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恼人的猫

    微安说完后,贺恒之没有再继续追问,他佯装着镇定,只是黯淡下去的眼神泄露了不由的失落。

    因为睡得太久,泼墨般的长发变得也凌乱,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显得整个人更加的憔悴,久病初愈之状。

    微安给膝盖上完了药,一抬头,对上的是一双空虚寥落的眼眸,

    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许久,久到他本人已然意识不到他现在这种恍惚、茫然之态有多么得惹人心疼,

    像是从小就陪在身边的东西一下子没了一样,心里空了一/大截似的,空落落的。

    微安看着他,心里不由得感叹,

    真是个小可怜啊。

    她将贺恒之卷起的裤脚放下,接着从头上取下了那根束发的头绳,悬挂的铜制的憋铃铛轻轻划过她的手心,

    她探过身去,用这根旧头绳替他堪堪揽住了头发。

    “娘子……”

    一时间被凌冽的哦气息包裹住,贺恒之略显无措,他回过神来,抬眼瞧着微安。

    “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要好好保管,不要轻易给别人。”

    从蒹葭的只言片语中,很难窥见不出这条头绳的来历,以及它对贺恒之的重要性,尽管一开始微安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这它的来历,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就只是个过客,她并不想了解贺恒之的过去,更不想参与他的未来,她只是想借由这东西来了解一番家人的情况,尽可能地在这段时间保护贺恒之,减少所受的伤害而已。

    只是他的反应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绑上不出三秒钟,绳子就又被解下来,贺恒之将它放在手心里,接着合拢手指,将其紧紧握住。

    刚绑上去又揭下来,莫非是嫌弃她绑头发的手法?

    这根用来束发的绳子并不好用,偏偏他的头发又柔顺地惊人,之前光是用头冠绾发就废了好一番功夫,现在就只用一根绳子,更是不行:

    微安面露尴尬:“呃……我绑的确实有些难看,不如我去叫蒹葭进来?”

    “不用了。”

    贺恒之垂着头,微安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可缓缓沉下去的双肩和慢悠悠的语气只让人觉得他此刻整个人颓然的厉害。

    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就如此的不开心起来?

    “这根绳子……既然娘子不需要了,那便放回去吧。”

    贺恒之拒绝了她的搀扶,自己勾着床栏,从床榻上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妆奁前,他将手中的胡乱塞到了最下面一层,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起来并不珍视。

    不是母亲留下的珍贵头绳吗?

    心里疑窦丛生,却也不好再问,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从容地接过了贺恒之递过来的另外一条崭新的束发绳。

    湛蓝色的,还带着茉莉的香味。

    相同的束发手法,微安把一头乱糟糟的紫红色头发捆住,只是刚束上去,固定好,就又滑下来。

    如此来回两三次,微安放弃了。

    她摸了摸发绳,发现它之前的相比,上面不知道涂了什么发油,柔顺的厉害,所以固定不住她的头发。

    这里的人都喜欢用头油保养头发,微安也十分喜欢,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绑不住头发。

    弄得微安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贺恒之忽然转身,他手上拿着一把梳头的篦子,轻挪着脚步上前,问她:

    “妻主,可否让在下试试?”

    “你……刚刚喊我什么?”微安听到这个称呼后顿住,像是不太适应如此亲密的距离似的,她后退一步再次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这下,贺恒之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他垂下眼睑,轻抿薄唇,似乎是在压制着怒气,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边柔软。

    “祠堂敬过茶水是成亲礼的最后一道,娘子陪我过了这最后一道,你我之前便是妻夫了,自然要唤你妻主,有何不妥?”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妥,这妻主是她硬要当的,只是他老是娘子娘子的叫,现在乍一换了个称呼有点不太适应罢了,微安甩了甩头,主动上前问道:

    “你喊我妻主,那我该喊你什么?”

    “什么都可,妻主之前在祠堂里不是喊的很顺口吗?”

    祠堂里?

    微安仔细回忆了一下,她为了恶心别人特意喊了个她自认为最恶心的称呼。

    哦,懂了。

    原来贺恒之喜欢这样的。微安猛然打了个哆嗦。

    ……

    行吧。

    “亲、亲、夫、郎?”

    ***

    贺恒之绾发的手法极好,她甚至都没感受到一点儿扯头皮的疼痛,毛躁凌乱的头发就已经被他驯服得服服帖帖,

    简单利落的一个马尾,鬓角的几率碎发还被他的巧手手编了两条细辫子,正是她最喜欢的发型,微安对着铜镜满意地点点头。

    “绾得不错,恒之以前也偷偷练过?”

    “亲亲夫郎”这四个字实在是有些扎嘴,微安喊不出口,于是简单摘取了他名字中的后两个字作为对贺恒之的称呼。

    “没有。”

    贺恒之软化的态度在听到这个问题又变得稍显冷硬起来。

    “自古以来清白人家的男儿只可为妻子绾发的。”

    “我不曾有过其他人,唯有你一人。”

    一次说了那么话,他的声音又重新变得沙哑起来,微安觉察到他似乎是有些生气,刚想出声询问,他却早已放下篦子,踉踉跄跄地出了内室,

    只留给他一个寂寥的背影。

    微安无措地摸了摸发鬓旁精致的发辫,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十分偶然地问了个问题而已,怎么现在就有一种她在欺负贺恒之的感觉?

    ***

    月上眉梢,两人简单吃了一点儿就准备休息了,这期间贺恒之像是一直在生气,和她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微安几次想哄,都被他的剧烈的咳嗽挡了回来。

    对于这些情绪问题,微安一向喜欢积极解决,绝对不会让问题留到第二天,她极讨厌人耍小脾气,更加不喜欢人话里藏话,但是奇怪的是,贺恒之这样做她却一点儿都不反感,

    就像是一只不喜欢你摸它肚子的小猫咪,轻轻饶了你一爪子。

    这种体验很是奇妙,微安乐在其中。

    饭后,在蒹葭惊异的目光当中,微安从小榻上仓皇撤离,挪去去了主榻,她时常就会忘记她该有的身份,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床榻边,贺恒之已经梳洗完毕,他换上了一身骨白色的睡衣,如墨的发披散在肩头,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夹杂着微苦药味的清香,就这么坐在里面抬眼瞧着她,

    温润清雅。

    微安被看的有些羞赧,掀开被子的手略有迟疑,因为她还没准备好要和一个只认识三天的男人同床共枕,更何况盖同一床被子,尤其是这男人还长地如此好看。

    可成亲第二日就分床睡,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蒹葭为家主更衣。”

    蒹葭丝毫没有身为男人的自觉,他的手臂伸过来刚按住她的腰身,微安,赶紧叫停。

    “蒹葭。

    “下去吧,我来伺候妻主更衣就好。”

    “是。”

    蒹葭最后看了微安一眼,眼神中全是对她要劳动贺恒之的埋怨,但并不敢说什么就迅速下去了。

    虽然两人之间分享了贺府的那么多事,可这蒹葭好像还是不怎么喜欢她。

    微安还在感慨,一直细瘦的臂膀已经从后背环上了她的的腰身,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手随之早已解开了她的衣襟系带。

    “贺恒之……”

    微安出声,刚要阻止,贺恒之整个人忽然就从后面贴了过来。

    他的个头要比她高上一些,馥郁的香气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粘稠温热,像是沉入了蜜罐之中。

    “门外有人。”他在耳后轻轻道。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微安也放缓了声音,他轻轻嗯了一声,随即便软下身体来,任由贺恒之的双手在在她身上肆意游走。

    “妻主。”

    微热的气息扑打在脖颈,微安沉溺在这股花香当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就留下了一件寝衣,

    他已经躺在了这里,盖着大红色的喜被。

    旁边躺着贺恒之。

    “晚安,妻主。”

    “……嗯,晚安。”

    ***

    呆在贺恒之身边,净化之心日夜不停地在运转,这原本就是微安设想的最为理想的状况,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很开心,但事实是,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隐约的她好像觉得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了。

    微安辗转反侧,最终在听着贺恒之均匀的呼吸声中才勉强睡着。

    夜半,屋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实在是扰人清梦。

    “大少爷,大少爷!”

    蒹葭的声音出现在屋外,随即,院子里燃起了几盏灯火。

    微安先行起身,她趿着鞋就要起身却开门,肩头却忽然多出了一件外衫。

    “夜深露重,妻主小心着凉。”

    贺恒之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所以从一旁的小几上扯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微安朝他点点头,去去开门,门一大开,门外是提着灯笼一脸焦急,频频向内望的蒹葭。

    “大少爷醒了吗?”

    “嗯。出什么事了?”

    “漳禄院的下人传话说来说是二少爷突发恶疾,老祖宗召集全家人去漳禄院集合。”

    “现在?”微安有些不可思议,漳禄院是二少爷贺以之的院子,距贺恒之的序涧院很远,更何况中间还隔着一整个花园,夜路并不好走。

    “一定要去吗?”

    “嗯。整个贺府各院都去了,如果大少爷不去,想必明日必不会……”

    蒹葭满脸焦急,他话未说完,但微安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嗯,稍等,我这就带他起来。”

    ***

    十几盏灯笼一同点起,衬得整个院子明亮如同白昼。上了年纪管事娘子带着好几位提着箱子的医者从廊庭穿行而过。

    连翘作为贺府备选管事之一自然是一早被人从床上叫醒,等她慌慌张张穿戴整齐来到漳禄院子门口时,院子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为首掌灯的是序涧院的管事姑姑青尾,连翘一看见她便低下了头,可余光却偏见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

    更何况这身影背上还背着一个穿戴黑袍的人,这奇特的造型实在是很难不吸引人的目光。

    等一行人都走了过去,连翘不自觉地又回头看了两眼,再次确定这人的身影的确是特别的熟悉。

    “喂,连翘,看什么呢?”同行的姐姐赶紧拉过她,略带指责地询问。

    “那是……”

    “是大少爷的妻主,昨天大闹了祠堂,直接把老祖宗气病了的那个。”

    “新家主?”

    按理来说,她应当没见过新家主的,可为什么会觉得这身影熟悉?连翘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索性又回头看了两眼,可熟悉的感觉愈发加重了。

    “别看了,快些走吧。”

    身旁的姐妹不停的连声催,连翘才堪堪收回视线,但心里却是落下了一个疙瘩。

    “喂,再不打起精神,到时候被老祖宗赶出去就有你好受的了。”

    “这么严重?”连翘一听此话,赶紧拉回了精神,不再胡思乱想。

    “这二少爷到底生了什么病?很严重?”

    “当然,我听漳禄院的小厮说啊,二少爷啊,他是被人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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