头都尝不到。”
乔述珩翻着白眼摆手，“有对象，勿扰。”他又走到宋中沛的身旁，面露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懂什么叫夫德吗。”
“夫德？”宋中沛蹙眉，“你指的是吃带壳的蛋炒饭还是喝没剔干净鳞片的鱼汤。”
“如果这就是你的嗜好的话，那我确实没这个好命。”
宋中沛停下手中的工作，回忆起乔述珩的伴侣差点烧掉厨房的“伟绩”，面对炒得整个锅都糊掉的蛋炒饭，乔述珩居然还能光盘。
乔述珩说这是爱情的力量，宋中沛对此的回应是呵呵干笑。
不过宋中沛知道跨越偏见的爱情守之不易，更何况是破镜重圆的竹马文学，乔述珩也只在提及伴侣的时候面色稍缓，能像个正常人说话，所以他通常选择尊重乔述丞不时秀出恩爱的行为。
宋中沛像往常一样随口应和乔述珩，乔述珩却又把话题扯回到他身上，似乎是想从宋中沛身上探究出些什么东西，乔述珩闪着一双黑漆的瞳，坚持探问：“所以你不吃鸡汤。”
宋中沛撇嘴：“不喜欢。”
乔述珩：“那你怎么不和人家说清楚。”
宋中沛：“没必要。”
“你会娶她吗。”乔述珩话题突转，捏在宋中沛肩膀的上的手又多放了几分力，到了会让人发痛的程度。而宋中沛始终面不改色，乔述珩的视线从宋中沛的脑后穿过，发现他敲击键盘的速度与效率依旧。
乔述珩听到宋中沛说随缘。
“你可真冷血。”乔述珩垂眼，甩开宋中沛的肩。
“……”宋中沛继续敲击键盘。
“因为没安全感，所以也不知道怎么给人安全感？”乔述珩是个恶趣味且不看人脸色的，他合上书还要问，眼神落在宋中沛身上。
宋中沛托起红木桌子上摆着的杯，抿了口水后将其砸下，杯内的水纹逐渐荡漾、翻腾，一番波澜后方归于平静。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事吧。”宋中沛双手合拢，眼镜反着蓝光。
房间只剩下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乔述珩耸肩，知道宋中沛不会再搭理，沉默代表着话题的终止，他起身把书摆回原处，微不可察地摇头。
“什么都无法决断的人，什么也得不到。”也不知道是书里还是哪处听及的话，乔述珩复述道。
宋中沛印象里的沈征从没挺直过腰杆，尽管面貌俊朗，但沈征的目光常年浑浊，只会跟在宋中媛身后点头称是。
尤其是沈征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书画是托妻子的福才得以卖出后，那双勉强转动的眼更是成了对死透的鱼目，开始闪烁些诡异而又颓质的色彩。
所以沈征拽着自己的手，要将沈时锦托付给他时，宋中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征说，他自知时间不多，可是沈时锦还没立业成家，他不放心。
他还说，自己已经废了，只希望女儿能通过成家获取新的自由。
宋中沛沉默着，良久后发问，为什么要选择自己。
沈征却道，因为我知道你在乎她。
“小谭是个好孩子，她和小谭的事拜托你了……”沈征没有再多言语，只是躺在病床上，哑声道。
宋中沛帮沈征拢好被子。
“这是她想要的吗？”宋中沛问。
“这是我作为父亲想要拜托的。”
“……”
“知道了。”宋中沛觑了眼沈征瘦削的面庞，离开病房。
沈时锦是从宋中媛处得知父亲的主意，在此之前，主治医生说沈征的情况尚不稳定，最好再住院观察几天，宋中媛听完后立马回家收拾行李。
夏樊怡知道沈时锦母女两回来也赶忙前往沈家，说是之后一起去医院看望沈征。
三个人聚在房间，收拾着物品。
宋中媛提起沈征在病房里嘱托宋中沛的话，吐槽着沈征这点小事还要和别人讲，同时也催促着沈时锦与谭棣尽快将事情定下，不说结婚，好歹也先见个家长。
“现在这年头，遇到合适的不容易，要把握好机会。”宋中媛摇着头叹气，话里话外都是冲着沈时锦来的。
沈时锦放下水杯，目视宋中媛麻溜地收拾沈征的衣物，一件件塞进行李箱，问：“你以前不是很反对吗？”
“你还说要是我再执迷不悟就再也别进这个家门。”
“那是因为你们不听话。”宋中媛面色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每个年纪都有每个年纪该做的事，你们在不正确的年龄做了错事，当然应该被教训。”
“所以现在就可以了？因为我爸生病了，这件事情就被应允，甚至能够被催促？”
沈时锦觉得好笑，她上大学时也结交过几个男朋友，最后告吹的原因大多不外乎宋中媛不满意。
宋中媛总是牵过沈时锦的手，对她说‘你还年轻不懂事，还会有条件更好的选择’之类的话，沈时锦也听从她的建议，等待着宋中媛口中的良缘，结果沈征这么一病，宋中媛倒是不挑不选了，反倒催促着沈时锦赶紧进入下一步。
平心而论，沈时锦不讨厌谭棣，但她对着母亲这般的态度也开心不起来。
宋中媛却没意识到沈时锦话语中的不对劲，她还在折叠衣服，“你到年龄了，你爸又身体不好，有个现成的条件还不错的对象在面前，正常人都该抓紧。”
宋中媛又指了指夏樊怡，“你看小夏多懂事，当年抓紧时间找了个不错的对象，现在婚姻不挺美满的吗？”
“干妈，我也要离婚了。”夏樊怡闻言，扭过头，尴尬笑了笑。
宋中媛抬眸瞥了眼夏樊怡，眼中先是讶然，随后露出不解，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最后也只是摇摇头。
“太不懂事了。”
宋中媛又冲沈时锦道：“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这件事，成家立业，大家都是这么走来的。”
“重要的是要先去体验，实在不行，离了也是一种成长……”
“不过现在离婚挺麻烦的，财产分配和冷静期都是阻碍。”夏樊怡听着宋中媛的话，补充提及。
宋中媛横了夏樊怡一眼。夏樊怡感觉凉意涌上心头，立马举起手做上嘴巴拉链的动作。
夏樊怡不说话了。
房间里只剩宋中媛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一副苦口婆心样：“相信妈，对你没坏处的……”
沈时锦点头，又偏过头去。
她感觉喉咙干涩，寻了个借口拖夏樊怡出来，两个人在客厅勉强喘气。
“离婚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沈时锦靠在沙发边问。
“刘伯雍出差去了，说是拟定了一份协议，到时候回来再商量。”
“真没回寰的余地了。”沈时锦见夏樊怡满面自如，实在不懂一个马上要离婚的女人怎么能活得比自己还洒脱自在。
沈时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不排斥结婚，只是当这件事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选项摆在自己面前时，她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沈时锦没见过良性的、相伴到底的婚姻。她的家庭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就连一直煞羡的朋友的婚姻也在不知觉中走向覆灭。
沈时锦动了动左肘戳夏樊怡，深深叹了口气。
夏樊怡回勾住沈时锦的手肘，开口：“我觉得谭棣是个挺好的人，和你也挺合适，所以才会不断撮合你们，可是现在看来，我判断错了……”
夏樊怡观察着沈时锦的表情，瞧见沈时锦眼底的茫然。
“你还是不爱谭棣。”夏樊怡深呼吸，陈述出自己的结论。
沈时锦心顿了一拍，她下意识想张口辩解，话却卡在咽喉，半天吐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发觉自己凑不齐否定夏樊怡所言的勇气。
她是喜欢谭棣的，谭棣勇敢、热心肠，虽然有时大脑脱线却总归真挚，对人也豁得出去，是个很好的人。沈时锦打从心里相信，和谭棣在一起日子不会差劲，就算将来分开大抵也是好聚好散。只是她想到往后几十年的岁月睁开眼就是谭棣，从生到死，从年轻到苍老，一种荒芜感竟油然而生。
她喜欢谭棣，却没到爱的程度，不相信现今培养的这份情感能浓郁到延续进棺木里。沈时锦想，或许两个人也可以向培养出所谓的亲情努力，可，没有爱要怎么抵过失望，抵过琐碎而又漫长的困境呢。
再者说，没有爱，她为什么要选择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呢，她是个精神充沛的人，有自己的朋友与生活，暂时的寂寞不足以支撑给沈时锦一个非要结婚的理由。
谭棣很好，沈时锦心想。
但她自己可以行进，为何需要他人的倚靠搀扶呢？
沈时锦垂下眼眸，看向夏樊怡。
“你是因为喜欢刘伯雍结婚的吗？”沈时锦问。
夏樊怡怔住，她的唇部哝哝，沈时锦听不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客厅静得能听到钟表运作的声音，夏樊怡终于组织好语言，半垂着头苦笑，“算不上。”
“就是突然有一天觉得，这样的状态不行。”
“突然有一天吗。”沈时锦翻动睫毛，肩膀望内靠，“这样啊。”沈时锦把着夏樊怡新烫的红色大波浪卷发，其实这样的发型夏樊怡婚前倒是常见，只是自结婚后刘伯雍说要低调，她便染回了本色。
沈时锦偷偷打量着夏樊怡，像是换了池新水，夏樊怡的花蕊重新注入活力，变得鲜活而自在。
“所以是因为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了。”沈时锦别过眼，笑了笑。
沈时锦眼见夏樊怡的目光由震惊变向羞涩，最后夹杂上几丝再看不懂的情感。
精神出轨。
夏樊怡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她早就该发问的，夏樊怡的放下，究竟是真的看透了婚姻这座围城，还是有了新的寄托，所以萌生出勇气。
“那时我们还年轻，重复着天然的相聚与告别，可是生活告诉我，人的使命是一往无前……”
乔述珩朗读着从书房取出的一本诗集，坐在软椅上，翘着脚阅读。宋中沛在身旁敲击键盘，没有抬头。
郁茵端来的鸡汤已经凉了，撂在桌上，漂浮的油渍逐渐冷结，聚在一块。
乔述珩的目光从鸡汤跃到宋中沛的脸上，“浪费粮食。”
“想喝的话你可以替我喝掉。”宋中沛埋头处理文件，复述郁茵将汤送过来的话语，“老火煨的，还是正宗土鸡，外头都尝不到。”
乔述珩翻着白眼摆手，“有对象，勿扰。”他又走到宋中沛的身旁，面露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懂什么叫夫德吗。”
“夫德？”宋中沛蹙眉，“你指的是吃带壳的蛋炒饭还是喝没剔干净鳞片的鱼汤。”
“如果这就是你的嗜好的话，那我确实没这个好命。”
宋中沛停下手中的工作，回忆起乔述珩的伴侣差点烧掉厨房的“伟绩”，面对炒得整个锅都糊掉的蛋炒饭，乔述珩居然还能光盘。
乔述珩说这是爱情的力量，宋中沛对此的回应是呵呵干笑。
不过宋中沛知道跨越偏见的爱情守之不易，更何况是破镜重圆的竹马文学，乔述珩也只在提及伴侣的时候面色稍缓，能像个正常人说话，所以他通常选择尊重乔述丞不时秀出恩爱的行为。
宋中沛像往常一样随口应和乔述珩，乔述珩却又把话题扯回到他身上，似乎是想从宋中沛身上探究出些什么东西，乔述珩闪着一双黑漆的瞳，坚持探问：“所以你不吃鸡汤。”
宋中沛撇嘴：“不喜欢。”
乔述珩：“那你怎么不和人家说清楚。”
宋中沛：“没必要。”
“你会娶她吗。”乔述珩话题突转，捏在宋中沛肩膀的上的手又多放了几分力，到了会让人发痛的程度。而宋中沛始终面不改色，乔述珩的视线从宋中沛的脑后穿过，发现他敲击键盘的速度与效率依旧。
乔述珩听到宋中沛说随缘。
“你可真冷血。”乔述珩垂眼，甩开宋中沛的肩。
“……”宋中沛继续敲击键盘。
“因为没安全感，所以也不知道怎么给人安全感？”乔述珩是个恶趣味且不看人脸色的，他合上书还要问，眼神落在宋中沛身上。
宋中沛托起红木桌子上摆着的杯，抿了口水后将其砸下，杯内的水纹逐渐荡漾、翻腾，一番波澜后方归于平静。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事吧。”宋中沛双手合拢，眼镜反着蓝光。
房间只剩下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乔述珩耸肩，知道宋中沛不会再搭理，沉默代表着话题的终止，他起身把书摆回原处，微不可察地摇头。
“什么都无法决断的人，什么也得不到。”也不知道是书里还是哪处听及的话，乔述珩复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