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陛下南巡回来,便有些不大一样了,沈见山如此思量着,但除去了顾家这个心腹大患,露出些微锐气也是应当的。可偏偏是收敛,陛下开始戒色了。

    陛下回来后便没有翻过牌子,有时白日里会去后君宫中坐坐。固然,这和他无甚关系。但陛下作风爱先抑后扬,往往她开始藏锋时,便有人要倒霉了。

    思及此,他想起那个如同摆设的凤后。

    听说陛下去凤仪宫找麻烦之后,他心想果然如此。等事情轻轻揭过,他大吃一惊,终于开始注意到裴颐——沈见水亲友的弟弟。

    对于裴颐,他素来是没什么印象的,尽管此人是京城第一公子。可在他眼中,裴颐并不出彩,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裴颐贯彻了中庸之道,才受人欢迎。

    没有被人厌恶的人就不值得喜欢,他瞧不上这样的普通人。不过,也不代表他喜欢宋南良那种臭名昭著的人。

    可原来,宋南锦好这口?他认定宋南锦和他是一路人,很坚定地知道自己的路,不会犹豫也不会退缩。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宋南锦就太无趣了。

    她应该喜欢如同裴颐大姐裴颂那样才华横溢、与众不同、淡然从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魄力的人才对。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对八卦没有任何兴趣的沈见山决定亲自去查探。

    听到沈见山上门请安的消息时,裴颐正看完孟子歌的信。信中说他为了大宁江山的安危,孤身潜入□□莲花教查探情况,有什么情报他会再寄信过来。

    天气转凉之后,裴颐又开始称病不见人。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的人居然是沈见山。

    沈见山细细观察着,挑不出错的语气和笑容,果然还是无甚特别的。裴颐见沈见山直直地盯着自己发愣,不由得不自在:“沈贵君,可是有什么事?”

    沈见山:“无事。”

    没事你倒是走啊,裴颐暗诽,无话可接。他发觉沈见山似乎很自在之后,试探性地开始看书,对方没有反应。

    他又喝了口茶,依旧安静。或许这人真只是来看他的。

    他与沈见山并无什么接触,只知道此人情商约莫有些问题。不然沈见水不会自幼就想把他拐回去做弟弟,并多次表达对裴颖的羡慕之情。

    好歹也是沈姐姐的弟弟,总不至于要害他,他乐观地想着。

    刚开始裴颐还会不自在,等到第五日时他已经麻木了,甚至考虑去向人告状。

    不过沈见水也管不了沈见山,难道要向宋南锦告状吗?

    他本想求助江虞知,但是江虞知在闭关写书。话说,这个后宫到底有没有人在干正事?浦仪又去冷宫吃灰了,沈见山日日赖在他这,唐皖年纪小,还有没有人去争宠了?

    对于此,梅雪等人是十分满意,因为沈见山在时,裴颐得端着,所以行事比较规矩,不会有偷偷倒药、赤脚走路、赖床不起导致饮食不规律的行为。其实。倒药是因为他身体好了许多,想尝试能不能断药。

    事实上,他有点挫败。上辈子他虽算不上运动男,但也是有练过运动相关,体力耐力在普通人中算一流。现在却成了个一到冬日就冬眠的病秧子,这算是什么病?

    沈见山雷打不动地打卡,比特种兵还意志力坚强。他只能故技重施,装病躺床上。

    但是被沈见山给他喂药吓好了,这人有些天然呆。梅雪让他喂药他就喂,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适合干伺候人的事不?

    夜深人静时,竹清感慨:“这沈贵君比陛下还要厉害,公子您这等泥鳅般的人都躲不掉。”

    裴颐深以为然,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宋南锦抽空来瞧了好几次热闹,她也发觉了裴颐端着的好处。特别适合被捉弄,比如此刻,她握着裴颐的手:“颐儿的手怎如此冷,朕来给你暖暖。”

    换做平时,裴颐早就阴阳怪气,但此时他只能淡淡一笑:“多谢陛下。”他觉得这样特别像在别人面前故意秀恩爱的神经病,浑身难受。

    沈见山又看不懂了,陛下在装什么?明明不似真心,但也不似假意。裴颐看似有些不情愿,但又没有真不情愿。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他观察裴颐一个月,带来的困扰还不如陛下当众摸手造成的困扰大。

    裴颐可以应付善意、恶意,但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无意。在他考虑是否需要日日跑去乾清宫避难时,沈见山突然就不来了。

    经过三十五日的观察,沈见山终于得出了裴颐的过人之处,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换做他被盯梢一个月,早想办法打断对方的腿了,裴颐却硬生生地忍下来了,对他也和颜悦色,丝毫不见恶意。

    听闻沈见山不再去凤仪宫,宋南锦倒是把他叫到了乾清宫。她托腮,问道:“如何,得出答案了么?”

    沈见山颔首:“你性子太恶劣了。”

    宋南锦故作不懂:“这火怎么烧到朕头上了?”

    沈见山评价:“过于普通也是一种不普通,和你纠缠就倒血霉。顾玉棠死了,孟子歌跑了,浦仪进冷宫了。”

    “倘若你是真心喜欢,那便更可怖了,我无法想象你会爱人。嗯……言问容是例外,毕竟你们是命运选中的亲人,你没法不爱他。但你不可能把裴颐当亲人,你要怎么去爱他呢?”

    宋南锦眨眨眼:“甚么爱不爱的,你今日说的话酸倒牙,触景生情了?”对于沈见山突如其来的敏锐,她倒并不惊讶。

    因为沈见山比所有人都更了解她,于她也是如此。在旁人看来,沈见山冷淡寡言、行事迥异,其实只是因为他思考的方式与常人不同,不代表思考的结果也会与常人不同。

    他会更加直接纯粹,难免就会忽略一些细微的情感。像对裴颐的监视,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过分,也知道裴颐很不自在,但为了他的目的,这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

    单从结果来看,至少在宋南锦的了解范围内,沈见山的判断没有错过。

    沈见山:“不必你操心,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别玩脱了。”宋南锦此人有超乎寻常的掌控欲和摧毁欲,但因为缺点情感,所以不会以有意的方式呈现,而是一种理所当然、润雨细无声的方式侵入。

    不过,裴颐这点还是出乎意料了,他并没有找宋南锦求助,他明明知道在后宫中宋南锦可以一句话解决麻烦。沈见山判断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显然裴颐的防线也并没有那么容易攻破。

    梅雪通报江虞知求见时撞上裴颐倒药。她皱眉:“殿下,您这么不珍惜自己身子,是想让梅雪请大小姐来教您如何喝药吗?”

    这种事还要惊扰大姐?裴颐抬眼,叹气:“我是在思考,为什么喝药病就会好?”

    这种浅显的问题反而难回答,梅雪显然没有思索过这种问题,“大夫是这样说的。大家生病也是喝药才痊愈,从来都是这样。”

    裴颐抬头望屋顶:“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梅雪犹疑:“那您的意思是?”

    “未知苦楚,不信神佛。”裴颐斩钉截铁道,“祈祷、冥想也是一种好方法。”

    这话有没有道理梅雪不知道,但公子在胡说八道她是看得出的,“既然如此,那属下便去请国师来一看。”

    裴颐转移话题:“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梅雪答道:“江贵侍求见。”

    裴颐眼睛一亮:“快让他进来,他不在可憋死我了。”

    待裴颐细细说完这一个月的煎熬:“我真是怕了他了,自此他排名超过言问期,成为我最不想有交往的人。”

    江虞知:“那你知道他为何如此吗?”

    裴颐摇头:“要是能让我知道,我愿意让他盯着,真是好奇死了。”

    江虞知分析:“从表层来看,他就是在观察你,对你好奇。那究竟是什么引起他的好奇心,你们同在后院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感兴趣。”

    裴颐摸摸下巴:“你说的是,根据我浅显的了解,他应该是对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要说回来之后有什么不同,也只是我和陛下的关系……因为陛下?”

    “我是觉得,他似乎不是那种争风吃醋没品人。”

    最终也没有定论,江虞知把写好的书稿托裴颐送出去。裴颐翻了翻,道:“感觉这纸和前几次的有些不一样,还有点香味。”

    江虞知背手笑:“我有钱了,换了点好纸。”

    “对了,前日子歌寄信来了。”裴颐翻出信,递给江虞知,“你看看。”

    “莲花教?”江虞知看完不由皱眉,“他跑去这做什么?”

    裴颐大笑:“这似乎是一个根深的□□,我在书上看过,得有两百年了。我倒也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江虞知也呵呵笑:“随他去。”

    裴颐又拿出几本书,分别翻到有莲花教记载的部分,他道:“尽管莲花教被打为□□,但朝廷并没有真正进行过清缴行动。不仅如此,莲花教也并不干伤天害理的事,那么问题来了,它为什么被定性为□□呢?”

    江虞知随口说:“可能是因为想造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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